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黃泉相隨

字數:4551   加入書籤

A+A-




    柳相目光微眯,拿起桌案上的簽令牌,往前一扔,大喝一聲:“斬。”

    ‘噗’,烈酒噴在明晃晃的鬼頭大刀上,滴嗒滴嗒,烈酒順著大刀滴落在地麵的聲音形成一曲急促的殺伐曲,劊子手伸手往祁顥的後頸按下去,然當他的手剛要觸及到祁顥時,突而整個人僵住,斬人無數的劊子手首次握著鬼頭大刀的手猶如抽搐一般不停地顫抖著,臉上的神情卻又猶如被冰凍住般,顯得詭異異常,圍觀的百姓第一反應就是心裏發毛地往後退,劊子手那模樣分明跟中邪的樣子差不多,而且四周的氣溫驟降,怎麽著都覺得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但近處的人卻清晰地看見,劊子手哪裏是中邪了,分明是被犯人一個眼神給嚇的,那冷氣分明就是犯人施放的,連他們這些離得有些距離的人都感到一股冷到極致的氣息直往身體裏躥,控製不住地直哆嗦,然他們還不過隻是被波及到而已,真正恐懼到極點的人是劊子手。

    能來斬皇親國戚的劊子手那絕對是劊子界的一把手,刀下厲鬼無數,什麽凶狠囂張的罪犯沒見過,他還不是幹淨俐落,哢嚓一聲,手起刀落,任你生前再是窮凶極惡,權勢滔天,在他鬼頭大刀之下,就得乖乖獻上頭顱。

    可是當眼前這個犯人緩緩側過臉,輕飄飄地瞥向他的時候,黑沉如夜的眸光帶著殺伐的氣度劈斬而來,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才是個死人。

    監斬台上的柳相不愧是權傾朝野的權臣,心頭雖還是陣陣發冷,但麵上絲毫不顯,威嚴地大喝一聲:“劊子手,還在等什麽,斬。”

    一個斬字說得殺氣凜然,可還是絲毫沒讓劊子手覺得好受,他很想眼一閉,抬起大刀就斬下去,但是他就是控製不住地顫抖,這個犯人是誰,他很清楚,雍地的殺神,好可怕啊!

    “高統領。”眼見劊子手半天不見動靜,甚至有種要把鬼頭大刀丟下逃路的趨勢,柳相的額角狠狠地跳動著,扭頭對著高華冷冷地下令道:“祁世子不管怎麽說也是天皇貴胄,就由高統領來親自執刑。”

    高華是個生性狠辣的人,不管是天皇貴胄還是其他的皇親國戚,他都敢殺,從不知畏懼為何物,但是柳相的命令卻讓他心頭下意識地顫了一下,神情微頓,轉身接令的動作有絲猶豫,但最終還是接令了。

    一步步往斬台走去,高華麵色冰冷,掌心內勁發力,往劊子手的方向掃過去,將他給掃開了去,自己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也不去看祁顥,握著腰間佩刀的手緊了一下,然後霍地一下,刺目的光芒閃過,刀離鞘,高高揚起,驟然落下。

    “啊!”人群一陣驚呼,不少人轉過臉去不忍看那血濺四方的場麵,但卻沒有聽到刀砍落脖頸的聲音,而是一聲極為短促的金擊聲,今天還真是邪門了。

    當百姓帶著疑惑的眼神轉回頭時,“啊!”更為高亢的尖叫聲伴隨著混亂的場麵響徹上空。

    就在百姓轉頭的瞬間,高華下落的刀被斜地裏彈出來的一顆石子給震開,以高華的功力修為,能讓一顆石子把他的刀給震開,執刀的手陣陣發麻,險眼脫刀而去,可見出手這個人修為有多麽的高深。

    今天公開處斬雍王世子祁顥,本就打著將雍王府的餘孽引出來,一網打盡的意思,因而他與柳相早就知道雍王府的餘孽一定會出來劫法場,由他親自動刀,也有這個意思在裏麵,隻是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有一個修為如此高深的高手,是誰?

    段飛鶴和林凡是此次雍王護衛兵的首領,他們身為十大將軍,功力自是不弱,尤其是段飛鶴,十數年前就名揚天下的名將,一身深厚的內功出自武學之源少林,他的武學修為是比他高不少,但是隻用一顆石子就能在距離如此遠的情況下震開他的佩刀,他不認為段飛鶴能做得到,而且石子上附著的內勁並非純陽的少林心法,而是帶著絲陰柔,也就是,來劫法場的人中有一個功力遠在段飛鶴之上的絕頂高手?

    高華心中巨驚,但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斬台上已經憑空出現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祁顥的身邊,正是段飛鶴和林凡,混在百姓之中的雍王府衛兵也一個個亮出了兵器,將祁顥團團護住。

    “好大膽子,竟敢劫法場,來人。”台上柳相怒喝一聲,四麵八方一隊隊士兵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眨眼間就將雍王府一眾人團團圍住,將百姓遠遠隔離開去,卻沒有驅趕。

    “哼,柳相大人這是早就準備好了,請君入甕?”看著這一幕,段飛鶴冷哼了一聲,朝著柳相嘲諷道。

    “雍王世子不思皇恩,刺殺吾皇,段將軍帶兵潛伏於城中,圖謀不軌,本相不過是早做準備,未雨綢繆而已。”柳相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目光帶著力度朝著人群中掃去,眉宇微不可覺地攏起來,太順利了,一切都按照預想走,但雍王府真的會如他們所預料般乖乖地跳入陷阱?

    多年的爾虞我詐的政治生涯練就了他一顆敏銳的心,直覺告訴他,不對勁,可是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柳相。”這時,一道冰冷漠然的聲音在這混亂的情況下如平空之雷般響起來,聲音不大,卻非常有力度,場麵一下子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順著聲音的來源轉去,一下子氣氛屏息,心底震撼。

    開口的人竟是從頭到尾除了一個眼神並曾有過任何動作的雍王世子祁顥,今天的死刑犯?

    那是死刑犯?不知為何,這一眼望去,當心裏浮現‘死刑犯’這三個字的時候,所有人的心裏都浮現一種荒唐的感覺。

    被雍王府眾衛兵護在中間的男人身著一身囚衣,棱角分明,劍眉淩厲,幽黑的瞳眸開闔時琉璃精光閃電般掠起,淩厲的王者霸氣斂而未露,氣息冷漠中帶著違和的悲愴。

    跟所有人的感覺不同,祁顥一開口,柳相和高統領心裏就一個咯噔,自覺有什麽脫離掌控的事情要發生了,可是他們來不及阻止,因為祁顥又開口了。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祁顥雖為聖祖子孫,一直謹記臣子本份,然段將軍和林將軍乃國之棟梁,現東北戰亂未平,望柳相向皇帝進言,放兩位將軍離去,戰士應死於戰場上。”一字一句,祁顥的語調自始自終都很是平緩,沒有激昂也不哀愴,就像隻是在直敘事實。

    可就是這麽一句直敘事實的話落在了在場百姓的耳朵裏,掀起了滔天巨浪,什麽意思?這話聽著怎麽雍王世子該是個忠臣才對啊!而且這樣一個人物,會刺殺皇帝?難道這裏麵有什麽貓膩不成?咦,這次雍王世子刺殺皇上的案子好像也沒聽有審判過,像這麽大的事,不是至少該三司會審或是皇帝親審嗎?

    不得不說,皇城根下長大的百姓政治敏感度還是非常高的,短短一句話就能讓他們聽出多層意思來。

    聽著百姓遠遠傳來的議論聲,柳相和高華兩人的臉徹底黑了,心裏也焦急起來,他們很清楚這句話傳出來會造成什麽後果,原本他們是想借著這個時機,再搞臭雍王府的名聲,且他們也不怕雍王世子會把事實真相說出來,每個不想死的犯人臨死前都會掙紮一下,這很正常,沒有人會相信的。

    但是從頭到尾,雍王世子一句話不說,卻在這個時候既不為自己喊冤也不控訴皇帝的作為,反而說了這麽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是沒有搞錯,他們是來劫法場的,怎麽搞得好像他們是被逼著上法場的?而且總覺得還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看著被擋在數十米開外的百姓,高華一個激靈,似有什麽從腦海裏一劃而過,卻來不及抓住,眼前又發生了驚變。

    隻見方才還一副護主模樣的段飛鶴和林凡帶頭放下手下的武器,對著祁顥單膝跪下,聲如洪鍾道:“請世子恕罪,屬下等自作主張,黃泉路上,吾等隻願相隨左右。”

    哦,原來不是來劫法場的,而是來跟著殉葬的,卻沒想到皇帝在這裏擺了個請君入甕的陷阱,這算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柳相這回真的是急了,雖然看不清百姓的表情,但他也知道這回那群愚蠢的百姓心裏在想些什麽,隻怕回頭會傳出對皇上不好的傳言出來,這回他們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柳相也算是個殺伐果斷的人物,與高華相視一眼,不再多說廢話,一揚手就下了殺令,隻要人死了,就算有些不好的言論,也掀不起大風浪,不過是區區百姓爾。

    “殺。”一個字像是繃斷了緊繃的弦,士兵舉刀向著中央跪在地上的人殺過去,而雍王府的人就真的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紋絲不動地跪在原地,連神情都沒有變一下。

    “啊!”百姓再次大叫起來,這次情緒明顯充斥著緊張和焦急,似乎恨不得喊出來句:“小心。”

    柳相和高華此時心裏卻湧出一股快意,雍王府的人想要做戲就讓他們做吧,以生命為代價來把反擊的籌碼放在一群螻蟻身上,雍王世子也不過如此而已。

    可就在他們等著看血流成河的時候,異變突生,原本烈日高掛的天空忽而暗了下去,一下子猶如進入黑夜一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