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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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譚藻一人持刀,護衛著他的人皆握劍,兵刃散發著仿佛具有實質的寒意,令這些將士不寒而栗,這便是劍意。

    為首的將士麵帶戾氣:“朝廷的事,你們嶧山劍宗也敢管?”

    劍陣最前方的嶧山弟子淡淡道:“江湖兒女,隻知天下事。而今邊疆不穩,朝廷的事,應當是馳援北境十六城吧?”

    這聲音聽在譚藻耳中,隱隱有些熟悉,但此人身形又很陌生,使譚藻一時之間想不起他的身份,隻覺得應該是自己認識的人。

    將士欲拖延時間,等待城內守軍增援,口中廢話道:“什麽鬼江湖兒女,一群隻會自相殘殺的莽漢,你們有種,倒是去邊疆啊!”

    嶧山弟子漠然道:“如果是想等守軍,我勸你不必了,不會有人來的。”

    那將士臉色登時大變,“休得胡言!”

    嶧山弟子道:“與其等待援兵,不如大家刀兵相見。”

    將士道:“大膽!你是要與朝廷作對嗎?!”

    “要動這位公子,我們便隻好作對了。”他們甚至不願解釋一句,直接宣戰。

    狹路相逢,這些將士反而不敢拚命了,他們都是監軍的親衛,怎舍得把性命丟在此處。見距離如此之近,城內守軍卻真遲遲未出現,不免心驚膽戰,僵持了一會兒,道:“寡不敵眾,兄弟們撤!”

    譚藻:“……”他恨不得攆著這些不要臉的人大喊一句,寡不敵眾指的是剛才我對著你們這些人!

    見那些人走了,嶧山弟子們一句話不說,十分有默契地挽了個劍花,同時歸劍入鞘。

    領頭的嶧山弟子轉過身來,譚藻看清楚了他的臉,這才微微驚訝道:“鄭沐英?”

    已然長成翩翩少年的鄭沐英一笑,“白二哥。”

    譚藻聽得他的稱呼,心中一動,卻沒有立刻問鄭沐英怎知他現在的身份,是否嶧山一直有在關注,他問了更急的問題,“城中守軍怎麽了,你們那麽厲害,放倒了那麽多人?”

    另一個嶧山弟子笑道:“詐他們的呢!方才我們在城內與魔教的人打過,現在守軍都在收拾爛攤子呢,哪裏分得出身出城營救。”

    譚藻聽到“魔教”二字,心底起了一絲波瀾,低聲道:“魔教?”

    “便是奉聖教,這位兄弟,你並非江湖中人嗎?”除卻鄭沐英,其他人並不知道譚藻的真實身份,甚至在鄭沐英開口之前,他們都不知道這兩人相識。

    鄭沐英淡淡岔開話題,“別說了,我們趁那些人沒反應過來,走吧。”

    入關之後,那位監軍再厲害,也奈他不何了,他現在和嶧山弟子在一起,嶧山劍宗,還就沒有怕過誰。多年前朝中就因忌憚而派軍掃蕩嶧山,以多欺少,還被打得落花流水。後來,他們的手也就不敢再伸到江湖中。即是說,嶧山不服官府管,是一直就有的。

    何況這些追蹤之人原也不敢將事由大肆宣揚出來,是借著其他由頭的。

    因此,譚藻心放下了一半,路上向鄭沐英道謝,“若非你們及時相助,我今日恐怕性命不保。”不知是有旁人在的緣故,還是鄭沐英真的隻隨口一說,他回了一句:“這是應該的。”

    譚藻正在再開口,鄭沐英又小聲道:“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嶧山弟子,必然竭力相助。”

    譚藻微微一笑,“我倒想知道,方才救我,是巧合嗎?”

    鄭沐英道:“是,也不是。”

    譚藻道:“哦?”

    鄭沐英道:“前幾日便有暗中的通緝令傳到我們眼前,懸賞的正是你的項上人頭。”

    譚藻沒想到監軍還在江湖中下了通緝令,恐怕是顧忌到他白山亭之弟的身份,想借用江湖的力量……沒想到接通緝令的人沒殺到,反而是救他的人因此得了訊息,及時趕來。

    鄭沐英又道:“沒想到,在此還遇到了奉聖教之人,原本我們也是要一戰的。”

    又一次聽到他們提起奉聖教,譚藻低著頭,半晌後道:“與我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姑娘,之前趁亂逃入城了,我需要找到她。”

    “嗯,”鄭沐英揮揮手,“那我們就再進一趟城。”

    一夥人浩浩蕩蕩進城,剛剛才和將士動了手,卻毫無畏懼,幾乎是大搖大擺的入城。

    譚藻先被他們帶到了安置的客棧,鄭沐英客氣地道:“白二哥請先歇息,你一路想必極為疲憊,找到那位姑娘的事,就交給我們了,請放心吧。”

    “多謝,千萬小心。”連日奔波,又十分緊張,譚藻的確有些扛不住了,向鄭沐英道了個謝。

    鄭沐英比第一次見到他時沉穩了很多,但那股隱隱殺伐決斷的氣質和果決性子倒是沒變,“沒事,放心吧,就憑那些人,還傷不到我們。”

    緊張這麽多天,譚藻總算鬆了口氣,到自己的房間,翻身上床睡覺。

    四年來,第一次入關,難免夢到從前之事,醒來時才發覺夢中流了眼淚。

    “太累了吧……”譚藻喃喃著,推窗一看天色,發覺自己不知睡了多久,天都黑了。他推門準備往樓下走,去吃點東西,順便找嶧山的人問一問情況。

    樓下大廳是有燈光的,但很安靜,安靜到有些不對,譚藻還未走到能看見下方情形的地方,就隱隱感覺到不對了。他放輕了腳步,握緊腰間的匕首,一步步走到了拐角處,施施然出現在樓梯上方。

    ——大廳內或站或坐著滿滿的人,一邊穿白衣,一邊穿黑衣,涇渭分明。穿白衣者,今日曾結成劍陣,救過譚藻,穿黑衣者,譚藻曾與他們為同門。

    是嶧山劍宗和奉聖教的人在此對峙。

    譚藻迅速掃過黑衣人中沒有自己認識的,但他們都發現了自己,有數人目光冰冷的向上看來。

    譚藻下意識扶了扶臉上的麵具,“沐英……”

    鄭沐英道:“白二哥不要下來!”

    譚藻皺眉道:“這……”

    鄭沐英道:“花羅姑娘我們一定會幫你救回來的,請放心吧。”

    門外卻傳來一聲冷笑,聲音雖輕,卻仿佛響在眾人耳邊,更令譚藻臉色煞白,幸而有麵具遮擋,看不出來。

    然後便是一道女人的尖叫聲——

    “放開我!你放開我!!”

    口音明顯帶著關外異族的味道,是花羅。

    譚藻抓緊了扶手,眼看著一個黑衣人手中拎著花羅走進來,他麵容雖然俊美,仿佛與上次見到並無改變,但眉眼帶著煞氣,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他看著鄭沐英,嘲弄地道:“你是說她嗎?”

    花羅不知被他怎麽整治過了,滿臉驚懼,目光亂掃時看到了譚藻,哭叫起來,“白大哥!!我要白大哥!!阿荇!”

    這一下,所有人,包括黑衣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譚藻。

    譚藻:“……”

    黑衣人漠然收回了眼光,晃了晃手中的花羅,譏諷道:“怎麽,原來還有個情郎啊,我還以為你是鄭沐英的小"qing ren"呢。”

    鄭沐英飽含怒氣地道:“賀靈則,你要是男人,就放了無辜的女子!”

    “她怎會是無辜的呢?”賀靈則冷冷道,“即是你們的人,就算不得無辜。”

    花羅哭了,“我根本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阿荇!!”

    她又一次喊了譚藻。

    譚藻深吸一口氣,用揭摩語安撫她道:“花羅,不要哭,別怕,沒事的。”

    花羅聲音果然低了下去,小聲啜泣。

    譚藻盯著賀靈則,看他一臉陌生地看著自己。他一步步走下樓,對賀靈則道:“久仰賀教主大名了……”

    賀靈則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味,好像天下人都應該久仰他。

    譚藻看他好似沒有認出自己,略放心了。

    鄭沐英也有些緊張地看著這邊,道:“白二哥與我隻是萍水相逢,你無需牽連無辜。”

    “牽連無辜?”賀靈則低沉地笑了兩聲,“鄭沐英居然還能這樣說話,就證明你們非但不是萍水相逢,反而交情深厚吧。”

    鄭沐英臉色一變。

    賀靈則又道:“而且,就憑你的麵子,還不夠我放了這兩個揭摩人,除非是你師兄來向我下跪請求,我才可以考慮一二。”

    鄭沐英壓抑著怒氣一拍桌子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賀靈則:“我若是欺人太甚,你現在連骨頭也不剩。”

    他話音剛落,鄭沐英就發現就手下的桌子瞬間腐朽為黑色,垮塌在地了,而他的手卻一點事也沒有。

    眾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看來賀靈則的蠱毒之術是越來越精進了。本以為今天遇見的隻是一眾魔教弟子,誰能想到賀靈則也來了……

    譚藻看著賀靈則炫耀般的行為,開口道:“要怎樣,賀教主才肯放人。”

    賀靈則瞥他一眼,懶懶道:“說起來,我一直不懂,為什麽揭摩男人都要戴著個麵具,是見不得人嗎?”

    花羅臉色一變,用揭摩語大罵賀靈則畜生。

    她是揭摩人,自然對這種話十分反感,麵具對他們來說是很神聖的。 還魂:

    譚藻深吸了一口氣,“我……”

    他還未說完,賀靈則身形一閃,便到了他麵前,劈手扯下他臉上的麵具,道:“我倒要看看,你又是個什麽……”

    在看到譚藻的臉時,賀靈則的話音戛然而止。

    他甚至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情。

    譚藻屏息凝氣,準備迎接暴風雨的降臨。

    賀靈則卻夢遊一般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花羅用她不標準的漢話嘲諷道:“這麽老套的搭訕方法你也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