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簡直就是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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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盛寵不衰?”
樓逆高深莫測地笑出聲來,連綿不絕的笑聲像是起伏不定的山巒,叫人揣測不出深淺。他狹長的鳳眼中漸次升騰起玄色漩渦。能將人給溺斃了去。
嫿崢額頭抵地,渾身瑟瑟發抖,光那笑聲,就讓她想起那些死不瞑目的頭顱,大睜著眼,望著天,地麵被鮮血染紅。端的的帝王一怒,浮屍千裏。
“那你可曾預言到,皇後是誰?”他倏地這般問,意味不明。
嫿崢不敢隱瞞,“是王侯謝家的姑娘,謝家百年門風清正,所有的人都曉得那謝家姑娘與公子是自小指腹為婚,日後帝後和鳴,堪稱絕世良配!”
聽聞這話。樓逆猛地就麵露殺機,他居高臨下地盯著嫿崢,許久之後才問道。“為何不是鳳姓?”
嫿崢琢磨不透這話下的深意,隻曉得畢恭畢敬地回道,“公子後宅,並無鳳姓女子。”
樓逆薄涼的唇抿成直線,他眸色有閃,心裏曉得嫿崢的話並不可盡然相信,可也想不透如若自己真的問?了至尊之位,為何鳳酌不在他身邊,這斷然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他冷笑了聲。言語冷若冰珠的道,“記著,你根本不會預言之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應當曉得,若想嚐嚐粉身碎骨的滋味,便盡管到處言道去。”估宏役血。
“婢子不敢,婢子可以起誓,婢子若有違公子心意,當天打雷劈,萬箭穿心,不得好死!”嫿崢也是個狠的,她雖然懼怕樓逆,可也曉得在這個時候斷然不能有一絲的猶豫。
樓逆背剪雙手,他狹長的眼眸一眯,就道,“你想要什麽?”
他太明白,世間事絕無天上掉餡餅的道理,故而對主動貼上來的嫿崢,他也是半點都不信任的。
嫿崢終?足勇氣,她抬眼飛快地掃了樓逆一眼,又乖順的道,“婢子要報仇!婢子隻想懇求公子,待公子成就至尊之時,能高抬貴手,幫襯婢子一把。”
她說這話的時候,白皙的臉上流露出刻骨的怨恨,仿若心裏囚了條惡毒的蛇,吞吐不定的猩紅信子,隨時會暴起。
大約是人,便都有弱點,而樓逆最喜的,便是握著別人的利害之處,如此他才能放心。
他沒直接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反而淡淡的道,“伺候好三姑娘。”
話未完,他便繞過嫿崢,拂衣離去。
良久之後,嫿崢才敢直起身來,她彎腰拍了拍裙擺,垂落的青絲掩去臉上的神色,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中,整個人都寂寥成了水墨色。
一夜無話,且說第二日,鳳酌才剛從宿醉的頭疼中清醒過來,主院那邊,鳳一天就差人過來請。
她本欲喚赤橙過來綰發,哪知樓逆進來,身後還跟著低眉順眼的嫿崢。
鳳酌眨了眨眼,看著今個一身鴨卵青斜織紋繡竹長衫的徒弟嘴角含笑的進來,她倏地就想起昨晚喝醉了之後還踹人的事來,麵頰微微發熱,她猛地重新栽倒回床榻裏,身子一滾,將被子覆在身上,暫時不想見他。
樓逆無所察,他站在屏風處,朝著裏麵道,“小師父,可還難受麽?”
“出去!”鳳酌悶聲傳來。
樓逆也覺自己在內室不妥,故而腳步一轉,就去了外間的榻上等著。
沒了樓逆在旁,嫿崢總算覺得吸氣都順暢了,她將手上纏枝蓮花的黃銅盆擱在架子上,才撩起粉櫻暗紋的紗帳,輕言細語的道,“姑娘,時辰差不多了,主院那邊還等著,容婢子上前伺候。”
鳳酌一把掀開錦被,沒見樓逆的身影,她這才抬眼細細看了麵前陌生的婢女。
嫿崢攏著手,站在床榻下,半垂眼眸,“婢子名嫿崢,日後便是姑娘身邊的貼身婢女,婢子定盡心盡力服伺姑娘。”
鳳酌冷淡地嗯了聲,她已經想過了,既然樓逆非要留著這人,且還要放她眼皮子底下,以她的身手,這人再多的心思,她也是不怕的,眼下挑不出錯來便罷了,等她抓住油頭,定要除了她。
渾然不知鳳酌心裏已經對自己定了死罪,嫿崢扶著馮鳳酌起身,然後拿來外衫,一一為其穿戴好,末了,又是淨手淨麵,如此忙活了一個早上,才算將鳳酌捯飭妥當。
至於朝食,鳳酌卻是壓根就不打算在桃夭閣用,她帶著樓逆,身後還跟著嫿崢,大步就往主院那邊去。
主院次間,鳳一天和鳳缺,正在用朝食,沒旁的女眷在側,便不興那多的規矩,鳳一天邊用膳邊在跟鳳缺說著什麽,盡管都是鳳一天在說,鳳缺在聽,如此這般,他一人也說的自得其樂。
鳳酌過來的時候,恰好趕上,她也不客氣,與兩人見禮後,琉璃眼瞳的眸子就直勾勾望著桌上的早膳,半點都不曉得矜持一下。
鳳缺瞅著她那貪吃的作態,不經又想起昨晚兩人的對飲來,嘴角竟依稀浮起一絲弧度。
鳳一天的目光卻是落在樓逆身上,他招呼兩人坐下,吩咐再添碗筷上來,就似笑非笑的對樓逆道,“一場盛典,還成了樁姻緣,樓小子覺得滿意否?”
樓逆先是不慌不忙的為鳳酌盛了半碗瘦肉粥,又為她夾了點清爽的拌菜到她盞中,見鳳酌用開了,這才難得的回頭對鳳一天道,“這種事,家主莫不是問錯人了,小子隻管的到小師父哪桃夭閣幾分的地兒,鳳家的,卻是無法,是以,滿意與否,不是看家主的意思麽?”
曉得樓逆是在耍滑頭,就拿鳳修玉沾染上白元瑤一事來說,鳳一天無比確定,這裏麵,若沒有樓逆的插手,鳳修玉豈能那般容易就被人算計到,特別那手段還是鳳宓謀劃的。
對自己這個女兒,鳳一天多少還是了解的。
“樓小子,今個我就告訴你,”鳳一天夾了個蟹黃小煎包,他這話一落,手中竹箸就那麽輕輕一夾,就將那煎包劃成兩半,且斷麵平滑,端的是和刀削的一般,“當有一日,參天巨樹轟然倒塌,樹下依附的,將會無一幸存。”
言下之意,便是再隱晦的警告樓逆,畢竟不管再怎麽說,鳳修玉也是他的兒子,他能自己鞭打,但不能容忍被旁人算計。
樓逆眯了下眼梢,初初遮掩掉鳳眼之中的深沉。
鳳酌吃完小盞中的拌菜,抬起頭來,她瞥了樓逆一眼,後驀地起身,往自己盞中連夾了兩個煎包,送至鳳一天麵前,眸子晶亮孺慕地望著他道,“三兒功力不夠,有勞家主。”
鳳一天握竹箸的五指一緊,瞪著鳳酌,連頜下美須都翹了起來。
沒人瞧見鳳缺嘴角的弧度深了些許,他撩起袖子,也夾了蟹黃小煎包,默默地放到鳳一天麵前,就那麽神色淡淡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樓逆很不厚道地嗤笑出聲,如若不是擔心鳳一天摔碗離去,他也很是想那麽幹一次,同時,又覺得心頭溫暖非常,曉得鳳酌那麽做,全是為了給他暗暗的張目。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鳳一天,你是家主又如何,她自己的徒弟輪不到他來訓。
端的是護短的可心非常。
鳳一天憤恨地一筷子插在小煎包上,冷哼了聲,就對身邊布菜的婢女吼道,“還愣著幹什麽,不曉得動手!”
婢女何其無辜,隻得咽下了這委屈,拿了鋒利的小銀刀,動作利索的將煎包分成幾小塊。
鳳酌夾起點,左看右看,像才想起什麽似得,偏頭眉目稚氣懵懂地問鳳一天,“家主,數日前,三兒的師父鳳寧清跟三兒說,她心慕個男子,但那男子得隴望蜀,得了三兒師父全心的歡喜,竟還對三兒師父說,心慕於三兒,想要效仿古朝,來個娥皇女英,三兒覺得,這怎的和女學先生教導的不一樣呢?”
鳳一天神色已經冷了,他目光銳利如電,盯著鳳酌,渾身就散發出不怒而威的氣勢來。
就是鳳缺,也是停了動作,他眉頭一皺,就越發的冰冷了。
鳳酌視若無睹,她繼續說,“女學先生有言,一日為師,終日為父,是以,三兒當師父如親母,如若娥皇女英共侍一夫,那與母女以色侍一男,有何區別,先生說,這是亂人倫,要被浸豬籠,死了都要淪為畜生。”
鳳一天幾乎是咬著牙回道,“是,先生說的很對!”
鳳酌笑了,她放下竹箸,讚賞地拍了下手,一雙眸子純澈無比的望著鳳一天道,“其實要三兒說,還是這男子可惡,貪心不足,朝三暮四,簡直就是個賤人!”
“啪”的輕響,鳳一天手裏的竹箸斷了。
“既然是賤人,哪裏能讓賤人有好日子過呢,三兒覺得,這等賤人,再犯到三兒麵前,三兒為了維護咱們鳳家姑娘的名聲,必須要將賤人給打殺了去!”鳳酌說的義正言辭,完事,還眨了眨眼,問詢道,“家主,不知三兒行事還妥當?”
鳳一天要如何說?他哪裏聽不出來鳳酌指桑罵槐,說的就是他那長子——鳳修玉!
“哼,”鳳缺冷冰冰的出聲,他轉頭看著鳳一天,“再遇這樣的下流坯子,你隻管來與家主說道,家主定會給你公道。”
卻是一句話,就將鳳一天的後路給斷了,那一瞬間,他忽的就心生了疲憊出來,對鳳修玉,枉他足智多謀了一世,卻養了這麽一個貨色。
可他還是不得不道,“是,五長老說的對,但有委屈,都能來主院與我說。”
鳳酌笑彎了眸子,她起身給鳳一天夾了菜,“三兒現在覺得,家中有嚴父,約莫就和家主一樣,多叫人孺慕呢。”
從鳳酌開始說起那事,就一直不甚有表情的樓逆,這當也附和道,“從前小子娘親在時,也是這般和說的,家有嚴父,方能心生敬畏。”
鳳一天第一次覺得,這兩人不該一道,一個能言善道,手段了得,一個拳腳厲害,直接果斷,再沒有比這兩人更適合的補益了,連坑起人來,也是一套接一套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