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湯圓早早的休息了，本來是預備著晚上好好和元宵聊聊的，順帶收拾下，怎麽能這麽嚇自己的阿爹呢。結果，瞪著帳頂半宿都沒見元宵過來，天將蒙蒙亮的時候才熬不住睡了過去。

    第二天也沒見到人，隻是派了長安通知自家阿爹一聲，說藥可以斷了，其他的都不必管，靜等著就是，湯圓還特特問了，有沒有話留給自己。結果湯老爹抖了抖才留不久的胡子，也是一臉的莫名，搖頭。

    湯圓知道元宵不會出事，上輩子他死也是在十九歲的時候，這會還沒滿十六呢，不急，不會出事。隻是心裏總是放不下，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麽鬼，他那個性子就是最大的不安。而且，上輩子，他的生活可沒有自己的出現。

    現在，自己成了最大的那個變數。

    抿了抿唇，湯圓站在窗邊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麽做。

    這種情況並沒有出現很久，不是湯圓突然就自立了，而是宮裏那邊派人來了，來的還是皇上的心腹太監，讓湯圓入宮麵聖。湯老爹上去東拉西扯了一番，楞是沒從人嘴裏撬出什麽呢，總是笑眯眯的，但是一句該說的話都沒露。

    連聖上叫湯圓去是好是壞都沒提點半句。

    湯老爹的神色看起來不知好壞，湯圓卻是突然就平靜了，有種該來的躲不掉的衝動。沉默的應了，就隨著更心驚膽戰的柳氏去後麵換裝，進宮麵聖，當然不可能穿常服。

    結果出來的時候，本該在大廳陪著那位太監的湯老爹卻在外麵等著，見著湯圓出來，直接上前道“我實在沒問出什麽，七皇子那邊也詭異的狠，我派人傳消息過去，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隻說七皇子這會在陪聖上。”

    這也是湯老爹不安的最大因素，以往隻要是關於自己女兒的事，七皇子那邊總會很快就有動作，這是第一次出現求救無門的情況，還是在這麽個風聲鶴唳的情況下。

    也不等湯圓的回答，想也不想的繼續道“現在再說什麽都是無用，皇上應該隻是問你和七皇子的情況，主要不知道七皇子那邊是怎麽說你們的情況的，你也不要太老實，有些話要考慮一番再說。”

    “但是也不要隱瞞，隻是說的巧些，不要和七皇子那邊對不上。”

    這也是湯大人的考慮，不管那兩父子是不是無話不談，隻能從七皇子的性子來判斷，他不是會說謊的人，而且那人雖是皇上更是他的父親。但是七皇子是那種會老實交代一切的人？顯然不是。

    所以，這個度隻有看湯圓的現場發揮了。

    剛在換裝的時候柳氏一直在叮囑，這會湯大人又來說，即便湯圓也是緊張的要死，但是也不敢在二人麵前顯露出來，隻是笑著道“阿爹你放心，聖上既然沒動湯家，又怎麽動我一個小姑娘呢？”

    “我會好好的，不用擔心。”

    見二人還不放心還要繼續說，連忙補充道“放心吧，真沒事，不能再耽誤了。七皇子他有告訴我一些事的，我知道怎麽回答聖上的話，不必擔心。”

    見湯圓說的言之鑿鑿的，湯老爹也知道不能耽誤了，再次叮囑了一句就讓湯圓去了。湯圓接過紅裳從小庫房找出來的那半塊玉玦，用力的捏在手心。

    進了宮門後下了轎子步行，既然湯大人都沒打聽出什麽，湯圓更不會去討旁邊這人見誰都笑眯眯，但是什麽也問不出的皇上的貼身太監陳公公的喜歡。微微低著頭跟隨著前行，一言不發，也沒有去拉親熱。

    剛才明明對湯大人都沒露半點消息的陳公公，這會帶著湯圓在花園子裏到處繞，最後在一個四下無人的花壇旁邊低低的說了句“姑娘不必擔心，什麽話都可以直說。”話在耳邊，人卻直視著前方，麵容沒有絲毫的改變。

    還是笑眯眯卻任何人都進不了。

    湯圓腳步微微一頓，腦子還沒想明白，手卻已經伸了出去。拉住陳公公的衣擺，同樣小聲卻很認真的詢問“他怎麽樣了？”

    能讓陳公公安撫自己的，除了元宵還能有誰？

    聽得湯圓的話，陳公公微微挑了挑眉，麵上的笑容更真了些，心裏也在點頭，先不論其他如何，至少這個時候她先問的是七皇子的安危而不是自己。這一點，足夠彌補其他所有的不足了。

    “他很好，姑娘不必擔心。”

    湯圓隨著陳公公到了皇上的禦書房，進去之後一直低著頭沒敢四處打量，四周靜的可怕，沒有抬頭也知道周圍一個伺候奴才都沒有。陳公公把湯圓帶進去後，也沉默著退下了。殿內隻有皇上和湯圓兩人。

    皇上不說話，湯圓更不敢開口，勉強沉著的下跪請安。原來俗套的以為皇上會先晾著自己，也做好了跪幾個時辰的準備，可皇上居然應了。

    “起來罷。”

    聲音聽不出喜怒，湯圓謝恩後站了起來，還是低頭垂首。心跳快到了嗓子眼，手也緊緊抓著那半塊玉玦。

    “抬起頭來。”

    湯圓一眼太高了自己的下巴，視線始終下垂，既能讓皇上看清自己的容貌，也沒有冒犯龍顏。可這番作態並沒讓湯圓的處境好轉，皇上突然就笑了“長的是不錯，還沒完全長開就已經花了人眼，日後必定傾城。”

    盛讚的話，語氣卻是冰冷。

    “就是用現在這副看似冰清玉潔實則敗絮其中的模樣勾引的老七？”

    湯圓微微漲紅了臉麵，筆挺挺的下跪，沒有回話，後背挺的筆直。

    “為什麽不說話？對朕的話不屑一顧？”

    湯圓跪拜“臣女不敢。”還是沒有回答皇上的話。

    過了一會，湯圓低垂的視線出現了一雙明黃色繡飛龍的靴子。

    “近看更美了，確實是個尤物。”

    “回答朕的問題，你就是靠這張臉勾引朕的老七？”

    金口玉言，不是湯圓沉默就可以躲避的問題。湯圓穩了穩心神，再次扣頭卻是反問到“不知道皇上您是用哪個身份來問的這個問題，是皇上還是父親？”

    “皇上又如何？父親又如何？”語氣還是聽不出喜怒。

    湯圓挺直，第一次看清皇上的容貌。久居高位，容貌再平凡的人都會染上淩厲。皇上的容貌隻是一般，和元宵漂亮的臉沒有一點相像之處，隻有眼神，父子兩都是目空一切。並非貶義，因為兩人都是理所當然的坦蕩。

    皇家的高貴就是如此。

    “如果是皇上，那麽臣女的回答是臣女沒有勾引七皇子。”

    “如果是父親……”湯圓頓了頓，直視皇上審視的眼光“是七皇子勾引的臣女。”

    截然不同的兩種答案讓皇上詫異的挑了挑眉，眼神一刻也沒離湯圓，湯圓也沒有回避，坦蕩的對視了過去。過了好一會，皇上突然笑了，不可自己的大笑。

    “朕的老七真可悲！”

    “他為你做了這麽多，原來都是一廂情願？”

    湯圓不知道皇上為什麽會說出這番話，可是也知道沒有自己發問的權利，隻能順著皇上的話去想去答，不能讓皇上為自己解惑。好在，皇上馬上就道出了緣由。

    “早在揚州的時候他就把半塊玉玦給了你，今日沒見你戴，居然隻是在手裏捏著，玉玦上麵也沒有繩子，顏色還跟當初留給老七的時候一樣，可見，你平日也沒戴隻是好生的收著而已。”玉養人，這話沒錯，常年貼身佩戴，玉身都會更加的瑩潤，而不像湯圓現在捏在手裏的這樣，好雖好，卻沒有一點人氣。

    “老七把一切都掏給了你，你居然是這個樣子。”

    “朕的老七難道不可悲嗎！”

    這是湯圓入殿以來第一次看到皇上情緒失控，雖然隻是加重了語氣。湯圓不答話，皇上的語氣更是詭異“一直收著，今天又把它拿出來做甚？拿出來換你一條命？拿出來換你湯家繼續的榮華富貴？”

    湯圓低頭看著手裏的玉玦，皇上的話沒錯，確實冰冷。

    “臣女確實一直沒有佩戴過，這個不能否認。今天帶著它來，也確實有拿它當護身符的意思。但是絕對沒有想拿它來換湯家的榮華富貴。”

    “湯家現在的一切都是臣女祖輩的心血，是他們兢兢業業攢下來的，靠的是對大都的忠誠，對皇上的忠誠，這半塊玉玦，再重要，也沒有湯家對聖上的忠心重要。”

    皇上根本就沒聽湯圓的話，直接把這個話題給丟開了，擰著眉頭仔細看了湯圓一番，然後話語更是詭異，但是，又字字見血。

    “你說是老七勾引的你，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他？你隻是畏懼他這個人，畏懼他皇子的身份，怕影響到湯家，所以才虛與委蛇？從頭到尾都是老七在強迫你，你隻是不得已而為之？”

    皇上用的詞全是貶義，可話確實又是如此。

    湯圓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艱難“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拿他當朋友……”

    “哈。”

    皇上又大笑出聲。

    “男女之間哪來的朋友，又不是親戚！你就承認吧，你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怕他，為了湯家不敢反抗他，你根本就沒有喜歡他！”

    “夠了！”湯圓還沒回答，就從屏風後麵傳出了元宵的聲音。

    湯圓瞪大眼看著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的元宵，怪不得皇上的語氣總是那麽詭異，總感覺是在給自己下套似的，原來是說給元宵聽的。不知道他有沒有誤會什麽的，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怔怔的看著來人。

    元宵的雙唇抿成了一條線，沒有看湯圓，隻是走到麵前給皇上行禮。

    皇上隨手一揮“剛才你都聽到了？這丫頭進來到現在，不管朕說的多難聽她都沒有否認。唯一否認的話還是為了湯家不是為了自己。老七，你該看明白了，在她的心裏，你不僅沒有她父母重要，連湯家都比不上。”

    “真不後悔？”

    湯圓的心跳隨著皇上的話忽上忽下，突然間就失去了看元宵的勇氣，根本就不敢看他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和神態，垂首看著地麵，像是在等待判決。這麽久以來，如果不是元宵一直堅持，自己確實沒有和他在一起的勇氣。

    皇上的話再難聽也不能反駁，因為……都是實話。

    連時間的快慢湯圓都不能去判斷了，整個人都空了，直到手臂被人拽住。湯圓急切的抬頭，隻是看到元宵輪廓分明的側臉，他還是沒有看自己。低頭看著拉著自己手臂的手，骨骼分明，沒有很用力，隻是輕輕抓著。

    然後在湯圓再次愣神的時候用力一提就把湯圓從地上拉了起來。

    湯圓有些不明所以，呆呆的看著冷臉的元宵，他這是作什麽？如果是生氣，還管自己幹嘛。如果不生氣，那這一副誰都欠他幾百萬銀子的表情是怎麽來的？元宵也沒有湯圓解惑，隻是提聲喊道“長安。”

    長安從外麵進來，後麵跟著幾個小太監，湯圓看到小太監端的東西整個人都靜住了。第一個盤子裝的是一個精致的小瓶，單看一個不知道是什麽，但看到後麵的匕首和白綾，誰都知道是什麽了。

    元宵下巴一點，直視湯圓，語氣沉靜“選一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