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金錢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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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正明和艾發才是一個商隊的,他們本來想囤積大米狠狠賺一筆,誰知道都折了本。兩個人灰溜溜的逃難回到江都。他家生意不如艾發才做的大,這回折了本錢可算是要了他的老命,回去和自家的凶婆娘不好交代,所以連城都沒敢進,隻在城外的分茶鋪子裏住著。這幾天愁得頭發都快白了。
這天晚上,一覺醒來的宋正明睜眼一看,同住的艾發才不知抽的哪門子瘋,渾身*的提著一盞油燈站在自己床。風從打開的門戶裏穿堂而過,把他身上的衣服啊飾帶啊吹得亂飄,大約是艾發才人長的太過猥瑣,不見吳帶當風的瀟灑愜意,嚇死人才是真的。加上艾發才手裏那盞油燈發出青碧色的光芒,把他的臉也照的有些發青。不過睡醒一覺,宋正明覺得本來就瘦小的艾發才看上去又縮水不少?
“發財兒,半夜不睡,瞎晃悠什麽呢”宋正明半開玩笑的問。
艾發才僵硬的把手伸了出來,似乎想要給他什麽東西,可是宋正明一看,他手裏什麽都沒有。
宋正明有些不耐煩的把艾發才的手拂開:“好了好了,大半夜的別開玩笑了,擦幹淨衣服回去睡覺吧。”他知道艾發才這個人有些好色,而且男女不忌,半夜不睡覺不知道去做什麽猥瑣勾當,把自己臉都熬青了還不知收斂。
可是艾發才卻露出一個古怪而僵硬的笑意,堅定的做出把什麽東西塞給他的動作。
“行了行了,就算是把那個小廚子搞上手了,也別瞎樂嗬,我可不好這一口。”說著輕輕推了艾發才一把。
隻聽“碰”的一聲,艾發才提著的油燈落在了地上,然後宋正明驚悚的發現艾發才順著他這麽一推就像一件失去了架子支撐的衣服般垮塌下去。
看著堆在自己麵前那堆和衣服攪在一起的人皮,宋正明有些不敢相信一般把衣服一撥拉,就看到人皮的背麵露出血糊糊的一片,就好像是被什麽東西仔仔細細啃過一樣。
艾……艾發財他……他隻剩下一個皮囊,身腔子裏頭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吃空了!那個頭顱就歪在一旁,在青色油燈映照下凝固著一個奇詭的笑容。宋正明似乎看到有許許多多形狀不一的蟲子從艾發才的眼耳鼻口中湧出。
妖……妖怪!怪不得這幾日艾發才總是神神叨叨的說店裏有妖怪,因為語焉不詳,他開始壓根沒有當真,誰知道……誰知道居然是真的!
宋正明嚇瘋了一樣跑出去大叫到:“有妖怪!有妖怪!快來人啊!”
到了驚蛩這一天晚上,不知怎麽的又是打雷又是下雨。聲聲春雷好像落在人的耳邊,四郎被雷聲驚醒,發現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風從外麵刮進來,把床帳布幔都刮的高高鼓起。窗外閃過一道道刺目的白光,跟著就是一聲聲把人心肝都要震出來的落雷。
伴著這聲雷響,院子裏隱約傳來喊叫聲和呼救聲,卻又在下一波雷響之中被壓了下去。
道士翻身起來,仔細聽了聽,立馬閃身出門去了。
四郎坐在床上揉揉眼睛,他很困,但是現在明顯是出大事了,再粗神經也不至於倒回去繼續睡。說來也怪,以前在饕餮身邊,就算外麵下刀子他也照樣睡得像頭小豬,現在一個人漂泊在外,似乎連睡眠質量都不如以往了?
四郎搔搔頭,總算克製住沒有再往被子裏縮,迷迷糊糊的光著腳板下床,想要先把不知怎麽被吹開的窗戶關好。
木頭窗戶在風裏啪啪作響,瓢潑大雨被風吹到了屋子裏,還沒走進,四郎就感到了雨絲的涼意。
“阿嚏!”他打個噴嚏,雪白的腳趾頭在地上可愛的蜷縮起來。所以說好習慣養成不容易,壞習慣改掉卻很難,他在有味齋的臥室裏不穿鞋子習慣了,這時候睡迷糊了也光著腳下床亂跑。早春的夜晚,地板上都像是落了層白霜,把四郎凍得齜牙咧嘴。
剛睡眼朦朧腳步蹣跚的摸到窗戶邊,忽然從窗外竄進一個東西來!
四郎:(⊙o⊙)!
想起了陶二對他的囑咐,四郎立馬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神馬妖魔鬼怪,都放馬過來吧!這麽充滿豪情的想著,四郎嗖的一下挽起袖子露出截白生生的胳膊來……
額,辟邪寶鏡這時候不是該發光嗎。四郎疑惑的戳戳沒動靜的手鏈。
可是,麵對這次的大妖怪,手鏈也不管用了,四郎還是被竄進來的野獸撲到在地。
“二哥!”四郎反應過來,抱住渾身濕乎乎的大狗歡呼著。
二哥似乎趕了很遠的路,身上又是泥巴又是水,像一條狼狽的大狗。把四郎心疼壞了。
這麽一鬧,瞌睡蟲全都趕跑了,四郎也來了精神,跑回去穿好鞋子在自家包袱裏翻找起來,拿起一塊麻布,太粗,想了想放下來,從自己包袱裏找出一塊幹淨的內衫,蹲在地上給大狗擦毛毛。
其實這麽點水,念一句咒語就幹了,大約四郎還沒有養成習慣,事到臨頭之時,想到的辦法還是手動。二哥被自家小媳婦伺候的心滿意足,很有心計的也裝作記不得。
“剛才外麵怎麽了?”想起那聲慘叫,四郎問道。
“這家老板娘是個巫人,估計家裏養了不少蠱。驚蟄即蟄蟲驚而出走之意,這一天陽氣上升百蟲蠢動。春雷會驚醒那蠱蟲,所以是練蠱最好的時機。估計是練蠱出了什麽岔子吧。”二哥的狗臉也神奇的能夠傳達出麵癱的感覺。
“老板娘家裏養的是金蠶蠱吧?這種蠱……是要食人的吧?我聽人家說這種蠱是以蠶作媒介,把剛死去的女子魂魄困鎖著,再以獨特邪咒使指定魂魄供其差使,有點像養鬼。雖說這些魂魄供主人家奴役,但是主人家還是得供奉金蠶鬼,而供奉的食物就是男人的血肉。蠱在外麵吃了男子,回到家就能給主人招來金子。是這樣的嗎?”
二哥化出的這個外形毛發很是濃密,四郎想要用布擦拭幹淨毛毛上頭的泥點,結果越擦越髒,一時氣不過就開始努力和泥點們較勁。可見他於做家事上頭的確沒多少天賦,也是二哥禁得住折騰,若是普通的狗狗,被他這麽沒有技巧的搓來揉去,沒準毛皮都給擼禿嚕了。
“也不全對,養金蠶蠱的確需要男人的血肉,也會以女子的魂魄為鬼役。”二哥默默換了個姿勢滿足四郎的愛心【蹂躪】。
“怪不得這家店主會把人變成驢子,這樣一來,偶爾宰殺一頭驢子也根本不會引人注目。再說他們選定下手的對象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即使這些人失蹤了,也沒有人會懷疑到他們頭上。亂世中官府大概管不了這麽多。隻是,這樣吃人的蠱蟲,就算能夠招財,招財的同時也會招來禍患吧?”四郎有些不解,金蠶蠱聽上去似乎是歪門邪道,難道吳娘子和葛大叔也是為了招財才馴養的嗎?可是看著似乎有些不像。
“恩,世人多貪財,用這種金蠶蠱隻為了招財,所以常常放其外出吃人。如果是蠶族的話,他們馴養金蠶的目的倒不完全是為了招財。當年蜀王蠶叢氏教人蠶桑,每年歲首,蠶月時節,都會豢養金蠶數千頭,給治下百姓家家戶戶送一隻金蠶,供民間祭拜供奉。蜀中百姓家中供奉著金蠶,就能保佑自己所養的蠶繁孳無災,從而使古蜀國人民衣食無憂、民富國強。蠶月過後,蜀王又把金蠶回收入神祠。所以,對於蜀國巫人來說,金蠶具有保護並促使春蠶繁孳的功能,他們養金蠶一是為了祈禱來年五穀豐登,二是為了祈禱蠶神賜予他們強大的繁衍能力,以保證巫族血脈的延續。”
四郎聽了依舊有些不解,就給二哥講這段時間自己遇見的怪事:“這家老板娘可厲害,他們祖傳一種夜麥種子,晚上驅使金蠶鬼種田收割磨麵,然後做成石子餅給人吃,吃下去人就會變成驢子。我看見他們用人血伴了蛋炒飯喂養蠱蟲,還對我說是貓咪。阿嚏!”衣衫單薄的在地上蹲太久,四郎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他自己覺得這點寒意還能忍,無所謂的繼續和二哥身上的髒毛戰鬥。
陶二不幹了,被媳婦心疼自然爽,但是媳婦都打噴嚏了快生病了簡直是對他男性尊嚴和控製欲的挑戰!於是陶二趁著四郎沒注意,偷偷用了辟塵咒把自己的毛弄清爽,飛快的化回人形,把衣衫單薄的四郎抱起來往榻上丟去。
“誒?”這麽快就從老夫老妻溫情戲換到小情侶妖精打架啥的四郎表示好羞澀,既然久別勝新婚那就不要大意的來吧!
“這些時日我不在你身邊,嚇壞了吧?”陶二俯□子,輕輕摸了摸四郎的臉,就像是對著失而複得的珍寶一樣慎重。質地硬朗的黑發垂落下來,和四郎的頭發在床榻上纏繞到一處,水乳/交融,難分彼此。二哥英挺得近乎冷酷的臉上帶著萬年不變的麵癱表情,但是他的眼睛看著四郎的時候,裏麵藏著一隻饑渴的野獸,這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好像是一座終年冰封的火山,外麵不動聲色、無動於衷,內心岩漿沸騰、焦灼狂野。
“我才不怕咧!”四郎趕忙搖頭,“其實我都知道的。老板娘雖然會巫術,但是也不會亂殺人。聽你這麽一說,似乎巫人養金蠶最初的目的是為了祈禱五穀豐登風調雨順?真是和吃人的金蠶鬼傳言差很多啊。”是啊,誰能想到,在人命和金錢下頭卻掩藏的是這樣幾乎可以說樸實美好的初衷呢。
“這家店裏的老板娘很可能是蠶族後人。當年誇父帶著自己的族人與以日為圖騰的妖族天庭相鬥,最後落敗生死。誇父大巫雖然隕落了,可是他的族人還在,他們就是日後的蠶族的祖先,這些人一部分在現在的豫州境內,為女登族,一部分從吳越之地輾轉到了如今的益州,為蠶叢族。蠶叢族雖然是巫人,可能因為族裔基本是女性的緣故,性情比較溫和。巫人想要重返人間,但是十二大巫不同的族群采取了不同的辦法。蠶叢族中用的是幫助凡人,血統融合的方法。這一族入蜀後一直和凡人部落通婚。其中最有名的一個蠶族巫人就是黃帝的正妃——西陵氏嫘祖。西陵就是蠶陵,在古蜀境內。嫘祖嫁給黃帝之後,才把養蠶織絲的技術帶去了中原部落。但同時也把金蠶蠱的巫術帶去了中原,流傳到後頭,漸漸被凡人誤用為純粹招財的邪術了。”
四郎聽到這裏插嘴問道:“那嫘祖和黃帝不就算是政治婚姻了?”一個為了巫族大業,一個為了養蠶之術。
陶二翻過身來,鋼鐵般的手臂把自家小狐狸禁錮在胸膛間,屈膝坐在床上很無所謂的說:“大概吧,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如今的凡人自稱為炎黃子孫,卻不知道他們其實是欠下了巫族大大的人情。”
“對哦,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難怪不得巫族一直想要回到中原富庶之地了。”四郎被摟的太緊有點不舒服了,他才不會忍著不說呢,一直在那扭來扭去的亂動。
“別動,我就抱抱你。”二哥被不安分的小狐狸弄得有些上火,隻好一邊警告著一邊微微調整姿勢。四郎敏銳地感到了一根危險的氣息,總算安分下來。反正再動下去遭殃的還是他自己~~o(>_<)o~~
因為道士隨時都會回來,所以二哥還真是沒打算做什麽,現在被自家饑渴的小媳婦【?】挨挨碰碰弄得上了火,隻好講些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嫘祖嫁給黃帝後,生了許多兒子。其中就有顓頊,顓頊一族後頭不知道為什麽,和自己母親的族人打了起來,蠶叢國被他滅了,蜀國變成了顓頊的封地。後來蠶族出了個叫魚婦的彪悍女人,帶領著蠶族人又打了回去,顓頊族和魚婦族征伐不休,直到顓頊死去,魚婦終於重建了蜀國。”
這個四郎有點印象,《山海經·大荒西經》隱晦的記錄過這段曆史:“有魚偏枯,名曰魚婦。顓頊死即複蘇。風道北來,天及大水泉,蛇乃化為魚,是為魚婦。顓頊死即複蘇。”有後人曾經考據過這段話,認為這說的就是古蜀國的一段部落鬥爭史。魚鳧(魚婦)與顓頊一族,本來生活在同一時代,而且還有不少糾葛。她成了半枯的魚,大概是受到顓項一族的迫害,舉族奔逃。直到顓頊死後,這位女王才得以複蘇。
“那後來呢?”四郎被這段古蜀國秘史吸引住了。門外夜雨綿綿,無邊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這樣的夜晚裏,睡不著的時候聽二哥充滿磁性的聲音講古,就像在聽另類的床頭小故事。一想到床頭小故事,四郎立馬感到一陣陣困意襲來,可是這麽久沒見過二哥了,他是舍不得去睡的,所以努力瞪著眼睛強撐。
“蠶叢,柏浪,魚婦三個女王都是巫人,所以活了上百歲才死去。可是,隨著蠶族與凡人進一步通婚,有著巫人血統的嬰兒也越來越少,史料都說當時蜀人日少,其實不是蜀人越來越少,而是有著巫人血統的蜀人日漸稀少,尤其是女子,幾乎不見蹤跡。於是,皇位便落到了當時巫族血統最明顯的男童杜宇手中。再後來,據說杜宇因為治水不力,被他信重的丞相,一個死而複活的凡人取代了。隨著巫人的血脈越來越稀薄,最終蠶族全部從蜀國的政治舞台上消失了。再到後頭,連古蜀國都不複存在。所以,蠶族人大量養殖金蠶,很大程度上是希望能夠得到蠶那樣強大的繁殖力吧。”驚心動魄的曆史被二哥幾句話就總結完畢。
不過簡單有簡單的好處,四郎這回倒是聽得很明白:“那麽,這次番僧的陰謀中,蠶族也攙和進來了?吳娘子和葛大叔究竟是想要幹什麽呢?”
“妖族對此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我答應了閻府君,要幫地府把逃出去的惡鬼都抓回去,所以可能會在江城稽留一段時間了。”巫族聯合地獄惡鬼,向著佛道兩家發起挑戰,妖族在這之前都在局外看戲。當然,做一個中立的局外人很安全,但是一旦戰爭結束後,局外人的地位就會十分尷尬,所以,在觀望一段時間後,妖族把寶壓倒了人類和道家這一邊。
“因為我的事情把妖族卷了進來嗎?”四郎有些負疚感。縱然事情說起來完全和他這樣的小妖怪不相幹,但是二哥畢竟是為了找他才欠下人情的。
“小傻瓜。”二哥忍不住捏捏四郎鼓起來的包子臉:“妖族目前依然是中立偏人類的立場。部分巫族如今是有些不擇手段了,那些惡鬼幾乎都失去了理智,並不是結盟的好選擇。隻要天道沒有滅人族之意,人間大亂對妖族就沒有什麽好處。我們需要做的是押對寶,為自己謀取戰後的最大利益。妖族和道家關係說不上好,但是也有截教的淵源擺在那裏;妖族和巫族曾經是不死不休的死敵,但是卻有共同的遭遇,所以幫誰都有可能。不過這些都、跟你沒關係,我會做出這種決定,是經過了全盤考慮後的慎重選擇,並不是為人情所逼迫的無奈之舉。”
也許隻有對著四郎,麵癱且內心崩毀的二哥才會說出這麽一長串的解釋來吧。其實大部分布局都是殿下和長夷訂好的,陶二隻負責掄板磚幹架,不過,當著自己的小"qing ren"嘛,忠犬哥也像雄孔雀一樣開屏中,冷漠深沉帝王攻架勢簡直吊炸天,完全刷新了魅力值。
四郎聽完鬆了一口氣:“嗯嗯,我明白了,三界的爭鬥也是這樣,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妖怪食肆:
二哥麵癱臉沒有回答,其實他心裏有點不高興,因為四郎這句話的意思居然和那個人當時說的一模一樣!這樣的心有靈犀他一點都不想要好不好?絕對絕對不能讓四郎知道!╭(╯^╰)╮
四郎可不知道二哥心裏打著這麽幼稚的小算盤,看他一臉冷漠,神色半明半晦,還以為在考慮什麽關乎妖族存亡的大事,一時不敢出聲打擾,就自己閉著眼睛想心事。
然後……然後二哥看著倚在他胸口,不到一盞茶功夫就睡得口水直流的四郎,無奈的歎口氣,讓他躺下去睡得舒服一些。
“出來吧。”安頓好四郎後,二哥抬頭冷冷的說。
門吱呀一聲輕響,一個淺淡的黑影投射到屋內。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雙更奉上。
本章有關誇父、黃帝、蠶族、女登族舊事全部根據荒誕的《山海經》亂編,真要考據你就太殘忍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