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塵(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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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香軟玉脈脈情,寒月清宵綺夢回
世間多少癡情苦,離聚無悔盡是緣
睡到醜時窗外的雨似乎淡了,從嘩嘩啦啦變成了淅淅瀝瀝。靜謐的深夜,恍恍惚惚中聽去,覺得那淅淅瀝瀝聲沒有顧慮,沒有擔憂,沒有保留,為了衝洗去世間的塵埃,可認真凝神去聽時,淒婉中含有淒清的美麗,隻覺得曲調無限蒼涼。
我轉投窗外,深呼吸一口淡雅花香,再舉目四望,側翻身又昏昏睡去。
我在夢裏回想著和弘曆哥哥相處的一點一滴,我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躺在璀璨的夢中星河下,想著圓明園城長春仙館內的弘曆哥哥此時也可以看到這片星空,我有一種很為之欣然的感覺,覺得他此時肯定也在望著漫天星鬥,既靜靜回憶著我們之間的約定,又期許著重逢之日的喜悅。心中的愁思漸去,一種很難言喻的欣喜漸增。
一夜好眠,溫暖的陽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透射進窗裏,我眼睛微微半睜,心滿意足地展了個懶腰,“恒古情懷,好夢常伴!”
我起來叫醒香玉,二人都穿好了衣服。天佑剛睡醒也進房內,坐在鏡台旁邊,隻見春兒冬兒,丫鬟夏秋進來伏侍梳洗。香玉洗了麵完,夏秋便拿殘水要往門外潑掉,天佑說道:“夏秋,不要把水潑了,我趁勢洗了就好,省得又過去接新水費事。”說著便走過來,彎腰洗了兩把。夏秋遞過香皂去,天佑笑道:“不用勞煩,這盆裏還有剩餘的,不用搓了。”再胡亂洗了兩把,便要手巾。香玉笑了笑道:“天佑哥哥,還是這個老毛病兒,需要多早晚才改。”
天佑並不理會,急匆匆要過青鹽擦了牙,嗽了口,完畢,見李香玉已梳完了頭,便走過來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已然梳好,可否替我也梳上頭。”香玉道:“女兒的發飾怎能和男兒相同,你男兒家不是要留發辮。”天佑樂道:“好妹妹,你先時怎麽替我梳了呢?輕而易舉就能梳好,編一長辮垂於後背。”香玉淡淡說道:“這是已久的事,如今我忘了,怎麽梳呢?”天佑道:“又不是走訪親戚,又不帶官帽上朝,不過打一根散辮子就完了。”
說著,又千妹妹萬妹妹的央求。香玉隻得扶過他的頭來,一一好好梳理。在家不用太規矩,雖想紮成總角,但不合年齡。隻將四圍短發編成小辮,往頭頂發上歸了個結,編一根大辮,中間保留長發。分三綹編成辮子一條垂在腦後。自發頂至辮梢,無一用多餘物固定,行雲流水間整齊交叉。香玉一麵編著,一麵說道:“這發式說來也奇特,為何滿人規定把前顱頭發剃光,後腦頭發編成一條長辮垂下?”天佑道:“此可意會,不能言傳,雖咱們家祖上原是漢人,如今滿人統治天下,也許保持統治地位長期穩定與統一,這世道不好說。”蕙蘭笑了笑道:“必定是漢人逐漸淡忘本民族發飾也說不準,難不成也要和尚道士也剃成那樣,倒便宜了滿人。”我一旁盥手,冷笑道:“也不知是漢人真淡忘了,也不知是漢人不願提及傳統習俗!”天佑不理不睬,因鏡台兩邊俱是鏡匣物花雕,順手拿起來觀賞,不覺又順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邊送,因又怕柳惠蘭說。正猶豫躊躇間,蕙蘭果在身後看見,一手拍著天佑的肩膀,便伸手來‘啪’的一聲,從手中將胭脂打落,淡淡說道:“天佑你的老毛病兒又犯了,多久才能改過!”
一語未了,隻見梅氏妹妹進來,看見這般繁忙充實的光景,知是各姐妹梳洗過了,隻得回來自己梳洗。忽見李香玉走來,因問道:“那天佑哥哥哪去了?”香玉含笑溫柔細語道:“不久前我還親自為天佑哥哥編辮子呢,看來你是剛醒來洗漱!”香玉聽說梅氏急切的話語,心中明白。又聽梅氏歎道:“姐妹們和氣,各個都分寸禮節,也沒個說閑言風語的!可蕙蘭姐憑人怎麽勸,都是耳旁風,她不應刻意當麵強求天佑哥做那做這的。”香玉聽了,心中暗忖道:“倒別看錯了這個丫頭,聽她偏袒說話,倒有些有意識見。”香玉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閑言中套問她對天佑哥哥的包容看待等語,留神窺察,其言語誌量深可敬愛。
一時天佑來了,香玉見了方出去。天佑便問梅氏妹妹道:“為何香玉姐姐和你說的這麽親熱,可是一見我進來就無聲無息跑了?”問一聲梅氏妹妹沉默不答,再問時,梅氏方沉著臉說道:“天佑哥哥,你在問我?我也不知道你們的原故。”天佑聽了這話,見她臉上氣色非往日相比,便笑道:“為何今日沉默寡語,似乎生氣了?”梅氏冷笑道:“我哪裏有不說話了,也沒有生氣!隻是從今以後不想再進這屋子了。橫豎有人服侍你,再別來喚來我。我仍舊還是服侍老太太去。”
一麵說,一麵便在炕上合眼躺下。寶玉見了這般景況,滿腹狐疑,禁不住趕來勸慰,梅氏隻管合了眼不理。天佑萬般無奈不知如何是好,因見紫鵑進來,便問道:“天佑哥哥,是不是又在招惹你妹妹了?”紫鵑臉紅道:“我好像知道了,問你自己便明白了。”天佑聽紫鵑這一說,呆了一下,自討無趣,便起身歎道:“不理我也罷,我也睡去。”說著,便起身下炕,到自己榻上歪下。
梅氏聽他半日無任何動靜,細小的打鼾聲,估計已熟睡,便起身拿一床毯子來,替他剛蓋上,隻聽“呼”的一聲,天佑轉過身便把毯子掀到一旁,也仍合目裝睡。梅氏明知其意,便點頭冷笑道:“你也不用生我的氣,從此後我隻當啞巴吞黃連,和你好好說話,如何?”天佑禁不住起身問道:“也不知你為何生悶氣?你賭氣隻會裝睡,現在倒好了,你來好言好語相勸我,你勸我也就罷了,進來又沒見你勸我,一進來你就不想說話,隻會把氣憋在心裏還冷語相對。我還摸不著是為什麽哪兒招惹,這會子你又說我惱了。我何嚐不想聽聽你心裏的委屈。”
梅氏顧影自憐說道:“你心裏到現在還不明白,還要等我說給你聽呢!”正鬧著,李祖母遣人來叫他倆吃飯,方往前邊來,胡亂吃了半碗,仍回自己房中。隻見梅氏無精打采睡在外頭炕上看著書,紫鵑在旁邊陪李香玉抹骨牌。天佑素知紫鵑與梅氏親厚,一並連紫鵑也不理睬,揭起軟簾自往裏間來。隻得跟進來。天佑便輕輕推她出去,說:“不敢驚擾你們,我一個人就好。”紫鵑隻得笑著出來,喚了兩個小丫鬟進來。天佑隨手拿起一本書,歪斜著看了半天,因口渴要茶,抬頭隻見兩個小丫鬟在靜靜站著。一個年齡稍大些兒的生得十分水靈秀麗,另一個年齡稍小些兒的生得環肥燕瘦。天佑便細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那大些的丫鬟恭敬便說:“奴婢叫夢雲。”天佑便問:“是誰起的?”夢雲笑著道:“我原叫憐夢的,是香玉姐姐改了夢雲的。”天佑笑著道:“我還是覺得叫夢兒罷了,順口好記!”又問另一個小些兒的丫鬟道:“你家裏姐妹幾個?”丫鬟道:“三個。”天佑道:“你第幾?”丫鬟道:“第一。”天佑笑了笑道:“明兒就叫‘元春',不必什麽`‘春桃'‘幽蘭'的。那一個個花名太俗味老套,新的好名好姓暖入人心。”一麵說,一麵命她倆倒了茶來吃喝。梅氏和紫鵑在外間聽了抿嘴而笑不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