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無論在哪裏,我們始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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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言皺了皺眉,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牽著青漓的手,目光平靜的注視著蘇逸一步步遠去。

    天氣已經不似方才那般炎熱,待完全看不見蘇逸的身影,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了扯,低下頭去,便看見青漓被暖陽照的紅彤彤的一張臉,似乎是頓了片刻,方笑道:“你這是做什麽?”

    青漓一手捧著一大串紫芳草,臂彎間還夾著一樹桃花枝,聞言,仰著臉俏聲回道:“方才我在禦花園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母後,想必她老人家早就回宮了,不如我們也回去罷?”

    蘇言眸光定定與她對視了一眼,忽然伸手抽出她臂彎間的桃花枝,夾在手指間轉了一圈,毫不在意的一把將它丟進了花壇裏,冷冷拋下一句“真不適合你”,便大步向太後寢宮走去。

    青漓愣了愣,怔怔的望著走在前方的一襲利落衣衫,行走間衣袂翻飛,愈發覺得此人性情多變,古古怪怪的令人琢磨不透。世人常說寧王英勇善戰,儀態出塵,俊雅風流,迷倒紅袖萬千。然而依她看來,這人簡直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發起脾氣來哪裏有半點王爺的模樣。

    她有些鬱悶的跺了跺腳,任憑微風吹拂在臉上。兩旁蒼天大樹上知了叫個不停,腦子裏卻忽然跳出一個想法——他……他難不成是醋了?

    青漓心頭微微一震,一瞬間已轉過萬千思緒,心頭恍惚的一路追上蘇言往太後寢宮而去。

    聽見身後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蘇言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緊抿的嘴角終於抑製不住的向上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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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漓先前坐在一路進宮的馬車裏,掰著手指心裏早就算好了太後此番宣她和蘇言進宮的目的,無非就是娘親想兒子了,所以找她這個剛病好痊愈的媳婦為理由約到宮中小聚一回。

    然而世人常說事態難料,這一次卻偏偏沒有往那正常的軌道上走,原本是配角的人此時倒成了匯聚一切焦點的主角。

    閃亮的讓青漓有些微微的吃不消。

    跟著蘇言來到太後寢宮的時候,太後果然早早就回來了,正坐在桌邊喝茶,身後站著的兩名侍女慢悠悠的打著扇子。

    門簾被撩起,蘇言揚聲喚道:“母後。”

    緊跟在身後的青漓也鑽了進來,乖順的隨蘇言叫了一聲“母後”。

    太後抬頭見是他二人,連忙招了招手,笑起來,“你們來的正好,哀家這裏剛剛叫人備了些外邦進貢來的水果和蜜餞,快過來嚐嚐。”

    蘇言笑著走了過去,挨著太後坐下,垂眸往桌上的果盤裏瞥了一眼,隨手揀了顆梅子便往嘴裏放去。

    “好酸!”剛入口中,蘇言登時皺了皺眉,一側頭便吐了出來。

    青漓哪裏見過冰塊臉的蘇言這般好笑的模樣,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實在好奇又佩服那小小的梅子到底能酸成何等模樣,於是也伸手拿了一顆,想著隻要自己不吐出來,那便能滅一滅蘇言的威風。

    眼睛瞥到蘇言抱著臂倚在桌邊一臉看好戲的模樣,青漓把心一橫,閉著眼睛將梅子吞了下去。

    蘇言的臉色極其明顯的一僵,眉頭不由得抽了抽。

    “如何?”蘇言還未說話,太後卻忽然先開口了,也不管她的親兒子,隻探過身子問青漓,“這梅子好不好吃?”

    “酸。”青漓皺著臉如實說道。其實她在想,蘇言方才說的是“好酸”,而自己的一個字“酸”,程度上大大比那個“好”字降了一截,暗暗得意,自己還是將他比了下去。

    “是麽?”然而太後卻幽幽的看了青漓一眼,又淡淡的與蘇言的目光相遇,臉上卻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指著那盤酸中帶澀的梅子,“哎呀,你看哀家的這個記性!這梅子原是給玉蘭軒的玉貴人準備的,她害喜害的厲害,就想吃些酸的,哀家才想起拿些酸梅子給她,卻沒想到錯端給你們了……真是……”

    呆了呆,蘇言忽然擱下手裏握著的茶杯,眯著眸子望向太後,眼裏閃過一絲極為複雜的光芒。

    而太後隻是神色平靜的拈了一顆蜜餞,笑著回望他。

    青漓剛喝了一口侍女端上來的冰鎮蜜桃露,聞言勺子一個沒拿穩,“砰”的一聲掉在了地毯上。

    如此,她就算再笨,也品出了太後的弦外之意。

    果然,太後轉過身上上下下打量了青漓片刻,笑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溫言道:“丫頭身子可是好些了?前兒個聽說你病的不清,母後又忙著小公主的事,沒有來得及去看你,你可怪母後?”

    “不敢。”青漓忙低頭道:“兒臣得的也算不得什麽大病,如今已是大好了,怎敢勞煩母後親自去探望?”

    見狀,太後倒似鬆了口氣般,看著青漓,“如此便好,瞧你這丫頭弱不禁風的模樣,怎麽給老三生個白白胖胖的小世子出來?要多多注意身體才是。”

    青漓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蘇言亦是神思恍惚,抬頭看著她眼裏的波動,不由苦笑。

    一直呆到夕陽西下,從太後宮中出來的時候,除了蘇言那句“跟上我”,二人便一路無話。

    殿外空氣甚好,青漓大大的深吸了口氣,埋頭快步走,不去管蘇言。

    出了宮門,萬管家看到蘇言出來,快步迎上去。

    “你怎的來了?”蘇言擰眉看了他一眼。

    萬管家先是給青漓行了一禮,便讓車夫扶她上去,而自己卻牽了馬來遞給蘇言,湊在他耳邊低聲道:“滄海郡已經派了五萬鐵衣騎給南楚,南楚皇帝禦駕親征,已經打敗了我們駐守在邊境的將士,正準備橫渡蒼梧江進攻雲城。”

    “什麽?!”蘇言不敢置信的一把揪住了萬管家的衣領。

    青漓聽到聲音疑惑的撩起簾子向外望去。

    萬管家盯了馬車裏的青漓一眼,那一眼中有猜忌、有憤怒,但更多的卻是憐憫,愈加輕聲的稟報,“如今安亦遙安將軍正在書房等著王爺。”

    蘇言揉了揉額頭,平靜道“回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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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之後,蘇言隻吩咐青漓回房歇息,而自己便一路未歇的大步朝書房走去。

    “王爺。”焦坐在書房裏的安亦遙看到蘇言推門進來,忙的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蘇言抬手沉聲道:“說說戰況,鐵衣騎和南楚大軍已經行到何處了?”他一邊說一邊走至書房的東麵,移開屏風,頓時露出一幅極為清晰的地形圖來。

    而青漓的院子裏,海棠見她推門進來,忙道:“公主,今天天氣熱的很,身子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青漓搖搖頭,眼睛掃過桌子上的一壺涼茶,走過去捧起杯子一口氣喝了幾大口,才舒服的仰躺在了貴妃椅上。

    “海棠……”她雙手交握,放在頭下,閉著眼睛托著長長的尾音喚了一聲海棠的名字。

    海棠站到她身邊。

    聽見腳步聲,青漓愁眉苦臉的睜開一隻眼睛瞅了她一眼,歎息了一聲,又閉上眼簾不再說話。

    “公主這副樣子,倒讓海棠想起一個人來。”

    於是青漓又睜開眼睛,詢問似的掃了她一眼。

    海棠抿嘴笑起來,“是豫王。”

    “他?他可比我好多了。”青漓頭痛的揪了揪頭發,表情十分沉鬱,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三哥走的時候可說了些什麽嗎?怎的不等我醒來便急匆匆的回了南楚?”

    海棠的笑容登時一僵,輕咳了一聲,眼圈卻漸漸紅了,低下頭囁嚅道:“這個……海棠也不知。或許,或許是有什麽要緊事辦吧?”

    青漓閉著眼睛,沒有發現海棠舉止的不正常,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吩咐她備水沐浴。

    晚上,遣走了海棠,青漓獨自躺在榻上翻來覆去,一直思考著今天下午太後說的話,看來她已經等不及要自己懷上一個蘇言的孩兒了,然而一想到如今自己和他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關係,心裏便一陣煩躁。

    她閉上眼睛,擁著被子又翻了個身,再睜開,斜眼看到窗外被樹梢擋住的一輪清月,驀地便想起了夢中那個少女蜷坐在沒有月光照耀的角落裏,獨自吹奏《金縷衣》的晚上。

    她的腦中不知不覺就走進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幾叢茂密的青竹旁,一襲白衣翻飛,那人倚欄而立,眼眸如山似水。

    屋裏留了一盞燈,昏黃的光暈照在床幔上,朦朦朧朧間,青漓隻覺得疲憊不堪,擁著被子沉沉睡去。

    府外不知敲了幾回更,有人推門而入,輕聲走到床邊。

    蘇言站在床幔外凝視著青漓,身上還掛著朝露的水汽,麵色凝重,心事重重。

    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漸漸靠近,強烈的不容忽視。

    青漓驀地睜開了眼。

    一個在床裏,一個在床外;一個神情恍惚,一個麵容平靜,二人隻是沉默對視著,都默契的沒有開口說話。

    蘇言凝視半晌,忽然拂開床幔,拉住她的手,在青漓身邊坐下來,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角。

    燭火搖曳,慢慢籠罩出一片柔情,那昏黃的燈光照在蘇言俊美的臉上,卻意外該死的迷人。

    青漓迷糊半晌,驀地回過神來,驚恐的睜大眼睛,卻對上蘇言一雙沉靜如水的眸子。

    他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輕撫著她臉上如緞的肌膚,“青漓。”他冰冷的唇瓣仍流連在她的唇角邊,灼灼的氣息噴灑在青漓頸上。

    “蘇,蘇言……你……”青漓不知所措的看著驀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忽然兩手推拒著他的胸膛,掙紮起來。

    蘇言攬在她腰上的手頓了頓,仿佛也被自己的舉動所震驚,然而下一刻卻隻是繼續湊過去,嘴唇輕輕碰了碰青漓的眼睛。

    然後,他直起身,鬆開了青漓,轉頭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看著蘇言的臉,青漓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伸出手摩挲著自己的唇——剛才他做了什麽?他在做什麽?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蘇言低下頭凝視著青漓的模樣,伸出手摸了下她的頭,沒有再說話。

    青漓心頭一片迷亂,滿臉愕然,顫抖著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言俯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扳過她的肩,忽然輕聲歎了口氣:“記住,無論在哪裏,我們始終在一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