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落葉歸根終有時若曉清歌又雲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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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禦宮,拓跋陵與大臣們一同處理政事的地方。

    不知拓跋睿正跟著跑來的答呂晏齊隻身進入,因為拓跋陵不喜歡侍衛跟著,所以這裏靜悄悄的,就算是一座無人的孤塚。

    “王上,您召見臣下,有何要事?”答呂晏齊恭敬問道,雖然他一心向權力巔峰攀爬,可一手將他提拔的拓跋陵,卻非常的尊敬,沒有半點逾越的企圖。

    黑紗遮掩之下,一個坐在臥榻上的人緩緩動了下撐著頭的右手,用略微沙啞的聲音低語:“看看地上。窀”

    答呂晏齊不解,上前半步,果然好像踢到什麽,遂借著幽光細細看去,結果竟是一個已經被弄到看不清人形的人。

    答呂晏齊驚詫,“這,這是……”

    且聽座上之人冷冷哼了一聲,“東衛放在西陵的細作。”

    答呂晏齊再次驚詫,可看看拓跋陵那並不愉悅的樣子,還有那細作幾乎已經殘破不全的屍身,便知道這個細作自始到終都沒有吐露半點打聽到的事。對於沒有用西陵蠱卻可以將人心控製如此,答呂晏齊心中不得不佩服。

    他低下身看了看那屍身,隨後勒令侍從將他拖走,他的神情也較剛才凝重許多,沉思片刻,突然一怔,“王上,如今西陵蠱在西陵人身上大多都是可以成功的,卻隻有一個軟肋,若是這細作寧死不說的事,一定是我們西陵最為核心的秘密。難道……”

    始終閉著眼眸的拓跋陵輕輕蹙動下眉頭,而後一點一點將眼眸抬開,猛的抽過身後長袍,沉步向答呂晏齊走來,走至身邊,頓步,冷冷說道:“年輕將領自身不足,無法讓士兵信服。年邁將領不能種西陵蠱,孤不甚信任。不過,孤卻想到了一個身體條件在眾人之上,將士們也會信服的人選,如果這個人能成功種上,那麽正好順水推舟,踏平東衛,指日可待。”

    人選?答呂晏齊有些意外,可是在他心裏,也並非全然不知道拓跋陵心裏想的是誰。他並沒有驚喜,而是眉頭緊鎖,略有躊躇道:“王上,這個人選,務必三思……臣……懇請皇上三思!”

    答呂晏齊言罷,單膝跪地,他雖崇尚權力,卻也不想讓西陵走入滅亡,哪怕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可是他抬起頭看向拓跋陵,卻發現不知不覺中,這個曾經與自己一同興奮討論國事的男人,臉上已經失去了對任何事物的動容。他的相貌依舊是絕美傲然,可半垂的眼眸卻如死人般暗淡,身上散發的凜然與震懾,也再不是當年那個拓跋陵可以比擬,更重要的是,此時的拓跋陵,是那般的冷靜,冷漠。

    似是感覺到了視線,拓跋陵緩緩將眸子側過,一下對上了答呂晏齊的雙眸,凜冽中劃過一道藍刃。

    答呂晏齊感到一陣,迅速低下頭不敢直視。

    而門口拓跋睿也剛好聽見這幾句話,還雖然不擅武力,但頭腦卻無比聰慧的他,霎時覺出一陣不好,卻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樣。

    他們說的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人?他們所說的事,又究竟是什麽事?而他們又想對那個人,做些什麽?

    “除了孤所想的這個人,你還有其他人選嗎?”裏麵再度傳出拓跋陵的聲音,答呂晏齊也沉默了,回音久久在宮中回蕩。

    半晌,答呂晏齊低下頭,回道:“沒有。”

    聽了他的話,拓跋陵冷哼一聲,收回視線,“既然這樣,你就去辦吧。準備好,就可以找澤兒來,他一定會活下來的,作為……第一個,種下西陵蠱的王族。”

    澤兒……澤兒……

    王兄,拓跋澤,西陵蠱——!

    門口拓跋睿忽然縮動眼瞳,聽到門這邊傳來了響動,他心下一緊,急忙躲進了旁邊的樹叢,環胸背著身等著接了令的答呂晏齊。而此刻的他,終究沒從剛才父王所說的事情中逃脫出來。

    昨夜斷情殿裏的可怖之景依舊曆曆在目,多少人因為種蠱失敗,不僅成為地下亡魂,而且走得都不安寧,甚至死無全屍。難道這樣還不夠嗎?為什麽連王兄……連父王他自己的兒子……

    怎麽樣,怎麽樣才能保全王兄?拓跋睿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拚命在心裏捉摸著……

    他若有所思的抬頭,結果卻突然坐倒在地上,消瘦的臉上盡是恐懼。因為不知何時,答呂晏齊已經自殿中走出,他就這樣站在樹叢的邊上,看了他不知多久,雙眸仍舊如昨夜那般冷冷淡淡,不帶任何一點情感。

    “二殿下,偷聽不是一件好事。若是王上知道了,你也逃不了責罰的。”答呂晏齊說道,然後傾下身靠近拓跋睿,“無論殿下聽到什麽,都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大殿下,可以嗎?否則,若是大殿下失了性命,便是你的責任了。”

    答呂晏齊傲慢地整整衣服,回身走開,可那蒼白若紙的臉上,此刻也多了些動搖。

    拓跋睿愣了一會兒,他雖不善言語,可正因如此看人更加入微,他明明看得出,這個答呂晏齊雖對自己這麽冷漠,可是對王兄卻是有情分的,他是真心待王兄,正如王兄真心尊敬著他。

    如是一搏,拓跋睿攥了拳頭,突然就從樹叢中跑出,快步跑到了答呂晏齊的麵前,橫手攔截道:“答呂老師,睿知道老師是不忍對王兄做那麽殘忍的事的,一定還有其他方法,一定還有——”拓跋睿拚盡了全力想要說動答呂晏齊,可答呂晏齊仍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便在這時,答呂晏齊出口打斷了拓跋睿,“二殿下想的是對的,答呂確實不忍對自己一手教出的學生做這種事。若是有別的方法,答呂也不會做如此之事,何況大殿下還是西陵的太子殿下,稍有差池,對西陵也不好。但,既然沒有別的人選,王上的命令又是絕對的,做臣子的,不能違抗。”

    答呂晏齊說罷,便恭謹行了個禮,隨後將視線收回抬了步子。

    拓跋睿滿心焦急,忽然做了什麽決定一樣,一把拽住了答呂晏齊的胳膊,道:“我……我呢,我可不可以替代王兄!這樣,這樣不是都解決了!”

    答呂晏齊步子一頓,看向拓跋睿,上下打量了下他纖瘦的身子,擰眉,有些不屑地哼笑一聲:“二殿下,您?”

    拓跋睿略有發顫的點了頭,雙眸卻是堅定。

    答呂晏齊忽然失笑,“二殿下,這可是會丟性命的事,斷情殿、鬼域裏關押的那麽多壯士,他們能存活的尚且不多,更何況是從小身體就虛弱的二殿下。二殿下怎麽也是王上的血脈,豈可讓二殿下白白送死?”

    “世上沒有絕對之事!”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答呂晏齊言罷,冷哼一聲,似是懶得再與這年輕氣盛的少年爭辯,拂袖離去,不再回頭。

    被丟在原地的拓跋睿緊緊咬著下齒,因自己的無能而自責著,同時有一股倔強自骨子裏席上,“斷情殿……鬼域……”

    他陷入深思,在下著什麽決心。

    忽聽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睿!”

    拓跋睿突然回了神,回身看向扶著傷口走來的拓跋澤,他眉梢見喜,又有些緊張,而後匆匆上前去攙扶重傷未愈的拓跋澤,“王兄,你怎麽來了!”

    拓跋澤擰眉,將睿一把攬入懷裏,臉上也不見了笑容,“你為什麽來這裏?”拓跋澤抬頭看看紫禦宮的牌匾,心裏有著抵觸。

    拓跋睿不願將聽到的事告訴拓跋澤,隨後盡量勉強自己說道:“隻是,來看看父王罷了。”

    拓跋澤眉心更緊,有些不相信拓跋睿的話,同時也覺得自己的這個弟弟好像有什麽心事,於是又問:“睿……有話想對我說嗎?”

    半晌,拓跋睿掙脫開來,認真地對拓跋澤道:“王兄,今夜我們一起陪母後吃晚飯吧,好久沒有一起了。”

    拓跋澤有些意外,當然是不會拒絕弟弟的提議,爽快地答應,然後突然就用力跳在了拓跋睿的背,“看在我帶傷來找你的份兒上,背我回去吧,屁股好痛。”

    拓跋睿一愣,已經聽到耳畔狐疑傳來的哀怨之聲,他無奈一笑,伸手穩重拓跋澤的身體,然後往東霖宮返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