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按規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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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涼如水。

    偌大的端王府,除了留夜的宮燈,偶爾吧啦一聲爆了燈芯。就再安靜無聲,便是連守夜的宮人太監也瞌睡起來。

    驀地,有道影子從垂花門那邊貓著腰躥出來,新月清輝,映著光亮的月光,能看清那影子一身玄色衣裙,長發被整個束在腦後,發梢隨著鬼祟的舉止,劃過好看的弧度又落下。

    鳳酌緩緩鬆了口氣,她站直身子,確定身後沒人看見。這才微微勾了勾嘴角,掂了掂手裏的小包裹,腳尖一點,玄色衣裙翻飛,靈巧的像隻蝴蝶一樣躥上屋脊,幾個起躍,飛快的就消失在夜色中不見蹤影。

    半個時辰後,桃夭閣寢宮中,一身慵懶的樓逆閉著眼,眉目饕餮滿足地伸手往旁邊一撈,結果——

    床褥冰冷!

    他猛地睜眼坐起身,錦被滑落,就見他瑩瑩如玉的胸口上,好幾道的抓痕,還有一口一口的小牙印。

    “鳳酌。好樣的!”他眯起鳳眼,神色十分危險,一掀被子,隨意披了件外傷,朝外喝道,“十六衛!”

    刷刷的幾聲,除了不在的玄十五。其他十五個暗衛皆垂手,立在外麵。

    樓逆冷著臉打開門,一頭鴉色烏發披散在腦後,稍有飛揚,就襯得他殺氣騰騰,“東南西北,四城門給本王守死了!發現縣主蹤跡,活捉帶回來!”

    “喏!”十六衛疊聲應下,轉過身,玄一就抹了把臉。

    十六衛消失在黑夜之中。確定端王看不到了,玄二摸到玄一那邊。頗為幸災樂禍,“這是縣主第幾次出走了?”

    玄一皺眉比出三根指頭。

    玄二嘿嘿一笑,“玄一,你說殿下這是造什麽孽,早點將人娶回府不就得了,見天的折騰,我都快忘了暗殺的手段了。”

    玄一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以為殿下不想娶?那是縣主不想嫁。”

    說道這,他臉上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來,空有俊美無雙的皮相,饒是他家殿下,也不受縣主待見,讓他這等麵目普通過目就忘的,十分滿意。

    所以,紅粉骷髏什麽的,就那麽回事,到縣主那,照樣一視同仁。

    在黑夜之中,玄二隨意找了個屋頂坐下來,摸著手上的匕首,衝一邊的玄一道,“縣主這是又往哪裏去了?第一次是躲皇宮,第二次就躲親王府,這第三次,大半夜的出不來京城,又能往哪裏去?”

    玄一想了想,抬腳就往一處去。狀池在亡。

    玄二眸子一亮,隨即跟上,還意味深長地低笑了兩聲,“去找十五?聽聞十五那新來了很是水嫩的姑娘,放心,我是不會跟殿下說的,都是男人,我懂。”

    玄一看向玄二的目光,就像看白癡一樣,爾後丟下一句,“蠢貨!”

    又多加了一句,“縣主在十五那。”

    聞言,玄二像是吃了隻蒼蠅一樣,他睜大了眼,“十五怎麽敢?那可是風月之地,殿下曉得了那怒火能燒死人啊。”

    玄一倏地頓腳,跟在他身邊的玄二往前一突,又退回來看著他。

    玄一眸色幽深,莫名其妙問了句,“你可知這麽些年,為何你是玄二,我是玄一,即便當初你比我先入十六衛。”

    玄二愣了愣,這問題他從前想過,後來就沒想了,要知道十六衛裏,每個人擅長的都不一樣,並不能用來比較,不過他還是應景道了句,“為什麽?”

    玄一奇妙地翹起嘴角,半側著臉,在清冷的月光下,光影斑駁,那張很是普通的臉,竟有幾分的輪廓分明來,“因為,你夠蠢。”

    這話讓玄二當即跳腳,他摸出匕首,就冷笑道,“來戰!”

    刺不死玄一,他跟他姓。

    玄一輕描淡寫地哼了聲,學著殿下那種以下巴看人的本事,“君子動口不動手,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玄二鬱卒了,整個人瞬間就不太好了,玄一這慣使陷阱機關的貨,什麽時候成君子了,就是殿下都從不會說自個是君子來著。

    作為殿下的暗衛,自然也一定不能是君子啊。

    兩人一路吵鬧到玄十五的地兒,風月之地,都這個時辰了,果然還紅燈高掛,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

    熟門熟路的從偏門進去,兩人徑直往玄十五的房間去,壓根就沒身為男子隨意闖女子繡房不合規矩的自覺。

    玄十五正在換衣裳,接近後半夜,不用她這老鴇再去招呼恩客,故而她脫下一身紗裙,堪堪將中衣長裙攏至肩,還大半的背脊與白嫩的胸口露在外麵。

    玄一在前一步,玄二落後半步,兩人進來,玄一一愣,飛快後退,玄二因著玄一擋著他視線,並未瞧見房中情形,他徑直往裏走的同時還偏頭去看玄一。

    “滾出去!”玄十五怒不可止,隨手就是一瓷瓶香膏砸了過去。

    這當玄二覺不對,人還沒來得及後退,一轉頭就讓那香膏瓷瓶砸個正著,他捂頭蹲下,對玄一好生惱火,又覺得玄十五不厚道,生死兄弟,是能隨便出手的麽?

    玄一淡淡一笑,惡意地看了玄二一眼,見玄十五已經係好腰帶,這才踏進去,直接問道,“縣主呢?”

    玄十五還在氣頭上,十六衛裏邊,就她一人是女兒身,從前要學本事,她隻得一身男兒裝,與那十五個糙漢子風裏來雨裏去,後來因著要學易容,她才恢複女裝的麵目,可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根本就沒當她是女子看待,每每過來,無一不是壓根就不敲門,闖的就進來。

    縱使她曆經風月,早看透男女那麽回事,可也很是惱怒,任誰被拍著肩勾著背,一口一個兄弟的也會很膈應。

    存了心,她便根本不對這兩人好臉色。

    玄一眸色微閃,又道,“殿下正在氣頭上,找不回縣主,十六衛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玄十五冷笑一聲,一揮袖,繞著胸口那撮發,“我是沒法子請動縣主,有本事,你們自個去。”

    話落,她朝自己隔壁的房間揚了揚下頜。

    這位祖宗,半夜三更地摸到她這來,叫她好生吃了一驚,根本不敢將人隨意安置,生怕有那有眼無珠的衝撞了去,玄十五隻得將人供在自個房間隔壁,眼皮子底下,省的出事。

    玄一與玄二對視一眼,兩人抬腳就往隔壁去。

    玄十五譏誚一笑,很是沒惻隱之心,“活該!”

    話音甫一落,才至門口未來得及敲門的玄一和玄二,頓就一股大力隔著門板打了出去。

    這招隔空打牛,鳳酌使的也是很不錯的。

    她推開門,見玄一攙扶起玄二,兩人隻是摔了出去,並未受傷,鳳酌頓冷著臉道,“回去跟他說,明個一早我就回安城,他要是想娶,按著規矩來。”

    玄一與玄二得了話,隻得先行回端王府。

    而待兩人前腳一走,後腳鳳酌就從玄十五那出來,分辨了下方向,記起端木府中,從前五長老鳳缺,一直給她留著個房間,這下也不考慮旁的,直直就往端木府去了。

    後一步趕來的樓逆撲了個空,他沉著臉,玄一玄二還有玄十五三人垂手立在旁,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樓逆瞧著那微有淩亂的床褥,好一會才開口道,“縣主真是這樣說的?”

    玄一屏息,“是。”

    “嗬,”樓逆低笑出聲,那尾音拉的老長,聽這滲人的慌,“很好,她想本王按著規矩來,本王就如她所願。”

    說完這話,他一拂袖,憤然離去。

    可也不是回親王府,而是掉轉馬頭往宮中去了,也不管這會是否落宮門,硬是讓守門的太監開了小門,還連馬都不下,縱馬在宮道上馳騁,那放下赫然是皇後的長樂殿。

    彼時的皇後早歇下了,聽聞樓逆過來,忙披著衣裳做起來,朝嚴嬤嬤問道,“出了何事?端王怎的這般急?”

    嚴嬤嬤伺候皇後簡單梳洗了下,笑著道,“聽聞縣主又離府了,還說要回安城去,讓殿下要娶的話,按著規矩來。”

    末了,怕鳳酌這行徑惹來皇後的不喜,嚴嬤嬤又道,“老奴覺得這嫁娶之事,是該按著規矩來,從前縣主與殿下住一起就頗為不妥,且,老奴瞧著殿下那架勢,多半與縣主已有夫妻之實了,這等事,縣主又沒個長輩提點,多有吃虧了。”

    皇後哪裏會看不出這些,她起身,嗔了嚴嬤嬤句,“你這老貨,本宮是那等惡人?就算本宮是民間挑剔的婆婆,可端王不還在那麽?瞧他將人捧手心裏寵的來自個都無可奈何了,本宮還能給榮華立規矩不成?”

    嚴嬤嬤笑的來眯起眼睛,眼下皇後與端王的關係日漸和睦,兩人都有意緩和母子關係,她在旁瞧著,皇後這些日子來臉上的笑意都多了,也算心頭寬慰。

    “哪能哪,老奴是覺得這天底下,娘娘最是心善,既可做縣主的婆婆也可當殿下的泰水,縣主這封號當初可不就是娘娘親賜的,想來,那時候這等緣分就定了。”再沒有人比嚴嬤嬤更了解皇後的心思了。

    皇後聽了這話心頭舒坦,她手搭在嚴嬤嬤臂上到了外間,見到這大半夜上門的兒子問道,“可是有事回稟?”

    樓逆半點都不扭捏,直接點頭道,“兒臣深夜叨擾,是想請母後將聘禮下了,兒臣好趕緊往安城接人回京,娶了正妃,也好多個人孝順母後。”

    若不是皇後是他生母,樓逆哪裏敢這樣直接說聘禮的事,這些物什,他從前就想過,不想鳳酌娶回來被京中的權貴看清了,故而他也是早有準備的。

    可眼下麽,多了個生母,還是這大夏最有權勢的,他哪裏還有臉皮,為師父多討點聘禮才是正事。

    皇後叫樓逆這話弄的一愣,轉過味來,她當真是苦笑不得,卻故意冷著臉道,“有這心思,不若本宮現在就下傳位詔書,你做聖人,安城鳳家的人還不乖乖就將你那心尖子送進宮裏,任你如何的寵,誰敢說二話。”

    哪知樓逆根本不為所動,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做,師父三天兩頭的往外跑,兒臣沒心思,再者,母後早定了下十一,兒臣瞧著,十一弟也挺好,比兒臣適合聖人的位置。”

    即便曉得樓逆還是這樣的答案,皇後心裏是說不出來的感覺,既是欣慰又有失望,她揮手歎息,“罷了,就如你的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