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除非他奪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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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夜的功夫,樓逆被冊封為王,賜號端的消息整個京城都曉得了。

    這天的朝堂,是樓逆第一天上朝。他綰白玉小冠,博帶飄然,穿著對襟大袖衫朱衣的朝服,下係朱裳,襯以白花羅中單,束以玄色大帶,壓玉佩、錦綬。著白綾襪黑色皮履,豁然之間,很是有番清貴威儀。

    他往朝中一站,起先還交頭接耳的朝官們頃刻鴉雀無聲,不時有人偷瞄過去,感歎九皇子生的出眾的同時。又覺他沉穩的讓人心驚,哪裏像是生長在鄉野民間,不通禮俗的沒見識蠢貨。

    樓逆攏著雙手,微微垂眸,心裏打定主意,不管朝堂之上如何風起雲湧,他裝模作樣一番就是了。

    眼下他親王的身份已是諸皇子中的頭一份。再露鋒芒,還不叫其他幾位皇子勾結起來先針對他?

    很快。時辰一到,明黃龍袍的聖人與氣勢蜚然的皇後??而來,聖人一撩袍擺當先坐到龍椅上,皇後落後半步。在小太監的攙扶下,這才落坐到龍椅之下垂掛有輕薄紗幔的椅子上。

    那小椅,儼然就是把縮小的龍椅。

    樓逆跟著眾位王公大臣行了大禮,在太監尖利的嗓音中起身,就聽見聖人一拂寬袖,朗聲道,“諸卿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聖人這番作態,朝堂眾臣已經怪不怪,有奏請的,假惺惺與聖人回稟。

    樓逆一聽,這奏請內容無非都是對聖人的歌功頌德,仿若整個大夏王朝已經是歌舞升平,國泰民安,再昌盛不過。

    他眉頭微皺,瞥了眼坐在龍椅上的聖人,見其眼下有青影,麵有頹氣,疲倦不堪,不肖說,昨晚定是不知又與哪個妃嬪廝混一宿。

    聖人果然沒聽幾句就厭煩,他右手指頭蜷縮,不斷摩挲龍椅扶手。

    位與下方點的皇後將這幕盡收眼底,隱在紗幔之後,她翹了翹唇角,開口打斷大臣奏請,“聖人可是龍體困乏?不若稍作休憩。”

    這話說到聖人心坎裏,他雖很是不待見皇後,可從來不會有違自個的心意,故而虛虛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皇後真是體恤孤,孤又怎好不領受皇後的心意。”

    皇後點頭,淡笑道,“總歸朝中無大事,若有需要聖人的,臣妾稍後讓人將奏折送到聖人中和殿。”

    聖人手搭在太監手上起身,他看了眼皇後,“不必,皇後自行處理了就是。”

    話落,聖人竟當真在眾目睽睽之下先行退出大殿,叫頭一次上朝的樓逆大開眼界,若非親眼所見,他實在沒想到,聖人居然是這麽個蠢貨,也難怪皇後能輕而易舉的就將半數的朝堂都掌控在手中,這麽多年,沒逼聖人退位讓賢,已經是天大的恩德。

    這樣一想,樓逆便心生出諸多的心思來,眼見聖人是個靠不住的,自個親姨母還不知是何種貨色,若皇後真是他的殺母仇人,這仇想報恐怕還十分艱難,除非他……

    奪嫡!

    如此才可盡數將一應人等一網打盡,斬除的幹幹淨淨。

    心裏生出這樣的想法來,便猶如破土而出的種子,以他自來便壓抑著的狠厲為養,以戾氣為根,迅速的生長開來,再無掐滅的可能。

    他這樣想著,耳邊就聽到皇後似乎在喚他。

    “昨日聖人深覺小九是個孝順的,故冊封為王,賜號端,本宮瞧著,小九也是個好的,憐其幼年孤苦,另行賜字號清,賞雙王封號……”

    說完,皇後看著下麵微有吃驚的樓逆,又道,“眾位卿家可有異議?”

    擁護皇後的大臣,自是讚賞有加,還言辭華美的將樓逆好生誇讚了頓,而覺皇後擾亂超綱的王公,立馬就有人站出來反對道,“臣有異。”叉撲呆亡。

    “九皇子無功無德,賜下親王封號,已是天大恩德,何來雙王榮耀,這與大夏朝,史無前例,故而不妥。”

    “臣附議。”

    “微臣附議。”

    ……

    樓逆不動聲色,將朝堂之上意見相左的挨個都記下,心裏頓時明了哪些人是站聖人那邊,擁戴正統的,哪些又是皇後麾下的,一清二楚。

    皇後好一會沒吭聲,隻看著樓逆問道,“小九覺得如何?”

    樓逆趕緊拱手行了一禮,“古語雲,無功不受祿,端王名號已讓兒臣誠惶誠恐,再加清王封號,這等天大的福氣,折煞兒臣矣,兒臣愧不敢當。”

    他又不是傻子,分明一個端王的封號都讓其他皇子忌憚了,再加個清王名頭,還不成為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與他之前的考量不合。

    聽聞這話,看不出半點心思的皇後點點頭,當應下,“既然如此,那便作罷,不過,傳令下去,本宮予端王的賞賜多加一成。”

    樓逆一凜,便是連智多近妖的他都迷惑了,看不出皇後到底是何種心思,這先是要封他雙王,爾後輕易鬆口,便是賞賜加倍了。

    他抬頭看了看皇後,發現她正好也看向他,隔著紗幔,他也就不曉得皇後嘴角浮起一絲淡笑。

    這事按捺下,爾後便是一些正經的朝堂之事。

    樓逆見皇後一一處理下來,果斷利落,又信手拈來,似乎就沒甚事能難住她一般,若非為女子,這樣的才幹真真的是帝王之才。

    早朝退了,樓逆踩著步子往外走,才出殿門,就讓一宮人喊住了。

    他不識人臉麵,便覺得這宮人陌生的緊。

    但見那宮人垂頭一行禮,小聲的道,“皇後娘娘請端王過殿。”

    樓逆點頭,也不要人帶路,徑直就往東宮長樂殿去。

    長樂殿中,皇後已經換了鳳袍,隻穿著輕便的常服,一頭鳳冠也卸了,鬆鬆綰著根墨玉簪子,若非是身處深宮,半點都不像是尊貴無比的皇後。

    她如常拿著奏折在看,見樓逆進來,不用他行禮就先道,“勿須多禮。”

    末了,嚴嬤嬤搬了張錦杌過去。

    樓逆敏銳的察覺嚴嬤嬤看他的目光帶點奇異,像是想從他的眉目之間打量出什麽,又帶著一些突兀的欣慰。

    皇後放下手裏的奏章,輕言細語的道,“今日上朝,可有看法?”

    樓逆心思急轉直下,他一邊揣摩皇後問這話的意圖,一邊思量合適的措辭,好一會才斟酌的道,“兒臣資質愚鈍,對朝堂之事,並不太懂,有負母後期望,兒臣惶恐。”

    皇後眸色幽深地看著他,意有所指的道,“你非愚鈍,哪裏又來惶恐。”

    她似乎想起什麽,語氣有點感歎的道,“你母妃,昔年那可是個驚豔才絕的人物,作為人子,你豈能愚鈍。”

    話到最後,已帶上莫名其妙的眼力。

    樓逆垂眸不語。

    皇後也失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也沒說讓樓逆退下,她複又拿起奏折,慢條斯理地看了起來。

    不多時,就有宮女領著個小人進來。

    那小人大概四五歲,矮矮的身子,圓嘟嘟的像個球一樣,偏生還費力地抱著個茶壺,步伐蹣跚地跨進來,奶聲奶氣的就道,“母後,小十一給您送茶水來啦。”

    這聲音讓一向殺伐果斷的皇後頓的笑了起來,她抬眼神色溫和地對進來的幼童道,“小十一今個怎的這般體貼母後,可是又闖禍了?”

    那幼童抱著個白玉茶壺,本就很吃力,正往皇後那邊去,哪知樓逆站中央剛好擋了他的去路,他竟也不曉得繞個道,就那麽苦惱地皺著眉,小小的人仰頭,可憐巴巴地望著樓逆。

    樓逆轉眼看去,第一眼,目光就頓在幼童懷裏的白玉茶壺上,那茶壺整個白玉雕琢,以竹為形,壺身有翩然青翠竹葉,而整個壺柄卻是一節青竹彎曲而成,且壺蓋上有數枚白玉圈鎖成一串接連上壺柄。

    那白玉壺,分明就是他之前在平洲玉雕大比上雕的白玉竹節壺,由此才贏的了枚稀世刻刀。

    “小十一,那是你九哥,往日不是念叨麽?今個看到怎麽就傻了?”皇後笑著道。

    十一皇子立馬就喜笑顏開,他將懷裏的白玉竹節壺遞給宮女,半點都不怕生,就那麽抓著樓逆的朝服袍擺,哧溜哧溜的就要往上爬,最裏還道,“九哥,九哥,我是小十一。”

    樓逆動也不動,隻狹長的眼梢一眯,瞬間就反應過來,這可不就是五位皇子裏最小的十一皇子,為聖人身邊的宮人所出,生母難產去世,自幼便抱到皇後身邊教養。

    “九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小十一哪?怎的都不抱抱小十一?”十一皇子還年幼,根本不懂宮廷是非,也不曉得奪嫡殘酷,他隻近日老是聽人說,排行屬九的皇兄回宮了,且長的俊的很,便是仙神都不為過。

    十一皇子就這點好,除卻吃食,最喜的就是和美人親近了,況這人還是他九哥來著。

    樓逆低頭,就見那小人眼汪汪地仰頭望著他,爬了半天爬不上去,好生可憐兮兮。

    他一怔,居然覺十一那雙純粹晶亮的眸子竟和自家師父的如出一轍。

    “沒有,九哥很喜歡十一弟。”他說著,彎腰欲將人抱起來,然才一入手,就覺手上一沉,差點沒抱動。

    他目光古怪地瞥了瞥十一臉上的軟肉,又捏了捏他身上的小肉,深覺十一怕是有史以來最肥的皇子了。

    皇後一直坐那麵帶淺笑,見樓逆沒半點嫌棄,與十一也頗有親近,頓暗自點頭。

    樓逆也算找著點與皇後的相處之道,中間夾著十一緩和,他倒有心思調笑了句,“母後怎的將十一弟養的這般膘肥,也不肖讓他忌忌嘴。”

    皇後輕笑了聲,身邊的嚴嬤嬤插嘴道,“王爺有所不知,十一殿下除了那點口腹之欲,可再沒別的喜好了。”

    這一聽就是打趣的話,卻讓十一苦惱了,他皺著小臉,小手纏著,瞅著樓逆那張臉,覺得自己好似討好錯了人,誰跟他說美人都是心地軟和來著,可不見他九哥一見麵就說他膘肥。

    皇後見兩皇子相處還算好,便揉了揉眉心道,“本宮近日身子多有不濟,小九若是方便就帶帶小十一。”

    樓逆即便不情願也隻得點頭。

    他目光從那白玉竹節壺劃過,就問道,“這竹節壺倒是好看,隻雕工稚嫩,不像是宮廷所出之物。”

    說起這個,皇後臉上的笑意加深幾分,她摸了摸那白玉竹節壺就道,“是你那大皇嫂有心了,喜到處去收攏奇珍,在外得了這壺,說用來泡茗茶,很是稀罕,就送上來了。”

    聞言,樓逆心頭瞬間就有數了,曉得平洲那次,自己能得魁首,多半還是那未曾謀麵的大皇嫂開的口,當是時,就不曉得真是巧合還是多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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