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第十二章 捉弄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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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硯在賀千秋紫藍色別克的副駕裏正襟危坐,緊張得不得了,因為剛才羅一平說的話還留在腦海中。
羅一平說,這次節目是賀千秋特意找楊總談的。並且也因為賀千秋的緣故,向宇才會安排時間突擊錄製,還調整了計劃,將這次訪談插到別的訪談之前播出。
賀千秋這麽盡心盡力,說是為賀千明也不盡然。雖說同在一個公司,但賀千明是奔著一線去的優秀演員,又怎麽會受兩個小歌手不合的醜聞影響?
歸根到底,還是為了齊硯。
羅一平聽畢文寧轉述了賀千秋跟楊總的對話,賀千秋說:“小硯這孩子不錯,雖然笨是笨了點,但很有天賦,沒心眼又實在,這種人存活不易。”
齊硯分不清這到底算吐槽還是讚美,心情十分複雜。
之後他們還談到了杜鋒,羅一平扭扭捏捏不肯說。被問得急了,他表示:你跟賀老師關係好,直接問他就是了。
總而言之,結論就是,賀千秋對他實在好得有些不正常。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上輩子好像也是這樣。雖說圈子裏有些心照不宣的事,包養什麽的也是司空見慣了。但由始至終,賀千秋從來沒有給他過任何暗示,也沒有要求過任何代價。而他呢,受照顧多了,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
如今回想起來,除了覺得自己太心寬外,也覺得心虛起來。
事有反常必為妖,齊硯決定這次一定要好好觀察。
賀千秋沒和他多說,將車停在一個四合院門口。先是打了個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個年輕人打著哈欠出來開門。
那小夥子虛胖,臉圓圓的,戴的玳瑁邊眼鏡也圓圓的,非常複古。
穿著夏威夷花短褲,上身隨隨便便披著件綢緞薄衫,仔細看能看出深褐綢緞上銅錢形的暗紋,衣襟上都是盤扣,極具中國風味。他就以這麽個不倫不類的造型靠在門口,一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大著舌頭抱怨,“搞毛啊突然跑來,我打了一天一夜爐石剛睡下。”
爐石傳說是個卡牌對戰網遊,齊硯也玩過,雖然不怎麽精通,但看見這麽敬業的玩家也不由肅然起敬。
賀千秋的想法大概剛好和他相反,將車子悄無聲息開進院子裏停下,示意齊硯下車,隨後才說:“再這麽熬夜下去,遲早短命。”
那青年叉著腰仰頭大笑,接著拉著嗓子唱了起來:“人~生~五十年,如夢~如幻;有~生斯有~死,絕不抱憾~【1】”
那曲調蒼涼幽冷,別有一番滋味。
齊硯驚了,站在碎石小路上走不動了,眼神熱切盯著青年看,“這是……什麽歌?”
青年被他盯得後背發毛,趿拉著人字拖躲到賀千秋背後去了,戰戰兢兢地縮成團,“我、我瞎哼哼的,老賀你這小朋友誰啊眼神好嚇人。”
賀千秋沒理他,拉著齊硯手臂往屋子裏走,“那是織田信長版的敦盛之舞,改成了中文,並且被完全唱走調了。”解釋完之後又問,“趙師傅呢?”
“走調咋了,心意到就行。”青年不服氣,跟在後頭嘟嘟囔囔,“師父聽相聲去了,做衣服改明兒吧。”
賀千秋按住齊硯的肩膀,讓他乖乖站在屋子中間,“沒事,你給他做就行了。”
齊硯這才看清楚,這屋子裏靠兩邊牆齊刷刷擺著人體模型,全部穿著各色男裝:正裝西服、休閑西服、中山裝、獵裝、風衣,還有四五件半成品。
他才反應過來,這深藏不露的地方,住的應該是個手藝極好的老裁縫。
齊硯這次猜得挺準,青年摸著下巴打量齊硯,笑笑伸手,“幸會幸會,我叫劉信,是個裁縫。”
“學徒,”賀千秋補充,“小硯,讓劉信給你量尺寸。”
齊硯和他握手,說:“我叫齊硯,我是個……唱歌的。”
劉信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不放,“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那個啥組合的,我看你參加原創歌唱大賽了,真是太棒了,小硯我是你的腦殘粉,抱歉啊剛沒認出來,你可一定要加油啊!”
齊硯訕笑,點頭說謝謝我一定,突然有點理解杜鋒的憤懣不平了。明明是組合,結果走出來別人隻記得齊硯一個人,換了誰恐怕都意難平。
他乖乖脫了外衣讓劉信量尺寸,劉信捧著皮軟尺不動,“脫光。”
齊硯愣住,劉信推了下垂到鼻尖的圓眼鏡,不好意思地笑,“我手藝不如我師父,隔著衣服量不準。”
“哦。”齊硯爽快地脫掉襯衣,然後鬆開皮帶。
賀千秋咳嗽一聲,轉過身去。
劉信莫名其妙回頭打量他,“裝啥啊裝,都是男人,他有的你都有,沒準兒比他還有料呢。”
本來齊硯也覺得沒啥,被這麽一搞,突然覺得尷尬起來,拉著褲腰脫也不是,穿也不是,窘得肌肉都僵硬了。
可惜那個“做一件難為情的事”的隨機任務沒有刷新,要不大概又能完成一次。
劉信還在催著,“快點啊。”
齊硯眼角瞥到賀千秋的背影,一咬牙脫了。
冰冷皮尺貼在火熱肌膚上有些難受,但劉信一開始工作,就一改先前跳脫二缺的模樣,從脖圍、肩寬一直量到大腿圍、小腿圍,連手掌長度都量了,然後唰唰地記錄下來。
整個過程不過幾分鍾,齊硯卻覺得難熬得像一場高考。聽見劉信說:“好了!”頓時如蒙大赦,趕緊把衣褲套上。
劉信說:“你內褲不錯啊,哪兒買的?”
齊硯又差點拉壞西褲拉鏈,囧了一下才想起來穿的是“合成版”,幹笑兩聲,“便利店……”
劉信若有所思,“現在的流水生產線能製作這麽精良的產品了嗎?看來我要更努力了。”
好在賀千秋及時轉回身打斷了他,“首先從少熬夜開始吧。”
劉信歎氣,“這個太難了。小硯要定啥?”
齊硯完全不知道賀千秋的用意,茫然看過去,賀千秋翻了翻桌上的布料本,“兩套套裝,海軍藍和淺灰各一,一打襯衣,休閑西服半打,色係用這些……”
賀千秋一口氣報下去,齊硯和劉信一起驚呆了。齊硯是震驚,劉信是驚喜,“我靠,大生意啊,你確定給我做?”
賀千秋點頭,“你師父手藝太好了,這小子承擔不起,你就夠了。”
齊硯哭喪著臉,心想別說師父了,徒弟的價格我也承擔不起啊。這種高定店的價格怎麽著都得破萬啊,他還是個沒賺錢的小歌手啊。
賀千秋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等劉信去取男裝雜誌做參考時,揉了揉他腦袋,“我知道你一個月隻有一千塊置裝費,買條袖子都不夠。但既然入了這一行,包裝很重要。你搭檔穿一萬的傑尼亞,你穿兩千的廉價西服像什麽樣?又不是他跟班。錢我先給你墊著,以後慢慢還。”
齊硯咬咬牙,雖然自尊被刺傷了,但他也明白賀千秋說的有道理。一邊慶幸自己運氣好,一邊卻漸漸升起警惕心來,他仰頭看著賀千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賀老師……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賀千秋說:“因為我對你有企圖。”
齊硯:“……”太直白了完全不知道怎麽反應了!
他呆呆地看著男人燈光下愈加線條端麗的麵容,金絲眼鏡遮擋下,清澈而深邃的雙眸沒有透出任何想法。
“什、什麽企圖?”他好不容易結結巴巴問了出來,卻被劉信打斷了。
劉信抱來一摞男裝雜誌放在被煙頭燙了好些疤的木桌上,賀千秋說:“我來挑布料,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款式。”
小夥子十分興奮,一拍手說:“總算到我最喜歡的部分了!我跟你說啊小硯,今年倫敦最流行複古花花公子,你看就這個……”他刷刷地翻著雜誌。
齊硯心神不寧看雜誌,在他看來西裝實在是乏味,看來看去都差不多,除了顏色布料,就隻在細節和剪裁上做文章,劉信說的話他大半都聽不懂,隻好一直點頭。最後還是賀千秋替他挑選了適合的幾款,兩個人探討了一下修改細節。
等他們展開了討論時,齊硯的心思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賀千秋身材高大,今天穿的也很正式,因為天氣熱,所以把外套扔在車裏,寬肩蜂腰長腿,單單襯衣西褲就透出股英俊和儒雅。
臉部的線條非常清晰,像是用大理石精心雕琢的一樣,整個人站在燈光下仿佛從大師油畫裏走出來的模特,當作家真是浪費了,應該做個大明星,讓全世界都欣賞他的美貌,不,俊美才是。
說起來這位還真的是人生贏家,年少多金,英俊優雅,品位一流,居然對他有企圖……不對啊這樣的男人何必還要花錢包養他呢?隻要勾勾手指,他立馬就撲上去了,不要錢的!
“小硯。”賀千秋溫和的聲音喚回他的神誌,“發什麽呆,走了。”
劉信踱步過來,摟著齊硯肩膀,這位倒是自來熟得很,語調卻很嚴肅,“小硯,伺候好你的金主。”
齊硯連耳朵都紅了,急忙說:“不不不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劉信哈哈笑著撓後腦:“啊,口誤,我是說債主。”
齊硯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默默喝劉信告別,默默上了車,賀千秋一邊開車出去一邊說:“過幾天再來試穿,這小子手藝不如他師父,你還得跑好幾趟。我讓他先做單件西服和幾件襯衣,這段時間先應付著穿一下。”
齊硯低下頭不敢看他,“知道了。”
車裏又沉默下來,賀千秋打開了cd,是海頓的小提琴協奏曲。車窗外天色黑沉,遠處立交橋上車流像一條璀璨的光帶不停閃爍流動,配合溫柔如水的旋律,讓他恍惚像是落在搖籃裏一樣,既慵懶又哀傷。
齊硯時不時偷窺賀千秋的側臉,男人專注開車,路燈和車燈光芒投過來,時明時暗,令他產生了夢幻的錯覺。
他突然覺得網絡造詞有時候還是很厲害的。對詞匯量匱乏的齊硯來說,此情此景,除了男神二字,別無其他詞能夠形容。
難怪要包養,齊硯突然懂了。金錢關係最是幹淨利落,不用談感情不用對誰有虧欠,對賀千秋來說,這是最輕鬆的吧?
回想起賀千秋兩輩子對他的種種照顧恩情來,齊硯覺得哪怕是這種關係,他也想要報答他一點。隻是為什麽,這樣想的時候,卻難受得像心髒要裂開呢?
齊硯深吸氣,緊緊攥著拳頭,鼓足了勇氣開口,“我yu——” ㊣:㊣\\、//㊣
願字才開了個頭,賀千秋也剛好在這時開口了,“剛跟你開玩笑,別嚇到了。”
齊硯呆住了,張大口看著他,“啥?”
賀千秋依然直視前方,以一種瀟灑而篤定的姿勢握著方向盤,“對你有企圖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有潛質,等時機成熟了,我想請你能做我們音樂劇的主角。”
齊硯一顆心飛天遁地,東奔西跑,瞻前顧後,直到現在才落回胸腔裏,頓時疲憊萬分,整個人陷在皮椅裏沒力氣,說不清高興和失落,哪邊的成分比較多,“音樂劇?”
“對,應天涯今天又跟我提了一下,這東西就是為興趣,應天涯跟我都是抽空慢慢寫,所以不著急。你現在經驗閱曆都不足,正好也多鍛煉鍛煉。”他側頭掃了眼齊硯,神色似笑非笑,“失望了?”
齊硯扭著頭瞪他,嗓門登時放大了兩倍,“才!才沒有!怎麽可能失望啊,高興都來不及,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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