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從業者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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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斌怎麽說也是政壇精英,就算剛開始的時候跟不上吳畏的思路,但是緩一下之後也就猜了出來,他拍了拍腦袋,舉杯向吳畏說道:“中正大才,遠勝於我。”

    吳畏舉杯和他碰了一下,搖頭說道:“你隻是不習慣利用媒體的力量而已。”

    呂蘭清已經見識過吳畏編故事的本事,葉黛遇刺這件事他都能編出雙槍老太婆來,對於吳畏利用新聞媒體的想法倒不奇怪,很好奇的問道:“難道你就知道了?”

    吳畏笑道:“禮教殺人,難道不是用筆嗎?”

    幾個人全都有些吃驚。程斌一直就覺得吳畏對傳統儒家學說有意見,不過如令西學漸進,國學勢微,像程斌這個年紀的人,正是鼓吹西學的中堅,所以吳畏有這種想法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他向吳畏笑道:“中正兄當然也是崇尚西學的。”

    吳畏搖了搖頭,向程斌說道:“中西學術各有所長,治國當用西學,治民自然還是儒家的好。”

    身邊這幾個人都是年青人,就算是範有方這樣有了一點年紀的,因為身為記者,經常要接觸社會各個階層,對於西學也沒有什麽抵觸,所以都不說話,凝神細聽。隻有言鋒覺得吳畏這人在呂蘭清麵前誇誇其談,多半是打算語出驚人,以便吸引美人垂青。

    沒想到吳畏說到這裏,卻沒詞了。這個時候的政府官員,連控製言論的重要性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會意識到文化侵略的後果?要和他們說應該由國家掏錢去國外開孔子學院,最好讓老外都當謙謙君子,關起門來自己鬥,多半要被當成異想天開的敗家子。

    剛剛見識了吳畏高談闊論,現在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幾個人倒沒想到吳畏其實自己肚子裏也沒有多少貨,根本就是沒詞了,都以為他遇到了難言之處。

    現在國內對中西學術哪個更重要的討論一直都在激烈的進行著,治國諸君中既有蕭逸之這樣的傳統學者,也有程斌這種接受過西方教育的新銳,而且葉知秋本人就是在國外遊曆回來的。吳畏要是個無名小卒自然可以大放厥詞,但是他現在身居高位,要是說出的話和當道諸公不同,可就不知道要惹出什麽風波來,現在他不肯再說,當然也是考慮到了這種後果。

    像程斌這樣了解吳畏的就想得更多,這家夥從出道那天起就堅決不走尋常路。士兵到中將,一路上劍走偏鋒,每出驚人之舉,治軍打仗之餘,很可能對於治國理念方麵也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現在不肯說出來,隻怕是他自己也覺得過於驚世駭俗。

    所以大家或者出於好意,或者幹脆就是怕吳畏順嘴胡說,不約而同的開始想辦法轉換話題。七嘴八舌之間,就聽到有人低聲說道:“扯不圓了吧?”

    這個都不用問,大家都知道是言鋒。隻要眼睛沒毛病,都能看出這位對吳畏不怎麽服氣,隻是幾個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差在哪裏了。

    範有方看了言鋒一眼,心說要是《大公報》派來的人都是這種不知死活的人可該有多省心啊。

    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去幫言鋒掩飾,反而在心裏盤算要不要找機會再加一把火,幹脆給他燒焦了算了,也不知道英經理會不會果斷切了。

    不過看吳畏和程斌這兩個人的樣子,可都不是傻子,要是被他們看出來自己故意挑撥的話,反倒弄巧成拙。

    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不過想來言鋒這種人就是天生mt的料,就算沒人幫他放嘲諷,人家也有自帶屬性,自己看熱鬧就好。

    程斌微笑著看了言鋒一眼,自然不會理他。隻有呂蘭清皺眉斥責道:“你又想起什麽了?都不知道我們剛才在說什麽吧?”

    吳畏輕輕一笑,向程斌說道:“說那些太遠,倒是剛才說的提高工人待遇,大可先在日本試行一下。”

    幸德秋水聽不懂中文,剛才突然聽到言鋒說了一句話,大家都瞬間安靜下來,下意識的問範有方:“言君說了什麽?”

    能給他當翻譯的,也就是吳畏呂蘭清範有方這三人,幸德秋水不好隔著幾個人去問呂蘭清,倒是離範有方比較近,而且他和範有方交流沒有壓力,自然很願意請教。

    範有方當然不會說言鋒剛才偷偷拉仇恨的事,正好記得幸德秋水對工人運動情有獨鍾,就把吳畏剛才這句話翻譯了。

    幸德秋水是正宗的書生,理論比誰都明白,屬於那種可以進百家課堂給別人分析市場,自己下海可以瞬間賠掉褲子的專家。

    而且他自己生活水平不怎麽樣,卻有機會經常接觸底層的貧民,知道這些人的生活是什麽樣的。自己也常懷惻隱之心,所以才對提高工人待遇這麽上心,卻不知道這一項是要列入生產成本的,而且要受很多條件製約,並不是簡單提高就可以的。

    現在聽說吳畏建議先在日本實行,立刻就來了精神,連忙出聲附合,甚至起立向吳畏和程斌鞠躬。

    日本人鞠躬其實是個很日常的活動,但是在不熟悉日本習俗的人眼中,這個禮節就比較鄭重了,所以程斌遲疑了一下,才對吳畏說道:“這個要和日本方麵商量。”

    其實有些話沒辦法在這裏說出來。程斌都計劃把日本國內的工業設備拆走了,哪裏還有工人開工的餘地?總不能大家湊一塊鬥地主。就算是出台這方麵的政策,也不可能有實際效果。

    要不是程斌一直知道吳畏這家夥屬鬼才的,說話不會無的放矢,多半也要和言鋒一樣笑話他了。

    吳畏卻不肯輕易放棄,向程斌說道:“可以先讓人鼓吹一下。”

    看到程斌不解的樣子,吳畏指了指幸德秋水,“這位可也是辦報紙的啊。”

    程斌這才明白過來,向吳畏問起幸德秋水的情況。這些事情按理說他應該直接問幸德秋水,可惜程斌和他言語不通,反正也得吳畏翻譯,不如直接問他。

    吳畏把幸德秋水自己辦報社的事情和程斌說了,然後用日語向幸德秋水說道:“你不是說重開報社不給備案嗎?找他就對了。”

    幸德秋水此時當然已經知道程斌是誰,立刻向程斌連連鞠躬。吳畏拉著他坐下來,向他笑道:“這件事可不隻是你求他,總要互利互惠的好。”

    幸德秋水遲疑了一下,向吳畏說道:“新聞從業者要遵從自己的良心,有些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吳畏大笑道:“你覺得我會讓你做什麽事?”他說道:“隻要你記得自己的良心,那麽合作的事情就大有可為。”

    兩個人當然是用日語說話,不過語速一快,範有方就來不及給別人翻譯,當然他自己還是能夠聽個大概的。

    聽幸德秋水說起從業者的良心,他不禁有些慚愧,同時也聽出來幸德秋水應該幹這行不久,事實上大多數新入行的人都是這麽想的,當然下水也隻是早晚的事情。

    這個時候內田老板已經上完了菜,但是監視廚房的衛兵並沒有離開,誰也不知道吳畏還要不要再加菜,總要等他吃完飯再撤退。

    有衛兵在廚房裏,內田詩織也就不願意回去。無論是幸德秋水還是吳畏,都給她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內田老板雖然會說漢語,但是他在家裏的時候當然不會和家人說漢語,所以內田詩織並不會漢語。吳畏等人說話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隻是在一邊安靜的坐著。

    直到幸德秋水說出這句話來後,她才眼睛一亮,向幸德秋水說道:“您說得太好了。”

    幸德秋水是有妻子的,而且說起來還是日本的政治世家,雖然不算大族,多少也算有點名氣,和幸德秋水也算是患難與共。

    但是幸德夫人並不是接受新式教育的女性,比起內田詩織來,自然少了一分靈動。幸德秋水雖然不會對內田詩織動什麽心思,但是有這樣的一個漂亮女孩子稱讚自己,自然也很高興,連忙向內田詩織表示感謝。 ㊣:㊣\\、//㊣

    呂蘭清很真誠的向幸德秋水說道:“希望幸德先生能夠一直堅持自己的信念。”

    她雖然不是理想主義者,但是自然也有一份記者的驕傲。可惜人在江湖,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就算是英經理,已不是想發什麽稿子就可以發的。

    放眼整個共和國新聞界,真正可以無視外界幹擾的記者隻有一個,但是這個人其實別人是學不了的。有些時候,不為五鬥米折腰並不隻是堅持原則就可以的事情。

    程斌雖然模糊猜到了一點吳畏的意思,但是在沒有形成完整的思路之前,他當然是不會貿然說出來的。隻是和幸德秋水簡單說了一下申請報館的事情。

    現在東京都城內的政務由日本地方政府負責,共和國方麵隻是監督,但是日本官員其實和國內的也沒什麽兩樣,這種時候當然不會給多事自己找麻煩,像《平民新聞》這種一聽就很麻煩的報紙,根本就沒人願意受理。

    理論上東京都現在還在軍管,但是吳畏權力*不大,所以程斌算整個東京都的最高領導人,他既然願意出麵推動幸德秋水的事情,當然非常容易,隻是這樣一來,《平民新聞》就要披上一層親中的色彩。

    幸德秋水隻是一介書生,當然想不到這麽遠的事情,吳畏和程斌也不會給他解釋,於是這件事就在幸德秋水的感謝聲中定了下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