240.局,帷幄千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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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太後扶著頭道:“北境之事……難道真由皇帝胡搞嗎?”

    十一微笑,“母後,你當真覺得皇上是任人宰割之人?”

    雲太後哼了一聲,“誰還能宰割他?竟拿退位來威脅我!羿”

    宋昀登基大半年,雖未主政,卻早有賢名,這幾個月明著暗著籠絡大臣,頗得人心,所冊後妃也不是尋常人,哪是說廢就能廢的圍?

    十一便道:“母後都奈何不了他,還擔心施相奪了他江山?”

    雲太後震動,低頭沉思良久,低歎道:“罷了……我何苦多費這心,還受他厭煩。要強了一世,我又爭來了什麽?也到享清福的時候了!他已成婚,根基也還算穩,也該是撤簾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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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安撫好雲太後,才帶貼身侍女離開仁明殿。

    才出殿門,便見韓天遙依然佇立的身影。

    她問值守的小太監:“南安侯怎麽還沒走?”

    小太監忙答道:“皇上帶皇後匆匆離開,並未和南安侯說什麽。南安侯問過郭公公,殿內可有消息,郭公公也不知,便請南安侯繼續等著了……”

    十一道:“去告訴他,太後歇下了,請他先回去吧!”

    其實也不用小太監告訴。韓天遙距離他們並不遠,隻要不聾,應該都聽到了。

    小太監奔去找韓天遙時,十一已自帶了劇兒依然從來時的小路往清宸宮走去。

    走出十餘步,便聽身後皮靴匆促踩在雪地裏的聲響。

    十一回頭,正見韓天遙快步行來,走到她前方,與她近在咫尺之處。

    他很高,她抬起臉才能看到他並無一絲血色的冷峻麵龐,以及凝了冰寒霜雪的黑眸。

    似乎走得急了,他的呼吸幾乎噴到她脖頸,卻是炙熱的。

    十一有些不適應,也不習慣這樣仰著臉看人,想退後一步,又覺不妥,遂依然立於原處,隻籠著手笑道:“南安侯,有何見教?”

    韓天遙盯著她,“你和皇上聯手,逼太後將兵權交給施銘遠?項公舞劍,意在沛公?”

    十一微笑,“南安侯,這些事你該去問皇上,而不該問我一個後宮妃嬪。”

    韓天遙低頭瞧一眼她隆.起的腹部,唇角彎了彎,仿若有笑意浮於麵龐,聲音卻愈發森寒,“你甘願入宮為妃,不就是因為可以通過皇上對付施銘遠,控製朝政,既可以尋機為生父報仇,又可以保護與你情誼深厚的濟王?”

    十一側過臉不去看他陌生的眼神,卻覺自己麵上的微笑已維持不住,“南安侯,記得有些人說過,願賭服輸?”

    “是,我認輸!不得不承認,遇到你柳朝顏,我已輸得一敗塗地!”他依然在笑,笑著看她失態,“但你也休想把我一個人留在地獄,放你處處逍遙稱心!要不要再打個賭?”

    十一淡淡道:“我不覺得有必要和你打什麽賭。”

    韓天遙笑道:“可我偏要和你賭!你看重大楚江山,你看重濟王,於是我之於你,便輕如鴻毛,是嗎?既然你如此看重,那我便跟你賭,用不了多久,你會為了那些跪地求我,就像……你逼著我跪你一樣!”

    他的聲音低而沉,一字一字說得頓挫決絕,竟讓十一毛發聳然。

    她失聲道:“你敢!”

    韓天遙不答,轉身向外行去。

    十一定定神,叫道:“韓天遙,別讓我討厭你!”

    韓天遙頓了頓,轉頭看她一眼,繼續往前走,轉眼拐入大道,高大身形被樹木擋得不見蹤影。

    十一卻不由地屏住呼吸,有一瞬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看錯了。

    她竟在韓天遙的眼睛裏看到了恨。

    無法用笑容或冷淡掩飾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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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數日,雲太後下詔撤簾,還政於皇帝。

    宋昀向雲太後賠罪,請求母後繼續垂簾,雲太後不允,宋昀遂親政。

    不久,雲太後遷出仁明殿,搬往慈明殿頤養天年

    ,不再插手朝政之事。

    宋昀每日請安,事母恭謹,同時對雲太後母族從重封賞,信安王雲穀石的兩個兒子均封侯爵,比雲太後執政時風光更甚。

    幾乎同時,北境告急。魏國遣太子金壽胥為主帥、安真為副帥再度南侵,從西路攻破成、鳳諸州,破興元府,直下洋州,沿途守將或陣亡,或潰逃,連蜀州製置使董誼都棄城而逃。混亂之際,又有流寇趁機揭竿而起,在興元府、利州等地大肆劫掠。

    宋昀下旨,將董誼貶往永州,起複前任蜀州製置使、老將丁岸平定叛亂並鎮守城池;同時,京中遣莫則、孟許國率兵相援,以監察禦史李之孝為監軍,兼程急赴北境。

    本該一起領兵前去的梁成,因為受賄之事連被大臣彈劾,說其“天資暴狠”,為了索賄,他將受賄之物陳於堂前,有客來則引過去觀看,暗示他們效仿,還曾強戰某沒落王孫禦賜府第。揭發出來的證據,令朝中人人側目而視,便是施黨一係的人都有些羞與為伍。

    施銘遠明知這要緊關頭梁成忽然被彈劾必有緣由,隻是北境緊急,匆促之間隻得由宋昀換人,換作猛將之後孟許國,然後遣了依附施銘遠的李之孝為監軍。

    駐於魯州的忠勇軍首領,保寧節度使全立接到了移師相援的消息,卻隻遣了聞博部相援,追著魏軍進軍的步伐,倒似在收拾殘局一般,始終不曾與魏軍正麵交兵。

    清宸宮裏,宋昀將軍報一份一份看著,然後向十一微笑道:“柳兒,隻怕得將韓天遙遣去才好。忠勇軍擺明了不肯受其他人節製。”

    十一身體日漸沉重,卻每日鍛煉,有時甚至拉宋昀一起練劍,行路倒還輕便。她隨手翻看著軍報,說道:“魏人連年南侵,那些被占領的城池百姓們備受淩壓,多有舉旗反抗的。那時柳相意欲北伐,老祈王在世時曾接應了許多投往南方的義軍,安頓在當時他所駐的魯州,後來就形成了忠勇軍,又被稱作北軍。”

    “他們在大楚並無親人,但對魏人恨之入骨,感念韓氏營救之德,願聽命於大楚,故朝廷撥給糧餉,命他們駐於魯州,成為對抗金人的屏障。據說全立幾乎全家被魏人所戮,隻他和他二哥被老祈王父子救出,後來老祈王父子還領兵為全立報了仇,這恩情便深了……”

    宋昀點頭,“於是,這支忠勇軍,除了韓天遙,別人都調撥不動?別的還罷了,這回連魏人南侵他們也推諉著,你說朝廷每年給他們這麽多糧餉又有何用?”

    他抬頭看向十一,“上回從太後宮裏出來,聽說韓天遙和你說過什麽?這幾日我要將韓天遙遣去節製忠勇軍,你始終不肯。倒也趁了施相的心,若有功勞,都是莫則他們的了!”

    十一指尖在軍報上扣了扣,“沒什麽,大約恨上我了吧!我怕他借機生事。”

    宋昀眯了眯眼,“恨你……倒也不奇。隻是他難道能為這個便故意敗上幾場,辜負了他韓家的一世清名,順路把忠勇軍葬送掉幾萬人?”

    十一沉吟,“那還不至於。”

    宋昀道:“我明日再和韓天遙談談,若他沒有異議,便遣他去魯州節製忠勇軍吧!莫則那個草包,平時誇誇其談,紙上談兵行,真打起仗來,能維持住不敗就不容易了;倒是孟許國不錯,我瞧著又是一個韓天遙。隻是根基太淺,便有戰功,多半也會被監軍大人記在莫則頭上了……”

    十一道:“孟許國憤憤之際,皇上妥加安撫,自然會對皇上死心塌地,再無二心!”

    宋昀一笑,“這是讚揚我英明,還是嫌棄我刁滑?”

    十一看著他微微泛紅的俊秀麵龐,笑道:“自然是讚阿昀英明,且深謀遠慮……與泓俠氣有餘,機謀不足,其實若論治理國家,禦下有方,與泓遠不如你。”

    宋昀聽她如此確切地肯定自己,卻也歡喜不已,情動之際,不由張臂擁住她,唇已親了過去。

    十一僵了僵,默然看向他的眼睛。

    兩人的距離靠得極近,放大的眉眼反而有些看不清。他的氣息如此清晰地傳遞過來,熟悉卻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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