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潛移暗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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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晨曦點點地照灑在憐翹的臉上,她緩慢地睜開雙眼,身邊的禕徵已經走了,自己竟然毫無察覺,她甚至驚愕地意識到昨晚竟然是她入宮之後睡得最安穩的一覺,心下自問:是因為禕徵嗎?
中午,洪升拿著憐翹擢升為正六品妙貴人的聖旨來到了麗華宮。他剛一走,各式珠寶古玩的賞賜就紛至遝來,各宮裏的嬪妃們也不約而同地前來祝賀,一時間攪得麗華宮門庭若市、人聲鼎沸。
鬱芸婼帶著鍾萃宮裏頭幾個不得寵的才人、美人進了麗華宮,滿臉春風道:“恭喜姐姐,賀喜姐姐了。”
憐翹心惡於她的惺惺作態,啐了一口道:“說起來,鬱貴人的年紀大過我,冊封貴人的日子也久,我怎麽能當得起這一句‘姐姐’呢?”
鬱芸婼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還是堆笑地說:“妙貴人過謙了,我和鍾萃宮裏的幾位妹妹一起,為您請了一尊白玉送子觀音,還望貴人笑納。”
憐翹在這一刻體會到了尚仙所說的‘做皇上的女人’的不易,一個個都是這樣爾虞我詐、虛偽成性,想到這裏,她開始有些同情眼前的這些人,旋即揚起了得體的微笑:“流影,快收好吧,給諸位主子上茶。”
見氣氛緩和了,李美人方開口道:“妙貴人,生得就是一幅有福的樣子,想當初在宮裏,我就看出您不是池中之物,終有一天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可不是嗎,貴人本就是鳳凰,自然是要上天的。”
“皇上是真龍天子,所以阿,一眼就把您這隻鳳凰可認出來了,金子啊早晚都是要閃光的。”
眾人滔滔不絕地恭維著,憐翹隻是點頭微笑,並不多說什麽。
流影猶疑地走了進來,稟道:“主子,該用膳了,皇上派人賜了席,說是恭賀您的晉封,就在門外候著呢,要不要這會兒就送進來。”
鬱芸婼尷尬地站起身,“都攪擾妙貴人那麽久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其他人聽了這話,也都跟著起來了,憐翹卻開口道:“諸位姐妹既然來了,就留下一起用膳吧,就當是為本宮慶祝了。流影,傳膳開席吧。”
“是,主子。”
席上的滿是珍饈美味,身邊的盡是觥光交錯,憐翹卻心下黯然,有些說不得的滋味堵在胸口,可是她也即刻意識到這條後宮之路才剛剛開始,既然是自己邁出了這第一步,就回不了頭了。
而另一端,這日禕徵自打下了朝,就一直待在乾坤宮批閱著奏折。
“皇上,這是綠蕪送來的參雞湯,皇後娘娘知道您進來操勞,親手給您燉的。”尚仙端著湯盅道。
“先放一邊吧,等會兒進膳的時候再用,你且下去吧。”禕徵不溫不火地說道。
“遜妃娘娘,您不能進去啊,您……”洪升的話還沒說完,遜妃已經趕在他之前,闖進了乾坤宮。
禕徵吃驚不小:“愛妃你怎麽來了?”
遜妃嬌態地行了禮道:“皇上,你看這幅春桃圖穿在臣妾身上,如何?”說完,張開手臂,原地轉了一圈。
禕徵走近了看,浮現出了笑容:“這圖畫得不錯,可是出自愛妃之手?”
遜妃點了點頭:“天暖了起來,臣妾正為那寒梅可惜呢,卻不想這院中的桃花卻開遍了,好不叫人歡喜,所以就忍不住學著皇上上回的模樣,將桃花畫在了這月白的錦袍上,已經畫壞了三件了,這可已經是第四件了,好不容易才畫成的,一時高興就趕緊穿來給您看看,順便再討要一首詩作題在上麵,豈不妙哉?”
“原來愛妃打的是這麽個如意算盤啊,題什麽詩好呢?”禕徵摟著遜妃嗔怪道。
“爭開不待葉,密綴欲無條。傍沼人窺鑒,驚魚水濺橋。”遜妃眨眨眼道。
“你都已經想好了?那朕這就替你題上去吧,你在一旁研墨吧。”禕徵唰唰幾下,就在宣紙上寫下了蘇軾的這首《桃花》。
遜妃接過詩句,心滿意足道:“多謝皇上了,臣妾告辭了。”
禕徵一把拉住遜妃:“這麽快就走了,陪朕用了膳再走吧。”
遜妃一臉為難地道:“可是臣妾急著回宮嚐嚐才剛新製的桃花白芷酒呢。”
“哦,曳嬈也學起釀酒的手藝了,有好東西怎麽還背著朕呢?”禕徵故作生氣的樣子。
遜妃不以為然道:“皇上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呢,怎麽還惦記臣妾的私底,再說這也是頭一回釀酒,若是不好,皇上回頭還不得治我的罪啊!”
禕徵笑著輕輕地掐了下遜妃的鼻尖:“你啊,就是伶牙俐齒,朕說不過你。你當真不請朕去關雎宮坐坐?”
“臣妾哪敢絆住皇上的去向。”遜妃不依不饒道。
禕徵隨即攜著遜妃一齊出了乾坤宮,尚仙不明就裏地小聲道:“皇上,這參雞湯怎麽辦?”
“賜給你了,皇後若是來人問,就說是朕已經喝了。”禕徵想了片刻,扔出這麽一句來。
裕錦宮。
司家倆姐弟正在一起閑話家常。
司曼柔舀了一碗湯放到司涵遠麵前,“愣什麽神呢?想誰呢?是尚仙姑娘嗎?本宮讓你去心亦齋,你去了沒有?”
麵對皇後的接連追問,司涵遠隻是深歎一口氣:“去了。”
“看樣子,一無所獲是不是?”司曼柔探問著。
司涵遠若有所思道:“真是一無所獲倒也罷了,隻怕是她的心裏已經住下了別人,我早就沒有機會了。”
“你在那裏還遇上了別人?誰,皇上?據我所知,尚仙並不心儀皇上啊,也沒聽她說有過心上人啊。”皇後疑惑不解地分析著。
司涵遠倒是吃驚不小:“皇上?皇上為什麽會去心亦齋?”
皇後眼見避不過去了,隻得和盤托出:“這尚仙原是皇上跟前的正三品貴嬪啊,因她接生初為有功,皇上恩允她一個請求,誰料她卻提出了想要貶為宮女的要求,皇上愕然,但最終太後還是下了旨,遂了她的願。其實,我知道皇上心裏還是念著她的,不然也不會千方百計地讓她留在身邊伺候。”
司涵遠聽了,微蹙了蹙眉,卻異常冷靜地道:“難怪我第一眼就覺得她的氣質不同凡響,定然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子,想不到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照你這麽說來,你看到的那個人不是皇上了,那會是誰?”皇後焦急地問。
司涵遠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個人是住在益風苑裏頭的禕衡王爺。”
“益風苑不是緊挨著心亦齋嗎?皇上為何會有此安排呢?你去的時候,他們在做什麽?”皇後覺得這件事變得疑竇叢生起來。
“禕衡王爺當時正在吹簫,尚仙姑娘在一邊靜靜地聽著,眼色裏滿是明媚與激賞。仿若整個院子裏就隻有他們二人。當一曲奏罷,我走了進去,他們都流露出驚詫的神情來,禕衡王爺沒說兩句,就告辭走了,尚仙姑娘見場麵僵持,就立刻為禕衡王爺解圍說了話,我忘不了她當時的眼神,是那麽拘謹而隱憂,生怕我會與禕衡王爺結怨似的。我心頭頓時一下失落極了。”司涵遠回憶起當日的情景來。
看著司涵遠情迷深陷的樣子,司曼柔心痛不已,正了正色道:“禕衡王爺與尚仙是斷不會有結果的,皇上絕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的發生,太後也不會答應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宮女的。尚仙為人雖然聰穎,但畢竟年輕,對於男女情愛更是懵懂不知,本宮相信她對於禕衡王爺不過是心生好感罷了,在宮裏她能遇上的男子實在有限,沒有比較過又怎麽知道,誰才是適合自己相伴一生的對象呢。你不該氣餒,要更積極地出擊,讓她能夠更多地了解你,記住,幸福還得要靠你自己去爭取。”
“皇上最近還常常問詢,要挑選合適的人選,給我賜婚呢,還說若是我有了心儀的人選,也可以替我作媒,我當時差點就脫口而出了,但後來終於還是忍住了,因為我不想用權力去駕馭她,那是一種褻瀆,即便得到了也隻是占有,最多隻能得到尚仙的輕視。我不願意傷害到她,從來沒有過那麽想要保護一個人的*,直到遇上了尚仙。”司涵遠喃喃自語道。
皇後思忖著司涵遠的話,良久才道:“感情這件事最是強求不得的,往往是一場追逐遊戲,宮裏的女人都想要得到皇上的垂青,而皇上也一樣得不到尚仙的心,你追逐著尚仙,尚仙追逐著禕衡,禕衡心裏恐怕想的卻又是另一個人吧,每個人都在循環往複中行走,終究是不能圓滿啊。”
司涵遠眼色裏卻露出堅毅的神情:“不,我相信她會愛上我,我一定能走進她的心裏,永永遠遠地留在她的心裏。”
皇後頗有深意地說了一句:“說得好,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本宮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尚仙當定了我司家的媳婦兒了。”(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