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烈酒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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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有意,奈何流水無情,到不是陳溪這一汪流水就真的無情,而是陳溪壓根就沒朝那方麵想。

    “可以吃飯了麽?”

    “吃什麽?這都是我做的,下毒了!”

    看來酷熱的天氣,讓人心也跟著浮躁起來,陳溪不想觸碰寧素的眉頭,訕訕笑著逃一般的離去。

    寧素身穿淡綠衫子見陳溪逃去,急忙起身,雙手摸著帔子,俏臉因為生氣,變的格外紅潤,纖纖玉足使勁朝地上踱著,小嘴撅的能掛起鐮刀,口中罵道:“混蛋!死混蛋!我能吃了你嗎?”

    等到陳溪到了尚善坊十二曲徐煙遙的宅子之後,陳溪方才後悔為何沒有厚著臉皮在寧素那邊吃一頓。

    徐煙遙邀請自己喝酒,那就真的是幹喝酒啊!

    天色已黃昏,西邊洛陽餘暉照耀在洛陽大地,徐煙遙的宅子因為餘暉的照耀,披上一層柔和的金光。

    傍晚的洛陽,依舊很熱,很悶,幾朵烏雲緩緩的遮住了落日,天色陡然變化,起初滴滴答答的小雨,逐漸的便成暴雨傾盆。

    窗沿外,雨滴有規律的落下,打濕了孤立在院落外的芭蕉樹。

    窗沿內的胡床上,徐煙遙在案幾上擺著兩壺三勒漿,兩人相對而坐。

    陳溪不知徐煙遙突兀的叫自己過來有何事,而現在她獨自喝著悶酒,像是有很多話不知從何說起。

    不知她喝了第幾杯,臉色已經微微有些紅潤,方才開口問陳溪道:“你怎麽不喝?”

    陳溪一臉苦色,我倒是想喝,可沒吃飯喝酒難受啊。

    不過徐煙遙顯然也沒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猛灌了一口酒後,問陳溪道:“你是不是接觸到了盧子檸?”

    陳溪點頭道:“嗯,在西域得了她很多幫助。”

    徐煙遙慘然一笑,問道:“那你和她關係很好咯?”

    陳溪搖頭回道:“算不上吧,隻是暫時也沒有利益衝突。”

    徐煙遙盯著陳溪看了好一陣子,弄得陳溪一陣心虛,她問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和盧子檸相互廝殺,你會幫誰?”

    “盧子檸會武功?”

    陳溪根本就不想回答這個沒由來的假設性問題,就好比後世流行的女朋友和老娘同時掉進河裏,你救誰?怎麽回答都錯,幹脆不回答。

    “不會。但是她身邊有個武藝不錯的家夥。”

    陳溪笑道:“那我要備好美酒,看著你們打鬥,多好玩。”

    已經不知道徐煙遙喝了多少杯了,但是看她澄清的雙目,依舊沒有醉意,她突然十分認真的道:“你不要和盧子檸走的太近,她在西域的動作已經觸怒了崔公子。而你也已經被公子注意到了。”

    陳溪不明所以的問道:“可是盧子檸在西域並沒有做什麽大事啊?怎麽就觸怒了崔廷屹?”

    徐煙遙道:“閻溫古、張宇、韋待價,這些都是崔公子的手中重要的棋子,盧子檸此去西域,三人接連折掉,這還叫沒做什麽大事?”

    陳溪回道:“可是站在西域這個角度來看,他們三人確實不適合呆在西域。”

    徐煙遙搖搖頭道:“適不適合,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盧子檸說了算,而是公子覺得他們在西域有大用。”

    陳溪眉頭微微皺起來,問道:“崔廷屹真的這麽厲害麽?”

    徐煙遙又喝了一口酒,“反正比你想象的厲害多了。”

    雨漸漸大了起來,如簾幕一樣從灰瓦屋頂上鋪下來,將窗外風景遮掩的朦朦朧朧。

    徐煙遙仿佛想到了什麽往事,自言自語道:“其實我還有個夫婿呢。”

    “啊?啥樣子,有我帥嗎?”陳溪也覺得氣氛有些沉悶,帶著戲謔的語氣問道。

    徐煙遙認真的望著陳溪,仿佛十幾年前的那個小胖子長大之後就是陳溪的模樣,不過很快又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呢,或許他已經找到娘子哩。”

    陳溪笑道:“那倒是個悲劇。”

    徐煙遙眼中帶著幸福之色,仿佛想到了當初在銀州的時候,那個小胖子拉著自己去刺史府後山抓蟲蝗的場景,仿佛又想到了當時唐軍廝殺掉那個小胖子的場景。

    她不知道當時那個三郎是否還活著,可是重要有點希望來自支撐自己活下去。

    當時在後山森林中,她棄三郎而去,當時那個小胖子嘶啞的吼聲“幼娘快跑”時常會在她夢中響起。

    如果不是因為恰巧遇到崔廷屹,如果不是崔公子救了自己,或許當時她就被追趕而來的唐軍殺死。

    之後崔公子教了她很多東西,又將她送到神秀北宗學藝,所以對她來說,崔公子對她的意義很大,但是崔公子現在卻給了她一項秘密任務,一項她難以抉擇的任務。

    “陳溪,你在隴右的所作所為,崔公子都知曉,如果你願意,他可以將你推向高位,一個你或許一輩子都無法觸及到的高度,你……願意麽?”

    陳溪想了一會兒,堅定的搖頭道:“能到什麽樣的高度,不是崔公子可以決定的,而是我自己。如果真如你所說,我接受了崔廷屹的橄欖枝,那樣我或許真的一輩子走不到高處了,不過也是崔廷屹的一顆棋子而已,和張宇、韋待價、閻溫古還有什麽兩樣?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麽快活而言?”

    徐煙遙仿佛早就知道陳溪會是這樣的回答,又狠狠灌了一口酒,嘀咕了一聲什麽,陳溪沒有聽清楚,但隱約之間好像是“對不起”。

    隨即她不知從哪裏拿出琵琶,素手調琴,突兀高歌,“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交疏結綺窗,阿閣三重階……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烈酒當歌,人生幾何?

    一曲歌罷,徐煙遙含淚閉目,已經癱到在胡床上。

    陳溪將她在床上放好,又倒了一壺熱水放其床頭,將窗虛掩,踱著腳步,悄悄的退出了徐煙遙的房間。

    雨打芭蕉使人愁,一入江湖人悠悠。

    陳溪不知徐煙遙為何感傷,或是因為自己和她終究不會是同一陣營而感到悲傷,所以才會有“但傷知音稀”的感慨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