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字數:7780 加入書籤
趙子洲自宮內出來回到宅邸的時候,延康城裏已是月上中天。
近日朝中事務繁多,恰逢農耕時節各地卻接連發生許多變故,青州大旱鄞州蝗災,朝堂內從上至下無不忙得焦頭爛額,他作為新晉的內閣成員之一,不僅每日被聖上留下來商議方法,更是要去恩師柳大學士處探討對策,最近半旬就沒在月升之前回來過。
明晃晃的月色籠罩在宅邸之上,為這延康城中炙手可熱的權勢所在憑添幾分巍峨壯麗。趙子洲從馬車上下來立在門前看了許久,屋簷兩邊高懸的燈籠燭火明亮,牌匾上“趙府”二字龍飛鳳舞氣勢磅礴:這是當今聖上親題的字,象征著一身寵信滿族榮耀。
鎏金的大字在燭火照耀下越發輝煌燦爛,趙子洲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因朝堂之事而鬱結於胸的煩悶立時消去大半——憑借自身才幹也好,受旁人恩惠蔭庇也罷,以區區二十年時間,從當初那個偏遠漁村中一文不名的貧寒少年,一步步走到如今手握權柄的廟堂之巔,由不得他不生出幾分得意自滿。
“老爺,”府上的大總管趙全帶人迎出來。“您回來了。”
“嗯,”趙子洲將嘴角邊的笑意收起來,一邊抬腳往府裏走一邊摘下官帽遞給趙全:“老夫人已經用過膳了?”
趙全小心翼翼的將官帽捧在手上,彎著腰道:“回老爺的話,知道您回來得晚,下人們早就伺候老夫人用完膳歇下了。原本老夫人還堅持著非要等您一起才肯用呢,被三夫人好說歹說給勸了下來。”
趙子洲點點頭,眉目中露出幾分舒緩:“還是她懂得照顧人。她可歇了?”
“三夫人勸老夫人用了晚膳,自己卻還沒用呢,特意吩咐廚房裏溫著飯菜茶湯,說要等老爺回來先用過了再說。”
“她一直候到現在?”趙子洲皺起眉頭,等跟侍從問清楚時辰後臉色愈發難看:“不都說了我回來得遲,跟著她的下人都幹什麽吃的,就讓主子硬餓著也不知道勸!讓廚房立即將飯菜傳到她的院子裏,我去同她一起用。”
趙全將腰彎得更低,連聲應下了。一行人跟在趙子洲後頭穿過長廊門扇,循徑往三夫人的院子裏走。約莫走到一半,趙子洲想起來臨出宮時老師柳大學士對他提起的事情,回頭看著趙全不經意地問道:“二夫人怎麽樣了?聽她說了好幾日頭疼,今兒可有好些?”
“尚不曾大好,今日又請太醫過來瞧了,太醫也瞧不出什麽毛病,隻說是思慮過甚氣血不暢,要平心靜氣的好生修養。下人們不敢大意,二小姐又教人熬了許多養身湯藥,早早便伺候二夫人服下後熄燈睡下了。柳老夫人今兒個倒是派身邊的嬤嬤過來瞧了一次,送了不少補品藥材,臨走前特特跟奴才說,”趙全頓了頓,微微抬頭覷了眼主子的臉色,接著道:“說二夫人這病想來是因為整日待在深宅裏頭心中憋悶,若是過幾天還不見好,柳老夫人便要接她回去散散心,疏解疏解愁緒的……”
趙子洲忽地停下腳步,端在身前的左手緊緊捏住大拇指上的扳指。麵龐半隱在花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半晌後出聲道:“明天再請位太醫過來看診,不管是藥材還是補品所需的銀錢盡管到賬房支取,若二夫人還有其他吩咐也絲毫不得怠慢。派人去跟三夫人說一聲,讓她早些用完膳歇息吧。我有些乏了,讓廚房直接將茶飯送到書房來。”
說完腳步不停,也不理會身後的侍從,轉身直接往書房走去。
不同於剛回府時的輕盈,往書房去這一路上趙子洲的腳步竟似帶了股怒氣一般又急又重。這股怒氣不僅讓白玉扳指在手心裏勒出一道通紅的印子,還直接發泄到了書房緊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門扇上——兩扇精美的雕花大門被重重推開,撞到牆壁上發出 “砰”的一聲巨響。
書房裏頭早有人點起了燈火。而當隱含怒氣的趙子洲就著燭火看清書房內的景象時,整個人立刻如同石化般釘在原地,絲毫不能動彈。
在書房正中央的實木書桌旁,站著一個女子。
女子身穿淡紫色長裙,正側著身翻閱桌上的一本書冊。門扇巨大的撞擊聲似乎半點也沒能幹擾到她,蝶翼般的眼睫輕輕扇動,纖細的指尖在書頁上緩緩滑下。燭光映照之下,對著門口的半邊側臉瑩白如玉細膩光滑。
趙子洲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女子,臉上表情似悲似喜,變幻不定,仔細看去似乎還隱藏著一抹極細微的恐懼,整個身體都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而劇烈顫抖起來,難以置信的喊道:
“燭…燭歌?!”
趙子洲的喊聲終於將女子的注意力從書中轉移,放下書冊悠悠轉過身來。
這是一張傾城絕世的臉,精致得尋不出半點瑕疵,明眸映著燈火波光流轉,仿佛顧盼間便能攝人心魄。她望著神情激動狀若癲狂的趙子洲,微微一笑輕啟紅唇:
“好久不見。”
女子的聲音像是一盆冰水,讓趙子洲陷入狂亂的思緒瞬間打了個哆嗦恢複一絲清明。他緊緊盯著女子的臉,強自鎮定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你雖然和她長得一樣,但你不是燭歌,燭歌已經死了。”是他親自從白綾上抱下來,裝入棺槨收殮入葬的。她不可能是燭歌,早在十三年前,燭歌便已經死了。
“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我娘親的模樣,”女子顯得十分詫異,“我以為十多年過去,你早就將我娘忘了個幹淨呢。畢竟我將將才聽人說,你可是在我娘過世後沒多久就又娶了位三夫人呐。”
趙子洲猛地睜大雙眼:
“你是…你是容清!”
容清輕笑出聲,“喲,不僅記得我娘,你還記得我嘛。”
“你真是容清!”趙子洲全身一震,扶著牆壁抓了張椅子緩緩坐下,臉上滿是難以置信,顯然對方是容清,帶給他的衝擊並不比她是燭歌小。
“行不更名,坐著倒想改改姓。怎麽,你以為我早就死了?”容清衝著趙子洲眨眨眼睛:“看到我還活得好好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趙子洲自然是意外的。尤其是看著她與燭歌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心潮起伏不定,許久之後才勉強將震驚的情緒收攏起來。捏著拇指上的扳指轉了轉,氣息一沉,便又成了那個大權在握肅穆威嚴的尚書大人。
“回來就好。這些年,你過得如何?”
容清自書桌上的果盤裏捏了枚果子握在掌心掂了掂:“好著呢,沒爹沒娘背井離鄉還險些毒發身亡,能不好麽。”
這樣的態度與回答顯然不能讓趙子洲滿意,他眉頭微皺,繼續問道:
“他待你可好?”
“他?你是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機先生?”容清拉過書桌旁的椅子隨意坐下,側對著他繼續翻看之前的書籍,語調輕快,“師父救我性命,教我醫術,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趙子洲眉頭皺得更緊,強自按捺片刻又道:
“待你好就行。你可知道我這許多年來一直很掛念你……”
&nb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嗬,”容清笑著打斷他,“十多年沒見,看來您不光是變老了許多還學會說笑話了啊。”
“混賬!”趙子洲的怒氣終於壓製不住,高聲喝道:“你那個師父,就是教你這樣跟父親說話的!”
容清將手中的書合起來,轉過身盯著趙子洲的眼睛,聲音冷若冰霜:“父親?你算我哪門子的父親?你的二夫人下毒害我時你這個父親在哪?我娘親日日飲淚絕望自盡時你在哪?我痛不欲生奄奄一息時你又在哪!我師父教我知恩圖報,可沒教過我認賊作父任人欺辱。你這個‘父親’,我卻是不敢要的。”
“你!”趙子洲氣得直直從椅子上站起,雙目圓睜胸膛起伏,像是要立馬衝過來給容清些教訓,卻到底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止住了腳步。半晌之後一甩袖子,冷著臉道:“哼,竟然不願認我這個父親,為何又在十多年後突然出現?若是有事要我幫忙那就說清楚,總歸我現在還算有些權勢,能幫得上自會盡力,就算是對我這麽多年沒能在你身邊照顧的彌補。”
容清揚了揚眉,“幫個忙便能彌補十多年不養不教,嘖嘖,怪不得您能平步青雲呢,當真是做得好買賣。”說完也不再看他,轉身在書房中踱起了步子,朗聲道:
“興元元年,於隋州參加府試,往臨舍學子衣物中塞入紙條誣陷對方夾帶試題;
興元二年,因我娘親救駕有功被封為景德爵,受賄白銀三百兩;
興元五年,被封為太府寺少卿,包庇榮祥公世子縱馬殺人一案;
興元七年,拜柳璋亭為師,結為柳派,在朝中掃除異己;
興元八年,縱容小妾毒害嫡女,逼死發妻;同年外放德州知府,克扣紅沙江德州口岸水道建設銀兩兩萬五千兩,受賄三萬二千兩,因府丞不願同流合汙派人將其推下河堤偽裝意外;
興元十二年,擢為戶部侍郎,為方便柳派官員建造府邸挪用良田二百三十一畝;
次年邊關戰亂,克扣將士軍糧餉銀八萬兩;
興元十四年,聯和柳派官員彈劾捧殺內閣成員江寶義,為入駐內閣掃清障礙;
興元十八年……”
“住口!”趙子洲早已麵無人色。
從容清說第一句話開始,他就知道事情完全不是他所預想的那樣。隨著對方條理清晰的高聲陳述,趙子洲隻覺得全身冰涼如墜深淵。那些曾經隱藏的罪狀被一件件抖露出來,富貴堂皇的外表被撕下,露出汙穢不堪的內裏。仿佛被剝光任人肆意評判的恥辱感直讓他羞憤欲死暴怒欲狂。
“閉嘴!”趙子洲目眥欲裂,眼前一片血紅,神色猙獰而可怖,抬腳便向著容清的方向衝過來:“你給我閉嘴!!”
容清立在原地,不躲不閃,隻冷冷望著他。直到趙子洲手掌距離她脖頸不過三寸距離時,衣袖微動指尖寒光一閃,趙子洲猙獰的麵孔便猛地停在眼前,然後直挺挺摔到地上。
“唉,”容清蹲下來,伸手往他臉上劃了劃,指縫中銀針的尖銳冰涼即便趙子洲大半個身體都處於麻痹狀態,依舊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寒顫。“你以為我還是十三年前,那個毫無還手之力,隻要你置之不理便性命難保的悲慘孩童嗎?”
趙子洲奮力蠕動,像是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來,可迅速蔓延的麻痹感很快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
容清坐回椅子上,伸手撣了撣裙角:“省些力氣吧。我配出來的毒.藥,藥效之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速猛烈,連師父都隻有稱讚的。原本還打算留你些時候,誰讓你偏偏動了歹意。放心,身體麻痹無力還隻是第一步呢,整整十三年的毒發之苦,怎麽也要討回來一些才是啊。”
“你,你……”趙子洲的瞳孔因恐懼而一陣陣緊縮,更加努力的朝門口爬去,可越是想要掙紮身體便麻痹得越快,連涎水都不受控製的自嘴角淌下來:“這是……這是弑父,你不敢的,你不敢的,來人啊……來人啊!”
府裏的那些奴才呢,那些奴才都去哪了,為什麽他進書房這麽久,竟沒有一個人跟上來!
容清姿態閑適的望著他,眼中頭一次帶上了明顯的愉悅:“你叫啊,你盡管叫啊,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出現的。”
約莫兩炷香過後,直到趙子洲麵色漲得紫紅渾身弓起抽搐,眼見著就要昏死過去,容清這才施施然走到他旁邊,彎腰又在他身上紮了一針。然後望著逐漸緩過勁的趙子洲歎息一聲:“逗您玩兒呢,怎麽說你我也有血緣關係,我怎麽會真的對您下殺手呢?地上涼,快些起來……”
趙子洲渾身一抖,飛速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想往外跑,卻被從天而降的青山正好攔在門口。
不知從何處現身的綠水給容清披上滾毛邊大氅,後者對於趙子洲的行為顯得頗為驚奇:“跑?我將將陳列出來的罪名,一樁樁一件件,貪汙行賄,欺君罔上,結黨私營,寵妾滅妻,哪一條都能教你死上幾回,你想往哪跑?”
趙子洲咬緊牙關,轉身看向容清,眉目中是難掩的忌憚和恐懼:“你到底想要如何?”
“很簡單,三個要求。做得到,你我平安無事,做不到,”容清笑了笑,指尖的銀針在燭火下寒光閃閃:“我讓你趙家上上下下死無全屍,為我娘親陪葬。”
趙子洲深吸一口氣,緊握的雙拳緩緩鬆開,神色竟平靜下來。“你說。”
“第一,我要在延康城待上三個月。這三個月內你要無條件配合我的任何行動。”
“第二,三個月後我離開延康之時,便是我娘親遷墓之日。”
“至於這第三嘛。”容清一步步走到趙子洲跟前,“我記得你和那位二夫人所生的二小姐,閨名是喚作翩翩?”
“……沒錯。”
“呐,”容清笑得溫婉:“我助她成為永樂王妃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腹黑女主腹黑女主腹黑。
推薦基友慕子染的古言甜寵文《豔妻多嬌》~
貼上文案:
陸芊芊生來便長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右眼角下還有一顆美人痣,乍一眼望去,那當真是一個天生的媚骨,美豔動人。
可她紅顏薄命,被姨母送去淮陽侯府給淮陽侯做小妾,哪知她才剛被抬進門沒多久,便被淮陽侯給活生生的掐死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重生之後的陸芊芊一心想要逃離寧國公府,卻沒想到被上一世那個長相妖孽,對誰都冷若冰霜的七表哥給圈養在了身邊,好像有人寵著護著的感覺也不錯,那就不逃了。
沈長漓:“有我在你還想逃?嗯?”
陸芊芊:(委屈巴巴)“不敢。”
沈長漓:(太可愛了)“親一口。”(遂低頭)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