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是我的
字數:5794 加入書籤
“非得回去嗎?”江法言陰沉著臉。病魔已經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樣,如果不是大把大把的錢花著,沒有財力的支撐,他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陶嘉然眼中是他蠟黃的臉,聽到的是他讓人揪心的咳嗽。服侍他喝下半杯水,平緩了呼吸,陶嘉然才滿是歉意地說:“您別急,我會很快回來陪您的。”
江法言不甘心,他的女兒身上流著江家的血,為什麽還要替岑家去做事?他的女兒應該順理成章地繼承江家的產業,現成的皇帝不做,偏偏要去給岑家卑顏屈膝地賣命!他江法言怎麽生出這麽沒出息的孩子!
“岑子實比你親爹都有麵子嗎!”他氣急敗壞地拍著床麵,發泄著心中的不忿。不甘心啊,真是不甘心啊!他這一生的感情折在岑家人的手裏,他唯一的女兒也要被岑家奪去嗎?
“法言!法言,你別激動!”薛錦昆按住他狂亂舞動的雙手,安撫他的狂躁不安。江法言的腦神經再受不得一點點刺激了,那會直接要了他的命的。
陶嘉然眉頭緊皺,她不知該怎麽對一個病入膏肓、情緒易走極端的病人解釋自己的做法。病床上這個快被耗得油盡燈枯的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他又無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這讓她既覺得委屈,又很是傷感。
“您別著急好嗎?”她隻能緩言勸慰,“‘華文’是我的第一份工作。那時候我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是‘華文’給了我發展的平台,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還有‘華文’的老同事,他們大多都勤勤懇懇,工作認真負責。岑總要賣掉‘華文’,這是董事會的決定,我無力阻攔,我隻能盡我所能為他們多爭取些利益。就算岑總不讓我參與,我也會要求的。您能理解嗎?”
江法言仰麵靠在床頭,渾濁的雙眼盯著天花板。這孩子心地正直善良,重情重義,到底還是像年輕時的自己,就是不知道經曆過世事變遷之後,她是否還會保有這份純然。他不忍再為難她,畢竟她是自己唯一的親骨肉。
薛錦昆無聲歎了口氣,朝著陶嘉然擺了擺手:“去吧。”
陶嘉然眼中滑過一絲不忍,呆了呆,對著兩人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街角的書吧。
岑萌窩在一個靠窗的角落裏。桌邊是一杯溫牛奶,手裏一本書正讀得帶勁兒。
“看什麽呢?”陶嘉然坐在對麵,抿了一口咖啡,又放下。
“你回來了?”岑萌揚了揚手中的書,“研究武則天呢!”
“《武則天正傳》?林語堂的?”陶嘉然探身瞧了瞧書名,“研究她幹嗎?”
“看她是不是叫武卿安啊。”岑萌笑嘻嘻的。
陶嘉然無奈:“我戴了快三十年了,都沒你這麽上心。”
“我好奇嘛……不過這位老先生寫得有點兒偏頗,文字太枯燥了,簡直不敢相信是他寫的。”岑萌撇撇嘴。
“你要研究純曆史,看這書還湊合,要是當小說看,就乏味得多了。”
“你看過?”岑萌越來越發現她師姐懂得比她原以為的還多。
“翻過。”
岑萌突然想起什麽,小手一伸:“拿來。”
“什麽?”
“玉,我要看看。”
“還沒看夠啊?”陶嘉然說著,從頸上摘下那塊血玉,放在她的掌心。
陽光投射在血玉上,泛著耀眼的紅光,特別是上麵的兩個金色篆字,竟有華貴端方的意味,似乎昭示著它曾經的主人如何睥睨群雄、君臨天下。
岑萌被那光晃得微微眯眼,目光自然滑到拴玉的繩子上。她小心地撚過血玉,手指落在那個小小的同心結上。按說這玉已經陪伴陶嘉然近三十年,從小戴到大的,若是這結本就連在玉上,不會這麽半新不舊的模樣。還是陶嘉然自己編的?不可能吧?就她師姐那笨手,和智商恰成反比。又或者是在哪個手工鋪子花錢買的?又或者誰給編的?
同心結啊,啥意思誰不懂啊?岑萌越想越不淡定了,忍不住問:
“這是同心結?”
“啊……”陶嘉然神經突地繃緊,小丫頭不會問那個問題吧?
果然,岑萌接著就問了:“這是……誰編的?”
陶嘉然眨眨眼。妹子,你不要這麽盯著我看好吧?我真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那都是老黃曆了好吧?
“齊洛,”她老老實實地回答,怕岑萌誤會,又解釋,“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言外之意,妹子你別誤會,我和齊洛早生分了。
岑萌握著玉的手一緊,第一反應就是把那什麽繩什麽結啊統統扯掉,都換成她的。這種貼身的小飾物還留著前女友的痕跡,她師姐是想怎樣?
陶嘉然的神經也隨著她握緊玉的手緊張起來,她想說那玉是無辜的,你放過它成不?弄碎了再紮破你的手。
岑萌歪著頭,對著陽光把玩著那塊玉,聲音涼涼的:“倒是蠻結實的,這麽多年……”
這麽多年了,你們都分手了,你還舍不得扔掉它?是舍不得同心結,還是舍不得人啊?她真想噴她師姐。
陶嘉然抹了把汗,知道大小姐正往奇怪的方向想。天地良心,她真的隻是戴著習慣而已。飾物就像貼身的衣服,新的未必覺得舒服,關鍵是習慣。
“隻是習慣而已……”陶嘉然沒底氣地小聲解釋。
“習慣?”大小姐雙眸一張,忽然站起身,拽著她的袖子:“走!”
“幹嗎?”陶嘉然被嚇了一跳,這是又要作啥妖啊?
小商品批發市場。
“老板,這個,還有這個,都給我裝上。還有這把剪子,我也要了!”
“好嘞!”
陶嘉然看得瞠目結舌。大大小小、粗|粗細細的各種紅色線繩,以及各種結扣的編法圖,大小姐裝了一大包。這是鬧哪樣啊?還有剪子?!
岑萌付了錢,又拽著她回到賓館。
一進門,也不廢話,就開始扒陶嘉然的外套。
“哎哎哎……”陶嘉然連忙按住她的小手,“萌萌,你要幹嗎?”不會是被刺激瘋了吧?
岑萌才沒工夫和她廢話,“噓,別說話,也別動。”
絕大多數時候,隻要不十分出格,陶嘉然都寵溺她的所作所為。就像此刻,她無奈地任由岑萌扒開自己的外套。她愛岑萌,就算萌萌突發奇想現在想和她滾|床單,她想自己也會縱|容她的。
岑萌倒沒有太出格的動作,隻是脫掉她的外套,冰涼的小手探到她頸間,掏出那塊血玉,又拿出剪子,在陶嘉然錯愕的目光中,“哢嚓”剪掉原來的紅繩。接著,也不管陶嘉然作何反應,行雲流水般擰好兩股剛買的紅繩,穿過那塊血玉,比量著長短係好,又掛在她師姐的脖子上。
陶嘉然瞧著她這一套動作,先是驚訝,繼而心也隨之柔|軟起來。
岑萌終於忙活完,左右端詳了半天,才露出滿意的表情,鼻尖已經滲出汗珠。
陶嘉然心疼地摟她入懷,撫摸著她如瀑的長發。
“吃醋了?”
岑萌在她懷裏點點頭,委委屈屈地:“我討厭你身上有別人的痕跡……”
“我不是故意的,隻是習慣了。”
“我知道,”岑萌環住她緊實的腰,“你心裏隻許有我,身上也隻許有我的痕跡。”
“好。”
岑萌摩挲著玉上的紅繩:“我現在還不會編什麽結,不過,我會學。等我學會了,就編好,給你戴。”
“嗯,等你學會……”
“我手可不笨!”
“嗬嗬,你手一點兒都不笨。”陶嘉然笑。
“不許笑!”岑萌瞪她,不知道聊天止於嗬嗬嗎?都嗬嗬了,還怎麽愉快地聊啊?
“陶嘉然,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跋扈了?看你都不怎麽高興。”岑萌回想自己剛才醋神附體的呆樣,赧然。
“不是因為你,”陶嘉然擁著她坐在床邊,“是剛才在醫院,惹我親爹不高興了。”於是,把之前在醫院的事兒講給她聽。
岑萌沉默半晌。“他太想讓你在身邊陪他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
“等爸爸那邊的事情一結束,我就陪你回來,你還繼續照顧你爸。”
“但願那邊能快點兒結束,能順利點兒,”陶嘉然看著她,“你還要陪我來?”
太折騰了,岑萌本來身子骨兒就不算健壯。在外哪有在家舒服?她是真舍不得小丫頭陪著她奔波。
“當然啊,”岑萌使勁兒點點頭,“妻妻同心嘛。你以後甭想單獨行動,無論做什麽都得我陪著!”
說著,霸道地攀上她師姐的胳膊。
“我是怕你累。”
“不累。在你身邊,不管去哪兒,都不覺得累。”
陶嘉然感動,摟緊了她。
“你說,你以前的那些同事,會不會因為賣‘華文’的事兒恨你?”岑萌不無擔心。
“也許吧。”
這個問題陶嘉然不是沒想過。“華文”的員工,大概沒幾個人了解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既不知道李禾和詹經理的所作所為,也不知道她在其中受到的傷害,甚至曾有性命之憂。他們能看到的,也許隻有她陶嘉然攀了高枝,轉身又成了賣掉“華文”的幫凶。可,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陶嘉然立於天地間,行得堂堂正正,問心無愧,她隻求對得起自己的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