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佛堂定後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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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老鴇叩響了門,小閣之中的人聲忽地靜了下來。

    “是誰?”蘇折雪問了一句,示意浴盆中的子鳶快些把衣裳穿好,自己徑直走向了門後。

    老鴇應了一句,“折雪,是我。”

    蘇折雪惑然打開門,低聲問道:“媽媽你這是?”

    老鴇將熬好的糯米粥往蘇折雪一遞,低聲道:“主上說,這糯米粥去屍毒,讓送來給那臭丫頭喝,就說是你備好的。”

    蘇折雪微微蹙眉,“主上?送粥?”

    老鴇搖頭道:“這主上近幾日甚是奇怪,不過我們做屬下的,也不必過問那麽多,你就把這人情收下吧。”說完,不放心地往前堂的方向瞄了一眼,“我還是去前堂看這些,這些酒客若是趁醉欺負姑娘們狠了,老娘怎麽都要再蹭些錢下來,補償給那些姑娘們。”

    “媽媽安心去吧,我一會兒也來顧著場子。”蘇折雪點點頭,將糯米粥接了過來,目送老鴇走遠。

    “姐姐,是誰啊?”穿好衣裳的子鳶走了過來。

    蘇折雪搖頭笑道:“我吩咐丫鬟們給你煮了糯米粥,定是餓了吧,快些趁熱喝了。”

    子鳶歡喜笑道:“還是姐姐疼我!我呀,是真的餓壞了!”說完,便接過了糯米粥,坐到桌邊,即便是糯米粥未放一點調料,也吃得津津有味。

    蘇折雪呆呆看著子鳶的喝粥的模樣,心裏總覺得有些事她一時想不明白,也隱隱不想去明白。

    今年大雲國寺祭典,雖說不順利,但也總算過去,三日之後,當雲徽帝做完最後一場祭祀,王公大臣與皇族們便分批離開了國寺。

    每年葉泠兮都是最後一個離開,畢竟每年葉泠兮最後總要偷偷給皇姑姑的靈位再上三柱香,才肯離去,今年自然也不可例外。

    曹伯宵知道現下雲徽帝沒有下令徹查國寺起火之事,是不想鬧大事情,自然也知道現下不是去私會葉泠兮的好時候,畢竟他與葉泠兮一樣皆未在祭祀場上出現,是有嫌疑之人,不可不在這風口浪尖避上一避。

    所以一大早便跟著父親九千歲離開了國寺,不甘心地放棄了這個獨處的好機會。

    葉泠兮安靜地跪在佛堂皇姑姑靈位前,虔誠祈禱,心底百般滋味,“皇姑姑,願你一路走後,你未成的護國之願,就讓楚山為你繼續走下去。”

    “公主殿下……”老宮奴出現在了佛堂外,忽地喚了一聲葉泠兮。

    葉泠兮微微頷首,起身將三柱清香插入香爐,轉身看向老宮奴,“你來得正好,這殿中有些蛛網,你來幫皇姑姑清理清理。”說著,慢慢走到門邊,對著佛堂外的守衛道,“你們去給本宮喚些僧人來,把這裏重新打掃一下。”

    “諾。”

    葉泠兮看著守衛們走出十餘步,已聽不到她這邊說什麽,這才拉著老宮奴退到皇姑姑的靈位前,低聲問道:“要你查的事,可有結果了?”

    老宮奴急急點頭道:“今日臨安郊外那起蠱惑的卷宗,老奴已經瞧見了內容。”

    “說來聽聽。”葉泠兮道完,又加了一句,“直接說重點,不然那些衛士回來了,就不好說話了。”

    “諾。事情是這樣的……”

    老宮奴湊過了頭去,與葉泠兮悄悄耳語。

    葉泠兮聽著老宮奴說著卷宗中的記錄,眉心蹙了又舒,舒了又蹙,一時看不分明她究竟在盤算著什麽?

    “這麽說,三日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叫祁子鳶?”葉泠兮想到祁子鳶曾經說過的話,“他說他是被劉平陷害,所以才想潛入國寺告禦狀,此事有七分可信。”

    老宮奴點頭道:“說白了,這小子不過就是個替死鬼,他有這樣的舉動,也在情理之中。”老宮奴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公主,老奴還有一事要回報。”

    “你說。”

    “禁衛營近幾日補缺補了好幾個生麵孔,守備比之前森嚴了許多,而這些生麵孔的鄉音卻有些怪異……”

    “怪異?”

    “怪在哪裏,老奴一時說不上來,這三日中,九千歲去過禁衛營一次,這幾個生麵孔就一直護衛在九千歲左右,寸步不離,想來必定是九千歲的親信。”

    葉泠兮點頭道:“禁衛營如今已是安樂王的掌中地,他安插幾個親信在其中,一來可以監視禁衛營一舉一動,二來以後在禁衛營走動也安心許多,這個不足為奇。”葉泠兮想了想,正色道,“你說,這祁子鳶救了一個女子準備送去安樂王府,後來中途被禁衛營的人攔回案發現場,而代替祁子鳶送女子去安樂王府的人,卻與那女子一起被斬了頭?”

    “不錯。”

    “而後這祁子鳶便告假離開禁衛營,當夜便發生了城隍廟大火命案,祁子鳶就成了勾結巫人作亂的賊子……”葉泠兮反複思量著這其中有關的千絲萬縷,喃喃道:“本宮記得,劉平之前素來與安樂王甚少交集,近幾日忽然跟安樂王近乎起來了,不得不讓人覺得可疑……難道說……”

    葉泠兮忽地倒吸了一口氣,想到了一件可怕之事——安樂王殺人,是為了彰顯清白,可若是他本來就是黑的,那麽這樣一來,便是自此地無銀三百兩,所以劉平抓到了這個討好安樂王的機會,設下了這個替死局,終結了此案。

    安樂王竟然與巫人有關,那麽皇姑姑……

    葉泠兮回頭定定看著皇姑姑的靈位,隻覺得一股涼意驀地浮上心頭,父皇若是好好的,斷做不出這等殘害親姐的壞事,若是被安樂王下了蠱,便會失了心智,處處縱容安樂王,才有今日這樣禍國的九千歲!

    怪不得每次她提出要清國之蠹蟲,父皇總是沉默,原來如此……

    葉泠兮恍然大悟,若是安樂王真是與巫人勾結,那於大雲而言,是場浩劫,極有可能當初的“大雲巫殤”會重演!

    “公主殿下?”老宮奴輕輕推了推失神的葉泠兮,“您怎麽了?臉色怎的突然變得如此不好看?”

    葉泠兮問道:“是不是馬上便要都尉大典了?”

    老宮奴點頭道:“是,下月初七便是。”

    葉泠兮算了算日子,“還有七日,或許夠用。”

    “公主想要做什麽?”

    葉泠兮正色道:“宮門不到傍晚不會關閉,一會兒我們先不回宮,我們去醉今宵。”

    老宮奴一驚,“公主,那可是……可是……”

    “煙花之所,這個本宮知道。”

    “可是……”

    “當務之急,本宮要會一會這個祁子鳶。”葉泠兮篤定地點頭。

    老宮奴疑聲道:“公主怎知這小子藏在醉今宵?”

    葉泠兮從懷中摸出一塊洗幹淨的汗巾,在老宮奴麵前展了開來,但見汗巾角下,淡淡地繡著一朵雪色梅花,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這塊汗巾並無繡花。

    “此繡法獨特,放眼臨安上下,會者僅有一人。況且,你方才不是說過,劉平後來搜尋臨安上下,皆不見祁子鳶蹤跡,唯獨到了醉今宵,被沈遠與那花魁蘇折雪給擋了下來。”

    “這繡法與醉今宵有聯係?”

    葉泠兮點頭繼續道:“臨安花魁大試每年一回,比的不僅僅是美貌,還有技藝。這蘇折雪之所以能豔冠臨安,是因為她有門獨特的技藝,便是可以邊舞、邊唱、邊繡,姿態盈盈,毫不突兀,宛若天上織女降世一舞,甚是出塵,讓人望之傾心。而她舞畢所成的繡品,便一瞬成為價值連城之物,萬金難求。”說完,葉泠兮眸光閃爍,似有慕色,“三年前,本宮聽聞此女一舞驚動臨安上下,還以為這不過是風塵女子的障眼法,便故意討好曹伯宵,讓他去給本宮尋繡品一睹。卻不想真見了她那幅百花爭豔圖,本宮是徹底歎服了。她的針法,不似一般繡品,你可尋到章法,偏生她的針法你尋不到章法,一切渾然天成,甚是難得。”

    葉泠兮指向了汗巾上的那朵雪梅,“你瞧,你能看出她先落的是哪一針,繡得是哪家繡法麽?”

    老宮奴在宮中也是見慣了各種上好繡品之人,瞧見這樣的繡品,不由得嘖嘖稱奇,“果然不是凡品!”

    “既然那臭小子喚這贈巾之人為姐姐,那必定被蘇折雪藏在醉今宵之中,所以我們去醉今宵一趟,必有收獲。”

    “想來這小小風塵女子不簡單呐,竟敢窩藏……”

    “不是她膽大……”葉泠兮搖了搖頭,想到了子鳶曾經那般在意這汗巾的模樣,心底悄然升起一絲淡淡失落來,“醉今宵在臨安甚是出名,她已不缺金銀,朝中達官子弟哪一個不是她的恩客,她又怎缺權勢?她缺的隻怕是一份溫暖,一顆真心,偏生那個臭小子能給她,所以,這蘇折雪是真的折了,折在了一個‘情’字上。”  banfu-(.*)sheng. com 傾杯

    “原來如此……”

    “這臭小子敢來告禦狀,又多了一個理由。堂堂男兒護不了心愛女子,如何俯仰天地之間?”

    “如此說來,此人可用?”

    葉泠兮遲疑了一下,道:“都尉大典不容有失,祁子鳶可用還是不可用,本宮必須試他一試。”

    “咚——!”

    國寺晨鍾突然響起,葉泠兮茫茫然瞧向佛堂之外,嘴角浮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來,“祁子鳶,本宮這次看看你的小命,是要還是不要?”

    切莫讓本宮失望,錯看了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