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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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穿越融合以來,錢惟昱的短期目標一直是很明確的,那就是在知道父王可能活不到自己成年的情況下,要趁著父王還頂用的這段時間多多鍍金,有備無患。
對於947年的吳越國來說,鍍金最好的手段自然就是軍功,而在這個時間點,任何一個吳越將軍撈取軍功的唯一可能地點就是福建如今的吳越,除了東麵的大海之外,北西南三麵都是南唐的國土或者勢力範圍,整個把吳越包裹在裏麵。西麵和北麵是南唐積年經營的本土,以南唐兩三倍於吳越的總兵力,要在南唐的核心領土上開刀,對於如今的吳越來說還不現實。而僅僅由南唐新得領土和名義上的勢力範圍構成的福建地區,也就憑借後勤難度、相對兵力差距等方麵的因素成為了吳越人唯一的突破方向。
不過,錢惟昱年紀還太小,就算他自以為憑借兩世為人的經驗可以紙上談兵一把,這個年紀擺在那裏也就注定了沒有人會把他的策略真的當回事兒,所以用人是很重要的了。
……
“顧伯父,小侄初來乍到,又沒有治軍經驗,許多事情還要仰仗你這裏多多幫襯,和水丘老將軍同心協力,把這草創的內牙水師班底搭起來。來,小侄年幼,這杯就以茶代酒敬你。”
明州城東,水師團練使的衙門裏,接風宴正在進行中。錢惟昱故作赤誠地向擺酒作陪的各位明州水師將領敬酒。
之所以選在團練使的衙門裏麵接風,一方麵也是因為水丘昭券等杭州空降過來的將領本來也隻比錢惟昱早到沒幾天,府邸還沒修整出來,自然不便宴客。顧承訓作為團練使,今天雖然是在自己的衙門裏設宴,但是深知自己論官位還要往後靠幾個,在場比自己分量重的一隻手還不一定數的過來,所以一點也不敢托大,一邊應承一邊謙遜。
錢惟昱偷眼覷去,見顧承訓看上去四十出頭的年紀,不過頗有經年被海風吹襲的滄桑感,膚色和皺紋都很重。身材略微有些發福,可見也是個經常需要運籌和應酬之人,不僅僅是赳赳武夫。
“小王爺言重了,如何克當。一切都是我等本分,小犬在小王爺身邊幫襯,還全仗大王和小王爺提攜才有今日呢。我也不過是父輩餘蔭,忝列團練使之職,然十幾年來也未曾建立大功,實在是慚愧。如今水丘老將軍蒞臨點撥,實在是我明州水師的福分,相信不出數月,這些人馬的精銳程度必然可以更上一層。”
“伯父,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數年前您就讓膝下獨子到本王帳下擔任牙兵親衛,你我之間就不見外了。這一次來,父王命我另建新軍,也是對於年初閩地之戰結果不甚滿意,如今閩國雖亡,我國與唐國也各自出兵大戰了一場,但漳泉汀三州仍然形如獨立,如今南唐未恢複元氣,正是我們開拓的時機,至於機會什麽時候會有,目前實在不好說,也許需要叨擾半年,也許就是一年,還望伯父不要懈怠。”
“豈敢懈怠!小王爺但有所命,我輩自當全力配合。”
“那是最好……”錢惟昱又抿了一小口黃酒,挾了一塊蔥薑絲酒蒸黃魚,慢慢咀嚼享受了一番久違的海鮮滋味這個年代缺乏食物保鮮的技術,哪怕杭州城離海隻有兩百裏路,一樣很難吃到新鮮的海魚,隻有到了寧波,才算是跨過了這個物資轉運的鴻溝隨後用盡量平和的語氣接續道,
“去歲征閩,水路進兵多有不順,一月出兵,三月方才成行,其中除了船隻不利海路行駛之外,聽說領航的船家技藝也頗為不堪。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小王此次來明州重新整頓水師,也是想著能打造一些能在閩浙海麵暢行無阻的堅利快船,讓操船水手習學一些操船引航的法門。不知這方麵伯父可有想法?”
顧承訓知道這便是錢惟昱此次來找自己聯絡感情所要談到的最重要的事情了,也把此前尊敬親近的勁兒略略收起,轉用更加正式的語氣長歎檢討起來。
“小王爺真是遠見睿智,小小年紀就看到了我水師的一個弊端。不錯,如今水師的戰船用於閩地作戰確實非常不利,但是這也是和我水師此前的設置目的、部署有很深的關聯的,隻怕不是一日可以改變。”
“哦,難道顧大人早就深知其中積弊,還願請教。”聽到顧承訓的口氣,錢惟昱也有些嚴肅起來了,尤其是後世靈魂的見識經驗讓他馬上把事情往“水師貪腐”之類的方麵想了。
見錢惟昱有些誤會,顧承訓自然是知道小王爺銳意進取眼裏容不得沙子,一下子衝動想歪了,不過他身為明州水師的團練使,也不好自賣自誇為自己辯解,一時不由得有些躊躇。幸好坐在錢惟昱陪坐上的都虞候水丘昭券人老成精,馬上看出場麵的尷尬,於是一改此前眼觀鼻鼻觀心專心吃菜任由小王爺發揮的姿態,站在中立的角度上插話圓場。
隻聽水丘昭券向錢惟昱稟報道:“好教小王爺得知,顧團練說的也算不上積弊,其實是這麽回事兒:我國如今專設的四都水師,分別部署在明州、蘇州、鬆江、台州,總計不過一萬餘人。此前數十年,我國水師主要是為了防備南唐,畢竟長江上遊是南唐心腹之地,便是錢塘江上遊,在武肅王在位時也並沒有全部為我國所占據,因此來自上遊南唐的江防壓力對於我國還是很重的,蘇州、鬆江、明州的三都水師,所用的戰船從設計到建造自然也是以大江作戰為主,樓船艨艟較多,沙船福船較少,所以不適合海上行船;隻有台州水師才有較多的沙船。
而我國與閩地之間的征伐也不過是最近三年才開始出現的,國帑又撥不出那麽多銀兩為一兩次作戰就大規模更換戰船,所以我們水師拿著江裏的船跑海路,才導致行路遲鈍艱難。”
如此說來,就是經費不足,缺少專業的海戰船隻了。江裏作戰的樓船這些,講究的是水麵以上部分的船樓女牆要高大巍峨,這樣兩船相接互相攻戰的時候,小船上的人和大船上的人對射就如同平地攻城一方和據城而守一方那樣吃虧了;而海船如果也把水麵上的船樓造得很高,重心就會往上偏,扛不住風浪的搖擺。
錢惟昱思忖了一下,拋出了一個解決的意向:“如果父王從內帑撥出足夠的錢財,半年之內可能造出足夠多來去自如的海船?”
“如果是沙船的話,半年倒是足夠了。”
“沙船隻是適合北方沿海航行,難道就沒有……福船麽?”
錢惟昱心中吃不準這個時代是否已經有福船出現了,所以語氣沒敢拿捏得太準,如果顧承訓出言懷疑,他就打算解釋一下“福船就是閩地的海船”。在錢惟昱的見識來看,沙船畢竟還是遜了一點兒,至少也要福船才夠看,三四百年後鄭和下西洋的時候,大部分的船型不也是福船麽。
沙船是古代的平地平頭海船,勝在一個穩字,多用於黃海海域,福船則是首尾高翹、相對尖底的海船中國東部沿海的海況,多用於東海海域。
長江口以北是黃海,海水淺,而且海底多為海沙地質,所以“滾塗浪”比較多,所謂的“滾塗浪”是一種洋流為海底沙丘阻擋激蕩形成的回浪,用後世的海洋水文術語描述就是“暗湧”,這種海況對於尖底船的航行穩定性有較大的威脅;而長江口以南的東海因為長江水流相較於黃河清澈許多,千萬年來東海海底的砂質要比黃海薄很多,海水也深,所以不存在洋流衝擊海底沙丘形成的暗流,更適合尖頭易轉向、易搶風、大吃水的福船。 :(.*)☆\\/☆=
“福船乃是閩地海船,我兩浙商旅幾十年來就算出海貿易,也多是與日本、新羅、高麗等地往來,而且走日本的航路,聽說前半程也是和去新羅一樣,要走耽羅島,隨後沿著高麗到日本的海峽在博多津一帶靠岸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具體的還得問那些大海商。再南麵的南麵島國我兩浙海商就很少去了,所以也一直沒有廣造福船。如果以半年為期的話,倉促之間水師的工匠隻怕也就能造上最多十幾條福船。不過自從去年年底征閩之後,大王已經發現了目前水師戰船往南洋行船不利的情況,所以提前安排建造了一些,如果把軍中現有存量都算起來的話,到年底約摸可以湊出30艘福船,其中一千料以上的大福船不過10艘。”
顧承訓說出這番言語之後,錢惟昱也就對於在水師內走捷徑徹底解決問題死心了,看來,剩下的缺口隻有找大海商另起爐灶想法子了。
想到這兒,錢惟昱起身親自斟滿了兩杯酒,舉杯和顧承訓一起一飲而盡,隨後把散席的言語說了。
“即使如此,還是請顧大人幫我安排與蔣舶主接洽一下吧,最好讓他一並聯絡一些他相熟的大食海商。不過雖然造船的事情可以和他們商量,小侄的‘牙內水軍’士卒補充招募、訓練事宜還要伯父勞心,協助水丘老將軍督辦一二。小侄初來乍到不懂練兵,隻能是在背後催辦錢糧賞賜了。”
“小王爺對我顧氏一門如此信重,末將豈敢不盡心竭力。”
“請小王爺放心,我水丘氏一門受曆代大王厚恩,至今已經五代,此事一定與顧團練同心協力,共度時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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