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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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多監控,外圍足足二十個人,這樣還讓喬默笙把人帶走了?!”喬慕白躺在病床上氣得狂咳不已,剛剛好一點的傷口又急劇惡化。

    不僅如此,喬默笙還派人在喬慕白的病房四周埋下炸彈。所有人為了保護喬慕白都蜂擁至他的病房外,就連喬子硯也以為程曦有危險往這裏來。

    這才會給了喬默笙足夠的時間帶程曦離開。

    喬子硯的手術在即,沒有了程曦,他要怎麽活命?

    等到喬慕白冷靜下來,他即刻便發現了症結所在。他對鬆露道,“你的人裏麵有內奸。”

    鬆露知道這次自己根本逃不掉責任,不等喬慕白開口,他主動在喬慕白麵前砍下了一隻左手。

    望著他流血不止的手臂,喬慕白輕蹙了眉頭,“把那個奸細找出來。”

    鬆露麵無表情地應了,轉身走出了病房。

    喬默笙帶著程曦連夜回了s市。自從親身體驗到喬慕白的真正勢力,他徹底暫停了手頭的全部工作,亦不再冒險讓程曦繼續在紐約城市舞團跳舞。

    飛機上,喬默笙已經開始發現程曦的不妥。

    她很沉默,整個人蜷縮在私人飛機的一隅,看到有人靠近時,她會很緊張,長久地凝著對方。

    她的精神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是認得喬默笙的,她會主動倚在喬默笙懷裏,問他,“我們這是去哪兒?”

    “我們回s市。”

    程曦點點頭,又問,“為什麽我們會來荷蘭?”

    了解程曦猶如喬默笙,此刻已經明白症結所在,程曦將他和喬子硯的身影交疊重合。相應的,她也將被動留在喬子硯身邊的日子當成了她自己與喬默笙之間的記憶。

    十幾個小時後,喬默笙終於帶著程曦回到了s市。

    這一次,他不願再冒任何一絲一毫的風險。這一刻,惟有喬禦成在的喬家大宅,才是對於程曦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知道喬默笙帶她來見喬禦成,程曦心裏還是有些緊張的。她緊緊握住喬默笙的手,“如果你爺爺不喜歡我怎麽辦?”

    喬默笙將她輕輕攬進懷裏,“不會。”

    對於喬默笙,程曦愛得太深。深到,她不會去質疑他口中的任何一句話。她相信這個男人,一如相信自己。

    而事實上,除了初次見麵時那場稍顯老套的對話之外,喬禦成也的確沒有為難過她。

    因為托程曦的福,喬禦成又可以仿佛喬默笙小時候那樣,每天見到這個自己特別疼愛的孫子。

    那段日子,喬默笙不再去公司,他始終陪伴在程曦左右。

    住進喬家大宅的第一晚,程曦做了一個很長很深的夢。夢裏,她看到喬默笙格外繾綣地擁著自己,濕熱的吻一點點黏連在自己的唇舌和脖頸之間。

    哪怕是夢中,她依然能夠感覺到男人心中對自己深深的眷戀。

    “程曦,不要猶疑,那是你深愛著的人啊……”

    她被那個不停縈繞在耳邊的聲音蠱惑,身體一點點地放鬆,倚靠在男人身上。

    “小曦,對不起,我又弄丟了你……”

    程曦輕蹙了眉頭,不,他不是喬默笙。他身上沒有她熟悉至骨髓的清洌氣味。

    那麽,吻著她的人究竟是誰?她下意識地去取枕頭下的水果刀,朝著身上的男人用力地刺去……

    程曦驚得從睡夢中一躍而起。

    正在她對麵的書桌旁看著電郵的喬默笙隨即走過來,“怎麽了?做噩夢了?”他用手帕替她擦拭著額頭上的絲絲冷汗。

    程曦看向他的腹部,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忽然輕聲問,“我有沒有曾經拿刀刺傷過你?”

    喬默笙將她擁進懷裏,“沒有。”

    他心中卻明白,對於現在的程曦來說,根本沒有所謂的現實與夢境的區分。她的夢境根本就是某一刻的現實。

    在她與喬子硯相處的那段時間裏,她曾經拿到戳傷過喬子硯。

    程曦鬆了口氣,手卻緊緊抓著他身前的衣襟,“我的夢遊症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我會不會一不小心傷了別人?我會不會不小心傷了你?”

    “不會,”喬默笙安撫般揉著她的頭發,“憑你這身上的幾兩肉,也想傷人?”

    程曦微紅了臉,嘴裏再沒說過什麽,但心倒確實因為他聽似玩笑的一句話而舒服了許多。她側頭望著喬默笙燈光下顯得格外俊美絕倫的臉,忽然將頭湊到他麵前,主動親了喬默笙一下。

    她這樣出其不意地一個淺吻,倒是令一向淡定的某人著實意外了一把。他輕輕挑眉,望著迅速躺下將被子遮著臉的女孩,略顯無奈地輕道,“如果這也是夢遊的一種,請繼續。”

    “……”程曦自認自己在喬默笙麵前一向是小鬼見閻王,皮不夠他厚,道行不夠他深。與其掙紮,不若索性裝睡到底算了。

    望著她極富阿q精神的模樣,喬默笙忍不住失笑。索性也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小曦。”

    被子裏傳來一陣悶悶的輕嗯聲。

    他勾唇,“把頭露出來,不然會感冒。”

    “睡著了。”

    笑容已經漸漸爬滿喬默笙的雙眸,“被我親或者把頭伸出來,你自己選。”

    程曦終於探了腦袋出來,眨巴著大眼看著他。

    喬默笙情難自禁,低下頭吻上了她粉嫩柔軟的雙唇。程曦氣紅了臉,舌頭在他口中悶悶地蠕動,道,“喬默笙,你怎麽耍賴啊。”

    他將程曦進一步深擁進懷裏,“小曦,你也可以對我耍賴啊。”

    “……”怎麽聽都像是她吃虧的感覺啊!

    窗外月色正濃,臥室的燈火應聲而熄。沒過多久,喬默笙頗覺無奈地望著倚在自己懷裏好夢正酣的人兒,心中和身體的一把火已經被她撩撥了起來。

    可是身為罪魁禍首的人,卻竟然就這樣嘴唇貼著他的雙唇……睡著了。

    喬家大宅屋子大,工人多,除了喬默笙以外,人與地方對於程曦來說都是很陌生的。這裏又住著喬禦成,一開始覺得不自在是必然的。

    好在程曦向來習慣了居無定所,一直有著一顆隨遇而安的心。

    不用練功的晨起時光,喬默笙會陪著她一起下樓吃早餐。喬禦成通常都是在的。

    程曦性子淡,話少,平時與喬禦成同桌吃飯時,除了喚人,也不常主動與他說話。但喬禦成很快發現,這孩子,細致著呢。

    喬禦成愛喝茶。他每天晨練完都喜歡泡上一壺好茶在院子裏靜坐一陣。過去都是陳伯替他泡好了茶端到院子裏。

    自從程曦來了之後,喬禦成可以直接在院子裏喝到她新鮮泡好的二次茶湯。懂茶的人都知道,茶口的好壞,往往就在於那滾水煮沸後的幾秒之間。

    而一個人的心性,也同樣可以在泡茶的點滴間被發現。

    程曦泡茶的時候,手勢很穩,微垂的眸光很靜,所有的一切都極自然。

    “以為每天晨起泡壺茶就能討好我了?”喬禦成輕抿一口茶,問她。

    “沒,”程曦自己端了杯茶淺嚐起來,坦言道,“您的茶好,是我自己饞了,順便給您泡的。”

    “……”

    這話聽著委實不客氣,但卻極自然地透露著一份親近。喬禦成看著程曦臉上清淺的表情,轉頭又看了眼老陳,隨即朗聲大笑了起來。

    喬默笙坐在窗前的沙發上遠遠的看著,臉上亦有清淺笑意。他一早知道,喬禦成不會真的從骨子裏去討厭一個晚輩。

    尤其像程曦這樣的性子,雖然外麵看著淡,隻要仔細一深究,就會發現她的好。

    喬默笙心中明白,喬禦成非常忌憚像母親謝思思那樣的女人。但程曦不是謝思思,她們根本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下午兩點多,喬默笙在屋子四處都沒有找到程曦的身影。心煩擔憂間,竟在院子裏看到那熟悉倩影爬在半高不高的一棵樹上。

    他輕蹙了眉快步走出去,樹下圍了幾個工人,原本還笑開的臉一見到喬默笙瞬間變得戰戰兢兢,“大少爺。”

    喬默笙望著樹上伸手摘著木瓜的女人,“下來。”

    “哦。”程曦下來的時候,手中還捧著一個長得極肥碩的木瓜。

    喬默笙讓工人去取了濕毛巾,一邊替她擦手,一邊看著她,“麻煩你解釋一下。”

    那樣清冷的聲音,一旁的工人早已經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程曦卻很淡定地道,“摘木瓜啊,有機的。純天然。可以燉牛奶,美容養顏。”

    “家裏那麽多人,需要你自己爬樹去摘?”

    “樹也不高。”

    “程曦。”連名帶姓,聲音已經完全聽不到半點溫和。

    周圍好多人都看到他在凶她。程曦微微擰了眉,看著麵前的男人,忽道,“耳朵疼了。”

    喬默笙望著眼前對著他輕輕嬌嗔的女孩,無奈地歎口氣,走過去伸手輕揉著她的耳朵,“怕被我說,下次別淨做會令我生氣的事。”

    程曦倚在他懷裏,忍了半天,悶悶道,“你一天要生好多回氣,根本停不下來啊。”

    “……”難得見喬默笙這樣被一個女孩吃得死死的,一旁的工人忍笑忍得一個個臉都憋紅了。

    喬默笙說歸說,知道程曦想吃木瓜,他轉頭便讓廚房用木瓜做成各種甜品讓程曦解饞。

    一個星期也有一兩次,喬默笙會帶著程曦出去吃晚飯。

    他總是愛挑程曦午睡將醒未醒的時候喚她起床。

    通常,程曦會將小臉埋在枕頭間,墨發散落在床單上,嗓子裏有極慵懶的輕吟聲,表達著她小小的抗議和不滿。

    這時的程曦實在太招人疼,喬默笙抱著她起來,她就把臉擱在他肩膀上;他攙她,她就把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他身上,任由他替自己換衣服,梳頭。整個過程,反正她就是不願意主動睜開雙眼。

    程曦所有小女人和小情緒的一麵都隻不加掩飾地流露在喬默笙一個人麵前。

    出了臥室,她又是那個清淺溫婉的女子。去餐廳吃飯,她總是靜靜走在這個樣貌一流,風度卓絕的男人身旁。

    2008年,喬默笙已經是s市的名人。他與程曦去吃飯的餐廳,總是不可避免會遇到過來與喬默笙打招呼的人。

    程曦本就是氣質出色的女子,走在喬默笙身旁,很快便引起眾人的關注。

    “喬先生。”某個杭幫菜餐廳中,一位身穿白色長款連衣裙,渾身散發極濃文藝氣息的女人走過來,微笑與喬默笙打招呼。

    眼前的女人叫呂雪,她是曾經因為在運河五號唱了一首《難以抗拒》而得到喬默笙大力支持的當紅歌星。

    在s市,稍稍關注過娛樂新聞的人都知道,這位呂雪是喬默笙的緋聞女友之一。她是因為喬默笙,才會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酒吧駐唱歌手變成今天的當紅歌星的。

    可是,此刻坐在喬默笙身旁的女孩又是誰?看著同樣有幾分眼熟呢。

    喬默笙對呂雪還是有印象的,他朝著她輕輕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麽。

    呂雪看向他身旁的程曦,語氣帶著試探,詢問道,“這位是?”

    程曦大方站起來,看著呂雪,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程曦。”

    程曦望著她身上穿的那條白色連衣裙,裙擺上有青黛色的山水圖案。她隱隱覺得很眼熟,半天後才想起來自己也穿過一條這樣款式相似的白裙。

    呂雪同樣在打量她。心裏想的是,原來這女孩就是程曦。

    曾幾何時,她即便已經是極紅的歌星,卻還是喜歡時常去運河五號小坐。去的次數久了,她漸漸與林浩也熟了。

    有一次,呂雪假裝不經意間問林浩,“從沒見過喬默笙真的與某個女人在一起,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林浩饒有興味地看她一眼,答,“喬默笙喜歡程曦那樣的女人。”

    呂雪當時就輕輕蹙了眉,“程曦是誰?”

    運河五號的玻璃房裏,林浩指著對麵那張足足有一層樓高的海報上的白裙女人,“她就是程曦。”

    不得不承認,程曦本人與那張精美海報上的模樣幾乎沒有任何偏差。她的美麗很自然。素顏,簡單的白襯衫配藍色牛仔褲,頭發梳成清爽的發髻,看起來清麗中又透著幾分灑脫。

    呂雪還是比較識趣的,她與助理走到離他們不遠處的座位上坐下。等餐的時候,程曦看到有許多客人上前找呂雪簽名合影。

    她撐著頭看著,對喬默笙道,“她挺好看的。”

    “是不錯。”喬默笙其實頭也沒抬,正在替程曦把白襯衫的袖管卷起來。

    程曦若有所思,問,“你幾乎不與娛樂圈的人來往,怎麽認得人家的?”

    喬默笙抬眸,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頭忽然湊近她的臉,在她紅唇旁輕輕地嗅了嗅,“某人今天好像帶了醋出門。”

    兩人靠得太近,程曦輕紅了臉,小聲道,“別鬧,好多人看著呢。”

    吐氣如蘭間,喬默笙望著她唇角邊那顆格外可愛的粉痣,眼眸漸漸深邃。轉開眸,他表情極淡然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心中卻沉默歎了口氣,為了幫她治愈夢遊症,這一個個與她同床而眠卻始終相安無事的夜晚,簡直是在無限期地挑戰著他的定力極限。

    不遠處的呂雪望著他們如此親密無間的一幕,原本還勉強含著清淺笑容的臉上終於忍不住沉悶起來。

    她雖然對於喬默笙和程曦並不熟知,卻依舊可以透過他們兩人的眼神和肢體感覺得到。那是一個她完全不可能插足進去的情感世界。

    晚上吃過飯回到喬家,兩人剛走進客廳就看到喬禦成坐在沙發前對著陳伯大發脾氣,“都說我沒病了,吃什麽藥?!拿走!”

    陳伯怎麽勸,他就是不肯吃。稍稍跟著喬禦成久一點的工人都能猜到,他這是在擔憂遠在國外的喬子硯。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喬禦成生怕喬子硯出了意外。

    陳伯和白姨看到喬默笙回來,臉上一喜,直接當著老爺子的麵對他告狀,“大少爺,我們這是真沒辦法了。”

    喬禦成坐在沙發上,淡淡看一眼喬默笙和程曦,輕哼了一聲。

    喬默笙看看老人,居然這樣勸他道,“胡亂發脾氣也是病,藥還是要吃的。”

    眾人一聽,瞬間垂眸,站定不敢亂動。

    程曦站在喬默笙身後,他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喬禦成的視線,她輕垂頭,無聲地揚起了唇。

    可是……“丫頭,你是不是躲在後麵偷偷笑我呢?”

    程曦連忙用手悄悄捂了捂臉,然後從喬默笙身後走上前,“沒有啊。”臉上的表情格外純善無辜。

    喬禦成盯著她,輕哼,看了眼茶幾上的藥,還是道,“拿走。”

    程曦安安靜靜站在喬默笙身邊,低下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腳下。

    “想什麽呢?”老爺子今晚仿佛是跟她杠上了。

    程曦也不怕,輕聲道,“沒什麽。就是想起小時候我爺爺勸我吃藥的情景。喬爺爺,您現在不肯吃藥的樣子就跟我小時候差不多。我看著覺得特別親切。”

    喬禦成聞言,挑眉看著她。這丫頭的膽兒真是肥得很,居然敢拐著彎說他像小孩一樣為了不吃藥而無理取鬧?!

    “滾。”喬禦成被程曦氣了下,沒好氣地大手一揚,趕他們走。

    喬默笙帶著程曦回房後,就在工人們都以為程曦這下徹底把喬禦成得罪了的時候,他卻竟然自己主動取了藥一口吞下。

    陳伯眼眸中劃過極不明顯的詫異。能夠令一向固執如牛的喬禦成改變主意,這未來的大少奶奶實在不簡單啊。

    喬禦成站起身,淡淡瞥他一眼,“難道我看著像不懂事的娃娃?”

    陳伯低頭忍了笑,“老爺又在說笑了。”

    與喬家大宅溫暖的氣氛不同,敗了一個腎,大傷又未痊愈的喬慕白此刻麵臨著極艱難的處境。

    程曦被喬默笙帶走了,他必須在短短數日之內找到另外可以為喬子硯捐獻骨髓血的人。

    艾蘭成了他的第一人選。

    她是程曦的母親,除了程曦,艾蘭的血型最有可能與喬子硯匹配。

    如果艾蘭的血型無法使用,那麽他還有最後的一絲機會——何遠肚子裏那個已近七個月的嬰孩。

    s市,喬默笙知道喬慕白心中的計劃之後,很快便回複了一封電郵。信中,他用詞極簡單,“四麵楚歌定浮沉,垓下一曲定香魂。”

    這兩句話出自是《項羽本紀》裏至有名《霸王別姬》,詞句雖然隱諱,但電郵那一頭的人,不會不明白。

    幾日後,安道爾王室中流言溢出,華裔王妃趙雅文病危。

    喬默笙看到新聞的時候,正與程曦在電器城中選購新的家庭影院。

    程曦喜歡在家裏看電影,聽音樂。喬默笙書房的那套音響設備已經是多年前的,更換是有必要的。

    當然,對於喬默笙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更換音響設備,而是更換掉書房裏關於喬子硯的一切。

    程曦看到電視新聞,問喬默笙,“這個王妃是不是就是上次來s市的那位趙女士?”

    喬默笙牽著她走開,“應該是吧,喬家上一輩對她熟一些。”

    程曦替她惋惜,“這位華裔王妃是我見過唯一的一個氣質和長相都屬一流的女性了。”

    “究竟是什麽病呢?她看起來還那樣年輕,真是可惜。”

    喬默笙溫聲道,“世事無絕對,或許她運氣好,不一定會死。”

    程曦點頭讚同,“希望她好運。”

    喬默笙選好了一整套影像設備,與對方協商好上門安裝的時間,便與程曦一起離開了。

    別人的事,他從來不煩心思慮。趙雅文的運氣是好還是差?

    用一個還沒出世的嬰孩的命,去救他的兒子,還是喬慕白此生最愛的女人?

    這樣的難題,還是丟還給喬慕白去仔細思量。

    2014年2月。

    知道喬慕然一家三口在連夜回s市的路上出了車禍,喬禦成即刻領著眾人返回。

    喬慕白身體不好,喬禦成讓他與自己同坐一輛車。喬子硯向來獨來獨往,喬家眾人誰敢坐他的車?

    眾人各自坐上各家的車,惟有艾蘭一人落了單。程曦看著她有些無措地站在門口,經過她身邊,“你隨我們的車子回吧。”

    時隔多年,這還是程曦頭一次主動與她說話。艾蘭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時速高達120以上的寬敞車子裏,氣氛很安靜。喬默笙親自開車,程曦抱著女兒坐在副駕駛座,艾蘭一個人坐在後排。

    獨坐一隅,無人陪伴,無人訴說寂寥心事。這麽多年,艾蘭倒是已經習慣了。

    沉默半晌,她開口,是對喬默笙說的,“2008年的秋天,謝謝你把我從紐約接回來。”

    喬默笙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不用。”

    2008年那樣的形勢,喬默笙是不占光的。喬慕白為了救趙雅文和喬子硯的性命,傾盡所有,連自己的命都幾乎不保。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能夠從喬慕白手中帶走程曦已經不易。至於艾蘭,也是喬默笙一早通知了紐約的靳然,讓她找機會把艾蘭送回s市。

    艾蘭如果繼續留在喬慕白身邊,難保程曦不會再被他威脅一次。

    喬默笙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程曦。

    程曦看了艾蘭一眼。車子裏溫度高,她把圍巾暫時除了下來。

    “你的脖子怎麽了?”

    艾蘭一慌,伸手撫上自己的頸項,“沒什麽。”

    程曦望著後視鏡中艾蘭臉頰上一個不算太明顯的手掌印,“他經常打你嗎?”

    “沒有。”艾蘭垂下頭,假裝看手機。

    程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良久後,艾蘭又輕聲道,“你為程煜做的事,我都聽說了。小曦,我和程煜這一輩子無論做什麽都很失敗。惟獨你,是我們此生最大成就。”

    程曦沒說什麽,她隻是將懷裏的程晨擁得更緊了些。

    這世間上的許多事,不是靠簡單的“後悔”兩個字可以滄海變滄田的。

    有些人,哪怕是血肉之親,隔著斑駁憂傷的重重往事,亦無法做到說原諒就能原諒。

    程煜是這樣。艾蘭也是這樣。

    黃昏時分,喬家眾人抵達市立醫院。

    一家三口,喬盈盈是傷的最重的,一直在重症病房,沒有脫離危險期。喬慕然中度昏迷,但沒有生命危險。嶽柔的傷勢最輕,右手挫傷性骨折。

    喬薇萍問嶽柔,“怎麽會自燃呢?警察說是什麽原因了嗎?”

    嶽柔整個人像被抽幹了一樣,極疲倦地坐在病房裏,“人為。我們車事先被人做了手腳。”

    喬薇玲蹙著眉,“誰這麽狠?竟然想出這樣害人性命的陰招。”

    程曦與喬默笙一起站在眾人的最後麵,眸光極清淺地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不能怪她謹慎。但喬盈盈在這個時候出車禍,對她來說太不利了。再加上警方已經證實車子是被人動了手腳。

    她心中頓生出極不好的預感。

    果然,喬薇玲這時開口,“盈盈是突然受的傷,又是臨時決定回s市的,按理說,除了咱們自己家裏的人和幾個工人,不會有別人。”

    嶽柔看著她,“你是說,是這裏的某個人要害我們一家子?”

    喬薇玲搖手,“我也就隨便一說。當不了真。”

    “不對。”嶽柔忽然想到了什麽,站起身,“那人要害我們總要有個動機吧?慕然就是個大學教書的,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好先生,我不過是一個家庭婦女,誰會存心要害我?”

    她說著,忽然啜泣起來,“隻有我們盈盈,幾乎當場喪了命,到現在還是生死未卜……”

    喬薇萍輕呼出聲,“最近咱們家裏,與喬盈盈有紛爭的,不就是程曦嗎?她們之前為了爭喬氏公關總監的位子鬧得紛紛揚揚的。”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轉向喬默笙和程曦。

    她心中輕歎口氣。她有時真希望自己的預感不要那麽的準。

    程曦神色平靜地看著眾人,“不是我。不過是個喬氏公關總監,我已經是喬總裁的太太,至於因為一個毫無實權的職位這樣窮凶極惡嗎?”

    喬薇玲冷冷望著她,“或許盈盈知道了你的某些秘密呢?”

    “比如?”喬默笙淡淡開了口。饒是喬禦成在場,他身上的氣場依舊沒有半分損耗。

    他淡淡望著喬薇萍,“姑姑,你在喬氏公關的位置上坐了那麽久。萬一被兩個小輩的其中一個代替了你的位置,你心中也怕是不舒服吧。要說動機,你又何嚐沒有?”

    “我?”喬薇玲瞪著喬默笙,“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無憑無證,一切都是未知。”喬默笙看向眾人,“你們那麽有偵探頭腦,不如我資助你們出去開間偵探社,喬家每月的開銷也可以省去很多。”

    喬默笙說完,吩咐陳伯道,“陳伯,爺爺累了,先扶他回家休息。”

    三個姑姑頓時怒,差不多齊聲道,“喬默笙,你簡直放肆。”

    陳伯見喬禦成沒有開口,心知他這是默許了喬默笙的做法。於是扶著喬禦成走了出去。

    喬薇玲幾個也都是會看眼色的,隻得暫時忍了下來,沒有再多說什麽。

    但她們肯罷休,有些人卻是不肯的。

    嶽柔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一個女人,突然朝著程曦走過來,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花瓶就要往她腦袋上砸。

    是艾蘭及時跑過來攔住了她。艾蘭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你冷靜點,別聽風就是雨!”

    嶽柔恨得咬牙切齒,望著艾蘭,“怎麽冷靜?你教教我?如果躺在重症病房裏生死不明的那個人是你的女兒,你怎麽冷靜?!”

    喬默笙和程曦此時已經推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喬默笙擔心她的情緒,一路上都留意著程曦臉上的細微表情。兩人坐上車的那一刻,程曦說,“喬氏公關總監的職位,必須是我來坐。”

    喬默笙側身替她係上安全帶,“好。”

    這一刻,為了能夠令妻子的心情轉好,哪怕她開口要整個喬氏集團,喬默笙也不會說個不字。

    程曦轉眸看他一眼,倏爾笑了,道,“我要你旁邊的那間辦公室。”

    “好。”

    “除了薪酬,所有的福利必須和你一樣。”

    “好。”

    “工作餐要吃愛心便當。”

    “好。”

    “喬總裁,再給配個小鮮肉男秘書吧?”程曦眨眨眼,格外誠懇地望著喬默笙。

    喬默笙輕輕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因為最後一個要求,以上所有要求全都駁回。”

    “霸道。”程曦微笑揚唇。心情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醫院那一幕的影響。

    這麽多年,她早已經明白一個道理:該來的麻煩總是會來,與她自身的個人情緒全無關係。

    晚上10:00過後,喬默笙還在書房工作。程曦開了筆記本電腦坐在床上視頻通話。

    “曉禾,替我把喬盈盈車禍的真相盡快查出來,一定要趕在警方前麵。”

    “我明白。可是程小姐,您心中有推測嗎?”

    程曦沉吟一陣,“喬薇玲,或者是喬盈盈本人。”

    佟曉禾點點頭,“好的。”

    程曦微笑望著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大哥有沒有跟你提過我想要挖你過來的打算?”

    佟曉禾頷首,“說過。我是顧總特意從莫斯科調來的,本來就是來給你當助手的。”

    “很好。”程曦道,“周一開始,你去我父親程煜名下的兩家工廠出任行政兼財務總監。你是這方麵的高手,我需要你每個月做兩本賬,一本是給我父親和正常稅務所查賬看的;另外一本每月以郵件形式加密發給我。”

    佟曉禾不懂,“傳給您的賬本記什麽呢?”

    “除了喬默笙之外,喬家其他所有人的股權收購明細。”

    佟曉禾恍悟,重重點頭,“我懂了。”

    “這件事,除了你與我,連大哥和蒔蘿都暫時不能說。”

    “是。”

    兩天後的上午時分,喬默笙去了公司。程晨由白姨陪著在溫暖的客廳裏玩智力玩具。

    程曦戴著橡皮手套和長靴,站在園裏打理花草。已經開春了,程曦想在工形池的兩旁種幾棵梔子樹,到夏末的時候,梔子花香飄散滿屋,伴隨著晚風習習,想想都覺得極美好。

    她剛把樹苗栽下去,就聽到身後一個工人道,“太太,家裏來客人了。”

    程曦轉身,是伊楠。

    她脫了手套走近,微笑道,“倒是稀客,屋裏坐吧。我先洗個手去。”

    白姨將伊楠領去了一樓的書房,又為他泡了盞茶。

    十五分鍾後,程曦走了進來,“你已經去過醫院了?”

    伊楠望著手中的茶杯,“剛從醫院出來,心裏憋得慌,腦子裏想了一圈,除了你,我竟不知道該找誰了。”

    “現在醫學很昌明,她不會有事的。”

    伊楠抬眸,望著程曦,“盈盈的母親一口咬定是你在他們的車子上動了手腳。”

    “你是來替他們興師問罪的?”

    伊楠倏爾站起身,“程曦,你怎麽能這樣平靜?現在分明是有人端了盆髒水拚命想要往你身上潑。”

    程曦輕輕勾唇,“我被她們潑的髒水太多了,不在乎這一次半次的。”

    “程曦?!”伊楠蹙眉,心中忽然發現時隔多年,他已經全然看不清楚程曦內心的真實想法。

    記憶中的程曦雖然個性也很淡,卻不冷。那時,她的心還是溫熱的。

    但眼前的這個程曦,令伊楠覺得她從內到外都是冷的。就算臉上一直在笑著,卻從未抵達過眼眸。

    他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真正目的,對程曦道,“我聽盈盈的媽媽說,你手中有一份關於喬盈盈的重要資料。你看,她現在已經昏睡不醒,你能不能把那份資料還給我帶回去?”

    程曦淺笑,明知故問,“什麽資料?”

    伊楠輕輕沉吟,“喬盈盈之前替一批官員洗黑錢和轉移資產的材料。”

    程曦盯著伊楠許久,輕歎口氣,“難怪喬盈盈那麽喜歡你,你生得那麽蠢鈍,可以任她隨意搓扁揉圓。”

    伊楠皺眉,“你什麽意思?”

    “你等一下。”

    程曦去臥室的梳妝間拿了一個厚厚的公文袋又折回來,放到伊楠麵前,“你要的都在這裏,你可以隨時拿走。”

    “可是,你知道如果你拿走這份資料會有什麽後果嗎?” :(.*)☆\\/☆=

    伊楠剛伸出的手因為她的一句話停了下來。他不解地望著程曦。

    “如果這間書房裏有攝像頭,你剛才的話已經被我錄了下來,喬盈盈洗錢,非法轉移資產,你有證據卻知情不報。”

    “又或者是另外一種情況,喬盈盈其實傷得根本沒有那麽重,她隻是想要借著這次機會得到我手中的這份資料。”

    “可無論是任何一種情況,也無論最後我與喬盈盈誰被誰陷害,你伊楠都是逃不掉的。”

    伊楠怔仲在原地,隻覺得腦海中一片嗡嗡聲,“這怎麽會?這不可能。”

    程曦倒很平靜,雙手輕輕一攤,“你可以不信我。但伊楠,你剛剛得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和職位,你真的願意堵上自己的下半生和前途,冒險一搏?”

    “這份材料就在這裏,要不要拿走,你自己決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