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聖旨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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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來宣旨的是內務府大總管江清源,一行人也都是喜氣洋洋的。眾人都是聽說這個太子妃是皇上、皇後和太子都中意的人,這幾全齊美的差事,自然人人都樂意做。

    見麵前隻跪了蔣雲、宋薇、蔣明珠、蔣明瑜和裴氏、蔣蓉蓉這麽幾個,沒見著家裏年紀最長的人,江清源還頗有耐性地與蔣雲閑話了幾句,打算等一等蔣老太太。

    蔣雲卻是知道蔣老太太這會兒多半不想出來接這個旨,也沒臉出來接旨,隻得陪著笑說道:“家裏老太太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適,怕還下不來床,不好耽誤江總管宣旨,大總管請吧,等回頭我再把這事告訴老太太,讓她同沐聖恩。”

    江清源笑著說了兩句“不必客氣”之類的寒暄話,這才打開了聖旨宣讀。

    蔣家眾人都端正跪著,聽完聖旨裏“性秉溫莊,貞靜持躬”地一通誇獎,蔣雲自是滿臉藏不住的洋洋自得,蔣明瑜則是一臉又驚訝又惶恐的僵硬神色,倒是裴氏母女兩個真心實意地上來恭喜宋薇和蔣明珠。

    江清源宣完旨,便笑吟吟地把聖旨交給了蔣雲,賀道:“恭喜了,蔣大人大喜啊。”

    蔣雲連忙接了過來,拿了銀票塞給他,又笑著迎道:“江總管進屋裏坐坐,喝杯茶再走吧?”

    江清源本欲點頭,轉眼就看到蔣明珠立在一旁,隻和裴氏母女說話,對蔣雲卻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一般,冷冷淡淡的,立刻改了主意,正色道:“蔣大人客氣,我還要回宮複旨,就不叨擾了。”

    蔣雲不好再留他,江清源卻又特地轉過來,對宋薇和蔣明珠道了賀。

    宋薇笑著命福嬸拿了紅包,蔣明珠也微笑著謝過了他。江清源這才拱手告辭。

    蔣雲麵上就有些不好看,但想著蔣明珠已是鐵板釘釘的太子妃了,到底還是壓下了這點不快,親切道:“婚期定在下個月十六,時間實在有些緊啊,咱們府裏有不少事要辦呢。大家都別在這兒站著了,到屋裏坐下說話吧。”

    蔣明珠絲毫沒有給他這個麵子的打算,冷淡道:“父親,我手上的傷還要換藥,先回去了。”

    蔣雲在她這裏碰了個釘子,便轉向宋薇,想著以宋薇和軟的性子,多半不會讓他難堪,誰料宋薇說話是說話了,卻並不是勸蔣明珠一道進屋,而是溫溫婉婉行了一禮:“老爺,家裏的賬目我已經交給老太太了,老爺不如去幫老太太清點一下,免得將來說不清楚。”

    蔣雲這會兒懊悔死了昨天沒有攔住蔣老太太,連忙擠出笑臉,放柔了聲音:“我也正要和你說這事兒呢,這事是娘做的欠考慮,畢竟家裏的事離不開你,你也不要賭氣,這就跟我去把東西拿回去吧。”

    宋薇笑著搖了搖頭:“老爺說笑了,這麽些年我也沒怎麽管過,家裏不都好好的麽?哪兒就非我不可了?老太太老當益壯,身子也好,我反倒是三天兩頭都不得勁,再說我還要給明珠操辦婚事,確是分身無暇。”

    蔣雲一聽就知道她和蔣明珠是鐵了心要和蔣家“劃清界限”,一時臉色便十分難看。想罵她們攀著了高枝就忘恩負義,又不願徹底與蔣明珠撕破臉麵,隻得把這股子氣咽下去。含糊道:“也好,那就先讓娘代你管一段時日吧。”

    宋薇到底厚道人,不願把話說得太難聽,聞言便也不再多說了。

    蔣明珠卻已不願給蔣雲留臉麵,清清楚楚道:“老太太昨日說的話,爹這麽快就打算當做沒聽到了麽?我卻是不敢忘的。”

    她說完便一福身,與宋薇一道走了。

    她們兩個一走,蔣雲自然也不再邀大家到屋裏說話,裴氏母女自然也順勢告辭出來。

    蔣蓉蓉一臉興奮地快走了幾步,趕上前麵的蔣明珠:“二姐!我聽丫頭說,昨天老太太說沒有你這個孫女,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把腸子悔青啊!真是太解氣了!”

    蔣明珠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笑道:“你的丫頭還挺靈通的啊。”

    蔣蓉蓉得意地一點頭,卻又苦下了臉:“哎,二姐你下個月就要嫁到太子府了,那我以後都沒什麽人能說話了。”

    裴氏和宋薇走在她們後邊幾步,一聽這話兩人都笑了起來,裴氏嗔怪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麽呢?”

    宋薇也玩笑道:“看來丫頭們都不願意和我們這些老人家說話了。嫌我們不中用嘍。也罷,過兩年給你找個如意郎君,你也就不用整日陪著我們了。”

    她平日裏也溫柔可親,卻是極少開玩笑的,蔣蓉蓉有點驚訝,又有點害羞,麵上一紅,搖頭道:“我才不要,我就陪著娘和大伯母。”

    裴氏也跟著笑了笑,目中卻蒙上了一層憂色,蔣蓉蓉的親事是她最大的一樁心事。她自知自己這樣的身子隻怕是時日無多了,兒子是個男孩子,又肯用功讀書,將來能夠自立門戶,蔣蓉蓉卻是個姑娘家,若是她也撒手人寰,女兒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女,在親事上難免要吃虧。

    蔣明珠看她神色便猜得到她的顧慮,伸手拉住了蔣蓉蓉,對裴氏溫柔道:“嬸嬸放心,蓉蓉是我妹妹。”

    裴氏一下子就紅了眼眶,知道這是她對自己的安慰,也是她的承諾,連連點頭,感動道:“好,我放心,放心的。”

    蔣蓉蓉卻沒弄明白她為什麽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還在糾結蔣明珠的婚期,歎道:“皇上和皇後也太心急了,隻剩一個月都不到了,給二姐置辦嫁妝也不止這麽點時候啊。”

    這話倒是說到了宋薇心裏,她一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女兒能過得好,既得了這樣一樁親事,就想讓女兒風風光光地出嫁,一個月的時間來操辦婚事,確實有些太過緊張了。

    蔣明珠卻並不太擔心這個,她了解聶玄,他做任何事都喜歡讓事情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他既定了這個婚期,多半就是已有了十全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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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玄先前總是時不時就偷偷到蔣府,蔣明珠原以為婚期既定了下來,聶玄這兩天多半會過來一趟,存了這樣的心思,每每回自己屋裏的時候就有些期待,隻是次次推開門,卻都沒有看到那個好幾次憑空出現的人,便禁不住有些失望。

    雖然聶玄說過,她有事要找他的話可以讓夜雨傳話,但蔣明珠並不想這麽做。等了幾日不見他,便埋頭準備成親的事了。

    宋薇把自己當年嫁妝中的田莊鋪子並所有的金玉珍寶都清點了出來,還是覺得有些愧對女兒,見蔣明珠在一旁低著頭繡嫁衣,忍不住輕聲歎了口氣。

    蔣明珠本來也沒用全部的心思做針線,聽她歎氣,便放下了手裏針線,走到她身邊,疑道:“怎麽了?數目有出入麽?”

    宋薇搖頭:“這些東西……有些少吧?早年皇上迎娶先皇後為太子妃的時候,嫁妝有兩百多抬,從朱雀門一直排到太子府那邊的東華門……”

    蔣明珠頓時鬆了口氣,笑道:“娘,我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您這兒也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了,還要如何啊?說實話,這事兒也就是有個體麵就行了,這些田莊、鋪子,您就留著吧,再者現在還有小遠和蓉蓉,您不時得幫把手,平日裏開銷也大。”

    宋薇皺著眉,考慮了一番,遲疑道:“這樣的話,你那裏可用的私房就太少了。”

    蔣明珠毫不在意地展顏一笑:“娘,太子還能讓我沒錢打點不成?”

    宋薇看她對太子信心滿滿的樣子,心裏也為她高興,終於妥協道:“那先放我這兒,若是你有需要,再到我這兒來取。”

    她嫁到蔣家快二十年,這還是第一次這麽一件件地清點嫁妝,看到有些老物件,不由想起父母和兄長,心下難過,清點過一遍,便先回屋裏歇下了。

    她不在花廳了,蔣明珠索性也就讓素月和夜雪把繡架搬回自己屋裏,挑亮了燈接著繡。

    素月知道她做繡活素來並不喜歡下人陪著,給她煮了茶放在手邊,便也先出去了。

    其實太子妃的嫁衣都是由內務府、司針局的繡娘專門製的,她這一身繡了也穿不上,隻不過一個形式。蔣明珠心不在焉地繡了會兒,便又有些神遊,忍不住想聶玄這幾日到底在忙什麽。

    她想得出神,便也沒注意到燈花長了,忽然聽得燈花劈啪一爆,才冷不丁回過神來,發現燈竟亮了許多,方才還正想著的人就正站在燭台旁邊。

    聶玄方才進來,就見她發著呆,看她到這會兒還沒回神,忍不住笑出聲來,對她晃了晃手裏的銀剪:“魂兮歸來……”

    蔣明珠不知是被他的神出鬼沒嚇了一跳,還是被他道破心思羞了,惱道:“殿下!你每次都這麽嚇我。”

    聶玄攤了攤手:“當真冤枉得很,方才還是夜雪給我開的門,你愣是沒注意到。”

    蔣明珠瞪了他一眼,聶玄也無奈,放下了銀剪,拉過她的手:“手上的傷好了麽?”

    蔣明珠知道夜雪定是早就把那日發生的事向他回報了,便大方地伸手讓他看了看,笑道:“早就好了,其實也沒燙著,隻紅了一天就好了,隻是公主給的手串碎了……”

    “還敢笑!”聶玄見她手上確實沒傷了,便把臉一板,往椅子上一坐,沉聲道:“誰許你自作主張的?”

    蔣明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竟是當真有些怒氣,不由想起自己那一回替賀國公府的老夫人擋了那一下受了傷,聶玄也是差點就發火了。一時就有點不好意思,喊了句“殿下”,低聲道:“我是想……讓他們以後在家裏都有點忌憚,還有,這樣一來,往後他們也不好拿著什麽姐弟情分,祖孫情分來問殿下要什麽好處。”

    她不解釋聶玄也知道她的意圖,這一解釋,聶玄反倒更是黑了臉:“你就非得用這主意?把自己弄得這兒傷那兒傷的。”

    蔣明珠見他進了屋說了一句話就一直沉著臉,莫名地有些委屈,見他還不肯放過,便隻咬著唇不肯開口了。

    聶玄舍不得看她這個模樣,到底是妥協了,起身走到她身邊,伸手便把人攬住了,在她背上拍了拍:“唉,你這樣子,倒顯得我不講道理了。罷了,臉上呢,有沒有傷著?”

    蔣明珠方才還忍著的眼淚這會兒頓時就落了下來,輕輕搖了搖頭。聶玄連忙給她擦了眼淚:“怎麽了這是?當真委屈啦?”

    “殿下,也許我沒有辦法像長公主那樣每件事都做得十全十美的,可是……我也是想為娘和殿下做點事。”蔣明珠咬了咬唇:“我不會真的讓自己受傷,而且夜雪也在身邊。”

    聶玄頓時就心軟了,見她雖掉了眼淚,卻並沒有與自己賭氣,而是又認認真真解釋了一遍,不由輕聲一歎,低頭在她唇上極輕極快地親了下:“好了,我話是說得重了點,可是你也得想想,我剛從南邊趕回來,正滿心歡喜地想過來給你個驚喜,就聽說你受了委屈,還受了傷。我心裏頭也不好受。”

    蔣明珠愣愣地看著他。

    看她愣住了,聶玄忍不住笑起來,低聲道:“先賒一個吧。再過十天就還賬。”

    再過十天正是五月十六,他們成親的日子,蔣明珠一下子明白過來他說的“賒一個”指的正是方才那個淺淺的吻,頓時緋紅了臉頰。

    聶玄這才放開她,從袖中取了一隻玉笛給她,一邊解釋這些日子一直沒消息給她的事:“你進宮那天,之南那邊就出了點事,父皇命我親自去查案子,事出突然,也沒來得及和你說上一聲,今天才剛回來。”

    蔣明珠不是會因為這點小事糾纏不清的性子,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看那隻玉笛:“給我麽?”

    聶玄把玉笛放在她手裏,指了指窗外:“你身邊現在有四個暗衛,平日裏若要他們現身,就吹這隻笛子。”

    這看起來就隻是一隻普通的笛子,隻是形狀有些特殊,蔣明珠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便點了點頭收下了。

    “他們隻聽命於你,做什麽都行,”聶玄又板起了臉,沉聲道:“但是,你要給我保證,不許拿自己涉險。”

    蔣明珠見他一本正經的,也不敢再玩笑,點頭答應了。

    聶玄這才放過她,問起這些日子的事,蔣明珠與他閑聊了一會兒,便說到方才讓宋薇把田莊、鋪子從嫁妝裏去掉的事。

    聶玄便點了點頭:“應當的,你想與你父親他們完全劃清界限是不可能的,不過讓你母親脫手蔣家這一堆的事總歸是不錯的。回頭我會上奏,請父皇給她一個誥命封號,這樣蔣家也沒人能難為她。至於嫁妝,你也和她說不必擔心。過兩天要添妝,大不了我讓宋清把太子府的庫房給你搬過來,總不叫你受委屈。”

    蔣明珠心下感動,口中卻玩笑道:“殿下的算盤打得太精了,說給我添妝,其實就是從太子府的庫房搬到我家,再從我家又搬回太子府的庫房裏頭。一來一去的,東西一件沒少呢。”

    聶玄仔細一想還當真就是這樣,不由也笑了起來:“那要不我再拿點銀票過來,算作你的私房?”

    蔣明珠搖頭,忍不住笑了出來,見聶玄眼下一片淺黛,就知道他這幾日都沒能好好休息,見他端了茶水要喝,便伸手攔住了:“殿下才從之南回來,早些歇息吧。別用茶水了,一會兒歇不好。”

    聶玄確實十分疲憊,本想和她再說說探子那裏收到的關於梅疏影的消息,握了握她的手,看她一臉的認真和溫柔,索性也就放下了,想著等她嫁過去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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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玄雖隻說讓宋清從太子府拿些東西過來添妝,宋清來的時候,卻是帶了足足兩車的奇珍異寶,並著田產、茶莊、當鋪酒樓,林林總總二三十張契紙過來的。

    他特地趕在眾多官家夫人之前過來。宋薇驚得目瞪口呆,連忙推拒:“這太多了,不行。”

    宋清笑笑:“也不全是我的,一多半都是別人托我送的。姑母收下吧。”

    宋薇哪裏肯信這個,隻當是他的推脫之詞。宋清也不便多解釋,隻朝蔣明珠使了個眼色,推說軍中還有事,要趕去處理,放下東西就走了。

    宋薇要攔他,蔣明珠連忙跟了過去,低聲對宋薇道:“娘,放著吧,這是太子讓表哥送來的。”

    宋薇一愣,驚訝地看著手裏的各種契紙寫的都是蔣明珠的名字,不由看向女兒。蔣明珠對她笑了笑:“這回娘放心了吧?”

    宋薇還未反應過來,素和素月兩人便引著不少夫人們過來了。

    原本添妝隻是關係近的幾個夫人給添上幾件首飾意思一下,但這回給蔣明珠添妝,卻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與宋薇並不是特別熟悉的人。

    蔣明珠的嫁妝擺了好幾間屋子,宋薇陪送的本來就有許多是珍奇寶貝了,再加上宋清送來的那些,連不少見慣了大場麵的公侯夫人都有些豔羨。

    蔣明珠也知道今日之所以會來這麽多人,衝的是聶玄的麵子,隻溫和有禮地跟著宋薇待客,並不多驚訝。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賀國公府的老夫人竟和蔣敏一道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