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男人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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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惟昱在昆山和蘇州總計就隻待三天便要回杭州去了,臨行之前,陳誨這邊的船隊也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啟航踏上了南下尋找澳洲的征途。

    這天一早,錢惟昱親自帶著目前還在蘇州的一眾文武給陳誨送行;錢惟昱親手捧過一大碗烈性的朗姆酒,遞給著甲行軍禮的陳誨,看著陳誨一口痛飲喝幹,這才諄諄叮囑道:

    “遠航一定要小心瘴癘疾疫,到了麻逸國以南,輕易不得與島夷土著直接接觸;萬般事宜都要以安全為上,貿易所得凡是可以經水的都要好生洗濯才可帶回來。到了各處海島時,若是岸上蛇蟲孳生,叢林密布,切不可讓船隊停靠離岸太近。上岸之人一定要用小舟擺渡,回到大船上之前一定要嚴格海水沐浴、風油精擦拭全身,切不可把異國蚊蟲蚤虱等物帶回華夏!至於鳥獸草木,也要好生擇揀清洗。太醫院的醫官寡人也給配屬了五六個,好之為備。”

    這麽一番話語從一國之君口中說出來,著實有些碎碎念,不過陳誨心中卻著實受用,錢惟昱說一句,他就恭恭敬敬俯首稱是,並且用筆記在自己的衣襟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個時代的人對於物種隔離概念沒什麽認識,也不知道從海外引入傳染病或者導致物種入侵會有多麽嚴重的後果,這些話如果錢惟昱不說,那就真沒有別的人可以教導了。

    陳誨最終出行的船隊也已經敲定下來,除了“明州號”飛剪船之外,還有兩艘四千料尖頭福船、四艘兩千料尖頭福船。這些福船也是這兩年來吳越國造船業的一個改良結果,吸收了廣船水線麵的一些優勢,並且結合了後世清朝時才出現的中式硬帆船萬金油——“老閘船”的相當一部分優勢,在水線麵型和破浪阻力方麵有了很大改進。

    以竹篾硬帆為主,兼用帆布製的軟性支索飛帆和船首、船尾帆。在駛出南中國海,進入太平洋藍水海域之前,這些船隻靈活受風的航行特性可以讓它們在24小時平均航速上不遜於飛剪船。未來數年間,吳越國的普通民商用海船、海軍戰船也會逐漸從傳統福船係模式向老閘船轉變。

    這七艘大船組成的艦隊會沿著蘇州-台灣彰化-馬尼拉甲米地錨地-民都洛島上的麻逸國-三嶼-渤泥國安汶這條路線南下然後到達巴布亞新幾內亞島北岸,折向東進。除了“明州號”之外,其餘六艘船會在到達巴布亞島最東南端南岸、相當於後世莫爾茲比港這個位置後返回,並且將一些剩餘的新鮮航海物資躉給將要繼續征途的“明州號”。然後由“明州號”南下澳洲。

    當然,如今這個時代,無論是那塊後世會成為馬尼拉的土地,還是後續那些港口島嶼,應該都還是隻有“巴郎蓋”土著的蠻荒原始狀態。吳越人如果需要的話,滅殺幾個巴郎蓋部落就可以輕易控製那些地區,相反阻撓吳越人的最大障礙肯定是熱帶疾病,讓吳越人無法離開海岸線深入內陸。

    這樣的安排,也是害怕以飛剪船的船型在穿越巴布亞島以北的赤道無風帶時被困住,不好施展,而有硬帆船配合的話,隻要經過那些大島嶼的近岸地區時,就肯定可以利用每日晝夜的海陸風進行航行,用硬帆船牽引的話,肯定不會出現船隻行駛緩慢的瓶頸。

    赤道無風帶在航海學上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即在地球上靠近赤道南北緯度3°~5°之間的範圍內,如果在大洋深處,會存在因為地轉偏向力和地球自轉離心,導致這一地區隻有氣流的上下垂直運動,而極少有水平方向的橫風。

    自古海船到達這些位置的時候,就會遇到麻煩,比如西非洲赤道附近的“馬緯度”,就是其中的顯著代表古代歐洲航海客從西非洲運載柏柏爾人的馬匹回歐洲的時候,常常會在這些海域遭受長期的無風靜滯期,連所運的馬匹都會因為在赤道環境悶熱艙室中長時間遷延,成批疫病而死。

    當然,赤道無風帶也不是絕對的,那隻是存在於遠離大陸的遠海、或者是周邊雖然有陸地,但陸地麵積太小,隻是普通的小島,不足以形成海陸風的地形。如果是諸如巴布亞島那樣擁有數千米高山、上百萬平方公裏的大島的話,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為水和土地泥沙之間熱容差的關係,白晝時風從陸向海、晚上從海向陸的晝夜反向海陸風可以持續存在,這種情況是最適合中式硬帆船發揮的。

    中國往南到澳洲的航線上,赤道無風帶剛好穿過了巴布亞島,這可以說是造物主對中國人航海業的一個恩賜,對於歐洲人來說無比費事的穿越赤道無風帶問題,對於中國人來說直接就可以迎刃而解——古代歐洲人如果要避開西非洲的赤道無風帶,就隻能貼著西非凹進去的幾內亞灣行駛,利用海陸風兜一個大圈子,而無法直接從利比裏亞直航西南非的盧安達、納米比亞等海域,相當於為此白白多走三千海裏的浪費航程。

    ……

    在錢惟昱和蘇州的一眾官員注目中,“明州號”帶著6艘僚艦拔錨起航。船隊最終幾經人員變更,總計帶了1000人的飛魚都精銳水兵、還有通譯、商人、使者、工匠、醫官、廚子等後勤人員500人。甚至還有大約500名的南九州隼人武士和歸化的台灣島高山族水手。

    之所以啟用這些人,錢惟昱也是考慮到了南九州火山區的隼人族和台灣島東部高山族人在熱帶叢林地區的“扛造”耐性非常強大。曆史上一直到二戰的時候,日軍和米國人在巴布亞島的科科達小道進行了人類曆史上最為殘酷的叢林戰,南海支隊的日軍在科科達小道的叢林中堅持了兩年,那種如同獸人一樣強橫的熱帶生存能力著實讓全人類咋舌。而當時作戰的南海支隊當中,大部分兵員正是九州島南部薩摩藩的火山叢林人種。

    吳越國在台灣的殖民至今也有十個年頭了,縱然吳越控製開發的隻是占台灣四分之一麵積的西部海峽平原,但是那也不影響吳越人逐步同化、歸化一些高山族人。

    南九州的情況則比台灣更好,在陳誨和林仁肇征服隼人三國的豪酋之後,隼人族這些年來已經被吳越統治者通過普及基礎教育反複灌輸了“中原浙閩兩道的居民和九州隼人族都是秦漢時候山越族的後裔”這個觀點,對於吳越的認同感已經爆棚。

    現在吳越王隻要希望,完全可以聚攏起幾千人的台灣高山族精壯武裝,或者上萬人的隼人武士軍隊。往船隊裏安插幾百號人的隨行武裝自然是再輕鬆不過了,如果不是出於刻意壓製這些外族武裝的人數不宜超過船隊中飛魚都漢人水兵數量的考慮,吳越國完全拿得出更多異族武士。在給這兩支隊伍命名的時候,錢惟昱也惡趣味地把他們取名為“高砂義勇隊”和“隼人義勇隊”。

    船隊起航後,僅僅兩天就到了彰化港,隨後卸下了一萬多料所運載的各種鐵器,然後補充了茶葉和牛羊醃肉、糧米布匹、上千名越南奴隸,還有幾千料的土水泥——這麽多船隻跑一趟南洋自然也不能空跑,順帶貿易回本自然是必須的。由於台灣島如今也有十萬民戶了,開墾建設等業務非常繁榮,鐵器的消耗量自然持續旺盛,近年來一貫成為了大陸對台灣地區輸送的主要貨物。同時一些沒必要從大陸出航時就帶的物資,則可以在台灣卸下鐵器貨物後重新裝船、再次起航。

    六月十五日前後,船隊到達了大王在海圖上標注的“呂宋島東南岸優質深水灣、方廣六十裏”天然錨地。船隊入港盤桓數日,留下了一百名飛魚都水兵和一百個隼人武士作為監工、並且把一半的越南奴隸留在這裏,放火燒林在馬尼拉地區修築一座夯土木樁的土圍城寨、又把五千袋土水泥全部留下、配給足量的鐵器,讓越南奴隸繼續修建錨地棧橋和碉堡。預計不出兩年,這裏就可以形成一座城鎮。

    這一過程中,靠著隼人武士和高砂武士的屠戮,自然也滅殺了馬尼拉灣附近的四五個菲傭巴郎蓋部落,斬首兩千餘級——雖然陳誨很眼紅這些奴隸的勞力資源,但是思忖再三,考慮到大王反複交代的防止疫病傳染,加上這些土著原本世代就在此生長,反抗性比較強,隻能是暫且壓下這個年頭,或許等到大王所說的桉樹弄回國、吳越醫官們配出完全版的萬金油、風油精之後,才能考慮大規模奴役這些“昆侖奴”。

    海上的日子漫長而無聊,搜索、繪圖、測量,這般走走停停,經過麻逸國、三嶼、渤泥國安汶島之後,六月底的時候船隊終於到了巴布亞島的莫爾茲比港——經過巴布亞島東北岸的時候,幾艘老閘船還是用十幾條粗大的纜繩牽引了“明州號”數日,以幫助在赤道無風帶上利用橫風不力的飛剪船加速通過。

    把所有剩下的越南奴隸和高砂族監工對、足夠吃一年的醃製肉食糧菜等物留在莫爾茲比港建立沿海駐紮點,隨後各艘海船盤賬了一番,把冗餘物資勻給“明州號”,或者留給莫爾茲比殖民點,然後便正式返航了。

    陳誨帶著“明州號”繼續往南,趁著南半球冬季的契機,踏上了獨自尋找澳洲的道路。這一路,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讓船隊中數百個將來可以成為領航員的商人、水手們普遍學習如何觀察南半球的南十字星定位法,重新測繪新式的、覆蓋更全麵的南天星盤。至於尋找澳洲物種,隻能算是一個附帶的任務罷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