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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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不喜歡你為何半夜進我房間?”

    “路過。”

    “這路過的也太巧了些吧。”

    “好吧。”顏承衣拉著聶棗的手鬆開,片刻後道:“我也覺得很奇怪。”

    他按著額頭,視線從聶棗的臉上錯開。

    聶棗卻不可能錯過這次的機會,她反手握過顏承衣的手:“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在耍我嗎?”

    眸光緊緊盯著顏承衣,下一刹那突然軟下來,視線微垂:“還是說……你在同情我?”

    顏承衣被迫轉過臉。

    窗外燈影昏暗,皎白月色下,顏承衣的神情看起來不那麽自然。

    聶棗蜷縮了一□體,在唇畔上咬出淺淺血痕,聲音輕渺而落寞:“不用了,你既然不喜歡我,又何必勉強自己……”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比你想的堅強,我一個人可……”

    在下一個字說出口之前,顏承衣已經把她按進自己的懷裏,歎息般道:“夠了,別說了。”

    聶棗枕在顏承衣的肩膀上,身體輕微地顫著,漆黑的眼睛裏卻是一片如墨夜色,冰冷而沒有溫度。

    長發被顏承衣的手按著,貼近的胸膛裏能聽見近在咫尺的心跳聲。

    顏承衣的心跳聲,快得不可思議。

    一切太過順利了,順利到讓聶棗不安。

    她忽然有些害怕,到時候顏承衣若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得到龍髓玉而演的戲,他會怎麽樣?不……也許她可以找白芍要點藥……讓顏承衣徹底忘記這些事情……

    ***

    午後,聶棗緩步回房,便看見坐在床邊的孤冷身影。

    “進展如何了?”

    聶棗並不好奇令主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無論何時何地他都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跟何況顏承衣的府邸也並不是什麽守備森嚴的地方,真正守備森嚴的是顏承衣身邊。

    她跪地行禮:“令主,依屬下所見……恐怕隻是時日問題。”

    “是麽?”令主不置可否的應了一句,便盯著她道:“你瘦了不少,頭發也沒有好好打理,這樣叫人怎麽看了歡喜。”

    聶棗忙道:“屬下這就去梳妝……”

    “也罷。”令主打斷她,“下次注意。”

    聶棗見令主要走,忍不住出聲道:“令主……您……為何會是帝國國師?”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令主聞言,嘴角勾了勾,突然道,“記得你第一次排位第一的時候我跟你說的話麽?”

    聶棗微微一驚,她拚命回憶,斟酌著道,“令主問屬下……信命嗎?”

    “記性不錯。”令主誇獎道。

    那時她還茫然無知的反問令主何為命。

    令主冷冷告訴她,所謂命即是天意,無論人如何掙紮,如何想要改變,它還是會按照既定的路線持續下去,任憑你耗盡一切,也無法改變。

    她以為令主是想告訴她救柴崢言也不過是徒勞,於是咬著牙答,我不信。

    “現在你還是一樣的回答嗎?”

    聶棗摸摸攥緊手心,腦海中浮現出了那晚柴崢言吐血時的場景:“是的……”

    令主笑了:“很好。”

    他第一次看起來這麽開心。

    笑得聶棗背脊悚然。

    ***

    聶棗再去見顏承衣,卻發現一切又發生了變化。

    顏承衣的態度冷了下來。

    “前幾日一時鬼迷心竅,做了些奇怪的事情,希望你別誤會。”顏承衣平靜看著她,瞳眸裏毫無波瀾,亦無憐惜,“雖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過你一個女子常住這裏總是不好的,往日你給我的銀子我可以全數退給你,足夠你買一間大宅子了。”

    聶棗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她抓住顏承衣的衣袖,緊盯著他道:“……顏大公子,莫不是你還有另一重人格?”

    顏承衣抓著聶棗的手拂開:“不,隻是我清醒了罷了。”

    聶棗心頭一緊。

    難道被發現了……?

    顏承衣卻並不像很憤怒的樣子,他好像隻是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對聶棗不屑一顧的時候。

    聶棗倒退一步,笑中含嘲,苦意濃濃:“顏大公子一直很清醒,糊塗了的是我……”

    顏承衣略略皺眉,很快又舒展,“何必非要找我,你有此品貌,會有男人前仆後繼來接近你為你做盡一切,挑相熟的人下手實為不智。”他行了一禮,“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有什麽需要便找顏清罷。”

    說完,頭也不回便走了。

    聶棗重重歎了口氣,卻沒來由的安下心來。

    但隨即她又覺得自己實在太不夠狠心,這樣下去……要怎麽救柴崢言……

    宿命……

    真的無法改變嗎?

    她是否不如真的放棄,至少能回去陪柴崢言過完最後一程……

    想到這裏,聶棗隻覺心如刀絞,所以她這麽多年做這一切終究也隻是徒勞嗎?

    ***

    開春後柳梢的新綠染上枝頭,白梨花正好探過牆外時,白芍終於來了。

    聶棗出門見她,她還忍不住抱怨:“因為你催促,害得我任務沒享受夠就不得不跑帝都來……不過你倒是怎麽想不開跑來攻略顏承衣?”提到顏承衣她還心有戚戚焉,明明都以為自己已經拿下,到頭來發現對方根本絲毫沒動心,對白芍來說還是不諳於一場打擊。

    “令主開出的任務。”

    “結果如何?”

    聶棗緩緩搖頭。

    白芍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哈這下我可平衡多了!”

    聶棗麵無表情看著白芍。

    白芍笑了好一會,總算停下來:“好吧,你這是打算……入他的夢?”

    聶棗歎氣:“無論結果如何……最後試一次。”

    “沉夢香還是前塵?”

    前者能讓人不自覺的夢到夢境最深處、最深刻難忘的事情,後者則僅僅是回憶。

    聶棗猶豫了一會,道:“……前塵。”

    白芍答應,如何讓顏承衣接受入夢這件事倒是頗費了聶棗一番功夫。

    他身旁影衛林立,絕對勉強不得。

    聶棗便幹脆將顏承衣做過的事情反過來做一次,夜半三更,她帶好白芍為她準備的東西,潛進顏承衣的房間。還未進門就被人攔住,她笑了笑:“我不會傷害他的……最後一次,讓我同他道個別可好。”

    門口守著的兩個侍衛都有些為難。

    “你們可以隨時看著。”聶棗有些無奈:“他可以隨便進我的房間,我就不行麽?”

    兩個侍衛最終點了點頭。

    聶棗進屋便將藏著的前塵香料混雜著一些"mi yao"不動聲色的灑進暖爐裏,而後坐到顏承衣身邊。

    倒讓聶棗想起他發燒時的樣子。

    指間夾著牽引絲,撫摸顏承衣的發絲時,聶棗不動聲色將之刺入。

    手指順著鼻梁向下,撫摸至唇,聶棗彎下腰,將唇輕輕靠近,同心蠱一個眨眼的工夫便進入了顏承衣的體內。

    香味逸散,聶棗也開始覺得有些昏沉。

    她趴在顏承衣的身上,緩緩閉上眼睛,任思緒衝擊,意識潰散。

    ***

    天空是明媚而燦爛的顏色,微風和煦。

    聶棗認了認周圍的場景,十分眼熟,想起是在蒙學的學堂前。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錦衣華服的小少年,眉目秀致,氣質矜貴,偏生又嘴角含笑,讓人見了便心生親切……這是幼年的顏承衣,她在夏白澤的夢裏也見過。

    那次在夢裏她似乎還捏過顏承衣的臉蛋……

    想著,聶棗已經跟了上去。

    沒走兩步,聶棗發現她看到了自己。

    年幼的自己,還紮著嬌俏可人的發髻,一臉稚氣未褪,看起來無憂無慮。

    “承衣哥哥,不公平!我也要玉佩!”女童邁開短腿朝少年跑來,包子臉上滿是不忿。

    她記得。

    顏承衣從父親那得了好幾塊上好的玉佩,他大都轉手送人,好幾家同顏家關係親密的孩子都得了,偏偏她身為顏承衣的未婚妻,顏承衣卻沒送她,她不高興,便跑來找顏承衣討要。

    少年見狀,退了一步,才道:“抱歉我忘了。”

    女童眨巴著眼睛,萬般委屈。

    少年無奈,從懷中取出一塊:“這是留給我自己的,想要……卻也不能白給你,你拿什麽來換?”

    “可是他們都沒換……”

    “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換?”

    少年反問的女童啞口無言,女童又眨巴眨巴了眼睛,忽然似想起什麽:“我知道了!”

    “你知道……”少年的話音未落,就見女童踮起腳尖,在少年的臉頰上響亮的吧唧親了一口,然後笑眯眯道:“我爹每次給我禮物我都是拿這個換的!給我吧!”趁著少年走神的瞬間,女童奪過玉佩,轉身便跑。

    後來顏承衣退婚,這玉佩也不知丟到哪裏去了。

    當年她隻有搶下玉佩的欣喜,此刻卻能看見顏承衣的反應。

    他起初是怔愣,抬手觸碰到她親吻過的地方,臉頰微微紅了起來,隨後又手背輕輕蹭了蹭那個地方,遠遠望著女童消失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古怪。

    畫麵一轉,到了學堂外。

    聶棗看見了坐在裏頭百無聊賴翻著課本聽夫子講課的自己,而此時,顏承衣就站在外麵。

    大概是不同班的休息時間錯開。

    少年盯著她看了一會,移開視線,神情越發古怪。

    之後的畫麵裏,聶棗不斷的看見顏承衣在各種地方注視著自己,但是他又從不上前,也不同自己搭話……這倒也怪不得她從未留意到,聶棗情竇初開也是十來歲後,那時對顏承衣談不上什麽愛戀,隻是隱約知道他是個同自己有婚約並且愛笑的哥哥,自己長大是要給他做新娘子的,雖然偶爾羞赧,但心裏總是親近的。因為周圍人都喜歡她,她也沒想過顏承衣會不喜歡他,僅僅隻是覺得他對她不如其他人熱情。

    隻是她怎麽也想不到,顏承衣會偷偷觀察她……

    若是喜歡,他為什麽不幹脆接近,還這副態度,不喜歡的話,又為什麽這麽鬼鬼祟祟看著她?

    聶棗實在覺得費解。

    顏承衣到底是個什麽古怪脾氣!?

    畫麵最後轉到了禁宮花園的雪地裏。

    如記憶裏一樣,小少年背起了摔在雪地裏的她,她同他道完謝,沒等回去,就趴在顏承衣的背上熟睡。

    她記得醒來後,就已經被送回府,躺在她暖洋洋的被褥裏。

    而此刻發生的,又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顏承衣背著她快到筵席時,拐了個彎,向著偏殿一個小亭子裏走去。點燃小亭子裏的暖爐,顏承衣小心將她放在了亭椅上,她睡得很熟,絲毫沒有察覺,顏承衣烤了烤火,脫下外頭的裘袍輕手輕腳披在她的身上。少女砸吧砸吧嘴,手指攥緊了裘袍,嘴角翹著仿佛在笑,看起來有些傻氣。

    顏承衣就這麽定定看了她一會,手指拂去沾染上的浮雪,替少女理好鬢發,又看了一會,清雅麵容上浮現出些許懊惱,他低聲嘟囔著道:“……其實也沒那麽討厭。”

    順勢,少年坐在了少女身邊,恰好在外頭擋住那些風雪。

    他垂下頭,鼻尖凍得通紅,嘴角無意識地彎出一抹笑意。

    外頭是銀裝素裹冰雪世界,亭子裏卻溫暖如春。

    萬籟俱靜,時間也宛若停止。

    蒼茫天地間,小小亭子裏的兩個人似是這雪域畫卷裏唯一的點綴。

    聶棗遠遠看著,心頭的驚愕不是一點半點。

    而讓聶棗更驚愕的是下麵。

    顏承衣晃了晃腿,無意間抬起頭,仿佛看見什麽,眼睛直了直,但很快,他又揉了揉眼睛,以為是錯覺。

    他看不清,聶棗卻看得分明……他視線指向的地方,剛才消失的是……

    令主。

    令主那雙冰灰色的眼睛比漫天大雪還要寒冷。

    作者有話要說:噢漏……沒有交代完,焦慮的揉個臉……

    交代到一半吧……

    剩下的交給下一章吧><

    ps:貼了個小甜餅的完結短篇~~感興趣可以來治愈一下~~

    →鏈接在此

    《與鬼魂相處的日子》:?novelid=2283653

    感謝地雷~~~抱一個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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