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初。喬盈盈最近很風光。

    喬薇玲從喬氏離職之後，眾多的喬家人之中，就屬擁有金融背景的喬盈盈呼聲最高，喬氏的眾多員工和媒體都猜測她會取代之前喬薇玲在公司裏的職位。

    劉茜母女卻很慘，自從與程煜結婚之後，她們母女就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如今眼看著程煜的日子又回到了重新，她們卻生活拮據，受盡旁人的閑言碎語。

    甚至有些劉茜在話劇團的同事明嘲暗諷地對她說，“要不然你還是回去求求你的那個繼女好了，她最近這樣風光，從指縫間落下點給你，你們母女也夠吃夠用了。”

    劉茜忍得幾乎胃出血。

    最可氣的是，她與嶽柔相識多年，現在一知道她落魄，嶽柔便借機斷了與她的來往。

    劉茜不要說想問她借錢借關係疏通，就連請她吃飯美容都開始漸漸敷衍。擺明了是不願意再與劉茜母女來往。

    劉茜想過各種可能，惟獨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喬薇玲會主動約她見麵。

    兩個人約了在喬氏娛樂城中的一間中式餐廳見麵。喬薇玲訂了包廂，劉茜到的時候，喬薇玲已經在裏麵坐著喝茶。

    到底是上流社會的名媛，喬薇玲的禮節和儀態無可挑剔。

    她笑著讓劉茜落座，又問她要吃些喝些什麽。

    劉茜與她寒暄一番，“您太客氣了。”

    一直到菜都上齊了，喬薇玲才慢慢歎了口氣，“我們都是女人，而且都是被男人深深傷過的女人。”

    劉茜聽著她的話，想著這麽多年來與程煜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神色有明顯的黯淡。

    喬薇玲一句話，很快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人到中年的女子，喬薇玲有個好出身，總算還體麵一些；劉茜則過得更加不堪。

    彼此互倒了半天苦水，喬薇玲才終於說出今天見她的目的。

    “我聽說，你最近與嶽柔的關係不大愉快。”喬薇玲替劉茜倒了杯茶，“她這個人啊，嫁到喬家多年，我還是有些了解的。表麵上看著特別和氣溫柔的一個人，其實心裏精著呢。”

    “當初跟慕然結婚的時候，一張紙寫得滿滿的，都是她想要的彩禮和東西。房子要獨棟獨院的，車子要德國製造的，婚戒婚紗必須私人訂製，到後來喬盈盈的一切用度，無一不是往最貴的要。”

    “可不是。”劉茜一下子將多年來對嶽柔的不滿都說了出來，“憑喬慕然在大學教書的那點錢，她怎麽可能過得像現在這樣體麵？還不是你們喬家在背後撐著。”

    “哎，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要說你，她現在連我都不大放在眼裏了。”

    “那她還是不敢的。畢竟你是喬家的女兒，她不過是個媳婦。”

    “她是不敢，可你別忘了，嶽柔有個伶牙俐齒的女兒。”

    劉茜看著喬薇玲，點點頭，“這倒是，最近有些新聞我也是聽說了的。”

    喬薇玲微笑，“你與喬盈盈母女一向交往甚密，你想想，有沒有什麽人或者事，是喬盈盈最忌憚的。”

    劉茜低頭慢慢吃著菜，不急著答。

    “我既然找你，就不會白讓你幫我的。”喬薇玲從包裏取出一張支票，“這裏有五萬塊，就當是我做長輩的提前給敏兒的壓歲錢吧。至於她的事，你知道，我在s市，還是認識一些人的。”

    劉茜這才放下筷子，將那張支票收進包裏，笑著道，“喬盈盈的丈夫伊楠，曾經單戀過程曦很多年。所以她心裏一直非常討厭又忌憚程曦。”

    喬薇玲挑眉，“竟有這樣的事？”

    劉茜點點頭，“你想對付喬盈盈母女，程曦是最佳人選。她現在又是喬默笙的太太，怕是連你們家老爺子也要給她幾分麵子呢吧。”

    喬薇玲沉默。程曦在喬家的地位很敏感，這麽多年，喬家人對她的態度各不相同。但因為許多不同的原因，真正接受她的人卻並不多。

    現在，利用她去對付喬盈盈和嶽柔，倒是極合適的一步棋。

    “該怎麽做呢？”

    劉茜看她一眼，“你首先要做的，是將程曦推到你曾經在喬氏的位置上。然後，讓喬盈盈母女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程曦身上。”

    她說著，夾起一塊牛肉，“卞莊刺虎的故事你聽過吧？卞莊用一頭牛為餌，令兩隻老虎互鬥，等到一隻虎死了，他再全力對付另外一個。”

    喬薇玲聽懂了，“喬氏公關部總監的頭銜，就是那頭牛。”

    但她依舊擔心，“可是你別忘了，程曦身後有喬默笙。”

    “一個如此招搖的槍靶，喬默笙一個人能時時守著嗎？”劉茜笑吟吟，“想要找她的錯處，總有機會的。”

    這個時候，程曦與顧蒔蘿也在外麵吃飯。年底飯局多，顧瀚也來了。

    她與顧氏兩兄妹好久沒聚，一頓飯吃了很久。

    席間，佟曉禾給程曦打來電話，“程小姐，剛收到的消息，劉茜與喬薇玲見麵了。”

    程曦微笑，“謝謝你，曉禾。”

    顧瀚聽到名字，抬頭看著程曦。

    她笑著道，“顧總，我借用你的秘書，你吃醋了？”

    她本是開玩笑，誰知顧瀚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自從你在顧氏工作後，她就時時表露要隨著你打天下。不如日後讓她去喬氏跟你。”

    程曦揚眉，“這話當真？”

    顧蒔蘿一聽，察覺出了端倪，“小曦，你要進喬氏？”

    “快了。”程曦悠然喝著茶。

    顧蒔蘿皺眉，“喬薇玲的位子？那豈不是給別人做嫁衣兼活靶？”

    程曦表情詫異，望著好友，笑道，“咦，最近中文造詣進步不少。”

    顧瀚也笑。

    顧蒔蘿大叫一聲撲上去打她，程曦哪裏吃得消，連忙笑著向顧瀚求助。

    顧瀚笑著把她們兩人分開，輕斥道，“多大了，還像孩子似地打鬧麽？”

    顧蒔蘿朝著程曦做鬼臉，“誰讓這丫頭一張嘴能氣死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聽過沒？”

    “什麽意思？”顧蒔蘿不解地問，“豬不穿衣服？小曦，你也會講葷段子了？”

    “……”程曦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

    顧瀚饒是再淡定，也被這兩個女人逗得樂得不行。

    但是，他望著程曦，提醒道，“小曦，你要明白，一旦進了喬氏，麻煩和問題會不停地找上你。”

    “我知道。”

    “你五年前的那些事，終有一天會無可避免地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小曦，你確定能承受的住嗎？”

    顧蒔蘿點點頭，也道，“到時候，光靠喬默笙一個人，也未必能時時保護你和小晨。”

    程曦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我不是為了讓喬默笙保護我們母女才回到他身邊的。”

    顧瀚兄妹互看一眼，心中都明白，程曦主意已定，不可能再因為任何人或事而改變。

    程曦與顧氏兄妹吃過午飯，去喬氏的路上竟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喬子硯，他身後跟著一個身形嬌小的華衣女孩，程曦認得她，環貿集團的何媛媛。

    “你等等我嘛！”何媛媛追在喬子硯身後。

    程曦輕輕揚眉，喬子硯這是走桃花運的意思吧？就在她想要悄無聲息離開的時候，卻被意外朝著他大步流星走過來的喬子硯逮了個正著。

    何媛媛一看是她，熱情地打招呼道，“喬太太，這麽巧。”

    程曦朝著微笑示意，“你可以直接叫我程曦。你們這是……”

    “約會。”何媛媛倒也是個大膽直率的女子。

    程曦點點頭，“那我不打擾你們。”

    喬子硯望著她，開口道，“我們正要去美術館看莫奈畫展。”

    何媛媛忙不迭地應和，“都是絕版真跡，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兩張票子。”

    程曦一聽，心裏覺得有點可惜，“那你們看得開心。”

    卻被喬子硯拖著直接走了。程曦嚇一跳，餘光不小心瞥到何媛媛奇怪的目光，連忙問喬子硯，“你這是做什麽？”

    喬子硯卻不答，拉著她徑直往不遠處的美術館走去。莫奈的真品畫展格外難得，美術館為了保證場內秩序，每天限定人數，就連有票也未必能進得去。

    可喬子硯是誰？他連票都不需要，徑直帶著程曦靈活地避開各種防盜安全係統，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

    何媛媛在身後，好不容易才追上他們。她極度崇拜地追在喬子硯身後，“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簡直跟電影裏演得一模一樣，這也太太太……太酷了吧！

    喬子硯被她追問地不厭其煩，索性走進了吸煙室抽煙。

    隔著一層透明玻璃，他凝神望著極遠處的女人。

    又是那副《睡蓮》。喬子硯望著她出神的背影，思緒一下子回到了2008年的紐約。

    他是後來才知道，程曦並不是所有的畫展都愛看的。她其實不太懂畫。唯一摯愛的，便是莫奈的那副睡蓮。

    2008年，他從巴斯回到紐約。與程曦日夜相對了一個多月，她的喜好和習慣，喬子硯已經很清楚。

    彼時，喬默笙已經開始在她身邊悄悄安排了保鏢。喬子硯有時會覺得喬默笙的想法很可笑，如果他硬要帶程曦走，那兩個保鏢真的能守得住她嗎？

    他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出門去舞團，看著她午後在舞團的露天咖啡廳吃午餐曬太陽，偶爾與同事聊天，看著她下午離開舞團去公園或者是集市。

    然後他發現，在那個秋天，程曦多了個極奇怪的嗜好：玩魔方。

    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有時間，她都會從包裏掏出那個魔方，格外專注地玩轉著。

    那樣簡單的玩意，喬子硯七歲之後就再也沒碰過了。

    9月中旬，他終於再次出現在程曦麵前。

    程曦看著他突然來找自己，意外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幾天前。”他望著程曦，“有時間一起吃午飯？”

    “好啊。”彼時，程曦已經不再那麽抵觸與喬子硯相處。

    兩人去了附近的咖啡館。

    “聽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去醫院複診。”等餐的時候，她又在玩魔方。

    程曦抬起頭，“我想我已經好了。”

    “是嗎？”喬子硯淡淡抿唇，“因為喬默笙？”

    程曦沒有回答。

    喬子硯替她點了布丁和酸奶，“他會反對我和你繼續見麵？”

    程曦看他一眼，“他反對，你就不見了？”

    喬子硯喝了口黑咖啡，眼眸中有極淺暖意，望著她手中撥個不停的魔方，“幼稚。”

    程曦輕輕蹙眉，卻不與他計較，輕聲道，“你不懂。”

    手中的魔方顏色終於一致，程曦鬆口氣看了眼時間，30秒，有進步。

    喬子硯輕輕挑眉，卻沒有再多說什麽。兩個人對麵而坐，話不多，極安靜地吃著東西。

    程曦中途去了一次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卻已經不見喬子硯的身影。

    靠窗的圓桌上，有他喝了一半還冒著清淺熱氣的咖啡。程曦望著咖啡杯的邊沿，輕輕蹙眉，怎麽會有看起來像血跡的淡淡紅色？

    她拿起桌上的魔方，很快便發現指尖觸摸的角落裏有輕微凹凸的觸感。

    她拿起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底端的藍色方塊上，被刻上了一行極小的字：18秒，我愛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