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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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家要如何抉擇,鳳酌沒多想,總歸這些也不關她的事。

    盛典第一天,想看白家玉雕助興的。最後還是沒能瞧上。白元瑤出了那樣的事,哪裏還能上台親自動手玉雕,故而雖覺遺憾的同時,又對她與鳳修玉之間多有各種揣測,一時間,整個安城的人都對白鳳兩家津津樂道起來。

    白家提前散了賓客,對第二天的解石。倒是承諾能如約進行。

    是以,鳳酌沒同鳳一天等人一道,她反而和樓逆將易中輔給送回嶽麓書院,又十分恭敬有禮,言辭懇切的慎重拜托了一番,話下之意,不乏對樓逆做學問之事的關心。

    易中輔撫著銀須,對鳳酌暗自留心打量,臨進書院前。他隱晦地瞥了樓逆一眼,眼中的滿意再自然不過。

    鳳酌回了桃夭閣,約莫鳳修玉出了這樣的大事。鳳一天是不會差人來喚她,故而早早地用了夕食,散了發髻,在書房裏看樓逆習玉雕。

    白日裏,鳳缺使的手法,已經盡數被他給記住了,眼下還原出來,一絲不差,雖不是第一次見,可鳳酌還是對樓逆這種卓絕的天賦歎為驚止。繼而是一股子與有榮焉的驕傲。

    徒弟這麽厲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她這個師長日後教導不了,要如何是好?

    真是件無比傷心的事。

    樓逆將一套的手法都練了遍,末了才淨手,將白元瑤的打算事無巨細地跟鳳酌說道一二,無非是要帶以一手玉雕解要的本事為嫁妝,讓鳳家以半條龍溪子玉玉脈為聘禮,且最重要的一點,無論是玉雕解要還是玉脈,都將由白元瑤日後誕下的子嗣來繼承,旁的任何人休想插手奪一星半點去。

    這才是白元瑤最為厲害的地方,她將白淵和鳳一天的心思摸的透透的,曉得如果單是將玉雕解要作為嫁妝,送到鳳家去,白淵說什麽都不會同意,更不會答應她嫁給鳳修玉,而鳳家,那半條龍溪子玉玉脈,白送給白家,鳳一天也會拒絕,但將這兩樣都盡數放到她未來的子嗣身上,這兩人秉著無法言說的豺狼心思,勢必會讓步。

    且,之前還有二長老淩辱白元霜致死的事在前,白淵以此逼迫些許,鳳一天想著息事寧人,也會鬆口。

    而待白元瑤真與鳳修玉有了婚約後,才是她有本錢對白家主母進行報複的時候。

    如此一番費盡心機,所求的,不過是與仇人站在同一地位,方能大展身手,叫仇人深惡痛絕而毫無辦法。

    白元瑤,為一個“仇”字,當真是連自個也算計了進去,說是粉身碎骨都不為過。

    鳳酌抿了抿唇,她眉心一蹙,也不知是覺白元瑤偏執太過,還是為她不懂保重自己都惋惜,轉而淡淡的道,“愛恨二字,全由一念之間。”

    樓逆將案幾上的小點心挑了山薔薇味地送到鳳酌手裏,又給她倒了盞茶水,“愛也好,恨也罷,有這念頭,白元瑤日子才不至於難過,是以,也算是好事。”

    聽聞這話,鳳酌看著手裏的點心一頓,意味不明的問,“若你是白元瑤,你也會如此行事?”

    樓逆怔了下,他指尖摩挲著點心碟子邊緣,嘴角有微末淺笑,分明是笑,卻像是艱澀的悲涼,“小師父為何會這般說,弟子與人無仇無……”

    他說道這,聲音漸小,後至熄音,也沒能抬頭敢看鳳酌。

    這模樣的樓逆,讓鳳酌沒了吃點心的心思,有些事,在上輩子她心裏明白的很,諸如樓逆從未說起過的身世,還有他那個神秘的娘親,以及身上不能見人的胎紋……這些種種,他不說,她也就不問,總歸,她信他便是。

    感覺到鳳酌的目光,不帶審視和懷疑,樓逆情不自禁單手覆麵,從五指指縫之中,依稀能見他彎起上翹的嘴角弧度和鳳眼中沉鬱的冰寒,像是扭曲的漩渦,帶著呼嘯的風,就能將人引到暗無天日的深淵裏去。

    “小師父哪……”他輕喚了聲,繼而是連綿不絕的低笑,一聲又一聲,在他背後像是升騰起肉眼不可見的猙獰巨獸,誰若是招惹了他,他便能一口吞了去,“小師父懷疑一下弟子,也是好……”

    然,他這話還沒說完——

    “啪”的輕響,鳳酌一巴掌拍在他額頭,將那點滲人的陰沉給打散,“胡說八道,你是為師徒弟,哪有師長不信弟子的道理,再讓我聽此言,下一次就不是一巴掌了。”

    她說著,還揚了揚小巧的拳頭。

    樓逆愣了愣,起先心裏翻湧而出的乖戾,一瞬如初雪消融,再不見半點蹤影,仿佛鳳酌的那一巴掌,竟帶有神奇的功效,讓他心頭沉靜下來,覺安適。

    他含笑眯眼,拉著鳳酌的手,就著她指間的山薔薇點心,輕咬了口,感受到舌尖的香甜,他才複又平常,“小師父教訓的是,是弟子想岔了。”估來估巴。

    鳳酌琉璃眼瞳瞪圓了,瞅了瞅手裏被咬了個缺的點心,索性一口塞進他嘴裏,嫌棄地拿帕子擦了擦手。

    樓逆幾口咽下,繼續笑道,“弟子心性不定,還望小師父日後多多在旁督教才是。”

    鳳酌動了動身子,正襟危坐,肅著臉,一手屈起敲著案幾道,“自不必你說,沒了為師在旁,總有起子小人欺辱上門,何時見你動手打回去過?”

    說完,她深沉地注視著他,頗為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末了,還無可奈何的歎息一聲,仿佛這徒弟沒了她照料,就成時時被人欺負的小可憐,這般不爭氣,叫她如何能放心?

    不說鳳酌與樓逆之間如何,單說回了府的鳳一天,一進正廳,就摔了一副上好的柴窯骨瓷茶盞。

    早在半路就徹底清醒過來的鳳修玉當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嚷道,“父親,這是有人構陷我,兒子何其無辜!”

    鳳一天在外人麵前的那點冷靜消失殆盡,他指著鳳修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幹脆上前,將他一腳踹倒,罵道,“還無辜?你都毀了人家黃花大閨女的清白,你還無辜上了,保不成你還有貞潔之說?”

    鳳修玉雙膝雙手著地的爬過去,一把抱住鳳一天的大腿道,“父親,是鳳三那賤人害我,那房間裏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白元瑤,起先是鳳三……”

    聞言,鳳一天臉上厲色閃過,他緩了口氣,壓下怒火道,“從頭道來!”

    當即,鳳修玉將之前鳳宓找她,說是要幫他將鳳酌抬為侍妾之事一一說了,後還多道了句,“父親,大妹妹說萬無一失,也說鳳三本是有意於我,兒子這才鬼迷了心竅啊!”

    鳳一天這會才曉得,自己長子居然已經長成了這樣的德性,尋花問柳就罷了,臨到了事兒,將一應罪責往旁人身上推諉,便是連自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都下的去手。

    他也自來曉得鳳宓心思重,往日想著總是女兒家,他一為人父的,並不好過多問詢,可不曾想,她竟大膽到連兄長都能當槍使。

    這兩兄妹,還真不愧是他鳳一天的種,心機手段,沒臉沒皮,一樣不差,隻是可惜,眼光太短,心胸狹窄,注定是上不得台麵的貨色。

    想到此處,他又想起樓逆來,若他的兒女有此子一半的德性,約莫也不會被人反算計的這樣慘烈。

    不用說,今日這一切,他想都不用想,就能確定是出自樓逆的手筆,也就能說明,為何在玉雕助興之時,樓逆要冒出來給鳳宓下臉子,這都算計到他師父的頭上了,還不準別人反咬一口。

    “滾!”鳳一天不想再看到鳳修玉,他將人踹開,又低聲道,“從今往後,你若再招惹鳳家子弟,就小心你那雙腿。”

    鳳修玉驚懼非常。

    “少家主的位置,你若乖順了,自然還是你的,旁的,莫怪我日後無情。”再不爭氣,怎麽也是自己的長子,鳳一天還是多少留了情麵。

    鳳修玉連滾帶爬地出了正廳,他本想回自個院子,結果,腳步一轉,就帶著憤恨的神色去了鳳宓那邊。

    這當,鳳宓在閨房中,麵色白沉,她握著手裏的篦子,細細的篦?將她手心給磕出了紅痕,她亦無所知,腦子裏一直浮現的是樓逆臉上那抹諷刺又輕視的笑。

    她憤恨咬牙,隻恨不得將鳳酌、樓逆兩人大卸八塊才解心頭之恨。

    鳳修玉闖進來的時候,她胸腔之中的那股子恨意像是有了宣泄的途徑,看著還一身狼狽的兄長,無數的毒計皆閃爍不定。

    “大哥,你來的正好……”她端起作派,企圖在行蠱惑之言。

    然而,鳳修玉隻冷笑了聲,他揚手一巴掌就扇在鳳宓臉上,那半張雪白麵頰頓時就紅腫了起來。

    鳳宓雙目圓睜,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鳳修玉,似乎想不到往日對她還有所疏離畏懼的兄長,今個居然敢對她動手。

    鳳修玉心頭也是有懼意的,然而他隻要一想到鳳一天已經動了要擼掉他少家主身份的心思,再多的遲疑都成怨恨,“鳳宓,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連少家主的地位也不保?今日之事,你前幾日怎說的,隻要我壞了鳳酌清白,她便不得不從我,可今日呢,白元瑤又是鬧的哪一出?”

    鳳宓眸帶濃烈的恨意,她再不掩飾半點,嗤笑了聲,“你這樣的蠢貨,也配是鳳家少家主?”

    “我若為男兒身,早弄死你八百回了。”鳳宓笑了起來,她指著鳳修玉,輕蔑地啐了口。

    被旁人如此辱罵,鳳修玉早就不講情麵了,偏生眼下還是他的親妹妹這般待他,那種譏誚的眼神繃斷他最後的理智,他揚起手就要衝過來,並大罵道,“賤人!”

    聽到響動,外麵的婆子躥進來,將鳳宓護住,並大喊著護衛。

    鳳修玉無法得逞,他心頭還畏著鳳一天,不敢再惹施肥,隻得記下這遭,轉身離去。

    “滾,都滾出去!”鳳宓大喊一聲,簡直無法容忍,她尊貴的鳳家嫡女,也會有今日,便覺周圍所有的人,都是在看著她的笑話,心頭越發恨意蓬勃,端的是讓她再無法忍受!

    而鳳家人不曉得是,鳳一天將五長老鳳缺請來,兩人將正廳的門給關了,誰也不曉得兩位長老談了什麽,隻是半個時辰後,鳳缺又麵無表情地回玉園了,而鳳一天找來府中總管,讓人明日就去請安城媒人喜娘,先將一應聘禮置預先備下,約莫那意思,隻等白淵點頭,兩家就要立馬結成姻親。

    頓時,又是幾人喜來幾人憂。

    估摸樓逆多少能揣度到一些,可對鳳宓與鳳修玉的反目成仇,卻是誰都沒料到的,原本就是兩自私自利的人,盡管是兄妹,可在利益糾葛麵前,特別是鳳修玉,又豈能不計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