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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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康城裏近日出了個大新聞,當朝禮部尚書趙子洲趙大人府上失蹤十三年的大小姐,被重新找回來了。既是重新找回來,自然就要牽扯出當年究竟如何失蹤,以及失蹤背後的一係列事故以及隱秘傳聞。一時之間,趙家這位大小姐成為京都百姓茶餘飯後最熱門的話題談資。
作為話題中心的容清,此時正站在趙府內院的廳堂之上。
自從半柱香之前趙子洲簡單介紹了容清即將回歸趙家的事項,整個大廳內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靜默當中。
此處廳堂原是趙子洲待客所用,除非同僚下屬拜訪,向來鮮少有人踏足。今日因為趙子洲發話召集說有要是相商,整個趙府裏但凡數得著的主子全趕了來,各自帶著丫鬟婆子,一時竟將廳堂內站得滿滿當當。而等到趙子洲將話說完,各色或敵視,或探究,或驚疑不定,或情難自已的視線便紛紛集中到容清身上。
趁著別人各懷心思打量自己的功夫,容清也借著麵具的遮掩將對方細細看了一遍。整整十三年過去,即便是當初備受趙子洲寵愛,能在趙府裏頭橫著走的二夫人柳漪漪也從眼角生出細紋變了模樣,其餘眾人對於容清來說更是十分陌生。
她的視線清冷淡漠,緩慢的從這一張張居心不明神態各異的臉龐上掃過,最後停在斜上方那個完全出乎意料,卻又熟悉至極的人影身上——那是自她離開後趙府新增的三夫人,方才眾人進來時容清聽見有丫鬟這般稱呼她。隻是對於容清來說,十三年前,她還有另一個身份。
“春吟。”容清輕聲喚道。
春吟,如今的趙府三夫人攥緊帕子抖了抖,通紅的眼眶中盈滿淚水,那張因為太過熟悉因而幾乎不曾改變的臉上有激動,有欣喜,然而更多的,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尷尬和羞愧。容清這一聲喚出去,她眼中的熱淚終於忍不住撲簌簌掉下來,分開人群跪到容清腳邊,神色倉惶泣不成聲:
“小姐,小姐你回來了,過了這麽多年,小姐你終於還是回來了……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小姐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蒼天有眼,若能看見你如今平安無事的模樣,夫人九泉之下也該明目安息了……”
容清轉身退開兩步,沒受她這份大禮,同時示意綠水將她扶起來:“你如今已經是趙府的三夫人,實在不該再跪我的,即便相見,也該是我向你見禮才是。”
三夫人連連搖頭,淚珠兒四處飛濺,臉上的羞慚之色愈發明顯:“我不敢……小姐,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要……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
“好啦好啦,”就當場麵愈發不可收拾時,人群中有人開口道:“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誰都不比自家親,什麽行禮不行禮的,這麽見外作甚。你就是燭歌家的容清吧,來來來,一晃眼都是大姑娘了,快過來,讓祖母好好瞧瞧。”
說話的這位是趙府的老夫人,也就是趙子洲的母親。趙子洲出生於大慶國南部沿海的一處偏遠漁村,生父在他年幼時出海打漁,因為風暴再沒能回到岸上。趙母是一介女流,按照漁村的規矩連船都不能碰,卻靠著在退潮的灘塗裏撿拾貝殼魚蝦,硬生生將趙子洲拉扯長大。之後為了給兒子搏一個讀書的機會,賣身到當地唯一一戶秀才家充當雜使仆役,由此趙子洲才能在秀才開的學堂角落裏獲得一席之地。
趙母的奴籍,早在趙子洲十七歲考中舉人之時,便由那秀才親自銷除了。之後趙子洲遇到燭歌,二人兩心相悅結為夫妻,再之後燭歌便陪著他前往延康城謀取功名業績。最初那幾年,因為朝中局勢動蕩、為官根基尚淺等種種因由,趙子洲一直沒有將趙母接到身邊,除了每到逢年過節燭歌都會給趙母寄送大筆銀鈔補品,直到容清三歲離開趙府之時,她也沒有親眼見過這位祖母。
容清朝著不斷向她招手的老夫人走過去,同時再次將對方細細打量一遍。
這位老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人算來也不過將將五十歲年紀,或許是因為年輕時操勞過重的緣故,臉上褶皺極深,顯得比實際年紀要蒼老許多。
她此時端坐在廳堂正中央,奴仆簇擁鬟婢相繞,石青色的福壽團紋小褂輝光耀眼,衣袍袖角都拿金銀絲線繡了密密麻麻的富貴祥雲。斑白的頭發全部往後束起,不到拳頭大的發髻上足足插了七八支珠釵金簪,拉住容清的兩隻手腕上更是各套了五六圈鐲釧,稍一晃動便叮當直響,著實引人注目。
尚不等她對著容清傾訴身為長輩的關懷之情,大廳中又響起一道毫不掩飾的冷哼。容清循著聲音望過去,目光便落在了趙府的二小姐,趙翩翩身上。
容清微微眯了眯眼睛:這位二小姐,她倒是還有印象的。
趙翩翩小容清一歲,如今正是如鮮花將將綻放般的妙齡少女,模樣看上去倒是像她娘更多一些,身段窈窕容貌俏麗,杏眼桃腮櫻唇瓊鼻,隻是此時那雙正直直看向容清的眼睛裏,卻絲毫看不到半分屬於少女的明朗善意:
“依我看,祖母還是先別急著認親的好。無緣無故消失了十三年,又突然不知道從來蹦出來,張口便說是我趙家小姐,以為我趙府是西街善堂,偷兒乞丐阿貓阿狗都能亂進的嗎。沒有查證身份之前,我們都要小心謹慎些才是,免得被些不三不四的人魚目混珠糊弄了去。”
容清眼中飛快的閃過一道亮光,抬手止住火冒三丈幾乎要動手的綠水,彎起嘴角衝著趙翩翩笑了笑:“我的身份可是父親親自認定的,依你所言,堂堂禮部尚書,當今聖上最信賴的肱骨重臣,正值壯年便老眼昏花是非不分了嗎?”
趙翩翩一愣,往趙子洲的方向望了一眼,臉上立刻浮出幾分驚慌惱怒:“你,你胡說!我明明說的是你身份可疑,怎麽就扯到了爹身上!爹那麽英明睿智,絕不會被你這番黑白顛倒胡攪蠻纏的言論給騙過去的!”
眼角餘光又往趙子洲身上撇了撇,眼見他依舊是麵色陰沉不辨喜怒,趙翩翩咬了咬牙,指著容清又道:“就算你真是失蹤多年的趙容清好了,既然回來認親,又為何戴著麵具不敢以真麵目見人!難不成,這麵具下麵還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齷齪!”
“十幾年前將將學會吐字時嘴巴就毒,到如今不僅沒改過來,反倒變本加厲愈加放肆。”容清嘴角的笑意緩緩收起,漆黑如墨的眸子裏一片凜冽寒光:“父親政務繁忙沒空教導,你娘竟也不教教你待人接物的基本禮節嗎?身為堂堂趙府二小姐,行為粗魯言語無狀,是誰教給你膽敢如此同長姊說話的!”
這一番訓斥森寒冷冽擲地有聲,一時竟將眾人都驚在當場,趙翩翩徒勞的反複張嘴,可因為心生震懾思緒斷裂,張了半天連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而容清斥完之後便換了副氣勢,轉身極恭敬的朝老夫人拜了下去:“祖母見諒,非是容清不想以真麵目與祖母相認,而是因為幼時生了場重病,臉上長滿綠斑早已容貌盡毀,為了不教祖母驚嚇,這才無奈出此下冊,還望祖母不要怪罪。”說完微微扭頭,朝著二夫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至於容清那場病是因何而生,向來二夫人怕是最清楚不過。”
回過神來正要發怒為女兒討個公道的柳漪漪臉色一白,望著容清暗芒叢生的眼睛和嘴角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渾身一抖,慌亂將視線移轉開去。
一直恭謹站在老夫人身後的三夫人擦了擦眼睛,哽咽著在老夫人耳邊道:“大小姐說的都是真的,她,她臉上的確長了東西……”
老夫人臉上慈愛更甚,長歎一口氣,拉著容清的手讓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來:“你這孩子,你身子不好有病有痛,祖母心疼都來不及,怎麽還會怪你呢?唉,原以為隻有你娘親命不好,長得跟個仙女似的,既聰慧貼心又大方得體,偏偏想不開懸梁自盡,我這老婆子連她最後一麵也沒見到,如今才知道你也是個命苦的,如花的年紀竟被毀了容貌,當真是天妒紅顏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化弄人啊。
不過你放心,你爹是朝廷裏鼎鼎有名的大官,咱們趙家也是延康城裏數得上號的大戶,隻要有你爹在,日後定會給你安排一門穩妥的親事,不許別人因為樣貌就將你欺負了去,祖母在這給你打包票哩。子州啊,你說是不是?”
自介紹完容清之後便一直默不作聲的趙子洲抬頭往她戴著的麵具上看了一眼,眼中不知是譏諷、狐疑還是懼怕的情緒迅速掩藏下去,以當家主人的姿態微微頷首。
老夫人心滿意足的往容清手上摸了摸,餘光瞥見大廳左側站在一塊兒,難得像是蔫毛雞也似半句話不說的二夫人母女,嘴邊笑意更深,抬手褪了個瑪瑙鐲子套到容清腕上:“你回來的突然,祖母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麽見麵禮,就將這貼身戴了許多年的鐲子送給你吧,希望你日後富富貴貴平平安安,再沒什麽病痛憂愁。來,快戴著瞧瞧,哎喲小姑娘皮子細白,戴上去可真好看,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可不許推諉的啊。”
容清收下玉鐲,轉頭從知意上前的綠水手裏接過一隻錦盒,裏頭裝著一條絳紅色萬字紋打底的抹額,雙手奉到老夫人跟前:“第一次回家拜見祖母,禮數缺漏也不曾備下多少東西,隻親手縫了一條抹額獻給祖母,因不知道祖母喜歡什麽圖案,容清擅自做主選了青鬆白鶴,祝願祖母延年益壽歲比千秋。”
老夫人的目光自抹額細密的針腳和精致繡紋上一掃而過,瞬間集中在正中間那塊足有鴿子蛋大小的紅寶上,喜笑顏開的一手將抹額接過去,一手將容清攬在懷裏百般憐愛:“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可人疼呢,都是自家人,哪用得著如此生疏客氣,你身子又不好,這樣精細的活計該費了你許多精神功夫吧?可曾傷了眼睛?以後萬不許這樣了,這些事項都有下人呢,累到你自個兒可不劃算。”
“給祖母盡孝,這些都是應當的,容清並不覺得苦累。隻是女工上不甚精通有些眼笨手拙,祖母不嫌棄就好。”
“不嫌棄不嫌棄,哪裏手笨了,我瞧著那是極好的,半點錯也挑不出來。”老夫人將抹額摸了好幾回轉頭遞給身後的丫鬟,摟著容清愈發開懷暢意,目光似有似無的往左邊飄了飄,歎了一聲道:“你是個再好不過的,就同你娘一樣,隻是這世上未必人人都有你們娘倆這份心,祖母這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回收到孫輩的針線孝敬呢。趕明兒啊我就將那抹額戴著,讓別人都瞧瞧,我趙老太太那也是有孝順孫女兒的。”
站在廳堂左側的趙翩翩攥著帕子似要分辯,被身旁的二夫人一把按了下去。
容清安靜乖巧的靠在老夫人懷裏,像是對這場機鋒半分也未察覺。
趙子洲撣撣袖子,從座椅上站起來:“既然相互都見過麵了,以後便是一家人,合該相親相愛互友互恭。容清暫且就還住在燭歌以前的院子裏,一應器具物什人手,但凡有需要的盡管派人跟趙全說,說了這麽久母親也該累了,容清也要收拾行李,大家便都回去歇著吧。我去吏部還有些公務,晚上再回來陪母親用膳。”
等趙子洲率先離開大廳之後,餘下眾人便也相繼散去。容清又朝老夫人拜了幾拜,婉拒了對方派人為她引路的好意,帶著綠水青山,西竹南薔一行人循著記憶中的路徑,往娘親曾經住過的院子行去。
神駿的白鳥自趙府上空盤旋幾圈,收起雙翼極精準的落在容清肩上。她抬手往小白腦袋上摸了摸,黑珍珠似的眼睛裏滿是光華:
“走,帶你瞧瞧我以前住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容清:重回故地,總讓我有種想殺人的衝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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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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