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恰好合適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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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做到掌櫃的主,自然都是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的,而能做珍寶閣的掌櫃。入堂堂端王殿下眼的,又豈會是泛泛之輩。

    掌櫃聞訊出來,原本還以為隻是不大不小的事,因著牽涉縣主東家,故而需要他出麵,然,他才過來,就聽聞鳳酌如此說道。

    掌櫃頓時神色一凜,掀起眼皮,瞥了眼那男子,瞬間他就明了對方的身份。可還是老神在在的端起派頭,伸手虛引道,“忠勇侯家的徐公子,請吧。”

    那掌櫃也是人精,曉得鳳酌不明對方的身份,故而特意點了出來。

    鳳酌深刻地看了掌櫃一眼,心頭冷笑,這種忠勇侯家得,還真是和她天生犯衝不成,昨個今天都不安生。

    徐姓公子很是下不來台,他不曾想,即便對方曉得了他的身份,竟還敢這樣對待,故而一時吃不準這珍寶閣是何人的後台。

    掌櫃說到做到,當即就讓夥計將人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瞧見這幕的客人,都麵麵相覷,這珍寶閣連忠勇侯家都敢得罪,那定然是不懼的,故而對其又多了幾分的揣測。

    鳳酌滿意了,她看著那掌櫃道,“你做的很好。晚點我會跟止戈說這事。”

    掌櫃喜笑顏開,都是在端王底下當差的,有關端王府的傳言,沒有誰比他們更清楚,故而聽鳳酌這麽一說,那掌櫃幾乎能預見自個日後的光明前途。

    不過他還是搓著手,並不十分諂媚,可又恰到好處的熱絡道,“這都是小的該做的,當不的東家姑娘這樣的記掛。”

    鳳酌就喜歡這樣識趣的人。她點點頭,“你是個好的。好生做事。”

    隨後就帶著赤碧離去。

    待人一走,就有與掌櫃熟稔的上門客走近套近乎,“掌櫃,那姑娘可就是你的東家?”

    然,掌櫃像變臉一樣,瞬間就收了真切的笑意,淺淡的道,“並不十分清楚,今日原石都是從玉礦山連夜采出來的,今個一早才到,諸位好生玩道,預祝大夥人人都開出翠來。”

    三兩句話,打著太極,就將這些人糊弄過去了。

    卻說鳳酌準備回親王府,結果才在半路,就遇上從端木家找來的長隨,那長隨鳳酌記得,向來都是跟在五長老鳳缺身邊的。

    長隨旁的也沒多說,隻讓鳳酌去一趟端木家。

    鳳酌沒敢耽擱,半個時辰後到了端木家,就見五長老鳳缺竟坐在正房最上首的位置,底下才是上下端木的人。

    她進去,所有的人都朝她看來,鳳酌敏銳的就察覺到其中端木銳略帶苦澀的目光。

    “長老,您找我?”她不理旁人,隻與鳳缺言道。

    鳳缺輕描淡寫地應了聲,寒目冷卓的看著她,仿佛就能瞧見地老天荒一般。

    鳳酌不適的微皺眉,她又喚了聲,“長老?”

    鳳缺這才回神,他從旁拿出個臂長的匣子來,示意婢女交到鳳酌手裏,這才清冷的道,“這是你名下的玉礦,雖掛在端木家的頭上,一應采運事由不用你幹涉,每年都會給你紅利。”

    聽聞這話,鳳酌一驚,她當然曉得鳳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就是從前安城鳳酌也有這樣的,不過那都是幾位長老才會有,像她這樣的,即便尋出了玉礦,那也是屬於家族的,最後瓜分,也輪不到她頭上。

    她打開木匣,裏麵好幾張的契,起碼有三條玉礦都冠上了她的名字,其中還有一條是她之前找著的那玉礦,皆是礦體豐盛的。

    “長老,三兒……”她想說,這些玉礦都給長老就可,她實在不太需要。

    哪知,鳳缺擺手打斷她的話,“這是你應得的,端木家此前竄均,此後由我接手,重新糅雜安城鳳家的,所有的玉礦另行劃分。”

    說到這,他頓了頓,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淩無表情,可鳳酌就是覺得鳳缺好似想說什麽,而說不出口的模樣。

    “你是得的最少的。”良久,他才這麽道了句。

    沒有說的是,即便最少,可那三條玉礦裏的礦體卻是最豐富的。

    話到此處,鳳酌倒不好在推卻,反倒大大方方的應承了,“長者賜不敢辭,三兒就收下了。”

    鳳缺似乎想笑拉一下,然而拉扯的嘴角還未上翹,便又拉了下來,他隻是朝鳳酌點了點頭,就再不說其他。

    鳳酌出了正廳後,她站外麵低頭看著手裏的長條匣子,好一會沒回過神來,赤碧喚了她幾聲,她才揉揉眼,忽的問道,“赤碧,你說……”

    長老他為何待她略微不同常人?狀每溝劃。

    經由徒弟那麽一遭,鳳酌有點草木皆兵,她有時候覺得如果當初那帝王綠沒有送給五長老,是不是這一輩子也如同上輩子一樣,與五長老根本就是路人,他一如從前,高潔如冰,一心玉雕,心無旁貸。

    赤碧凝神細聽,好一會都沒見鳳酌說出所以然來,她抬眼皮瞟了下,小心翼翼的道,“姑娘,您是想問什麽?”

    鳳酌搖頭,既然五長老什麽都沒說,那多半是她多心了,凡事她都記得五長老待她的好就是了,日後再尋機會報答。

    鳳缺在正廳將上下端木盡數打散,自此端木家再無上下之分,隻要是姓端木的,就都是端木家的人。

    他照著安城鳳家的做派,舉出五位長老來,各司其職,其中除去他,鳳缺又特意將鳳酌的名字加了上去,另三位長老,從前的上端木中出一位,下端木出一位,還有一人,則是眼下成為周家主事人的白元瑤。

    至於鳳一天,還是坐鎮安城,並未來京城。

    待到鳳缺將所有的事都理順了,他從正廳出來,老遠就看到鳳酌在院中徘徊,並未就此離去。

    原本,他以為她已經走了。

    “有事?”他雙手背負身後的過去,嗓音冷清的問道。

    鳳酌扭頭,她笑了笑,搖頭道,“沒有,覺得許久沒見長老,想瞧瞧長老過的好不好。”

    聽聞這話,鳳缺眸色微凜,一如簌簌白雪而落,在他眼瞳之中,竟聲出些許的初雪暖意來,“我,很好。”

    鳳酌點頭,認認真真地瞧了鳳缺,“長老,好像瘦了點。”

    鳳缺斜看她一眼,大步往自個的院落去。

    鳳酌隨後跟上,她眼梢瞄了他好幾眼,見他眉目依然俊逸如鬆,不知怎的,整個人都覺得十分放鬆,就像是知有那麽個形若兄長的家人,無論前行多遠,一回頭,就總能看到的安定。

    鳳缺將她小動作瞧在眼裏,雖還是麵無表情,然一身氣息已溫和太多。

    兩人一並進了院子,鳳缺自顧自地摸出刻刀來,隨意拿了玉牌就雕琢開了,鳳酌坐在一旁,單手撐頭,有一言沒一語的隨意說著。

    她說起禦曦之,又說起深藏不露的大皇子妃,還有討人嫌的嘉琳郡主,最後皺眉道,“這京城,仗勢欺人的還不是一般的多。”

    從頭至尾,鳳缺並不搭話,聽她這麽說,看了她一眼,見她小巧的?翼皺了皺,手中刻刀一頓。

    “不過,也有好的姑娘,那禦曦之就不錯,還會製兵刃,旁的姑娘誰敢搗鼓那些,改天我介紹給長老認識,如何?”她笑眯眯的自顧自話,絲毫不因鳳缺的冷淡而氣餒。

    鳳缺澆了清水,洗去玉屑,不冷不熱的道,“不必。”

    不想得到回答,倒讓鳳酌一愣,她也不勉強,皺眉問道,“三兒有個潤黃,想雕個物件送予她,可是去了珍寶閣,諸多玉雕師父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長老覺得,我該送哪樣的,今個一早,那禦曦之還送了很是一些暗器之類的小玩意到親王府來。”

    鳳缺擱了刻刀,拿帕子擦了擦手,看鳳酌隻真的苦惱了,便稍微想了想,“不若玉鏈,古兵器者,有十八般之說,可實際,林林總總的兵器算上,不下百種有餘,你可盡數都雕成那百種兵器,若能玉扣相連為最好,若不能,當以金線串起,既小巧又新奇,玉鏈子夠長,便可繞腰際,若短了,又可纏臂膀。”

    聞言,鳳酌眸色一亮,拍手讚道,“此法大善。”

    說完,她竟起身,麵有急色,“我去買本兵器譜。”

    不等鳳缺說什麽,她朝他一揮手,就匆匆離去。

    鳳缺抿了抿唇,寒眸之中星光點點,他其實還沒來得及說——

    兵器譜,他手裏就有本。

    他悵然若失,摩挲著手裏的刻刀,俊逸如冰雕雪琢的臉沿,清透而深遠,像是無聲沉入深水之中的堅冰,緩緩被消融了菱角,與清水融為一體,再看不見任何的情緒。

    他竟然覺得,像剛才那樣聽鳳酌隨意閑聊的時光,也是無比美好的。

    世間安靜,仿若唯有彼此而已。

    然……

    指腹擦過刻刀刃角,就帶出殷紅的血痕,汩汩的鮮血洶湧而出,將那雪白的指頭染成猩色。

    他微愣,本來預計端木家事了,他就回安城。

    但是,他卻是曉得,自己眼下並不想回去,他若回去了,若鳳酌再想找他,又該去哪呢?

    且他不能與之並肩,那麽,就站她身後,像今日這樣,隻要她想,一回頭,他就在那處,不遠不近,恰到合適的距離。

    這樣,就很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