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桃妖之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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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恐懼霎時將薑憐心包裹其中,無論她怎樣掙紮,那雙纖手卻像鐵了心一樣要取她的性命。
迷離之際,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林千金近在咫尺卻失去焦距的雙眸。
那雙眸子裏分明滿是憤怒與怨恨,仿佛與她有極深的羈絆,直叫她恐懼得不知所措。
腦中已然開始嗡鳴,也不知是幻覺還是確有其事,在快要失去意識的一瞬,薑憐心似乎聽到耳邊傳來林千金無比怨毒的聲音:“不許你搶走我的桃郎,我要殺了你……”
千鈞一發之際,好在磯元及時將薑憐心拉開,總算是救了她一條性命。
掙脫禁錮的薑憐心頓時跌坐在地,花了許久的時間才緩和過來。
“可還好?”磯元忙俯下/身邊將她攙扶邊關切相問。
她便強撐著擺了擺手,喉間則還說不出話來,然而此時待她再往床榻上看去時,那林千金卻已沉睡安詳,連帶著讓她也錯覺方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貪圖與那妖孽鬥法也不會連累你至此。”磯元忽然耷拉了腦袋,一臉沮喪的說道。
見他如此自責,薑憐心不免動容,邊撫著胸口努力順氣,邊艱難應道:“事已至此……何須自責……不若想想如何治那妖孽……”
她話剛說完,便有婢女自屋外端了湯藥進來,想必方才亦聽見屋內響動,便行至他二人近前相問:“我家小姐方才可有醒轉?”
“何止醒了,還精神得很。”薑憐心一時怨念,順口便沒好氣的答道,可轉念又想自己與這丫鬟出氣也無意義,便緩和了語調道:“算是睜了眼,隻是神思尚且不曾清醒。”
那丫鬟便也不再多問,挪至榻前,開始與那林千金飼喂湯藥。
薑憐心才剛鬆了一口氣,卻聽的一聲驚呼自床榻邊傳來,正是丫鬟發出的,緊接著便聞得瓷器碎了一地。
薑憐心與磯元二人忙聞聲轉過頭去,隻見林千金“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湯藥與碎瓷已然撒了滿地,多半是被她揮落的,立在床榻邊的丫鬟則滿臉驚慌的攥著她的衣袖呼道:“小姐!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有了方才那番遭遇的經驗,薑憐心這次沒有衝動的衝過去,而是按兵不動的觀察著林千金的動作與可能的意圖。
卻見她雙目發直,仿佛身患夜遊症的人一般掀開錦被自床榻上下來,甚至還用力的推開了擋住她前路的丫鬟,而後直直往門外行去。
薑憐心側頭朝磯元使了個眼色,兩人默然相視後很快達成了默契,攔住了欲跑出去叫人的丫鬟,而後具是一言不發的跟在了林千金的後頭。
出了閨房後,林千金的步子邁得很快,仿佛是在急切的尋找什麽。
她繞著閨房轉了半圈,隨即踏入一個後園中,裏麵的草木雖然都因時值冬日而凋零,可也不難想象春至時分也是花團錦簇之景。
這幾日來始終縈繞在呼吸間的盈盈花香霎時變得更加濃鬱,仿佛撥開雲霧一般毫無阻隔的呈現在他們周圍。
薑憐心於是下意識的提高了警惕,看向磯元時,隻見他自袖中摸出了一個鑲有轉輪的器物,上麵的轉輪正飛快的轉動起來。
雖然不通道法,可她也隱約可以揣測那器物多半是探測妖孽行蹤的法器,如此看來那妖孽的老巢恐怕就在這林千金閨房的後院裏。
這樣想著,她欲加緊腳步跟上林千金,卻見她行至一棵桃樹前便停了下來。
林千金在桃樹下默然立了許久,緩緩抬手撫上冬日裏顯得斑駁的枝椏,那溫柔的表情就像是在撫摸戀人的臉頰。
她甚至微啟唇瓣,對著那棵桃樹訴說衷情。
這是怎樣一幅詭異的畫麵,而更加詭異的是,眼前的場景漸漸開始變得模糊,薑憐心下意識的伸手拂開,才發現周身不知何時起了迷霧。
仿佛是出於本能的尋求安慰,薑憐心忙轉頭看向身側,見磯元仍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才舒了一口氣,然而當她再回頭看向那棵桃樹時,林千金卻已沒了蹤影。
不過轉瞬之間,她又怎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薑憐心又向四周掃視了一遍,都不曾搜尋到林千金的身影,一時便顧不得許多,提了裙擺直跑到桃樹下。
站在方才林千金立過的地方,薑憐心才注意到麵前的這棵桃樹雖然並無花葉,然而枝木竟比平常的桃木要高大許多。
尤是那樹幹,其粗壯已至數人合抱之勢,想必這棵桃樹已頗有些年頭。
然則令人不解的是,這林府中無論翠竹還是雪柳,皆是一叢叢栽植的,唯有這棵桃樹立在庭院中央,顯得格外突兀。
薑憐心正全心思忖之際,卻忽然瞥見那枯萎枝椏上竟然冒出了一點青翠之色,定睛一看,卻是一顆新生出的嫩芽。
隻見那顆嫩芽仿佛獲得新生一般漸漸抽出枝椏,展開新葉,露出一個花骨朵,而後那粉瓣桃花緩緩綻放,絢爛的桃色讓人錯覺此刻正置身於三月陽春。
或許是為那生命綻放的過程所動,薑憐心幾乎是不受控製的朝著枝頭上的那朵嬌花伸出手去,指尖觸碰到花蕊之際,她亦同時覺察到周圍的變化。
這一刻,時光仿佛發生了飛快的流轉,轉瞬間已是冬去春來,馥鬱的香氣迷醉人心,伴著逐漸聚攏的迷霧散發出桃色的暖意。
薑憐心覺得渾身都變得酥軟起來,腳下也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她下意識的朝著周圍看去,才發現自己眼下正置身於一片仿佛沒有邊際的桃林之中,且滿眼都被桃色迷霧盤踞,竟再也尋不到磯元的身影。
可不知為何,明知眼下情況危急,可她的心卻也好似被這桃色的迷霧所占領,竟也未覺不妥,甚至還十分安逸,覺得若能永遠呆在這桃花林中倒也不錯。
就在心魂快要淪陷之際,薑憐心忽見一道劍光自眼前劃過,繼而那一片空間便似被撕裂開來,磯元自四散的迷霧中跳了出來。
隻見他一手執著法器,一手握著鑄金利劍,默念道訣,畫了好一會兒陣法,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至薑憐心麵前,一把拽住她,便朝著前方跑去。
“這裏已被那妖孽布了陣法,方才林小姐便是要引我們入陣,得趕緊想法子出去才行!”磯元急切的聲音終將薑憐心渙散的神思喚回。
薑憐心忙快速的應了一聲,而後愈加凝聚神思,提高警惕。
如此也不知逃了多久,可終歸他們二人還是被困在布滿迷霧的桃林之中。
正當薑憐心想起這場景十分熟悉之際,卻覺在前方引路的磯元忽然停了下來,抬頭間,隻見他正舉劍與一股桃色的迷霧搏鬥。
驚慌之中,薑憐心欲衝上去幫磯元一把,可才邁出一步,腳下卻踩了個空,接著整個人朝著一片深淵墜去。
她下意識的發出尖叫,以為就要命喪於此,因為那深淵似乎沒有底一般,想必摔下去怎麽也得落得一個粉身碎骨。
然而這一日的經曆卻變得越來越奇妙,薑憐心不僅沒有摔死,還落到了一片火紅的花海之上。
她起身揉了揉摔疼的雙/股,隻覺此處過於陰冷森然,也不知是不是那妖孽捏造的另一重幻境。
她一麵抖落身上的火紅花瓣,一麵試圖走出這片花海。
在花海中跋涉了許久,才終於來到盡頭處的川流邊,薑憐心注意到那條河流平靜無波,漆黑的河水深不見底,河麵之上更是漂浮著絲絲縷縷的青煙,糾纏旋轉的嫋嫋上升,叫人見之不禁為之哀怨。
在分辨不清方向的情況下,她隻得沿著河岸漫無目的的前行,直道眼前出現了一座青石拱橋,或許是年代已久,橋麵顯得十分斑駁。
那座橋的橋身亦籠在迷蒙的霧氣之中,正中央的地方卻隱約有一個人影。
雖不知是敵是友,在行了這麽久之後好不容易見著一個人,薑憐心也由不得多疑慮,索性壯起膽子朝橋上行去。
隨著與那人的距離拉近,畫麵亦逐漸清晰起來。
看樣子立在橋中央的那位是個削肩的女子,一身紫衫在這陰濕的環境中顯得過於單薄,挽起的長發密如海藻,雖看不著模樣,想必也是個清婉的佳人。
“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前方又是通往何處?”因那女子背對著薑憐心而立,她便隻得提高了聲音試探著向那女子問路。
紫衫女子於是隨著她的聲音轉過身來,果然十分秀雅的麵容上卻滿載愁緒,看得薑憐心也似被她感染,心下不明所以就抽痛起來。
“夫君……你可曾見著我的夫君?”紫衫女子開口卻問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
眼見著自己的問題被忽略過去,薑憐心隱約覺得自此人處多半問不出個所以然,正夠長了脖子欲看清橋的那一頭通往何處,卻見麵前的女子忽然露出一臉驚恐神色,提起裙擺轉身就跑,邊跑還邊尖聲呼喊:“鬼差莫要抓我!莫要抓我!”
薑憐心還沒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隻覺有什麽東西自身後狠狠撞了自己一把,以至於她身子一歪竟越過橋畔的欄杆,直直朝著水麵墜落下去。
她驚懼的閉上雙目,然而一陣天旋地轉後,周身卻沒有預料中的潮濕感傳來,於是試探的睜開重新掀開眼簾,才發現自己是落進了一個暖香依依的懷抱之中。
將她環抱的衣衫乃是世間少見的上好絲錦,桃花般的色澤讓人錯覺自己正沉淪花海,潛意識中總覺得這錦衫煞是眼熟。 [ban^fusheng]. 首發
抱著諸般揣測,薑憐心於是順著那咫尺間的衣襟抬起雙眼,映入眼簾的則是一雙襯托在溫雅容顏上的桃花目。
波光流轉的瞳眸中透露出盈盈笑意,是那樣的溫存而又蠱惑人心,直叫她禁不住看癡了去。
這情景倒與靈犀閣前的那次相救頗有些異曲同工。
薑憐心此刻已難以形容詫異之情,隻是下意識的睜大了雙眼,半晌才找回險些掉到地上的下巴,結結巴巴道:“桃……公子?”
說完她又朝四周看了看,確認眼下之景並非夢境,而後接著道:“這裏是……”
其實她想表達的是桃公子怎會出現在這個詭異而又陰森森的地方,而此刻的桃公子卻笑得更加溫雅,繼而以同樣蠱惑人心的聲音道:“這裏是陰府。”
作者有話要說:撒花歡迎新妖孽登場,好吧,其實不算新,乃們都認識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