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第一皇商,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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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這三日空隙時間,傅雲杉和樓重拜訪了臨鎮的知縣和臨城的知府,許了銀子買他們的新糧稻穀做稻種,將帶來的銀子拿出二十萬換了稻種,拉回遼東府育秧苗,又采購了一些布料和日常用品,一起送回遼東。
遼東府,一片熱鬧景象。
沒了瘟疫這個懸在百姓頭上的斷頭鍘,百姓對生活的積極性又高漲起來,每天熱火朝天的忙著檢修房屋,清理道路,不過幾日的功夫,被大水淹沒不成模樣的遼東府城已漸顯往日的風采。
一些大戶人家藏了多年的好木料石頭之類的東西或無償或廉價拿出來修葺官府歪倒的房舍和衙門。
有力氣的壯年男子不用招呼,看到哪裏需要人幫忙就會上前。婦人和孩子則圍著鍋灶,頓頓做好了飯送到忙碌的人們麵前,兄友弟恭,謙讓互助,很是一片溫馨景象!
李懷仁胸懷激蕩,對著傅雲杉和樓重幾人又是深深幾揖,“六皇子、九皇子和傅三姑娘大恩,李懷仁代遼東府十萬百姓感激涕零!”
遼東府十萬之眾,如今隻剩下十分之一的生源,李懷仁曾心疼的幾日幾夜睡不著覺,生怕一睡著剩下的這些人也消失不見,如今得樓重、衛九和傅雲杉相助,救得這些人,他們猶若遼東府百姓的再生父母一般,他怎能不感激?!
“李大人多禮了。”樓重伸手虛扶一把,笑道,“你能在大災到來時堅守在遼東,為遼東百姓遮風避雨亦是大功一件!”
“下官不敢居功。”李懷仁磕頭,就著樓重的手勢起了身,朝傅雲杉和衛九點了點頭。
一行人慢走在忙碌的街道上,不時伸手搭一把手,來往的行人都笑著同他們打招呼。
傅雲杉一臉的笑,看得出很是開心。隻是,連日的忙碌讓她看上去消瘦不少,原本就有些尖的下巴此刻瘦的如同瓜子一般,微微泛著白色的唇瓣,帶著絲絲血絲的雙眸,長長的睫毛歡快的眨著,蕩起一波一波的瀲灩。
樓重瞧著,纖長的手指不受控製的伸了出去,在快要觸碰到傅雲杉發頂的刹那,傅雲杉驀然回頭,“六皇子以為呢?”
“嗯?”樓重一怔,瞧見眾人盯著他的手,眼眸一閃,慢條斯理的摸上傅雲杉的頭,低沉的笑了一聲,“傅姑娘辛苦了,瞧這發絲都有些微亂。”
做勢順了順。
傅雲杉黑眸微瞪了瞪,手下意識就要去撥開樓重的手,剛動了一動,就瞧見一旁正睜著眼看著他們二人的李氏父子和幾個搬運木材的百姓,身子慢慢放鬆,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屈膝行禮道,“雲杉失禮了。”
趁勢繞開樓重的手。
常寺看的清楚,眉頭立刻皺起,瞪著傅雲杉哼了一聲。
衛九的雙眸掠過什麽,微微垂了眸子,好一會兒才重新抬起,擺出一貫的倨傲模樣。
李氏父子雖莫名,卻看出了這位傅姑娘與六皇子之間奇妙的關係,互相看了一眼,聰明的沒有做聲。
樓重在心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唇角勾了一個浮誇的笑,對李氏父子和圍觀的百姓道,“我看就算傅姑娘這會兒一身叫花子裝扮,遼東的百姓還是會將你看成活菩薩的。”
“哈哈,就是!傅姑娘啥樣都好看,就是活菩薩!”周圍有百姓率先叫起來。
跟著是一片歡呼聲……
李懷仁鬆了一口氣,笑道,“正是這個道理。”
傅雲杉看了樓重一眼,沒有出聲,場麵一時有些冷。
李素轉了轉眼珠,走到傅雲杉身邊,“傅姑娘,秧苗已經破土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生長情況?”
“好。”傅雲杉朝李素點了點頭,先往前走去,李素忙抬腳跟上,引著傅雲杉往城外走。
樓重的鳳眸微眯了眯,左手托著右手肘部,右手手指摩挲著弧度完美的下巴,做一副饒有興趣樣,看著前行的二人。
李懷仁心裏暗罵兒子糊塗,這會兒也顧不得那麽多,笑著指了前麵的路,“聽說長勢喜人,等忙完城修差不多就能播種了!六皇子、九皇子可要一起去看看?”
“哦?那倒是稀罕……”說著,放了手,看了眼衛九,“老九,可要去看看?”
衛九不知在想什麽,聽到樓重的話,目光幽暗的看了眼身材頎長麵相儒雅的李素,道,“自然要去看一看。”
樓重笑了,揚了揚袍子,“走。”
常寺跟在後麵,氣的鼻子都歪了,傅雲杉她……居然當著自家爺的麵就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勾勾搭搭的,真是水性楊花、不守婦道!
……
京城,某處
耶律漠一得到屬下送來的消息,立刻站了起來,麵露驚喜之色,“什麽時候的事?”
黑衣人回稟,“半個時辰之前!”
“好!”耶律漠滿臉興奮,指了一旁站的人,“快,端木,將咱們先前部署好的事安排下去,你隨我走一趟遼東府!”
端木遲疑,“主子,遼東府滿是瘟疫,此刻去風險太大了!不如再等等看……”
耶律漠揮手,打斷端木的話,“不能再等了,機會難得。我為遼東府一事布局多年,早先幾次都遭少主駁回,此番他親自前去,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咱們都要借機行事,為少主返回北涼打下堅實的人氣基礎!”
“可是……”端木還要說什麽,耶律漠已吩咐黑衣人,“跟著少主,保護好他的安全!”
黑衣人應聲,快要走出門時,耶律漠又喚住,“若遇見東方家的人,將消息傳給少主身邊那個叫青閣的姑娘,讓她提醒少主避開東方家的人!”
“是。”黑衣人接話,出了門。
端木上前,“主子,您這麽做,少主未必會領情!”他眉頭緊蹙,一一分析,“少主先前拒絕您的主意正是為了傅家那個三姑娘,如今去遼東府為的也是那傅家三姑娘。從咱們得來的密報來看,染了瘟疫的是六皇子元煦,傅雲杉毫發無傷,若少主知道主子明知道傅雲杉未受傷害而不言說,還反過來利用他,他會聽主子的嗎?”
耶律漠身子一頓,看向端木,“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可你我潛伏天啟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尋到了我北涼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又怎能坐視東方盛奪了駙馬之位囊收北涼!少主若怪罪與我,大不了一死,至少我等還能搏一個忠君愛國之名!若真讓那東方盛坐上了皇位,別說我等,就是少主也別想活下來!身後還會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你要讓咱們遠在家鄉的親人一輩子背著這個罵名嗎?!”
“主子……”
各人覺得個人的想法是對的,卻都說服不了對方,端木張了張嘴,終拱手應了,出去安排相關事宜。
耶律漠起身去了書房,打開八寶閣內的一處玄機,八寶閣退開,露出一個四方的箱子,耶律漠將箱子搬出來,取了鑰匙打開,撫著裏麵一套北涼服飾,手微微有些顫抖。
“四十年了,我耶律漠終於快可以回家了!爹、娘,娘子,你們可還好?!”
良久,門外傳來端木的回稟聲,耶律漠愛惜的摸了摸衣服,將箱子重新上鎖,隱藏於暗格中,走出書房。
“主子,已經安排得當,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就這兩日,你找個時間去跟穆爾說一聲,讓他把要帶走的東西都準備好,隻撿些重要的帶即可,其餘的東西就不要帶了!”耶律漠看上去很是高興。
端木笑著應了,兩人閑話了幾句家鄉的人和事,端木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主子,那楚秋綾怎麽辦?自傅雲杉去遼東後,她一直被關押在地牢,我們的人去了幾撥都被人攔了回來,棘手的很。”
“將人叫回來,不用再去管那個女人!”耶律漠略一皺眉,擺了手,“傅雲杉不回,她說什麽都沒人願意聽,就讓她在裏麵呆著吧!等傅雲杉回來,我們再做定奪!”
“是。”端木想了想,應道。
兩人正聊著剩下的事如何處理,就聽見外麵有人敲門,“主子,少爺來了。”
耶律漠與端木互視一眼,端木躬身,“穆爾少爺的生母是天啟人,怕是為離開天啟一事而來,屬下先行告退,主子和少爺好好聊一聊。”
耶律漠點了頭,才對外麵的人說道,“讓他進來吧。”
門外仆人應了是,不一會兒進來一襲織錦繡藤蔓的青衫男子,眉目淡雅,臉色略顯病態,梨花白的唇瞧見負手而立的耶律漠,緩緩勾了個譏笑,“你果真不是天啟人!”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耶律漠正然,聞言看了兒子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
青衫男子搖頭,滿眼嘲諷,“你那時候應該殺了我!”
耶律漠皺眉,“爹知道對你不起,但你也要認清現實,你是我北涼人,而不是天啟……”
“我生在天啟長在天啟,我娘是天啟人,我爹……”他掃了眼耶律漠,“也是天啟人!我是不會跟你回北涼的!”
話落,揚聲喚人,耶律漠攔住他,又氣又不舍,“穆爾!爹這些年除了找少主殿下可曾害過人性命?”
“可曾害過人性命?”青衫男子清雋的眉宇間露出一抹淺到極致的笑,“遼東府決堤,十萬百姓被大水淹沒,隻活下十分之一!六皇子身染瘟疫,皇帝氣怒攻心,北涼國虎視眈眈,二皇子居心叵測,父親大人,您這些年確實不曾……害過一條人命!您害的是我天啟數萬眾百姓的性命!”
“穆爾!”耶律漠厲聲,“我身為北涼人自是為自己的國家做事,二皇子也罷六皇子也好,都不過是我挑起天啟內訌的棋子……”
“是。”青衫男子輕聲一笑,聲音薄涼,“先前你沒找到北涼的少主殿下,對什麽事都不是很上心,如今找到了,就把以前埋的棋子一顆一顆挖出來,讓他們為你辦事,為北涼國辦事,以我天啟皇朝十萬百姓的命為跳板助他回北涼!我說的可對?父親大人?”
“你……非要這麽跟爹說話嗎?”耶律漠歎了一口氣。
青衫男子抬眸,淡漠且疏離的看著他,“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了若指掌,這……是最後一次!”
話落,揚聲喚人,“來人,回去。”
耶律漠看著兒子遠離,神色複雜,端木進來,倒了水給耶律漠,耶律漠朝他一笑,笑容有些勉強,“這孩子……可真像我年輕的時候!”
“少爺聰穎,謀算策劃、揣摩人心都很厲害!”端木點頭,隨即有點遺憾的歎了一口氣,“要是少爺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就好了。”
耶律漠聞言,跟著歎了一口氣,朝端木擺了擺手,“既然他現在不願回去就不回去吧,等過段時間,元煦死了,洪德帝自顧不暇的時候……”
他低聲跟端木說了些什麽,端木接連點頭,主仆二人商量了很久才各自回房歇息了。
……
洪德帝的影衛先冬青和司命等人之前趕到遼東,瞧見六皇子毫發無傷的跟在傅雲杉身邊學插秧,齊齊鬆了口氣,商量了歇息半日再回京複命。
兩人剛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進去了,冬青和司命一前一後到了。
冬青甫進城,牽著馬拉著大街上的人就問,“你有沒有見過我家姑娘,她姓傅……”
被她拉住的青年先是一怔,接著笑道,“姑娘莫急,你找的可是傅姑娘?”
“是是是,就是她!我是她的丫頭,你知道我家姑娘在哪?快帶我去!”一聽到傅姑娘三字,冬青連名字都忘記了問,就連連點頭。
青年笑著指了城外,“傅姑娘這會兒正在插秧,看姑娘風塵仆仆的模樣,不如先稍作歇息,晚一些時候……”他話未完,就瞧見眼前卷起一陣風沙,適才還站在他麵前的女子已成一個黑點,消失在人群中。
青年搖了搖頭,朝府衙走去。
城外,陽光暖融,樹葉與風合奏,發出嘩啦啦的音樂聲,幾隻小鳥在樹葉中嘰嘰喳喳的叫著,冬青騎馬飛奔而來,一眼就瞧見一襲翠色衣褲的傅雲杉正彎著腰眉眼溫柔的同一個小姑娘說著話,一旁,是撩了袍子塞到腰間,在跟一個中年男人學插秧的六皇子樓重!
冬青連日來的擔心瞬間消散,心裏又是激動又是想哭,抬起手朝傅雲杉和樓重的方向揮舞,“三姑娘,樓公子!”
聲音有著微不可察的顫抖和哽咽。
傅雲杉與樓重同時抬頭,看到冬青,傅雲杉的眉眼微微彎了起來,如月牙一般,很是好看,臉上盈著滿滿的笑,抬手朝她示意,“冬青,這裏……”
冬青滿臉喜悅,一掌打在馬鞍上,借勢起身,如大鵬展翅一般飛落到傅雲杉身邊,傅雲杉的臉色瞬間變了,“別,這裏全是水,小心你的……”衣服!
話未完,身子已被冬青抱住,嚎啕起來。
驚起的泥水瞬間將周圍的幾個人全都照顧到了。
瞧著冬青半腿泥水和周圍一群人身上的泥點,傅雲杉無奈的撫了撫額,任懷裏的姑娘抱著嚎了個過癮。
好一會兒,冬青才穩住腔調,站好,上上下下的打量傅雲杉,“三姑娘,你沒事吧?”
“你瞧她哪裏有事了?”常寺在一邊撅嘴,“有事的是我們家爺好不好?”
冬青眉峰一冷,瞪了常寺一眼,常寺的話瞬間卡在喉嚨,撇了撇嘴,低下頭繼續學著自家爺的模樣去插秧。
“我沒事,你怎麽來了?可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冬青搖頭,“是皇宮接到了李懷仁的八百裏加急,公主得了消息來別院告訴了老爺和夫人,我放心不下姑娘,就跑來看看……”
傅雲杉一驚,手裏的秧苗掉了下來,“我爹娘知道了?那……”
“夫人當時就暈了過去,大公子像發了瘋一樣質問公主為什麽之前不告訴他……大姑娘和四姑娘哭的……楚家老爺夫人和幾位舅公舅夫人和楚家二姨都很擔心姑娘……”冬青抽了一抽,“還好姑娘無事,否則……”
那個家真就要慌了……
傅雲杉心裏一揪,皇上知道了樓重染了瘟疫?!想到自己曾在洪德帝麵前許下的諾言,傅雲杉一陣恐懼,顧不得手上的泥水,抓著冬青的肩頭就問,“皇上……皇上可曾下令對爹娘、外公外婆他們……”
冬青忙搖頭,“沒有沒有,公主來咱們家報信定是得了皇上的口風,皇上若有意為難,肯定直接下旨了!”
傅雲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那就好……”
一旁的李懷仁聽到二人的對話,忙過來賠罪,“是下官的疏忽,前幾日得了六皇子身染瘟疫的事,就寫了奏折走了八百裏加急,這兩日忙碌災後重建,竟把奏折的事給忘了,下官這就回去再寫一封奏折,向皇上報平安!”
“李大人什麽時候寫的奏折,我和六哥竟然全都不知?”衛九皺眉瞥了眼李懷仁,眉眼間全是不悅。
樓重看了眼神色慌張驚恐的傅雲杉,眉峰緊隆,薄唇抿緊,掃了眼李懷仁,就差直接開口指責他多是非了!
李懷仁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想到六皇子與傅姑娘的曖昧關係,暗叫糟糕!自己真是糊塗了,六皇子身為皇子,傅姑娘以商為主,定是商賈出身,這樣的家庭想嫁入皇室定是難上加難!
六皇子受寵,整個朝野都知道,他自是有所耳聞。
他那一封奏折雖是怕擔責任,實際上卻是把傅姑娘推上了風頭浪尖上!
皇上怎會願意善罷甘休?
聽聞噩耗,還不把傅姑娘一家甚至九族都給滅了好給他兒子陪葬!
這麽一通想下來,李懷仁再顧不得什麽,撩了袍子就跪了下去,“下官知罪,六皇子、九皇子恕罪!傅姑娘恕罪……”
眼睛卻看著傅雲杉,滿眼的愧疚。
傅姑娘這般為他遼東府的百姓,他竟為逃責,做下這樣的錯事,實在是……無臉麵對!
樓重和衛九都不出聲,目光齊溜的看向傅雲杉,傅雲杉扯了一個笑,有些僵硬,親自扶了李懷仁起來,“李大人何錯之有,都是為遼東百姓著想罷了。”
聞言,李懷仁在心裏歎了一歎,深深作揖,“下官這就書寫奏折,八百裏加急送回應天,另送信給傅姑娘的家人,一切安好。”
說完,轉身離去。
傅雲杉終究是介意的!
她想什麽做什麽,都會將涉及家人安全的隱患全部除去,李懷仁這一次不聲不響真是將她嚇了很大一跳!
幸好,皇上對她之前的話信了幾分,又有公主的情麵在,否則……
她簡直不敢想若樓重真的不測,自己的爹娘、外公外婆、祖父祖母和一大家的人會遭遇什麽……
想著,傅雲杉顫抖的吐了口氣。
“姑娘!”冬青上前扶住她,傅雲杉朝她笑了笑,“我沒事。”
冬青點了點頭,“姑娘且放寬心,家裏不會有事的。”
說完,臉色一肅,膝蓋一軟,往一旁的樓重麵前跪去,她動作麻利,傅雲杉幾人都沒能攔住,“樓公子恕罪。”
樓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起來吧,你沒做錯什麽,不用如此。”
“是。”冬青臉上忽地染上笑容,她先前一路上想的都是自家姑娘可千萬別有事,真個兒是把樓重這個原來的主子拋到了九霄雲外,確實有罪。
不過下一刻,她就笑不出來了。
誰來告訴她,為什麽她下半身全是髒兮兮的泥水!
一圈人都忍俊不禁,大聲笑出聲,傅雲杉更是瞧著冬青傻愣愣的模樣吃吃笑起來。
“姐姐,種水稻就是要有水啊,傅姐姐剛才就提醒你了,是你自己沒聽到嘛。”傅雲杉身後的小姑娘探出頭,笑的尤為可愛。
冬青苦著臉,看著滿臉笑容的眾人,想了想,袖子一挽,學著樓重的模樣拿了一把秧苗往水田裏插起來,卻幾次都不成功。
傅雲杉一陣好笑,攔了她,“瞧你眼圈都是黑青的,這一路定是沒怎麽睡好覺,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先回去吧,這秧苗一天是插不完的。”
司命遠遠的瞧著傅雲杉清瘦的身影和臉上的笑意,擰了多日的眉峰終於寬了下來,舔了舔幹裂的唇瓣,青閣在後遞過來一皮囊水,司命看了她一眼,接過喝了兩口,聲音嘶啞道,“回去。”
“門主……”青閣開口欲說什麽,被司命冷眼瞪了回去。
跑了這麽些天,一路上,門主連吃喝都不顧,若不是半道上馬脫力累死,他們不得不步行尋了城鎮買馬,她得空買了水和幹糧,門主怕是會滴水不進的追過來!
她知道,門主是怕傅雲杉知道他擅自跑來看她,置她的家人於不顧會生他的氣,可……
青閣心裏又酸又疼,自家門主往日冷血無情,今日身份尊貴,什麽時候需要這般低聲下氣!
等耶律漠等人追到遼東時,司命和青閣已往回趕了一半的路!
耶律漠又氣又無奈,與端木在遼東府待了幾日,看到遼東府的生機勃勃,隻得重返應天!
接下來幾日,傅雲杉拿了銀子請了臨鎮臨城的百姓過來幫忙插秧,兩千頃地不過幾日就插播完成。
李素瞧著淺笑翩然的傅雲杉,又是欽佩又是歡喜,他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女子,玲瓏聰慧不說還膽識過人,可惜出身商賈,否則定是京城名流爭相求娶的閨門千金才是。
不過隨即就想到,如果傅雲杉是千金出身,怕也不會有這番成就,更得不了這樣的名聲!
李懷仁看到兒子的視線,輕咳了一聲,語帶警告道,“六皇子對傅姑娘格外重視,你平素多注意一些,別讓北涼人再有機可乘!”
李素臉色一正,點了點頭。
……
皇宮,上書房
“皇上,微臣近年來時有力不從心之感,懇請皇上允了臣請辭。”傅老侯爺微垂頭,立在書案三米開外。
洪德帝忙從書案後走出,態度很是和煦,“老師怎麽又說這樣的話?”
傅老侯爺張口想說什麽,卻忍不住咳嗽起來,先是強忍的悶咳,然後是胸腔都震動起來的大咳,到最後似要把肝肺都咳出來一般,洪德帝神色惶然,忙招了杜成去喊太醫,還親自給他倒了杯水。
好一會兒,傅老侯爺才緩過勁兒,接了洪德帝遞過來的水,麵顯老態,朝洪德帝搖了搖頭,“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洪德帝眸中飛快閃過什麽,笑著道,“老師先休息一會兒,等太醫來看看。”
老侯爺遵旨,兩人一時無言。
待太醫來了,請了脈,朝洪德帝搖了搖頭,洪德帝擺手,太醫退下,洪德帝起身朝傅老侯爺深深作了一揖,“這些年,辛苦老師了。”
“皇上折煞老臣了!”傅老侯爺忙起身攔住,喉間不自覺又咳了起來,咳著咳著張口吐了一口血。
洪德帝忙扶了他坐下,不舍道,“本還想跟老師再多學幾年,可眼下老師的身子卻有些吃不住,唉……”
“老臣縱是辭官在家,皇上想知道些什麽,老臣還是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傅老侯爺立刻保證。
洪德帝臉上浮出一個笑,很是牽強的點了頭,“既如此,老師安心回家休養吧。”
“老臣叩謝皇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傅老侯爺老臉激動,眸中有水光輕輕浮動。
洪德帝親自將傅老侯爺送到了宮門,才依依不舍的轉身。
回了上書房,杜成上了茶,洪德帝眼眸深沉,盯著案桌上的請辭奏折,“杜成,帝師府最近有何動靜?”
“傅耿與靖安侯府接觸甚密,傅二夫人每隔幾日就會拜訪靖安侯夫人,靜安侯夫人去拜訪了西北侯夫人幾次,出來時臉色多不好。傅禺夫婦這幾日頻繁往別院去,次次返回神情都很悲傷。”杜成匯報著,突然多說了一句,“傅亙這兩日去了趟傅南天的院子,回來就去了他親生母親被燒死的莊子,至今未歸。”
洪德帝點了點頭,略垂著頭,額頭擋住了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半響,開口道,“將朕玩膩了皇子爭搶皇位的戲碼,想立個儲君玩玩的想法透露出去,看看他們家的動靜。”
“皇上是想……”杜成瞬間明白,點頭,“是。”
……
幾日後,八百裏加急奏折與影衛的消息同時送達洪德帝麵前。
“這麽說,真是那丫頭找到了治瘟疫的辦法救了重兒?”洪德帝麵上雖有些懷疑,心裏卻是信了幾分,畢竟那丫頭當時堅信的神情連自己都說服了!她是有十足把握才敢去的!
影衛跪在下首,應,“是,卑職問了幾個當地人都是同樣的說法,他們還說傅雲杉是活菩薩轉世,不僅救了他們性命,還將搖錢樹留給了他們!”
“搖錢樹?”洪德帝與一旁的杜成麵麵相視,“這又是個什麽說法?”
另一個影衛回道,“聽遼東府的百姓瘋傳說遼東府一年可種三季稻穀,傅雲杉又教了他們如何在水稻中套種魚蝦之類的東西,每一季他們都能賺許多銀子!”
“哦?水稻中套種魚蝦?”洪德帝滿臉好奇,問杜成,“魚蝦在水稻中能成活嗎?”
杜成笑著搖頭,“奴才可沒下過一天田,皇上這話可問錯人了。”
洪德帝大手一揮,“行了,你們先前歇息兩天。杜成,將這消息透露給萃玉宮,免得那丫頭日日來朕這裏哭。順便再將戶部的那幾個官員給朕叫來,朕倒要問問他們,坐著戶部的官,可知道水稻中套種魚蝦的事!”
兩個影衛互相看了看,又補充了一句,“並不隻是魚蝦,還有諸如蓮藕、大豆等作物。”
洪德帝眉頭一挑,眼中有亮光一閃,朝二人擺了擺手,杜成笑著出門。
戶部的官員這幾日正為推四皇子上位還是二皇子上位而內鬥,哪裏顧得了旁的,更別說這些農業知識,一聽皇上問起,個個惶恐的跪地請罪。
洪德帝自然一通大罵,將他們趕了出去。
眾人出了門,紛紛抹汗,心裏無一不想著,剛觸了皇上眉頭,這推人上位的事兒還是交給其他部吧,他們保命要緊!
傅明禮一家得了傅雲杉平安無事的信兒,惶恐多日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來,傅思宗投入緊張的備考當中。
十月,遼東一片豐收景象!
不僅水稻大獲豐收,就連套種的蓮藕、魚蝦之類的也被聞名而來的客商搶購一空,而這些都是傅雲杉起初許給百姓的,她將天地按人頭分了,各家地裏產出的東西賣的銀子都歸各家所有,她隻要求一點,稻穀一定要種好。
百姓得了銀子有了奔頭,對她更是推崇,傅雲杉這三個在遼東府儼然成了高於六皇子和九皇子兩位皇子的存在!
聞聽稻穀豐收,洪德帝一張聖旨將幾人召回京城,傅雲杉安排百姓讓田地歇息幾日便可排水再種下一季,百姓自是歡呼雀躍。
遠近幾個城鎮得知遼東府的盛事,許多人家遷移過來,李懷仁忙的團團轉,李素已與一月前前往應天參加今年的大考。
將稻穀一一裝車,隊伍比來時更為龐大,傅雲杉與樓重、衛九等人踏上返京的路。
十一月中旬,大隊人馬到達應天,洪德帝迎在宮二門,見到樓重和傅雲杉等人便哈哈大笑,對著文武百官毫不避諱,直讚傅雲杉聰明有加,若為男兒身,可堪國之棟梁!
傅雲杉謙恭行禮,待到朝殿時,將在遼東府所辦之事一一到來,講到遼東府天氣適宜,可一年三季水稻,稻中套種各色動植物時,眾官驚歎不已。
大皇子和二皇子卻露出奇怪的神色,大皇子問道,“傅三姑娘所說……水稻中套種動物?動物不會吃水稻的根嗎?”
大殿內突然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齊聚在傅雲杉身上。
樓重眉頭微蹙,看了眼二皇子,沒有做聲。
傅雲杉垂眸答道,“水稻生長時會分泌這些動物需要的養分,動物借助……”看到大皇子有些茫然的表情,傅雲杉幹脆道,“人有人的生存規則,自然界有自然界的生存規則。他們互相依賴,井水不犯河水,自然能生存下去。”
大皇子的臉色瞬間通紅,不著痕跡的瞪了眼傅雲杉。
樓重鬆了口氣。
洪德帝哈哈大笑,“好!說的好,人有人的生存規則,自然界有自然界的生存規則,互相依賴,井水不犯河水!哈哈……”洪德帝意味深長的看著傅雲杉,“小丫頭年紀雖小,見識卻不凡!傅禺啊,你可真有一對好孫子孫女啊!”
“謝皇上誇獎!”傅禺滿臉紅光,看得出很是高興。
洪德帝揮手,“著,傅雲杉,聰慧伶俐,救百姓於水火,利社稷於糧食,特封為安寧縣主,珍貴器皿一箱,綾羅綢緞百匹,金銀各一萬兩!”
傅雲杉一怔,安寧縣主?
傅雲杉抬眸掃了眼洪德帝,瞧見他眼底的笑意,略鬆了一口氣,隻要這個安寧沒什麽特別的用意就好。
“杉兒,還不叩謝皇恩。”傅禺瞧見孫女有些呆滯的表情,忙開口提醒。
傅雲杉朝他淺淺一笑,拎裙下跪,“傅雲杉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洪德帝撫須而笑,“自今日起,皇家所有稻穀、反季節蔬菜皆有傅家承擔!朕允傅家可擔皇商之名!”
第一皇商!
皇上金口玉言所賜!
傅雲杉心中一喜,再次跪地,語氣中多了真誠,“傅雲杉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你這丫頭,朕就知道你剛才謝的不夠真心。”洪德帝似毫不在意,接著道,“還有件喜事朕今日一並告訴了你!你的哥哥傅思宗前幾日在殿試上拔得頭籌,如今已是天啟的金科狀元!”
傅雲杉滿臉喜悅,扭頭去看傅禺,傅禺含笑朝她點了點頭,算是肯定皇上的話!
“不過……”洪德帝在上位歎了一口氣,傅雲杉臉上的笑一僵,目光看向龍椅。
“朕本有心在這大殿上賜下你哥哥和康樂的婚事,可惜,你哥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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