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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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有人勸我……棄武從文。”譚藻把酒杯放下,兩頰已染上薄紅,他往床上一趴,口齒不清地說著,“也不是說我適合做書生,隻是,這樣辱沒了師門。”
賀靈則抱著酒湊過去,坐在踏板上,抓著他的手。
譚藻抽手,卻沒能抽出來,於是抬腳踩在賀靈則肩膀上,繼續掙,“放開……”
賀靈則瞄了一眼他襠下,嘿嘿一笑,“我給你斟酒。”
譚藻聞言頓了一下,醉眼迷蒙地看他。
賀靈則抬腕斟酒,透明的酒液凝成細線,傾於酒杯之中。
“喝不下了……”譚藻身體一歪,倒在靠枕上,“我真的不適合習武嗎?”
他身形一歪,杯子便也歪了。賀靈則及時把臉湊過去,叼住酒杯,自己仰頭喝了那一杯酒,然後爬了上去,趴在譚藻身側,“喝了一整壺……你喝醉了,你平時不用這種抱怨的語氣的。”
譚藻為他的好身手拍了拍手掌,幽幽道:“我怎會醉呢,我千杯不醉。我隻是……不喜歡他們這樣告訴我,我討厭有人這樣對我說。”
“醉了好,醉後吐真言。”賀靈則鑽進了被子裏,纏抱住譚藻,“告訴教主,你還討厭什麽?”
譚藻:“我討厭上次那個長老啊……說我不可靠,說我麵相薄情那個。”
賀靈則:“好好好,殺了他。”
譚藻不知聽清楚沒,他閉著眼笑了一下,嘴唇微微張開,顯得有些傻氣,但舌尖若隱若現,在賀靈則看來卻是另有風情。
他咂咂嘴,“我薄情嗎?”
賀靈則覺得自己好像也喝醉了,“不……”
譚藻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睜開眼,卻沒說話。
賀靈則癡癡問:“那你喜歡什麽?”
譚藻的眼睛熠熠生輝,亮得驚人,他看著賀靈則的眼睛,又笑了一聲,閉上眼,對著空氣微撅起嘴,發出了輕輕一聲——
“啾。”
賀靈則就猛地撲上去,含住他帶著酒香的唇瓣,渴求地"yun xi"他口中的津液。賀靈則托著他的後腦,抱住他綿軟無力的身體,舌尖掃過他的上齶,用一種極為纏綿而深刻的方式親吻著他。譚藻卻已因酒醉沉沉睡去,任憑他狂風還是細雨,隻發出細微的哼聲。
良久,賀靈則喘息著依偎在譚藻身側,把頭擱在他胸口。賀靈則隻覺譚藻的心異常平靜,他自己可是心口狂跳,仿佛甜蜜的情緒要滿溢而出。
他抬頭吻了吻譚藻的嘴角,也閉上了含著濕意的眼睛。
祖師爺保佑,今晚就成其好事。
“好熟悉的酒香。”
正氣閣的佳釀出窖,殷汝霖給客人們都送了一壇,譚藻聞到那酒香,卻覺得無比熟悉,忍不住說出口來。
阮鳳章:“你去過小鸞山。”
譚藻一怔,“沒錯,這是……小鸞山上的味道。”
阮鳳章:“這碧波酒的原料,就是獨長在小鸞山的植物,世上又唯有魔教與正氣閣的人會釀造。魔教已破,小鸞山被焚毀,便隻有正氣閣,還剩著這些碧波酒了。”
譚藻:“是嗎?”
阮鳳章倒出一壺,幽幽道:“碧波酒以‘烈’著稱,傳言,其烈便猶如‘萬裏碧波紅’,喝下之後,喉嚨仿佛都燒起來了,也不知喝的到底是酒,還是劇毒。”
萬裏碧波紅是魔教一種澄碧色毒酒,常人服下之後,五髒六腑都會融化,嘔血不止,能將萬裏碧波都染成一片豔紅。
萬裏碧波紅和碧波酒都是酒,原料相似,入口那灼燒感相差無幾,唯有顏色不一樣,然後喝下後的後果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更像是毒藥,非得修煉魔教毒功之人才喝得,後者任誰都能喝,隻是極烈。
譚藻微微歎了口氣,即便小鸞山不被焚毀,碧波酒也要絕跡了。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是美酒,中毒身死又何妨。”
其實,萬裏碧波紅早就有了顏色透明的版本,是魔教中人費盡心機研究出來的。也就是說,連顏色都相差無幾,於是便沒人能分辨萬裏碧波紅和碧波酒了。
那酒是為了毒死譚藻特意研究的,還特意將毒性減弱,延緩毒發時間,使其不在宴上發作。
可惜,他雖然毒發,卻沒死成,因為恰巧和賀靈則待在一塊兒,被賀靈則及時救了回來,毫發未傷。
之後,賀靈則震怒無比,碧波酒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還因此牽連了魔教一幹人等。賀靈則那次脾氣發得太大了,大得不正常,給譚藻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時至今日,他也隻能猜測賀靈則是太過畏懼他的死亡。
不知後來果真見證他身死,賀靈則是什麽樣的反應。
碧波酒在魔教絕跡後,譚藻也沒再喝過了,此時再喝,更覺一種久別重逢的美味。
阮鳳章也隨之倒了一杯酒,“沒想到,你是好酒之人。”
譚藻:“我千杯不醉。”
阮鳳章笑了幾聲。
譚藻又道:“不過喝酒誤事,特別是毒酒。”
阮鳳章將碧波酒飲下,微閉眼咽下辛辣的酒液,“是毒酒,還是辛如毒酒的美酒?”
“差不多。”譚藻意義不明地道。
譚藻連喝五杯烈酒,仍是眼神清亮。
阮鳳章幹脆將整壇遞給他,“沒想到你酒量真的如此之好。”
譚藻一笑置之,他一腳踩在凳子上,抱起酒壇豪飲,又斜睨阮鳳章,“我喝一口,你喝一口。”
阮鳳章苦笑道:“豈敢不舍命陪君子。”
阮鳳章喝酒的速度不如譚藻快,譚藻灌下一整壇碧波酒後,阮鳳章才喝了幾壺,已然半醉不醒。
譚藻放下空空如也的酒壇,忽然歎了口氣。
阮鳳章已是強行保持最後一點清明,他幽幽道:“飲酒過急容易醉。”
譚藻:“我惆悵。”
阮鳳章:“沒有能夠共飲之人,難怪你如此惆悵。”
譚藻痛苦地抱住酒壇,“我生而不詳……萬事求而不得……”
阮鳳章一驚,按住他肩膀,“小譚。”
譚藻抬眼看他,眼中盡是痛苦,“但死而複生的,為何偏偏是我。”
阮鳳章心裏一涼,隻覺這痛楚仿佛也加身於自己,他看著譚藻的眼神,恨不能以身替之。他慶幸過神靈將譚藻送回來,卻沒想過,譚藻甚至不願意活著。
譚藻也喝醉了吧。
阮鳳章跌坐在譚藻身旁,安慰他,“你絕非不祥之人。”
譚藻趴在酒壇上,一言不發。
阮鳳章看了他半晌,從懷中取出貼身攜帶的錦囊,置於他手中。
譚藻非常緩慢地轉頭,掂著手裏的錦囊,一臉迷茫,“這是什麽?”
“希望你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阮鳳章握著他冰涼的手,在唇邊印下一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