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晟雪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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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脈息平和無一絲跳動,宛如千年的冰山,偶爾風雪飄過,也立刻銷聲匿跡,葉雲不語,又翻開眼皮看了看,虎口鉗著下巴左右打量播。

    冰僵的身軀觸手處隻給人無邊的寒……

    似乎是為了驅出他的寒氣,又似乎是為了保存他的遺體,葉雲盤膝坐上了榻,右手握住北宮晟的左手,掌心交合處,碧色的流光溢出,如流風飛雪般在北宮晟身邊縈繞,直至越來越大,凝出淡淡光澤的水晶球,將兩人包裹。

    世界好似靜止了,不論窗外的風雪聲呼嘯再大,在這個帶著淡綠色光暈的氣流層中,萬物無聲,一切擊打在上都歸於寧靜,連最細微的發絲都不起半點飄動。

    隻有清碧如山湖海蘚的身影淺淺呼吸,挺直的脊背亦如風化的山鬆,毅然不動。

    很快,氣運丹田,氣息也慢慢淺淡,閉目間,寧神合一跫。

    天亮的時候,葉雲緩緩睜開眼睛,瞟了眼始終無一絲呼吸的北宮晟,靜靜拉過被褥給蓋好。

    金梨走進,上前看了眼榻上僵直卻麵色不轉青灰的身體,將晨茶遞給葉雲,低歎了口氣。“熹景帝有心了……”

    熹景帝是葉雲登基後的封號,其實他並不喜歡人如此稱呼他,倒不是他過於雲淡風輕不以皇廝自居,而是“帝”字的字眼太過沉重,宛如千斤包袱,他自問還沒如此大的功績,也沒那種憂國憂民的心思。

    北宮晟也曾經笑話過他,空有一身為皇為帝的本事,偏偏兩腳踹不出一個屁。

    如今他真想對北宮晟這混蛋說一句,你倒是能踹的出屁,你醒來啊!

    收回深思,他抬眸看著金梨淡淡一笑。“喊我葉雲即可。”

    “啊……”金梨回看,對視上眉目雋秀如皎皎之月,周身氣質清潤宛如山泉水墨般的男子,麵頰赫然一紅,飛快垂下頭。“那怎能使得,主子就是主子,屬下不會唐突。”

    葉雲一怔,淺笑道:“無妨,都隻是個稱號罷了,何況這也並非西燕,你如此喊萬一被有心人聽見豈非暴露?”

    西燕朝堂複雜,二王爺穆禦傑頻繁滋事,葉雲孤身一人回西燕,麵對穩固如山的其他勢力,也算如履薄冰,孤軍奮戰,所以每次來晟天,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都極度小心。

    金梨聞言,麵頰更紅,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羞澀,匆匆點頭,應了要求。

    “那……葉,葉,葉大哥,外麵靈堂一切都布置完,已經沒有什麽要忙的事情了,換我守著皇上,您去看看有什麽遺漏的嗎?順便……順便去用點早膳……”

    納蘭芮雪的命令亦如軍令,對於普通的宮廷司儀,操辦紅白喜事,怎麽也要準備個把個月,小門小戶也得準備個三天,但是對於訓練有素的龍門,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金梨作為如今宮錦衛的首當領頭人,執行力就不比說了,在納蘭芮雪的熏陶下,說話更是雷厲風行,精銳果敢。

    如今像今日這樣吞吞吐吐,實乃少見。

    葉雲瞟了眼榻上的男人,緩緩搖頭。“不必看了,你辦事我放心,而且我不餓。”

    一句肯定讓金梨心赫然一躍,開始不受控製的砰砰亂跳,談吐間聲色更是緊張,急切。“不餓也得吃點呐!如今皇後不在,您就是主心骨,萬一遇到緊急情況,我們都要靠您指揮,您可要保重身子……”

    金梨說到一半住了口,因為她發覺自己越來越高揚的聲調讓葉雲偏頭投去詫異的一記。

    對視上那雙比琥珀還要晶瑩深邃的眸光,頓時感覺臉上灼燒如烙鐵,一口氣憋在氣管,再也吐不出半個字,頓了頓,急忙飛快偏頭。“……我多言了,葉大哥既然不餓,我先告辭,您有事喊我……”

    說罷轉身就走,葉雲睫毛輕顫,看著金梨亦如逃跑般的背影,思緒慢慢飄回南通煙雨的歲月,一個總是一身青粉色衣衫的少女也是如此給自己盛湯送飯,也是一樣的每每慫下腦袋飛快跑開,那時候,他什麽都不明白,隻當小姑娘是被他冷淡的姿態嚇的不敢言語。

    如今想來,唇角多了幾許苦澀。

    如果早些明白,是否就不會把雪兒的擁抱當成在南通唯一的溫暖,是否那時在他的心底,會記住另一個女孩慢慢蛻變的容貌。

    是否……

    垂頭看著腰間一塊已經洗的褪色的漂亮花結,精密的針腳細細繡著漂亮的“雲”字,他輕笑。

    命運會被改寫,他會愛上另一個女孩?

    ……

    金梨剛出門,就對上了匆匆回來的影月。

    緊蹙的眉心讓金梨心砰然一跳,正回神色,緊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影月探頭朝屋內看了看,接到金梨確認無事的眼神後,微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搖頭歎氣道:“這邊沒出事就好……皇後……找不到太子殿下!甚至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什麽!”金梨驚呼。

    一夜了,以龍門的明線暗線追蹤能力,鷹鷲傳信,封鎖城門的速度,加上皇後那從來百無一疏的判斷,沒道理會放任一個孩子在皇城方圓百裏間悄無聲息的走丟而不得一點消息!

    莫不是已經死了?被埋了?被沉入水底了?

    金梨心砰砰亂跳,都忍不住朝最壞的方向思考。

    影月明白她所想,也蹙緊了眉頭,其實這個結果大家都有猜過,如果敵人是來複仇的,太子隻需要消失,就足夠引誘皇後出手,至於太子的死活,恐怕不會顧及。

    特別是……後半夜,皇後突然告訴她們有可能是那個心狠手辣沒有死絕的亡命之徒蕭赫的時候,這個猜測就已經無聲在每個人心裏打轉。

    這世間,有人為權,有人為錢,可蕭赫就是那種為了殺人而存在的人,他不出手就不出手,出手就隻為魚死網破。

    亡命之徒,一生隻為折磨北宮晟而存在,你期望他留什麽後手?有什麽顧忌?

    這樣的人太過可怕,在他們的心頭就重重撒上一片陰霾。

    所以她聽命匆匆回宮,就是想親自確認一下這邊有沒有出事。

    皇後已經隨著赫連親王東進尋人,隻怕短時間內不會回來,這些日子,她需要兩頭跑,傳遞消息了。

    ……

    金梨與影月在門外小聲交談著,葉雲蹙眉聽著風中傳來的隻字片語,緊緊鎖了眉頭,再垂頭看時,榻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瞳仁定定睜開,同他一樣,在聽著門外的聲響。

    當兩個人的聲音遠去,湖心苑恢複一如既往的寂靜。

    葉雲雙臂抱懷,冷冷的看著榻上的男人,嗤出一聲鄙夷的聲響。“舍得死回來了?”

    北宮晟愣了愣,隨即動了動手指,坐直身子,感覺周身還不算很有氣力,有些身體機能還在緩緩恢複後,靜靠在榻邊調息氣息,白了葉雲一眼,唾道:“說的我好像故意去死一樣。”

    下一瞬,一道碧光銳閃,他被人死死的掐住脖子。

    北宮晟抬眸,看著麵前絲毫不手軟的男人,臉因缺血被憋的通紅。

    葉雲近乎咬牙切齒的罵起來。“北宮晟!我看我直接掐死你得了!你他媽死一次還不夠,還要接二連三的死!嚇人很好玩是不是!我送你一程,替天行道好不好?你活著幹嗎?為何不去地府報道,都說好人不償命,禍害一千年!你去地府把你剩下的九百九十多年過完,別為禍人間了行不行!”

    “咳~咳咳!”一直到麵前這個欠扁的混蛋徹底氣短,如瀕臨死絕的魚幾乎快要斷氣的時候,他才憤憤的收回手。

    但精銳的褐瞳裏,殺人的淩厲一絲一毫都不曾褪去。

    北宮晟大口喘息,剛醒來的身體讓他提不起半點反抗的力量,緩了好半天才將氣順過來。

    正想罵人,怒視過去時,卻發現對麵的青碧色衣衫的男人已經微紅了眼眶。

    口中的話頓了頓,還沒說出口,一個擁抱就將他牢牢的禁錮在了胸口,微帶哽咽的聲音也從耳廓傳進腦海。

    “你這混蛋!!!”

    剪短的四個字,一個厚實的擁抱,讓北宮晟黑瞳定格在空氣中顫了顫。

    葉雲也在垂頭間將臉掩麵在北宮晟的肩膀,心中百感交集。

    要知道他在得知北宮晟醒來那一刻,心裏竟然湧升出了一股說不出的喜悅,沉浸在心頭三年的徘徊一瞬間像是瓦解的包袱般潰堤。三年前的事情太錯綜複雜,幾乎沒給他任何反應的餘地。

    雪兒出事後,他從初夏的彷徨中回神,那一刻,沒什麽事情比雪兒的性命更重要,連西燕封封催急的信箋,他都壓根沒有理會過,隻一心跟蘇子安想辦法製藥。

    直

    到有一天,北宮晟讓他回西燕,找找有沒有別的救雪兒的辦法,他才踏上回國的旅程。

    結果剛回國,他就被顧林山老前輩徹底絆住了腳步。

    顧林山沒讓他去找藥,而是打醒了他,讓他看清如今西燕的局勢,之後一係列的事情,顧林山都從旁協助,幫助他迅速取得實質性的皇權。也化解了靖王穆禦傑的種種揭發他與北昌有染的罪狀。

    等西燕那邊塵埃落定的時候,接到的卻是北宮晟的消息……

    與一封北宮晟出事前,從北昌寄給他的信箋。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

    ‘情非所迫,退而無果。我若亡,雪托付……’

    那一刻,他才知道北宮晟將他騙回西燕是為了什麽……對這個對自己至始至終信任的男人,心底千萬句說不出的話。

    明明多想提刀把其剁了,明明知道大丈夫何言心殤,尤其還是對混蛋,可看到這個男人安然無恙的活在自己眼前,在三年一千多個日夜等待的背後,他發覺自己竟然真的忍不住眼角的濕熱。

    時間一分一刻的過去,葉雲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千思萬轉,北宮晟緩緩抬手,似匡扶般慢慢拍了拍背,一字一句道:“穆天昊……”

    “我沒事……”葉雲心情因他這個動作慢慢平複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淺淡的聲音又細弱如蚊的響起來。“你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葉雲這才想起來北宮千縈的事情與先前很多疑問,鬆開懷抱,坐直身子,想聽北宮晟仔細說說。

    不料“砰!”迎麵就是一記重拳。

    “你沒事!你大爺的當然沒事!你他媽真想勒死勞資,然後鳩占鵲巢是不是?穆天昊,我看你真是二十四年和尚當變.態了!男人你也抱!惡不惡心?”北宮晟厭惡的看著眼前的人,甩了甩錘的生疼的手背,又整了整衣衫,拍打胸前,似乎想將屬於葉雲的氣息盡數拍走。

    滿臉嫌棄之色氣的葉雲腦海火光蹭蹭蹭的亂竄。

    抬手用指背蹭了下破裂的唇角,看到那絲絲血跡,瞬間有種將北宮晟掐死床上毀屍滅跡的衝動。

    他媽的!他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覺得北宮晟有人性!進水了才會舍不得北宮晟去死!精神分裂了才會去傷心!

    去他大爺的!北宮晟這種人就該被千刀萬剮,永世不得超生才對!

    似乎是感受到了葉雲在想什麽,北宮晟拍完已經,冷瞥一記,嘲諷道:“就算我千刀萬剮,也改變不了你惡心的事實!”

    “……”

    下一瞬,再一次“砰”的聲響,先前被喊聲驚動的金梨與影月急匆匆跑進了院落。“葉大哥!出什麽事了?”

    葉雲扶著唇角,冷笑看著一樣掛彩,被揍倒榻上的男人,慢慢悠悠道:“無事,你們下去吧。”

    金梨與影月對視一眼,聽屋子的確沒什麽響動後,又緩緩退出了苑落,沿著長長的湖心走廊,一步三回頭的狐疑走了出去。

    ……

    屋內,北宮晟重新坐直身子,抬手摸了摸被揍出的鼻血,狠狠白了葉雲一眼,回歸正題。“出什麽事了?我聽她們說我兒子?”

    隔著院門,聽的不是很真切,但是一屋子醒來居然隻有葉雲在身邊,怎麽想都覺得詭異。

    葉雲抱懷冷笑。“你繼續裝死唄,再裝幾天等你兒子被蕭赫殺了,媳婦也跟赫連長恭跑了,你再醒不遲。”

    “……”北宮晟無語,大大的鄙視了葉雲一記,一邊消化著信息,一邊起身穿衣。“神經病!你看我想故意找死的人嗎?”

    “你不找死把你自己經脈弄斷幹嘛?”提及著,葉雲也有很多不解。

    別人覺得北宮晟是為了滿足兒子的心理,父愛體現也就算了,可沒人比他更了解這個男人有多不要臉,好不容易醒了,雪兒在身邊還沒占便宜占夠呢,能去死?

    以他的了解,北宮晟這種人,恐怕寧可重新生個兒子耀武揚威,也不會為了這個去冒險將自己弄到垂死的邊緣。

    加上南通那次重傷,血流成那樣都將小命算計的好好的,三年前聽說遭遇了非人的虐.待每個人都隱隱不敢提及,他檢查的時候卻發現屁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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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對上昨夜發現的要死不活,明明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卻身體恒冷不變,不起屍斑,沒有屍變的狀態,他就覺得。

    這男人他媽的能死就怪了!

    北宮晟利落的穿好衣服,晃了晃手腕,開始套靴子,同時不屑低唾。“廢話!你他媽經脈接錯了,你不弄斷重接?”

    要說鬱悶,誰有他鬱悶?

    當初將氣流全部渡給雪兒母子後,他的確丹田如虧空的大海,隻剩下萬丈深淵,這次醒來後,丹田隱隱有股鬱氣好似揮散不出來,因為經脈不通,無法施力,特別右手腕,稍微用勁提劍就酸困異常,他以為自己是退步到正常人的狀態,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恢複。

    若不是之後兒子不斷逼問他,他或許不會嚐試著去運流嚐試嚐試,也就不會發現他奶奶的,不知道哪個王八蛋給他把經脈接錯了!

    接錯的經脈何其脆弱,稍微一用勁就斷,動也不能動,隻好讓自己身體再次回歸到遊離自修的狀態,龜息閉氣,再由體內氣流自己遊走,借助碧木屬性的長生氣流不斷的滋生,修複。

    隻是不知道是氣流長時間不用,已經混雜一團了,還是怎樣,總覺得體內有股雜氣,想要抽離出純粹的碧木氣流十分不容易。

    正當他神遊的意識最艱難的時候,右手源源不斷的碧木氣流如春流之水,慷慨的澆灌大地,引導著他體內的各係氣流各歸各位,碧木靈長,生生不絕,直到遊遍所有經脈,探知腹腔五湖四海,終究全部化歸於丹田。

    葉雲其實並不知道他的情況,渡氣流進去引導,也隻是見北宮晟身體狀態奇怪,想用氣流嚐試看能否喚醒。即便不能喚醒,以他氣流任督相通,也能最快感知到異常,看看北宮晟到底在搞什麽鬼,而且若有危險,以他的金鍾罩封天印氣流屏障,也能保北宮晟毫發無損。

    所以這完全是誤打誤撞,而聽到北宮晟更離譜的“死”因,簡直無語……

    想來想去,也隻有那二愣子蘇子安了!

    北宮晟扣著袖腕,想著始作俑者,黑瞳半眯成弧,透出一分嗜殺。

    百裏之外,接到消息往回趕的蘇子安看著必經的山路間一名擋路,帶著半塊熟悉麵紗的女子,咽了口口水,怎麽都沒膽量經過。

    隻得遠遠躲在鬆樹背後抓耳撓腮。

    突然,一股冷顫入心,他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揉揉鼻子,看著北方煞氣如雲,咽了口口水,慢慢一步步退後,拔腿跑走。

    山路上,聽到些許聲響的女子回頭,麵紗下,清亮的雙瞳透著精銳與等待交織,身側丫鬟扶著她的手臂小聲勸慰著:“夫人別急,老莊主說了,這次怎麽也讓少莊主回莊與你成親,補上洞房,這條是他的必經路,絕對能堵上,抓回去!”

    張春華靜靜的看了眼天色,恬淡的笑了笑。

    追了十年,女子韶華皆負。可抓的了人,抓的了心嗎?

    有些累了,奄然的半闔雙眼,她,其實隻是想問他要一份退婚的休書罷了……

    ……

    穿上衣衫的北宮晟銀光一閃,從屋子翩然躍出的時候,葉雲終於相信這個男人一切都恢複了。

    隻是隱隱間又有些什麽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匆匆腳步,兩人此刻也是要去救北宮千縈。

    隻是從湖心苑走出,驚呆了在場所有的人。

    一方麵是因為“詐屍”一方麵是因為……三年未見了,北宮晟還是那麽的雋美的令人發指!無暇移目!

    一身泗州錦雪緞上身,如絲如紗的麵料飄然如雪,又泠泠如冰,擺動間能泛出魚鱗般的極其淺淡的冰藍色。鑲著銀藍鎖邊的立領在挺拔的身姿下更顯氣勢淩然,貴氣逼人。

    眉目雋美,麵如峰刻,星魂熠陽,華動九天,那凍顏般的俊魅簡直比那萬年的天山雪蓮還要通透。

    連葉雲都忍不住多瞟了兩眼,不得不說,北宮晟的確是天然的衣服架子,哪怕隨手撿了件衣櫃裏最素錦的衣衫,也能將純白傳出飄然若仙的感覺。

    不過……當他的眸光落到北宮晟腰間的一枚極其通透的白玉佩時,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接到側方毫不吝嗇投來的鄙夷打量,北宮晟不屑的麵色不改負手大步前行,隻是鄙夷愈演愈烈,完全

    沒有收斂的意思後,他終於忍無可忍。“這隻是避毒的星瑚玉!”

    “嘁!”葉雲不屑出低哼出一聲,一副‘你當我不知道你打算去帥過赫連長恭,色.誘納蘭芮雪?放心,哥們我不笑話你。男人嘛,偶爾穿衣打扮,男為悅女者容的娘娘腔一把也沒什麽。’的表情,憋的北宮晟徹底啞言。

    人都是會變的。

    特別是像葉雲這種本性純透如雪的人,一旦惡魔的基因被激發,也能將“善解人意”扭曲到最大境地。

    一路行來,接受著四周錯綜複雜的眸光,北宮晟知道他又再一次“被死亡”了!倒也沒太在意,可經過前殿的時候,看著大大的“奠”字與漫天的白綾,還有那極其醒目的牌位,還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朝葉雲看去,葉雲也隻丟下一個“別問我,問你媳婦去”的眼神,繼續裝高冷。

    側方,一群身穿白孝,本都不情願前來的宮妃看到他的出現,短暫的驚喜過後,立刻嚶嚶跪倒,哭成一片,一個個梨花帶雨,好不可人。

    殿堂正中,丞相趙佑看著負手走出,即便沒穿龍袍,也給人一股鋪麵淩然的帝君貴氣,隻淡淡的掃眸間就有種天下萬事盡數囊括在手的氣度非凡男人,心微微一緊。

    得到北昭帝極發腠理,一夜之間暗歿的絕頂機密消息,他的心五味交雜。

    這三年多,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他因為得皇後信任,對於北昭帝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皇後對外宣稱隻是養病,但他明白,其實隻是一個活死人罷了……

    聽舍妹回來告知街頭偶遇時,他那夜的心極為不平靜。三年下來,說親的人有千千萬,可他眸光隻看到一個女人。

    赫連世子他也知道,隻是他一直堅信著,如今天下沒有一個人會像他一樣,全心全意,不含一絲雜質與叛變立場的隻忠於晟天,能與皇後同心同德,同夢同望的為了共同的目的打拚。他以為,或許再過個一二十年,等太子繼位,他位列權臣之後,或許……

    可以效仿柏臨公,三公太保,以太父的身份娶太後……

    但北昭帝醒來的消息讓他的一切臆想都掐斷了,正在黯然神傷的時候,又傳來了暗歿的消息,明知道這種心情簡直是道德淪喪,妄為人臣,天理不容,可他真的難以抑製心頭的淺淺興奮。

    不過當他看到牌位與皇後的安排時,明白那個女人寧可讓自己“死”掉,沒名分的存在世上,也要繼續維持北昭帝在晟天的空想存在,心赫然一痛。

    靜靜抬眸,看著這個三年未見,卻在一出現,就三次改變他心情,震撼心鼓的男人,靜靜打量後,慢慢黯垂了眸光,唇角也牽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天之皎輝與地之螢火嗎?除了這樣的比喻,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形容彼此的懸殊。

    一瞬間,他突然明白自己歡喜也好,痛徹心扉也罷,甚至千萬種設想規劃,或許都是多餘……

    認清事實,收斂心思,低眉叩首拜伏道:“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嗓子喊出,全場所有人頓時如夢初醒,知曉原因的,不知曉原因的,被詐屍嚇愣的,還有很多皇宮裏三年來從未踏足過朝和宮,今天第一次來憑吊,卻見到北昭帝活人的。頓時跪倒,山呼一片。

    萬歲?

    被咒死一萬次的太歲吧?

    北宮晟沒理會全場的震撼,隻單單冷掃了一眼傳聞中與雪兒關係甚好,先前眉色之間情愫暗動不斷的男人。鼻息間淡淡哼了一個音節,繼續看著靈堂蹙眉,直至眉頭越來越深,帶出漫天冷冽。

    感受到那股煞氣,全場不知該不該起,垂頭間麵麵相覷。

    完全的忽略讓趙佑麵色閃過一縷尷尬,那淡淡的鼻息音,好似在無情嘲笑著他的自不量力,也在彰顯著天之驕子對他們這種凡夫俗子的不屑。

    偏殿的宮妃們都邊哭邊興奮的絞著帕子,即便是葉雲,也深深感受到他們所站的方位盡數是能將人射穿成萬洞的殷切。

    金梨與影月此刻也趕了過來,麵對著已經清醒的北宮晟,滿眼全是不置信,心裏有千萬個疑問,看著人多也說不出口。隻得眸光裏暗暗泛光,欣喜無限。

    隻是不移動的步伐讓葉雲感覺不甚好,被眸光射成靶子不說,特別是北宮晟那幽黑緊蹙的眸光慢慢退卻深思,漸漸充斥進一股熟悉又令人後襟發毛的

    幽魅深邃。

    含著滿滿算計淡掃一圈,最終落到了他身上。

    揉揉鼻子,他轉身朝外走去,同時小聲道。“正事要緊。”

    不想,北宮晟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湊到跟前無比邪魅的笑道。“這個也是正事!”

    “……你……想幹嘛?”他說不上心裏哪裏在發毛,如鈍刀刮肉,凜的厲害。直覺告訴他不要接話,可還是嘴快問出了聲。

    北宮晟將他撥回身子,目視牌位小聲道。“我娶她不容易。”

    “……所以呢?”葉雲心頭不祥的預感又勝了一層。

    想說,關我屁事!你們夫妻倆一人假死一次挺公平的!

    可想到雪兒昨天那珊瑚水珠般的淚光,為了和北宮晟齊手並肩這一路的努力與艱辛,心又不知道哪裏在軟的發疼。

    他知道北宮晟的意思,如果這場奠禮真的落實的話,不管棺材裏是不是有人,雪兒必將以已故的身份,從此見不得光,那麽,北宮晟再想娶雪兒,又要麵對新的身份問題,麻煩不說,北宮千縈與北宮心萱的身份又會尷尬。

    皇室娶親有多麻煩,他十分明白。

    可……他真的不覺得自己能為北宮晟與納蘭芮雪這場偉大的愛情再奉獻什麽!

    尤其……像他這樣未婚多年的大好青年!誰忍心摧殘,對吧?

    但是北宮晟卻真的忍心,魅笑的勾勾唇,露出兩璿令人炫目心動的梨渦,示意葉雲不要緊張,這樣的忙對他來說是小意思後,好似壓驚般先對金梨勾了勾手指。

    金梨不解,但也上前,聽吩咐的途中朝遠處那幫殷切探看的女人看了眼,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嚇的驚呼一聲,原地一跳。

    葉雲微怔,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北宮晟要幹嘛,麵色一白,一把揮開北宮晟緊扣肩膀的爪子,一道炫目的碧光如風影而竄,瞬間消失在冥堂。

    更快的,銀光如流星蝴蝶,緊隨而去…… ㊣:㊣\\、//㊣

    徒留全場人的錯愕。

    影月上前,悄悄走到金梨身邊,小聲問道。“怎麽了?葉大哥的表情好像很……”

    金梨咽了口唾沫,搖搖頭。“皇上太能玩了……”

    這……不是要葉大哥的命麽?

    “怎麽能玩?”影月仍是一頭霧水,不過聽說他們的皇上很是……能欺負人崩潰。

    壓低聲音,金梨的話又引的影月差點跳起來。

    “聽說……以前葉大哥給皇後當過替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