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圈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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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靜的出奇,怕是所有人都得了吩咐離開了醉風閣。
周年一步步走到我跟前,一手撐著桌,居高臨下,猛然捏住我的下巴,被迫仰頭與他對視,我看著他黑瞳中倒影的燭火,想要避開他,卻又動彈不得。
他定定看著我,道:“今日我在樓上,看了你跳舞,直到你退出後,眾人仍在談論你的舞姿撩人,簡直讚口不絕。”
“謝謝。”
我隻當他是讚賞我的舞,生受著被他捏的疼,眉梢微擰,他站的很近,發絲的都垂下來,搭在我肩上。
他靜了會兒,眼中醉意濃濃,聲音卻很輕:“為什麽?”
我怔怔地看著他,那雙眼太容易勾起我的情緒……那晚伊始,朱祐樘也似喝醉了的人,眼裏蘊著星空的顏色。
見我不說話,周年鬆開我下巴,雙手一搭,齊齊壓在我肩膀上,俯身蹲跪在地,與我平視,
“你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多年了,無論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你可知道每次你軟著性子求我,我有多開心?……還記得我親自和花匠學栽種海棠,日日向禦廚討教各種菜係,你決意住進海棠居,在這已住了四年,你可知道這地方內的每一株海棠都是我親自選的土選的種子……”
原來喜歡一個人費盡心思、卑微落塵是這般。
我想周年是真的喝多了,竟把我當海棠。
可分明之前還認得出我,他見我不說話,又輕聲道:“棠兒,你本該是我的妻,可我眼看著你一步步走到今日,卻什麽也不能做。”
隨著這句話完,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捏的我肩頭酸痛,忍不住掙了掙,這一動才驚覺周身發酸,使不上一點勁。
之前隻以為他壓製著,可如此沒力氣,心中漸有了不好的感覺,我費力的搖頭:“先放開我好嗎?”
“好,你說什麽都好。”出乎預料,周年鬆開手,站起身,而後在我身旁椅上一坐,自行倒了杯溫著的酒,“周瑛新娶了一房姨娘,這個月就又當了父親……周家的幾個子弟各個姬妾成群。咳咳……”
連飲幾杯,周年越發的醉了,而我身上一陣陣倦意湧來,眼前漸而疊影重重,甚至他的眉目都已模糊,隻剩輪廓。
“身為寧國公府的長房長孫,已過娶妻之年始終不肯娶不肯納妾,姑母已詢問多次,我又能搪塞多久。”
周年的姑母……莫不是當今皇太後周氏?
我暮的抬頭盯著他,卻連說話都吃力,索性暗自吸氣積蓄力量。
周年拿起酒壺一飲而盡,臨了將酒壺一扔,轉頭欺身摟住我,“怎麽不說話了,棠兒?”
“你……唔。”
撐著桌沿的手軟綿綿的,一時氣悶,又被周年挑開了唇舌,他大力的"yun xi"動作,攪的我心慌,紛雜混亂之際,腦中全是近日來夜夜溫習的旖旎的夢……
夢裏那人的動作很大,而且笨拙,急切焦燥,伊始,我都沒有動,衣衫未褪,還隔著幾層布料,然他的一個簡單的碰觸,如同有煙花炸開在腦袋裏一樣,我整個人都被炸得暈了,腦子裏亂哄哄的。
後來整個人都被點燃了……以至於到現在我都以為那是個異想天開夢,可是今日見到他之後,我終於確信,不是。
“棠兒……”
舌尖處驟然傳來尖銳的疼,我腦中瞬時恢複清明,隻想推開身上之人,卻動不上半分。
他眸中醉意彌漫,低聲喃喃著:“棠兒,你不忍心推開我是嗎……”
在他越來越肆意的動作下,心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著,痛得難以自抑,眼前已是陣陣發黑,感覺著他將我橫抱起,背脊落在床榻上,他一把扯下床帳,將我壓在了身下……
杜四娘教我床伎時,曾說過,一個人最鬆懈時定是他自以為取的唾手可得的勝利時,用她那句粗俗的話說‘船要進巷,水要沒缸’。
我自枕底摸出短刃,喘著氣在周年扣著我腰要動作時,手指翻飛,那短刃往周年臂上輕輕一劃……
“唔……”周年劇烈抖動著身子,麵色瞬間漲紅,而他身下某處卻如坍塌的高台。
他手臂上那傷口,細細一線血痕,痛是一點沒有的。
周年啞聲道:“你幹什麽……”
我睜著濕潤的眼睛,反問道:“信不信我讓你斷子絕孫?”
周年聞言冷眸乍現寒光,渾身連酒氣都擋不住的怒火在燃燒著,一手打落我手上的短刃,他猛地扯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得險些摔下床去。
我輕聲道:“還沒發泄夠麽。”
他驟然僵住,猛地鬆手剛想說什麽,我已控製不住哭了出來。
哭聲越來越大,怎麽也止不住。
這動靜引的守在走廊的荔圓衝進來,煞白著臉看我,被周年冷冷瞪了一眼,無措地退了出去。
周年赤身坐在我麵前,沒再動一下,我任由自己哭了很久,才慢慢地抽泣著,止住了眼淚。
我深吸著氣,讓自己冷靜,卻覺得心頭抽痛難耐,過了很久,“我不會再反抗。”
周年緊繃著臉,沒有做聲。
“我不認為自己還能說得出口第二遍。”我邊說著,邊吞咽著泛在口中的苦水。
“不必勉強,”周年猛地翻身下床,勾起一旁的衣衫往身上一卷,聲音低沉而冷漠,“我沒有強迫人的習慣!”
我攥緊手下的錦被,一字一句道,“不是你還會有其他人。”
半邊肩膀還果著的周年動作凝頓了下,又接著穿衣裳。
我胸口如被火燒,緊咬著嘴唇,直到舌中猩甜,才覺得好受些。
穿好衣服後,周年走到桌邊,灌下兩杯茶水,將茶杯握在手心許久,緩緩放下,快步出了房間。
待他離開,荔圓才匆匆入內,還替我端了杯熱茶來,我看著她發紅的眼睛,我苦笑了下,僵硬的無比難看。
都說茶水解藥,而顯然特別的茶能特別的解藥性。
春娘遞上來的滋補湯水是有問題,荔圓許是知情,卻終究無能為力。
幸而,我早已不是會被一點點藥就輕易控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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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回海棠居裏,陰雲已去了大半,已現依稀星光。
荔圓伺候我梳洗完,安撫說:“姑娘,總算可以安歇了,睡一覺明兒個又是新的一天。”
我淡淡的嗯了一聲,坐在妝台前,見額頭上很大塊的紅腫包,用手按下還微有些刺痛,不禁呆看荔圓:“這是什麽?”
荔圓湊過來看了一眼,半驚半疑,道:“瞧這樣子不大像疹子……我去叫人來看看。”
我心裏一陣發慌,忙伸手拽住她,說:“去找花芙,無需多話。。”
荔圓似懂非懂地點頭,出門掩上門,急急跑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渾身開始有些刺癢刺癢的,想到某些不好的猜想,我心裏一個激靈,手心已盡是汗。
“七心姑娘。”
忽然身後一個男人聲音,驚得我差點跳起來,猛地起身回頭看。
一個年輕的男人背著藥箱,身後站著的荔圓正在微喘著氣。
我深吸口氣問道:“他是誰?誰允許你帶男人進我房門了。”
“不、不是姑娘……”
“在下擅卜卦,略懂醫理,”那年輕男人截斷荔圓的話,道,“姑娘有何處不適?”
卜卦?
我驚得瞠目,說不出話來,他也默了片刻,我正待要開口時,他卻忽然說:“姑娘,我不能待太久,請往這邊看。”
燈下,他挑著眼,仔細看我的臉。
很快他就下了結論,寫了方子“食物過敏,按方子吃藥,不日便能盡褪,隻是這些日子不能再上妝了。”
我愣了一下,見他說得雲淡風清的,雖不知吃了什麽過敏,卻也曉得沒有大礙了,不禁長出一口氣,道:“多謝大夫……”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姑娘無需言謝。”他說完,又低聲囑咐了幾句,大意均是不能食辛辣之物,荔圓一一記在心裏,然後客氣地將他送了出去。
我捏著方子的手有點木木的,就著燭光翻轉過來,一行字清晰入目:
症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落款是一個歲字。
歲歲,年年,年輕大夫所說的受人之托,是他嗎?
待荔圓再入內,我仍舊傻愣著。
“姑娘,”荔圓扶著我往床頭走,一邊說,“快歇息吧,要早睡才能好的快。”我嗯了一聲,由著她燃了熏香,放了帷帳。
她正要吹滅燈燭時,我才道:“別,別吹,就那樣放著,你下去吧。”
她不解看了我一眼,退出了帷帳。
我心中千轉百回,也沒想出周年留這話究竟是何意,他怎會知道又卜卦的暗語?
而他,這夜行為全然不似喝醉作怪,那麽,我又如何值得他花重金?
轉而一想若非我一刀泄了他的火,恐怕……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又長出口氣,躺倒在床上,盯著床帳頂發呆。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我又誤會了?
待醒來,我才發現一夜過去了,從來沒這般覺得夜長,夢多。
“姑娘,醒了?”荔圓在帷帳外詢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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