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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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知道這旁邊有人的話,她是絕對不會欺負一個小女孩的。

    不過也算了,話都說了,實在是這個熊孩子太過囂張,仗著自己是個公主,就隨意對人頤指氣使,著實需要好好的調教一番。

    “見過九王爺。”周媚心焦的福身,出師未捷難道要身先死?

    葉瑖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然後看著上麵那緊抱著樹杈的葉萱,“你要一輩子呆在上麵?”

    七公主委屈的癟癟嘴,一雙盈滿淚水的漆黑大眼可憐兮兮的看著站在樹下的九哥,囁喏道:“九哥,人家下不去。”

    “人家下不去與你何幹,你趕緊下來,你母妃已經在房裏等你了。”

    周媚的美眸說實話,被這句話刺激的著實瞪圓了,這個“人家”好微妙哇。

    七公主心裏那個氣,險些壓不下去,她有九位皇兄,如今雖說還剩下六位,但是最喜歡的還是九皇兄,平時雖說話不多,就算在宮裏待的時間很長,也大部分都在朝堂和禦書房,但是他卻是對自己最好的一位哥哥。

    如今九哥雖說沒有幫著自己讓她有些泄氣,但是被周媚這個不認識的人讓她看了笑話,這才是更加難以忍受的。

    “你給本公主走開,還要站在這裏看本公主的笑話不成?”葉萱惱羞成怒的看著周媚。

    周媚無語望天,她今兒出門定是沒有看黃曆,更不會趨吉避凶,才會有現在的局麵。

    無奈,隻得衝著葉瑖福身,“民女就先告退了。”

    葉瑖微微的點頭,眼神依舊看著葉萱,走開的時候,周媚發現葉萱的臉色已經變的唯唯諾諾起來,卻也已經緊緊的抓著樹,準備自己慢慢爬下來了。

    中午回屋與一家人用過午膳之後,就回房小睡了一會,等再次睡醒之後,才讓丫頭帶著棋盤,去找老國公下棋。

    走進老國公的書房,等長隨進去通稟之後,就笑著讓周媚進去了。

    “舅祖父,媚兒來找您老人家下棋了,您……”

    到嘴的話沒有說話,就看到書房裏居然還有一位熟人。

    “見過九王爺。”

    “周姑娘起身吧,叨擾老國公,倒是本王的不是了。”葉瑖看著宣景恒笑道。

    “九王爺客氣,這丫頭可能也是無聊了。”宣景恒看著周媚,招呼手讓她過來坐下,然後對葉瑖道:“不如王爺也對弈幾局?這丫頭的棋藝比之老夫都不弱。”

    “……如此也好。”葉瑖點點頭。

    周媚心髒縮的生疼,她何時這般不會看顏色了?話說他不是王爺嗎?不是攝政王嗎?怎麽不去皇家寺院,總是在慈雲寺晃悠?而且還每次來都能遇到這個男人,還真是猿糞。

    不過既然人家王爺都這麽說了,她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室內的香片飄散出沁人心脾的清涼香味,隻是聞著味道,就知道裏摻和著薄荷粉,還有一種莫名的花香,特別的好聞。

    葉瑖自小被教授的中庸之道,畢竟他的嫡出兄長是名正言順的下任帝王,就算是母後對他相比來說,要更加的疼愛自己,但是他卻也有著自己的打算,雖說現在是攝政王,權利早晚是要交付到小皇帝手裏,不過若是小皇帝是個難以堪當重任的,就隻能把江山徹底的攥在自己的手裏。

    不過這背後也有陳家的問題,無論如何,陳家是絕度要打壓一番的,外戚幹政,他是最不願意看到的。

    手中的黑白棋子一顆顆的交錯落下,沒多久本以為占據著全盤優勢的周媚居然有隱隱落敗的跡象,這讓她落子的動作慢了下來,偶爾還會用白皙粉嫩的手指輕點著下巴思索。

    葉瑖用眼神靜靜的打量著周媚,她長得著實漂亮,但是再漂亮的女人她也見過,當時前朝的昭貴妃不就是豔冠六宮,卻也隻是風光了短短三年的時間,最後落得個三尺白綾,草席裹屍的下場,其家族也被滿門抄斬,當初被父皇寵愛的五哥也在之後被扔進行宮,就連父皇駕崩都沒有被召回,更別說每年的萬壽節,如今已經十五年了。

    他從出生就是天子驕子,得上天的厚愛,一聲雖說注定要活在權利之中,卻沒有遇到什麽大的阻礙,如今更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身邊環伺的女子更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卻始終無一人入得眼,隻因為他們實在是太過灼熱的眼神。

    麵前的這位周姑娘美,不似景玉那般清雅,卻嫵媚而妖豔,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尤其是那雙沉靜的眼神,除了第一次見到時候的激動情緒,之後再無任何的波動,好似他就如同那萬千平凡的男子一般,沒有任何的不同。

    周媚皺眉看著麵前的棋盤很久,終於是歎了一口氣:“再來一局。”

    說完就靜靜的收拾麵前的白子。

    葉瑖麵無表情的收拾著棋子,道:“這次你執黑先行。”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撚起棋子,黑子落下,讓葉瑖挑起了眉。

    “初手天元?”很微妙的棋路。

    “九王爺請落子。”做某件事的時候,她會特別的用心,精神也會高度的集中,從而會忘卻禮儀。

    宣景恒已經是見怪不怪,畢竟與這個丫頭下起來,她就會變得格外的認真起來。

    彼此兩人你來我往,這一盤棋局耗時約近半個時辰,最後卻是周媚一半子險勝。

    “再來!”這次開口的是葉瑖。

    他對於自己的棋藝還是很有自信的,誰知道思量再三,居然還是輸了半子。

    這你來我往的交戰,一直持續到晚膳時分,宣景恒起身笑著對葉瑖道:“不如王爺在老夫這裏用晚膳可好?”

    葉瑖想了想,隨後點點頭:“既然如此,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是老夫的榮幸,王爺請。”

    晚膳就在主院的正堂,因為九王爺的關係,齋飯準備的倒是比平時更加的豐盛,菜式也多加了四個。

    “王爺好像特別喜歡慈雲寺。”宣景恒問道。

    “嗯,這裏比皇家寺院要有氣氛的多,景色雖說比不得皇家寺院,倒也是各有各的好。”

    周媚悶哼,這是吃夠了山珍海味,想要嚐嚐青菜豆腐?還真是矯情。

    “小姐,您該沐浴了。”夏棋走進來,對正在看醫書的周媚道。

    合上醫書,她站起身走出書房,外麵兩個小丫頭已經沐浴完,此時正在丫頭的伺候下繳幹頭發。

    “表姐,該你入浴了。”宣清蓉扭頭看著她道。

    “我知道了,這就去,晚上可能我會看書到很晚,你們就早點休息,不用等我。”

    “那也比不能特別晚,若是早上起不來,寺院裏的膳食就要自己準備了。”宣清蓉叮囑道。

    “放心吧。”不論睡得多晚,早上她都會按時醒過來的,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

    躺在木桶裏,清澈的熱水也被春琴滴進了幾滴玫瑰花露,這是唐師傅從西域帶回來的,聽說是西域皇室的貢品,專門供應西域女王專用,及其的珍貴,雖說她不是很喜歡這麽濃烈的香味,但是身邊的幾個丫頭似乎卻樂此不疲。

    明明還有茉莉香精和蘭花香精,卻都被這幾個丫頭給熏了衣裳。

    話說總是聽聞女子身上自帶著體香,她是不知道體香是什麽味道,人身上多是由水和脂肪組成,哪裏來的體香?

    泡過澡,她就直接去了書房,房間內,丫頭已經點燃了一個火盆,雖說這個時候還不至於,但是寺院不比家裏的府宅,沒有那麽多的講究,而且來寺院都是為了清修。

    待頭發幹透之後,夏棋給她順了順,直接披散著也沒有束發,然後就被她遣回房間休息去了。

    夜晚的慈雲寺很安靜,而這安靜之中還有另外的一種心靈的放空之感。

    書桌上的燭台已經被她挑了數次的燈芯,而單手捧著醫術,另一隻手則是在自己的腿上按壓著。

    直到一陣清冽中略帶殺伐的琴聲隱約傳入耳畔,才讓她抬頭看著半敞開的窗戶。

    這陣琴聲很好聽,至少讓她放下書,緩緩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不是被琴聲所吸引,而是想要看看能彈奏出如此美妙的琴聲,到底是何人。

    路上很安靜,隻有偶爾巡夜的僧人路過,雖說佛門注重清淨,可是對於那陣琴聲卻並沒有製止,周媚不由得想到,能有如此特權的想必就是那個男人。

    穿過在夜色中的月光下格外嬌豔的木芙蓉,那琴聲就在芙蓉樹的深處。

    撥開一朵花枝,雅致的八角涼亭裏,角壁下掛著宮燈,將涼亭內映襯的通亮,涼亭裏一男一女相對而做,男子品茶,女子撫琴,宛若金童玉女一般,好不等對。

    不用仔細查看,就能發現那正是葉瑖與他身邊經常跟隨著的柔媚女子。

    女子身著白色的狐裘,依稀雪白的衣衫套在身上,將那曼妙的身子彰顯的更加嫵媚,唇角的笑容也是如此的炫目,讓坐在對麵的男子,眼角的笑容都無法藏住。

    不知道為何,她覺得心口微微抽緊,好看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然後轉身落寞的往回走。

    可是剛走出兩步,就覺得自己裝進一個人的懷裏,懷抱很寬敞,透著一股與芙蓉花格外融洽的淡淡龍涎香。

    “你怎麽在這裏。”葉瑖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走神了,就這麽一頭衝了進來,她的身子很是高挑纖細,但是卻比之自己矮了近一個頭,低頭技能看到那被冷風吹起的烏黑發絲,讓那雙好看的鳳眸微微的眯起,懷裏女子與自己完美的契合度,也讓他微微失神。

    周媚一抬頭就落進一雙微微蹙起來的眸子裏,裏麵的情緒落在她的眼裏,平白透著一絲不悅。

    她後退兩步,然後俯身垂下眸子,輕聲道:“驚擾了九王爺,是民女的不是,隻是民女正在書房看書,聽到琴聲很特別,就不由自主的走到這裏,還請九王爺贖罪。”

    景玉此時也緩緩走近,見到是周媚,有一瞬間的錯愕,不過很快就笑了,“能讓周姑娘喜歡,是婢子的榮幸。”

    “姑娘過謙了,若是沒有見到姑娘,實在難以想象這優雅中帶著殺伐的琴曲會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周媚衝著景玉還禮,然後道:“既然如此,民女就不驚擾二位了,這就告辭了。”

    說完,就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往來時的方向去了,看背影,居然能從其中看出一抹清冷而疏離的味道。

    景玉眼神複雜的看看身邊的主子,再看著那漸漸消失在黑夜中的雪白身影,忍不住在心裏歎口氣。

    “爺,這位周姑娘,似乎對爺有意。”

    葉瑖聽聞表情沒有變,轉身往涼亭去了。

    “爺,婢子覺得那位周姑娘不比那些世家女子差。”景玉亦步亦趨的跟著,這個時候,似乎也隻有她敢說這樣的話了。

    “景玉想讓本王娶了商家女?”葉瑖淡淡說道,表情沒有所謂的滿意或者是不悅。

    “爺對這種事情不是從來都不在乎的嗎?”景玉心中酸痛,表情卻是沒有絲毫的流露,她知道這些年,爺對自己的好,都是有原因的,“景玉畢竟隻是下人,就算爺再衝著婢子,爺早晚都要有正妃的。”

    “本王答應奶娘要照顧你一生的,若是你想要嫁人本王會為你相看合適的世家子弟,若是你看上哪家的公子,可以盡管開口,若是你不想嫁人,就留在本王身邊,側妃之位本王會留給你。”

    景玉低頭看著麵前的焦尾古琴,不讓自己眼神裏的苦澀流瀉出來,“婢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奢望不屬於婢子的東西,爺對婢子好,婢子感激不盡,婢子以後想做人家的正妻,不願做妾,是婢子讓爺為難了。”

    “無妨,若是下定決心,就讓本王知道,奶娘對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是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那婢子就在這裏先謝過爺了。”

    她想要做爺的正妻,做被他放在心底的那個女人,隻是這是不可能的,側妃已經是頂了天的位置了,她卻不想,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爺的愛,即使這樣倒不如趁早放棄的好。

    身為女人,她看出了那位周姑娘眼底的情緒,而身為伺候在爺身邊近十年的奴婢,她摸不透他的情緒,卻也能體會出三分,那位周姑娘,算是如了爺的眼。

    既然連她這種宮女都能被爺恩賜側妃之位,若是真的讓周姑娘入了爺的心,正妃之位也隻是爺一句話的事情。

    這天下,沒有爺不能做或者是做不到的事情,就連龍椅上的那位,也攥在他的手裏。

    在接下來的時間,她除了被老國公喊去聽方丈講了一次佛經,再也沒有出過房門,一直到離開的這一日,才在下人的伺候下,坐上馬車回了承北侯府。

    回到府裏之後,她讓兩個丫頭先回房收拾東西,自己則是帶著秋書和冬畫往瀾玉堂去了。

    來到瀾玉堂,等門房的侍女進去通傳之後,才被請了進去。

    “媚兒見過外祖母。”

    “你回來了,這兩日可是沒出事?”孫氏和藹的問道。

    “回外祖母,一切都很好,這兩日聽方丈講經,倒是過的很輕鬆,有些不想回來了。”她嬌俏的說道。

    孫氏聽聞,禁不住搖頭笑道:“你這丫頭,這才十四歲就有此想法,以後可了得,看來還是要讓你少去寺院的好。”

    “外祖母可不能這樣做,媚兒很喜歡慈雲寺的景致,不若外祖母也去住幾日,那裏的芙蓉和四季海棠開的很是繁華,不觀賞一些總覺得很是可惜,而且多看看美好的事情,對外祖母的身子也是有好吃的。”可以讓你那歹毒的心思稍微歇一歇,免得過勞死。

    孫嬤嬤卻不疑有他,低頭笑著對孫氏道:“表小姐說的倒也對,這些日子夫人整日在房間裏看賬目,早就應該出去走走了,而大小姐也即將出嫁,府裏的庶務也是要讓大小姐接觸一下的好,畢竟蘇家不比尋常人家。”

    孫氏說實話,聽到周媚的話也著實有些心動,想了想笑道:“還是等些日子吧,等鄰近年下的時候,再過去住兩日倒是可以。”

    之後,她在瀾玉堂和孫氏又說了一會話,這才領著丫頭出去了。

    剛走過後花園,就看到趙若語從外麵回來,她上前衝著她福了福神,卻發現趙若語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走進了自己的院子,似乎是並不想過多的搭理自己。

    冬畫看到後,等人消失在院裏,才小聲嘀咕道:“什麽人啊,就算是‘長輩’也不能連‘長輩’的樣子都沒有,不過是個庶出的,也太囂張了,小姐,您說這位二小姐是怎麽回事?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

    秋書則是捅了捅冬畫的腰眼,對著齜牙咧嘴的她低聲訓道:“這種話等回到自己的院裏再說,若是讓有心人聽到,你是讓小姐救你還是不救你?小姐寵著你,你倒是越來越口無禁忌了。”

    冬畫說完後也是覺得時機不對,對於秋書的訓斥也虛心接受,隨後默不作聲的跟著走沒回了拾翠院。

    回到寢室,冬畫就對夏棋和春琴說起這件事,春琴走上前對周媚道:“婢子回來的時候,就聽到院裏的嬤嬤說,這兩日,二小姐每日都出府,昨日上午好像還是宜陽侯府的馬車來接人的,據門房說,車簾坐著的是個女子的聲音,所以婢子覺得,說不定就是宜陽侯府的三小姐。小姐您說奇怪吧?明明二小姐和三小姐隻是見過一次,如今弄得好似兩人就成了好姐妹一般,比自家姐妹的關係都要好,不知道夫人是怎麽想的。”

    周媚隻是笑了笑,未作言語。

    “小姐就真的不好奇嗎?不是說那位三小姐以後要入宮參加選秀的嗎?為何會同二小姐走到一起?”

    “誰知道呢,也許是真的單純想要找個玩伴吧,與我有何關係。”她慵懶的坐在美人榻上,麵前的黃梨木小幾上擺著幾樣鮮果,雖說現在的鮮果並不多,但是卻架不住這裏是豪門,隻要有錢有勢,什麽東西是得不到的。

    拿起一個水分飽滿的蘋果,放在唇邊哢嚓咬下一口,清脆爽口。

    “雖說我理解你們想要收集情報的心情,可是也不要誰的私事都要去挖一挖,有的事能當笑話聽聽,有的事聽來隻會平白壞了心情,你們也不嫌累。”

    她們還不是為了自家小姐著想,現在居然被嫌棄了?

    四個人齊刷刷的覺得委屈,不過後來想想,也就罷了,她們平時該如何就如何,小姐不願意管,她們可不能什麽事都不知道。

    美美的睡了一頓,清晨照例去給孫氏請安。

    剛走進正堂,一道高亢的聲音就竄進耳膜:“哎喲,這不是咱們的表小姐嘛,可是終於舍得回來了?”

    越是臨近年關,趙若蘭的心情就越是急躁,正因為距離她的婚期著實不遠了,明年三月就是她大婚的日子,這些日子她也不跟著夫子學習四藝,隻是整日裏在自己房間做嫁衣,雖說府裏也有自己的繡娘,不過裏衣和喜蓋還是要她自己做的。

    裏衣上的花樣是母親親自為她選的,若是嫁給喜歡的人,她自然是會滿心歡喜的做嫁衣,連繡娘都不用,可是現在……

    “是,回來了。”她衝著趙若蘭笑了笑,就走到趙若仙的下手坐下,然後接過侍女遞上來的茶水,慢慢的啜飲著。

    趙若蘭被她這反應氣的臉色都紅了,如同全部的怒火打在一團棉花上,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傷害,自己的怒氣不減反增,憋得她胸口都要炸開了。

    “蘭姐兒,別欺負媚兒。”孫氏在上首笑著斥責道,然後對眾人道:“這眼瞅著就要進入十一月了,年關將近,你們伯祖父家的大表姨今年要來探親,到時候你們眾姐妹湊在一起熱鬧熱鬧,出去玩也好,蘭姐兒可莫要失了儀態,明年就要成親了,即將成為新人婦,可不能丟了侯府的顏麵。”

    趙若蘭心尖疼的厲害,若是怕丟侯府的顏麵,就不會讓她這個嫡長女嫁入商戶了,私下裏她也知道,娘其實有打算將妹妹送進宮裏,她對於孫氏更是有著諸多的不滿,不過還是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娘,女兒總覺得這裏衣的料子不是很好,聽說媚兒家裏開著綢緞莊子,料子也是西域獨有的,舒適輕便,不知道媚姐兒是否可以送姨母一批紅色的料子?”

    孫氏聞言,也是笑眯眯的看著周媚,似在詢問她的意見。

    周媚心裏冷笑一聲,不過麵上卻並不顯,抬頭看著趙若蘭那唇角譏諷的笑意,點點頭道:“這不是大問題,若是姨母不嫌棄的話,明日我就讓鋪子裏的掌櫃給姨母送一匹。”

    說完,看到身邊的兩個大小姐也是雙眸閃現出一抹神采,她自顧笑道:“幸好隻是一匹,若是再多的話,我家的鋪子著實拿不出,如今臨近年下,鋪子裏的客人特別的多,布料不是自產自銷,早晚會脫貨,若是想要好的,還是要等到十二月才可以,那個時候家裏的商隊就會回來,也能帶回來新鮮的布料,到時候媚兒自會選一匹好的料子,來孝敬外祖母。”

    孫氏滿意的點點頭,女人對於衣裳的抗拒,可不會因為年齡而有所減少。

    “媚兒有心了。”

    “這是外孫女孝敬祖母的,畢竟明年媚兒也就及笄,是斷斷沒有繼續住在侯府的道理,外祖母對媚兒照顧良多,這是應當應分的。”

    說完,就看到孫氏那微微變色的表情。

    剛才的好心情瞬間就被這個丫頭給攪和了,明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再說能留下這麽長的時間已經是很好了,如今她家中有父母,是沒有常年伴在自己身邊的道理的,若是時間久了,她這個侯夫人的名聲還真的就別要了。

    隻是守著這麽一座金山卻不得,讓她心裏別提多膩歪了,好在表姐下個月就要進京了,到時候再做決定。

    就算是郭姨娘去了她的院子又如何,就算是她出身風塵,曉得各種醃臢事又如何?隻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讓這個丫頭名聲受損,她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她這輩子竄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承北侯府是她的天下,如今侯爺身子羸弱,誰還能越得過她去?別說是一個小丫頭,就連宣景月,趙承胤,趙琪珊不都是被她逼沒命的沒命,殘廢的殘廢,出逃的出逃?就算背後有安國公府,她也相信,若是到時候周媚名聲受損,除了妥協,還能有別的辦法。

    前段時間,孫嬤嬤也說過,不知道周媚是否能治好趙承胤的雙腿,她卻不以為然,莫說是當初太醫都說藥石罔效,就算是有本事,這都好多年了,她還真的能成為神仙佛祖不成?在竹潯院的眼線說周媚時不時的回去給趙承胤治療腿上,可是這都好長時間了,半點好轉都沒有,除了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但是那雙腿依舊是駭人的很,斷斷是沒有治好的希望的。

    “是啊,這眼瞅著媚兒就要及笄了,你這丫頭是二月生辰對吧?”

    周麽笑著點點頭:“讓外祖母費心了。”

    “傻丫頭,說什麽傻話,女子及笄可是大事,到時候外祖母定會為你備一份大禮的,保證你這丫頭喜歡。”

    “多謝外祖母厚愛,媚兒感激不盡。”

    “好,知道你懂事。”

    平時從瀾玉堂出來的時候,身邊的丫頭都覺得小姐雖然也是笑著,但是感覺卻和今兒不同。

    今日的小姐,似乎是笑的格外的開心。

    “媚兒的心情似乎是很好。”趙若蘭走出來笑道。

    “是啊,外祖母說送給我一份及笄禮,我心裏自然是高興的,大姨母是否也有禮物要送給我?”

    “……”趙若蘭的牙齦咬的生疼,這個該死的小賤人,自己都沒有從她身上得到任何東西,她居然敢開口主動和自己要。

    “自然是要送的,我和大姐三妹都會送上一份禮的。”趙承飛在旁邊笑嘻嘻的說道。

    周媚心裏打了一個響指,這個小世子自從自己來到府裏,和她說過的話絕對不超過三句,今兒主動開口,倒是顯得很是突兀。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靜靜的等著了。”說完,衝著三人福身點頭,就離開了。

    “飛哥兒,你亂說什麽,誰要送她及笄禮?要送你送。”趙若蘭氣急敗壞的道。

    找承認卻幹脆的點點頭:“我自然是要送的。”

    “你居然向著外人?”她氣的差點沒跳腳。

    找承認上前拉著趙若蘭的衣袖,對她道:“大姐,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趙若蘭就算是心裏有氣,也不能不給這個弟弟麵子,他是一母同胞的親人不說,就是身為如今的世子,在下人麵前她就不能甩臉色。

    三人來到趙若蘭的院子,趙承飛坐下後,直接開口道:“大姐,你心裏是不是有什麽解不開的心結?若是有,就和我說說,這幾個月大姐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控製了。”

    趙若蘭聞言,表情頓時就僵住了,好一會才梗著脖子道:“我能有什麽事讓你這個弟弟擔心的,你就做好你的侯府世子就可以了,我的是不用你擔心。”

    “大姐說錯了,我是你的親弟弟,你今兒在母親的院子外麵那樣明著找周媚的麻煩,我如何能不過問?府裏那麽多人看著,若是在侯府受了委屈,她難道就不能回周家?到時候母親就不隻是訓斥大姐這麽簡單了。”

    她好一會沒有說話,最後想了好久,才趴在桌上,轉動著空茶杯,低聲道:“我不想嫁到蘇家,太遠不說,還是商戶,我可是承北侯府的嫡長女,為何就不能留在京城?還是說母親覺得京城的男子,我都配不上?”

    趙承飛心裏歎口氣,他就覺得大姐是因為婚事的問題。

    “大姐是否覺得蘇家的大少爺配不上大姐?”

    “難道不是?”她聲音忍不住拔高反問。

    趙若仙在旁邊眨眨眼,想了一會,點著下巴道:“其實我也不希望大姐離家這麽遠,以後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麵,我問過下人,他們說從京城要江北坐馬車要五六日,還要做十天半月的船,很遠的。”

    趙承飛雖說也是不願意的,但還是開口道:“莫說蘇家是皇商,到時候皇商采選,蘇家的那位七小姐也是在人選之列,封妃那也隻是時間的問題,如今大燕朝用得著蘇家,就絕不會讓入宮的女子有任何的損傷,大姐想必也知道母親的決定,咱們承北侯府,到時候能不能比得上蘇家都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若是蘇家落魄了呢?我豈不是跟著受牽連?”

    “天下大勢,朝代更迭,哪裏有一成不變的,就說是大燕朝,曾經的建國勳貴,如今昌榮的又有幾家?咱們承北侯府最初不也是布衣起家,後來達到鼎盛,然後逐漸落魄?誰又說得準,蘇家會不會有位主朝堂的一日?再說如今的蘇家家主就是蘇家的大少爺,姐姐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還有何不滿意的?屆時誰能撼動得了姐姐地位?”

    被弟弟這麽一開導,至少趙若蘭的心裏不是那麽的難受了。

    “我心裏……”是有一個喜歡的人的,隻是她自己都很清楚,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大姐!”趙承飛的語氣沁著一抹嚴肅,“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大姐心裏再想什麽,你不該想更不能想,若是真的一意孤行,最後的下場不用我說大姐也知道是什麽,莫說到時候侯府不會成為姐姐的後盾,傷害到侯府的顏麵,母親是絕對不能坐視不理的。”

    她的臉色瞬間就白了,眼神中也透著痛苦的掙紮。

    許久之後,才垮下肩膀,算是給了趙承飛一個答複。

    趙承飛神色複雜的看著大姐,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嚴厲,隨後道:“大姐,我都是為了你好,如今承北侯府在帝前不得寵,父親更是掛著空值沒有月俸,如今府裏都靠著母親獨自支撐著,她很苦,咱們不能再為母親增添困擾了。畢竟要護著咱們三個人,著實不易。現在父親還吊著氣,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屆時,若是母親也病了,咱們三個就真的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了。”

    “……我知道。”

    見她似乎正在認真考慮自己的話,找趙承飛才起身帶著長隨離開了。

    他是承北侯府的世子,這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了,莫說是殘疾的大哥,就是頭腦有些問題身子羸弱的二哥與之聯合,都無法撼動自己。

    如今他年紀還小,但是兩年後的開科,他卻已經決定要去參加科舉,大燕朝爵位隻是爵位,不能代替官職,勳貴子弟得祖上庇蔭,就算是不能進入殿試,隻要入得皇上的眼,以及等謀的比寒門學子更好的官職。

    承北侯府現在需要他,但是對於他,卻隻是一個起點和跳板,早晚有一日他要讓整個大燕朝認可他的實力,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與別家勳貴子弟碰麵,就隻是喝點吃點心,順帶傾聽而已。

    大姐若是不嫁如蘇家,蘇家如何會支持承北侯府,這門親事可是母親好不容易說下的,豈會讓宣紹淩和大姐的一點點可笑的愛情所影響。

    就衝著大姐那個性子,莫說是嫁入京城勳貴,就是嫁入蘇家他都覺得不會太過好過,可是他卻可以保證,隻要侯府有他一日,他就會讓她在蘇家過的輕鬆一點。

    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不過若是她敢壞掉他的計劃,莫說是親姐姐,就是親娘,也要踢開給自己清除障礙。

    想到那個周媚,他其實有些不以為然,如今蘇家幾乎已經稱得上是他的囊中物了,還要個不上不下的周家有何用?好在那個女人還算老實,否則的話不用大姐冷嘲熱諷,他也會早就下手除掉了。

    不過大姐也著實是太笨了,若是討厭暗中耍手段就是了,何必要在口舌上爭那一時之快,明明和他是留著相同血液的親姐弟,卻如此的不長進,也著實太過悲哀了。

    回到拾翠院,周媚就讓春琴和夏棋收拾藥箱準備去竹潯院,自己則是坐在旁邊獨自發呆。

    “小姐,您在想什麽?”春琴收拾完,走過來問道。  [ban^fusheng]. 首發

    她聞聲抬起頭,看到背著藥箱的春琴,笑著站起身:“沒事,咱們走吧。”

    她居然忽略了趙承飛,原本以為是個普通的孩子而已,誰知道居然會有那樣沉寂的眼神。

    其實也是她想的太過簡單,就連甄子萌那般無憂無慮的小女孩都想的那麽多,何況是身為侯府世子的趙承飛了,何時她也變得如此輕敵大意了?

    不,其實也不是如此,是那個小子太安靜,每日都能見到最少一次,隻是因為他很少和自己說話,就被忽略了?

    這不是她的性子!

    所以歸根結底說明了,那個小子有著她所不知道的黑暗性子,若說老實的話,承北侯府還真的有一個,那就是二少爺趙承禮,真正的安靜的好似不存在一般。

    看來計劃要稍微改變一下,對付一個孩子雖說有些不道義,但是對於周媚來說,分分鍾的沒有任何愧疚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