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他還在下麵。”童安晨趴在窗台往下看，看見蘇亦的那輛顯眼的豪車還在樓下停著。車燈早已熄滅，車窗玻璃投射出一點忽明忽暗的亮光，那是煙火，童安晨回想了一下，“至少抽了七根煙。播”

    “……”童心亞像是壓根沒聽見，根本沒搭腔。從回到家，她就躺在沙發上敷臉，左手扶住冰袋，和右手交換著把冰袋壓在腫起來的左臉上。電視機一直開著，cctv6，在放一部電影，拍攝年代有些久遠，那個時代說台詞的語調聽起來有些怪怪的，很有年代感和懷舊氣息。她一直看著，聽著，又好像心不在焉。

    童安晨剛才說的話，她其實聽進去了。

    大約一個小時前，彭立娟在海邊別墅給了她火辣辣的一巴掌，沒有緣由。她沒有還手，但是滿腹委屈。盧斯年回公司了，林遠凡不在，別墅離市區又太遠，她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自己開了一輛蘇亦的豪車回來。她是第一次開這款車，沒看使用手冊不太熟悉操作，一路磕磕碰碰。但她還算理智，開得很慢，總算沒出什麽事平平安安回到家裏。大冬天的夜裏，整個人都已經濕透了，因為太緊張。

    下車的時候，後麵剛停下的車裏走下來一個人，待那人拉住她的手臂，她才看清是蘇亦。原來他一路跟在她後麵。她一看，正好，將車鑰匙丟還給他，“是你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我載到那裏的，我借用一下車應該不算過分。”

    “童童，我替我媽媽向你道歉，對不起。”蘇亦見她的左臉已經高高腫起，眉頭一皺，心疼她，“一定很疼。”

    她疼在臉上，他疼在心裏。

    童心亞抬起手臂，擋住他想要伸過來的手，“之前aimee也打過我的臉，你要不要也替她道歉？”她這話裏是帶著情緒的。

    “我事先並不知道我媽今天會去片場，讓你受委屈了。”他知道後緊趕慢趕奔過去，還好替她擋下了猥瑣男的拳頭。可是母親之前跟童心亞說了什麽，他並不清楚。

    童心亞搖頭，“不是的蘇亦。今天在演視城你幫了我，而你媽給我那一巴掌我算作是還了你的人情，所以我們現在是互不相欠。你不要道歉，我也不想再說感謝的話。咱們扯平了，以後若再見麵隻談工作上的事，如無必要，最好還是不見。”

    “童童……”她決絕的表情仿佛在說從此陌路，蘇亦心生恐慌，一時之間不曉得要說點什麽才能讓她原諒，隻是本能地上前，一把將她摟進懷裏，緊緊抱著再也不想鬆開跫。

    童心亞沒想到他會這麽做，在他懷裏掙紮，可男人的力氣在這種時候顯得特別大，任她如何用力還是紋絲不動。力道懸殊如此大，讓童心亞有些沮喪。她放棄了掙紮，雙手垂下，由著他抱。

    蘇亦抱著她，仿佛這三年的時光紛至遝來，心頭柔軟似水，越發不想放手，多想就這樣抱著，抱到一路白頭，抱到天荒地老，抱到日月星辰都隕落……

    直到感受到懷裏的人沒有任何動靜，他才喚了一聲：“童童。”

    童心亞沒動，沒應聲。

    “童童！”蘇亦感覺到不對勁兒，鬆開懷抱，低頭，見她一副愛怎麽樣怎麽樣的表情，仿佛現在誰要抱她都可以，麵無血色，喊她也沒反應。

    蘇亦的心像是刹那間被丟進冰池裏，冷下來，然後迅速結冰……

    他還想要再說什麽，可是看見童心亞已經轉身走了。

    他想跟進去，童心亞將他堵在門口，不讓進。童安晨在家還沒睡，聽見門口有動靜穿著可愛的笨笨熊睡衣出來，見姐姐和蘇亦在門口一個想進一個不讓進，走過去就要放蘇亦進來，眼睛瞥見姐姐左臉紅腫，指著蘇亦，“是你幹的？”

    蘇亦不說話，沒承認也沒否認。

    “敢讓我姐姐受傷，就算是你蘇亦也不行！”童安晨話一說完，當著蘇亦的麵啪一聲砸上了門，一點麵子不給。

    關了門，童安晨臉色立馬就陰了下來。他也不多問，奔到衛生間拿了一塊幹淨毛巾，從冰箱找了冰塊敲碎了包在毛巾裏，命令童心亞在沙發坐下，然後蹲在她跟前舉著冰塊給她敷臉。童心亞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在彭立娟跟前沒哭，當著蘇亦的麵也沒哭，可是看到自己的弟弟舉著毛巾一臉心疼關切的樣子，她突然就有些受不了……

    童安晨像個大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問：“蘇亦打的？”

    “不是他。”童心亞吸著鼻子，搖頭。

    童安晨的臉色終於好了一點，他就說嘛，怎麽可能是蘇亦。憑他對姐姐有感情，怎麽下得了手？再問是誰，童心亞就一個字都不肯再多說，隻說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可是童安晨又不是小孩子。

    是去關窗子的時候，童安晨才發現蘇亦還待在樓下的。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姐姐都聽見了。回到沙發前，他拿過她手裏的冰塊，發現她手和臉一樣冰，“姐，敷得差不多了，你先進屋睡吧。我出去一下。”

    “嗯。”童心亞從沙發上起來，感覺左半邊臉已經凍得木掉了，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字。腫塊消了一

    些，可是從鏡子裏一瞅，依舊看得出來。

    躺在床上，發現胸有些悶，她又翻身坐起來，從衣櫃很隱蔽的角落翻出來一包煙，抽出一根來點上，吸了幾口，那一股悶勁兒總算是被壓下去了一些。

    樓下，童安晨拉緊大衣的扣子向車子走去。蘇亦已經滅了煙火，此刻靠在椅背上，安靜地想著什麽。童安晨抬起手背敲了敲玻璃窗，他摁下鍵，車門打開，童安晨順勢鑽上了車。這一切，童心亞在樓上看得一清二楚。

    “說吧，我姐的臉怎麽回事？”他開門見山，“那可不是一般的力道打的。”

    “都怪我，我沒照顧好她。”

    童安晨很嚴肅地看著他，“別給我來這一套，我知道不是你幹的，否則我也不可能在這裏心平氣和跟你說話。可是我猜，一定跟你有關。問我姐，她死活不肯說。你總該告訴我一下吧？”

    “今天我媽去了片場，不知道跟你姐說了什麽。後來，我見你姐一連幾天沒睡覺整個人很疲憊，就帶她去了海邊別墅，我媽不知道怎麽知道的消息也跟著過去了，你姐的臉……”

    “你們家老太太打的是吧？”童安晨眉眼一瞪，“之前我一直叫你姐夫，是覺得你一直放不下我姐，覺得我姐或許跟你還能再續前緣，可是你別忘了，你們兩三年前為什麽走到離婚這一步，還不是因為你和你們家老太太傷透了我姐的心。事到如今，我隻想告訴你一句話，如果你還想跟我姐好，就先解決好你家老太太的事兒，否則你不要再來見我姐。你們家老太太對我姐這態度，別說我爸我媽，我就第一個反對你們繼續來往。別的，也不說了，你自己琢磨琢磨。”

    童安晨走後，蘇亦接了一個電話，林遠凡在那端問：“蘇總，關於今天aimee爆出您和太太以前的關係，要不要跟各大媒體打招呼壓製新聞播出？”

    蘇亦沒有立刻回答，思索了一會兒。

    林遠凡沒有催問，就那麽等著。他知道這種時候，老板在權衡利弊，不能幹擾。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傳過來，“不用壓製，但是要報出的稿子得通過你的審核。”

    掛了電話，他又點燃了一根煙，夾在手指間……

    雖然童心亞掩飾得很好，可是童安晨還是發現了她抽煙。知道她心裏難受，也聽盧斯年提過一嘴，說在紐約最艱難的時候她是靠猛抽煙熬過來的，到了沒有煙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可是她的心髒不允許她抽煙。

    這一晚，他最終隻說了一句：“姐，求你一事，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就是別抽煙。”

    童心亞是背對著門的方向坐在飄窗上的，童安晨將她的藥瓶和水杯放到床頭櫃上，然後輕輕帶上門，在關門之前，似乎頓了一下特意看了她一眼。她就那麽坐著，童安晨這一句話，似乎很久很久才傳進她的心裏，勾出了她一串又一串的淚珠子……

    ……

    盧斯年第二天早上很早就來了。童安晨不然打擾，於是就讓她多睡了一會兒。童心亞打開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收拾妥當了的樣子。她笑著跟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吃早餐的兩個男人打招呼，心情不錯，可是盧斯年還是看到了她浮腫的眼袋和左臉的紅腫，他看了一眼同樣抬起頭看著姐姐的童安晨，明白了。

    怪不得一向調皮活潑的童安晨今天早晨異常沉默。

    他沒問緣由，直接說：“你今天就先休息，我會將工作取消或者推後。”

    “我不需要休息。”童心亞直接走過來，很自覺拿起自己那一份早餐，開吃。

    下樓的時候，盧斯年還在交代等一下化妝的時候讓化妝師特別注意一下，想辦法把左臉和眼袋給遮遮，童心亞卻直接問今天的八卦新聞有沒有她。盧斯年說，有啊，頭版頭條就是你。童心亞半信半疑，“那你還這麽悠閑來接我，不用去公關？”

    盧斯年點頭，“這事，你應該感謝蘇亦……蘇總，真是一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真巧。”蘇亦手插褲兜站在車子旁，看向童心亞。

    才一個晚上，他似乎憔悴了很多。雖然還隔了一段距離，卻隱約可見他下巴的胡茬，還有有些淩亂的發型，尤其身上穿的還是昨天那一套衣服……這麽看來，他一整夜都在這裏沒有回家。

    童心亞走過去，看著他昔日的俊顏變成這般邋遢，心裏不知是何滋味，“你這又是何必……”

    天氣太冷，說話的時候嘴裏嗬出一團白氣，在兩人間縈繞。這感覺，太曖昧。

    蘇亦看著她的臉，知道她也沒睡好，“你還要去工作？”

    “當然。”童心亞昂起頭，想要證明沒什麽什麽可以阻擋她對工作的熱情。

    “得空的時候塗抹一下。”蘇亦遞過來一隻紅色的藥膏，“腫之後臉部會有虛火，僅僅用毛巾敷麵，好的會比較慢，冷敷之後，用消炎藥膏會好的比較快。”

    童心亞本不想接，想了一下，還是拿了過來，然後說了謝謝，別的沒再多說就上了盧斯年開來的車。坐上車，盧斯年簡單說了一下今天

    的行程安排，她淡淡應著。藥膏窩在掌心裏，越發滾燙。

    “你剛才說我要感謝蘇亦？”她突然想起盧斯年走出大樓時未說話的話。

    “對，這事我正要跟你說。今天出席發布會可能會有記者問到你和蘇亦以前的婚姻關係，你暫時不要做出任何回應，因為稍後公司會發布正式的離婚聲明。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妥當，你覺得呢？”

    這樣當然是極好的，可是離婚聲明不是應該征詢蘇亦的意見？

    她問：“他會同意嗎？”

    盧斯年：“蘇總已經答應了。還有今天的新聞，也多虧了蘇總打招呼，內容很正麵，絕大多數網民倒向你這邊，現在網絡上挺你的呼聲很高，這一次倒是不經意間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才說你該感謝他……”

    “……”這不應該是蘇亦的做事風格啊，他為什麽要為自己做這麽多？

    盧斯年後來又說了什麽，她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發布會上，她的高情商再一次體現。麵對記者的眾多提問，所有的回答都挑不出瑕疵，記者被她帶著一路往下問，一個接著一個問題之後，時間到了，可是回頭，發現她隻字未提和蘇亦有關的話題，隻回答了和代言產品有關以及最近拍攝電視劇的事……

    發布會之後，她回到了劇組。

    因為拍攝已經快要接近尾聲，她和aimee的對手戲在之前不停的摩擦狀態下已經拍得差不多了。而且現在導演也不敢再讓兩人一起拍戲，後麵有對手戲的部分都刪除。沈遠東和蘇亦，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沒有了aimee的片場，沒有沒完沒了的ng，沒有囂張跋扈的叫囂聲，一片和諧寧靜，拍攝也很順利。

    一連幾天，童心亞在劇組化妝，看劇本，記台詞，進入角色……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昨天那場風波的幹擾，偶爾還和演員一起分享網絡上看到的小段子，笑得前仰後合，看起來沒心沒肺，一切都回到該有的正軌。

    拍攝順利進行，眼看著殺青在即。

    盧斯年卻莫名有些擔心。

    殺青那天，彭佳樂來探班，帶了很多好吃的，童心亞心情大好。自從上一次見麵後，童心亞忙得分身乏術，和彭佳樂隻能靠打電話維持聯係。兩人聊了很多，彭佳樂說這一段時間周生脾氣收斂了很多，對她也很好，似乎又回到了從前恩愛無雙的日子。

    “可是，我還是過不去心裏頭那道坎。”彭佳樂說，“我想我表麵會原諒，心裏不會原諒，至少以後不會再對他那麽好，我有感情潔癖。”

    “那就離吧。”童心亞從一開始就不讚成她嫁給周生，現在日子過成這樣，她一樣毫不含糊地勸她離婚。她覺得離婚沒什麽不好，雖然剛開始還是會痛苦。

    “離過婚的女人是不是這輩子都沒有幸福了？”彭佳樂一直猶豫，正是因為和無數麵臨離婚的女人一樣，有這樣的顧慮。

    童心亞直接打斷她，“你覺得我現在活得不好嗎？事實上我覺得自己活得挺好，比以前幸福多了。”

    “是挺好。”彭佳樂轉移話題，“咱不聊這個了，說點高興的事。”

    兩人說了很多話。童心亞靠在她的腿上，昏昏欲睡，然後她說：“我和蘇亦離婚的消息，今晚會正式刊登出來。”

    那一天的晚些時候，各大媒體刊登了童心亞所在的經紀公司發表的離婚聲明。蘇亦投資的那部劇，童心亞的戲份也在那一天殺青了。

    離婚聲明全文如下：

    所有關心和愛護我們的朋友：

    很遺憾地告知諸位，我們在三年前，做了個艱難的決定，在南城民政部門辦理了離婚手續。我們知道很多朋友對這段感情給予了熱情的祝福和讚美，在此我們表示由衷地感謝。過去的歲月裏，我們彼此恩愛，攜手同行，曾經的婚姻是我們最寶貴的記憶，最值得尊重的情感，也是最不願被觸碰的*，所以這也將是我們唯一正式的聲明。在這個艱難的過程中，我們相互尊重，相互鼓勵對方去麵對曾經的悲歡，如今的分離，未來的承擔。愛情和婚姻，沒有失敗，因為即使我們選擇了結束，也還是彼此生命中最信任的親人。而那美好的過往，讓我們堅信，無論愛情還是婚姻，依然值得用生命去追求，用一生去守候。們相愛，我們分開，就是這樣。我們走過的道路，打過的怪獸，旅行所經之地，海洋和花朵，雲和幻想，都還在心裏，所以請你繼續相信愛情，哪怕追尋千裏萬裏。有力量相愛，也有力量放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衷心感謝大家的關愛。

    童心亞蘇亦

    2015年3月24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