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完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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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白光刹那籠罩視線,什麽也看不清。
依稀聽見耳畔有刺耳的淒厲慘叫聲和些微的詭異笑聲,空曠回響,遙遠猶如天邊,又似乎隻是咫尺之間,四周空氣也仿佛瞬間變得粘稠,稍稍抬一下手臂都極其困難。
她像被什麽包圍擠壓著。
聶棗掙紮,拚命想要從這種眩暈的環境中掙脫出。
身上被汗濕,腳步不停,向前奔跑,跑……
跑……
聶棗停下腳步。
不遠的前方,男人蘇醒,漆黑無光的夜,唯有夜風蕭瑟,誰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她看見那個男人赤身*緩緩站起來,宛若重生,眼眸中沉著比夜色更深的黑暗。
低垂頭,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和身體,緩緩笑起來。
笑聲淒愴又冰冷,響徹在空曠遼野,像一支悲到極致的挽歌,透著濃鬱的絕望與自我厭棄。
但也隻是一會,那笑容便被極度的冰寒所取代。
剛才的一切仿佛從未存在。
他麵無表情地走向遠處。
不知道顏承衣用什麽來交換,最後這一次,他再不是顏承衣了,而是回退到了數百年前,成為一個擁有顏承衣容顏的陌生人。
可以輕易殺死冒犯他的人,不會蒼老,不會死亡,他確實……強大的逆天。
他找到石洞所在的島嶼,利用裏麵的黃金,雇人修路將石洞與大陸隱秘連接,又殺光了所有的修路人,然後一手建立起鬼都。
他開始教導第一個屬下,如何完成任務如何玩弄人心。
他冷眼看著無數愛侶悲歡離合生離死別。
他戴上麵具,讓所有人叫他令主。
百年時光,一步步蛻變的越發冷情冷心。
令主開始下意識的將目光流連在那些同薑隨雲相似的女子身上,一個又一個,藥物、蠱術、夢境、幻覺……他試圖改造她們,或者讓她們擁有薑隨雲的記憶與性格,或者幹脆抹去讓她們成為他所希望的模樣……
她們各有各的反應,貞烈的自殺以明誌,聰慧的虛與委蛇再在他身上圖謀,乖順的便像寵物般天真無趣……
但每一個都不是薑隨雲。
絕望,沮喪,抑或是心如死灰……心髒已生不出更多的情緒。
隻是麻木的想要做,想要一個結果。
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結果。
聶棗恍惚,時光實在太漫長,有那麽一段時間,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誰,快要以為自己就是令主……
心緒也漸漸迷惘起來……被記憶所感染……
流轉的時光成為宿命,命運依舊按照它的軌道前行。
飄雪降霜的夜,令主獨自去往帝都,在涼亭中看見了背著少女將她小心放下的少年,少年定定看著少女,用手指拂去她眉心間的雪花,替她打理著鬢發,神色專注而流露出些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嘴裏輕聲說著親昵的話,慢慢勾起嘴角微笑起來。
令主分明記得自己在顏承衣記事沒多時就讓他討厭薑隨雲,遠離薑隨雲……
——“明明已經讓你討厭她了,為什麽還要接近?”
——“難道還不夠嗎?”
他的聲音猶如平靜夜裏壓抑到極致的風雪。
質問,卻比誰都更清楚答案。
在劫難逃。
所謂的命運。
打暈了顏承衣,他慢慢走到少女麵前,纖細的生命毫無防備的呈現在眼前,隻需要輕輕用刀劃一下,便可以讓她喪命——他已經殺了不知道多少次,本不該有絲毫心軟,卻發現自己還是下不了手。
這張臉孔,已別百年。
若是手刃,便此生此世再也見不到。
而記憶裏這個年紀的她,從來隻會對他露出甜美又簡單信任的微笑,沒有傷害沒有痛苦沒有背叛沒有利用。
在看到之前,他絕想不到……自己有多麽懷念。
執念,如果是這麽簡單割裂的,那便不是執念了。
下不了手,便隻能對自己殘忍。
他徹底從顏承衣的身體裏剝離了所謂喜歡這種感情。
早知道結局,便不如不愛。
孑然離開,才發現自己千瘡百孔的心竟然還會覺得痛,痛楚綿長不絕……
傾夕便也是在那時趁虛而入。
她是最後一個。
令主什麽也沒做,她便主動想要來勾引他。
但結局仍是慘淡收場,她還是太天真,不明白這樣一個連存在意義都不明的軀體,早就沒有所謂的愛……
愛也好恨也好,她所奢求的,早在無盡的輪回中被碾壓成了齏粉。
擺放下六杯酒時,他其實並不想殺她。
他不會死,即便喝下穿腸毒藥也隻會痛,不會死——這或許仍是一場試探。
他贏了,卻也輸了。
幸好他已經沒有什麽多餘可輸的了。
在鬼都的榻上看見薑隨雲時,令主想,大抵,這是最後一次。
他不想遵守規則,卻不知道會得出一個什麽樣的結局。
這條路,終究是他自己選的。
***
大夢一場。
恍若隔世。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長?
六十年,七十年,八十年……?
反反複複在相同的人生道路上來來去去,又會有多少年,便如無數個轉世,無數次輪回。
執念又如何,重複數百年,已經深刻進靈魂中……誰敢說這不比愛更刻骨銘心?
即便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
聶棗醒來的那一刻,隔了很久,才緩緩念著守在她枕邊人的名字:“……白芍。”
白芍呆滯地看著她,足足過了半刻鍾才猛地抱住她,聲音驚喜道:“你可算醒了!”一邊又忍不住道,“你怎麽一覺睡得說起話來跟令主似的!”
聶棗無意識的勾勾嘴角,一直到下午才開始回魂。
漫長而龐大的記憶和她些微的記憶交錯,幾乎要將之淹沒,如果不是銅鏡裏清楚映出她自己的臉,隻怕她都要以為她身為薑隨雲和聶棗的過往才是添加進來的。
一碗白粥下去,聶棗拭了拭唇,道:“我睡了多久?”
白芍想了想道:“足有大半年了吧。”
“這裏是哪裏?”
“帝都……令主的別院。”
“令主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白芍簡單交代了一下時局,“你昏過去的時候蒙國剛投降,現下楚國、趙國和韓國都俯首稱臣了,帝國正和魏國打著呢,而且……這老皇帝好像快不行了,就撐著一口氣想等大陸統一,太子和寧王也正鬥得不亦樂乎。”
“魏國……”聶棗念了一會,道,“那顏承衣呢?”
“棗姑娘,你真以為我什麽都知道啊?這大半年困在這裏照顧你,我都……”
“柴……崢言呢?”
白芍突然噤了聲。
聶棗抬起頭,目光灼灼看著她,又重複了一遍:“柴崢言呢?”
白芍不說話。
聶棗合上眸子,片刻後,她慢慢站了起來:“大半年來多謝了。”
“哎,你……你要去哪?”
“去解決一些事情。”
***
船不難找,通往鬼都的海域她記得很清楚。
這一次,不需要任務令牌,她也可以輕易到達鬼都。
鬼都原本熟悉的道路,再度陌生又熟悉起來。
腦海中清晰浮現它們變遷的模樣。,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形成了如此規模的鬼都。
還沒接近中心,聶棗的道路便被阻攔住了。
“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手持折扇的翩然青年站在那裏,目光複雜地望著聶棗。
聶棗差點忘了他是誰,好一會,才道:“魏離,讓我過去。”
“自然是不會這麽輕易讓你走。”
折扇攻來,鐵製的扇骨碰撞著聶棗的短刀,錚錚然作響,但聶棗到底身體沒恢複,對了幾招便落了下風,魏離的折扇抵住聶棗的頸脖,鋒利的刃口卻沒有繼續向前。
聶棗看向魏離,歎了口氣道:“如果要報複我……能等我回來麽?我有件要緊事,得先……”
“你以為我傻嗎?”魏離打斷她,“現在放走你我還有機會嗎?”
“……帝國正在打魏國。”
“我知道,但就算我回去也沒用……”魏離恍惚片刻,之後又狠狠盯著她,“不要岔開話題,把我在這一丟就是一年,你……”
“為什麽對我這麽執著?”
魏離一愣,俊秀的臉容上浮現出幾抹難堪:“你明知道還來問我……”
最後一次見到魏離時,她問過他,是否還喜歡自己。
他的回答雖小聲卻無比清楚。
“林久依根本不存在,她本來就隻是我裝……”
“你要說我多少次!林久依也罷,聶棗也罷,我喜歡的就是你!”魏離吼道,“你以為我願意嗎!誰想喜歡你啊!人渣、性格惡劣、脾氣暴躁、還有虐待傾向……明明知道喜歡你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可我還是忍不住貪戀你給的那一點溫暖,還是會為你的笑容心動……如果沒遇到也就算了,偏偏讓我遇到你……”
“我以為你隻是不甘心被我拋棄想要報複回來的執……”
“是!我就是執念!什麽時候你死心塌地的愛上我一次!我才……”
“如果我死心塌地的愛上你一次,你就會放棄我?”
“我……”
話音未落,魏離已經被聶棗偷襲得手。
把魏離放倒,聶棗勾起嘴角道:“還好你隻有這一次罷了,遇不上我,大概你也就沒這個劫難了。”
離開魏離,聶棗直奔令主的寢殿。
道路空闊而沒有人煙,像早料到她要到這裏一樣。
站在令主殿門前,聶棗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將之推開。
“你來了。”
那個男人依舊冷靜坐著,書案上散落著文書,雜亂無章。
沒再帶著麵具,那張蒼白清雅的麵容熟悉到了骨子裏,他再也不去掩飾自己分毫,徐徐抬眼看她,仿佛已等了很久。
冰灰色的眼睛同記憶裏別無二致,然而過去看不懂的情緒此刻都迎刃而解了。
她動了動唇道:“為什麽要都告訴我?”
“你有必要知道。”令主笑了笑,碎玉般的嗓音,語氣卻是不曾有過的輕柔平和,“過去種種許多都是騙你的,唯有這樣是真的——你是我的執念,唯一的執念。”
聶棗站住。
令主起身向她走來,唇畔依然掛著冰冷的微笑:“告訴我……你看完是什麽感想?”
“同情?心疼?還是覺得很可怕——畢竟我對你做過這麽多殘忍的事情。”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像是真的很好奇答案。
聶棗回望令主,眼睛裏的霧氣漸漸散去,隻剩下一片安寧。
“接下來你想做什麽呢令主大人?”
“統一大陸,推翻夏家的帝國,殺光所有你看不順眼的人……證明即便是命運,你也可以輕易篡改……現在的你可以把任何人和事玩弄於鼓掌之間。”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或許你最應該做的不是這個,而是……”
她抓住令主的手,按在自己的頸側:“你掐了我這麽多次,為什麽不幹脆再狠點心,殺了我?”
令主的手指流連在聶棗脖頸,隨著聶棗的話,輕輕歎道:“為什麽呢……”
仰起脖子,聶棗在令主的唇上吻了一下。
“你若是做不了決定,那就我來。”
匕首猛地刺進令主的胸口,血濺四溢。
令主低垂下眸,這讓他看著她的目光竟然還顯得有些溫柔:“你知道的,我殺不死。”
“我知道。”
聶棗點頭,“我本來也不是想殺了你,隻是……稍微困住你,匕首上塗了東西。”
他的體質對那些性熱的藥材極為敏感。
“而且……”她頓了頓,“這算是,報複你這輩子對我的折辱……執念在你本與我毫無幹係,這一世的我雖為你所救,卻也因你痛苦多年,與愛人生離死別。”
令主笑笑:“然後呢,你要去做什麽呢?”
聶棗這才緩緩道:“你是用什麽代價得到現在這副軀體的……恐怕是類似獻祭罷?你把自己出賣給了那個……邪物?那東西……的確是個邪物,恐怕渴求戀人愛需別離、求而不得的並不僅僅是令主你的惡趣味,更多還是因為它需要吧?所以你建立鬼都,拆散了一對對情侶,隻怕也睡為了滿足它的需求……”
聶棗雖然看不到令主交易的過程,但有些事情猜也猜得到。
究其根本,這悲劇的元凶,當是那個讓顏承衣返回到過去的寶物,然而這世上哪有寶物是這麽害人的?
寶物……充其量不過是個邪物罷了。
令主沒承認也沒否認,輕輕笑道:“繼續說。”
“你一次又一次被困在與我不得善終的結局中無法解脫,的確令人同情和唏噓,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沉在你的記憶裏我甚至開始怪罪自己為什麽不能愛上你,然而被束縛在命運裏的不止有你一個,這一次一次,我和柴崢言同樣不得安寧……真正能讓你解脫的怕是隻有‘我死心塌地的愛上你,從無動搖,從無更改,我們彼此相愛,甜蜜到老’這樣的人生結局。”
“那麽,令主,我們做筆交易吧。”
令主笑得越發開心,道:“什麽交易?”
聶棗盯著令主的雙眸,鄭重道:“我還你一生一世,你換我永世長寧。”
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
“如果……我不答應呢?”
“為什麽?”
令主貼近聶棗,冰寒語氣讓她不由自主顫栗起來:“你看了我的記憶,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一次一次抵得上生生世世,你卻隻想用一世來償還我,未免太過便宜……”他隨手拔出匕首,仿佛沒有痛覺,攥住聶棗的手臂,在她耳邊吐氣如蘭,音如鬼魅:“就算我無法輪回超度,我也會拖著你一起下地府的。”
一道聲音突兀出現在空中。
“原來,你沒有騙我……我真的變成了這副樣子。”
帝都貴公子的腳步輕踏,緩緩走出,麵上已滿是苦澀。
他的視線望向令主,令主同樣回望過來,四目相對,完全相似的五官容顏便如鏡像一般……隻是沒人會認錯,雖是相同的臉,卻因氣質斐然而看上去截然不同。
***
刹那,時間宛若靜止。
歲月在令主的身上銘刻下難以磨滅的印記,瘋狂、偏執、扭曲……讓他一步步走向毀滅萬劫不複……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站在黑暗中,眸中死寂,周身都是萬年不化的冰寒。
而此時的顏承衣仍舊優雅矜貴,慵懶而隨意的氣韻縈繞,唇角微揚,似乎隨時會笑起來,眼睛裏閃爍著有些迷離卻也動人的光。
像站在命運彼端,遙遙對望。
幾乎難以想象,他們曾是相同的一個人。
趁著兩人都驚訝之際,聶棗逃脫令主的桎梏,站到了顏承衣的身邊。
令主看見,卻沒有阻攔。
顏承衣開口,聲音比歎息更惆悵:“你就是……以後的我嗎?”
令主隻稍怔,旋即便勾起唇,道:“還真是令人懷念……那個愚蠢的我……”沒有起伏的音調,聽不出半絲感情。
“那麽,她說的都是真的?”顏承衣有些艱難繼續道,“我真的……為了一個求不得,而把自己變成這副摸樣?你幼年時抹去我對她的感情也是為了……不讓我重蹈覆轍?”
聶棗找到他一本正經的跟他說時,顏承衣覺得簡直是荒謬。
他承認自己的確對聶棗有感情,可無論如何想象不出……自己會為了得到她走上這樣一個結局。
於是,他來了,也看到了。
這荒謬的故事竟然成了真,而那個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站在他麵前,用他熟悉的聲音和極端陌生的語氣同他對話。
理智能接受,情感上卻從骨子裏生出排斥。
“是……”
冰冷的弧度在令主的唇角綻放,他向兩人走近了一步,手中還握著聶棗的匕首。
被聶棗刺中的傷口,隻在拔出匕首的瞬間濺出些許血液,之後很快血便漸漸止住,令主的行動看起來也並不像受到什麽影響。
“不過,經曆這些的是我,她現在與你無關。”
“把她還給我吧。”
顏承衣下意識擋在聶棗麵前,皺起眉:“你……要做什麽?”
令主道:“我不會殺了她,作為我身為人最後的執念,她如此珍貴,我怎麽舍得殺她。當然我也不會抹去她的記憶,那樣就太無趣了,也枉費了我這一番心思……”微微移開視線,後麵這番話是說給聶棗聽的:“我真的把你教的特別好,就算柴崢言死了,現在的你也不會輕易死去,你比那時候已經堅強了太多倍……我不是顏承衣,而你也不是薑隨雲,你是我的聶棗……我一手造出來的聶棗……”
“嗬嗬……”他輕輕笑了起來:“看你出任務真的很有趣,特別有趣……其實我一開始並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最初我隻是想看你做不到的樣子,讓你嚐嚐無論如何都無法讓對方愛上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滋味……但明明和你相處了這麽長時間,我竟還是對你不夠了解……”
“好了,現在遊戲結束了。”
他衝著聶棗伸出手,語氣清清冷冷:“你的選擇,隻有陪我墮入地府。”
“就算我答應你,這也並不是結束!”
“我知道。”令主道,“一生一世,你指的一生一世恐怕不是我,而是……其他的罷?那與我何幹!我要的隻是我這一生!”
聶棗往後退了一步:“我至多也不過再活幾十年,我死了之後呢?你又要如何?”
“讓我結束這一切不好嗎?”
顏承衣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無論如何他找不到一個圓滿的輪回。
而如果給他一個圓滿的結局,那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不會執念下去,令主也不會出現!
這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我已經變成這樣了,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挽回,你想當一切都沒發生過?這不可能!”
令主的音調忽然沉下來。
匕首貼著顏承衣的身側正中聶棗的肩膀,肩胛骨碎裂,劇痛來襲,聶棗捂住肩膀,搖晃了兩□形,幾乎站立不穩。
“給我乖乖回來,那些統統都不需要。”
“我對你已經足夠容忍,還是你更希望我折斷你的手腳,讓你不得不留在我身邊?”
顏承衣扶住聶棗,轉頭對令主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麽,不過,恐怕我不能讓你這麽做,就算你是我也一樣。如果顏承衣注定和薑隨雲糾葛的話……那麽,這也是我的薑隨雲,而不是你……”
令主語氣驟冷,“如何對待她,還輪不到你來管。”
“從我的地方滾出去。”
聶棗已察覺不對,拉著顏承衣快退了幾步,但兩人仍是被令主的掌風殃及,險些撞飛出去。
稍稍站穩,聶棗看了一眼令主,下一瞬間,便轉身朝著令主的寢殿後跑去。
她記得那條路,那條怎麽通往地下的路。
當初她和公子晏誤打誤撞從攬月樓闖了進去,雖然後來令主封鎖了那條路,但她知道……從令主的寢殿裏還有一條路也能通到那裏!
顧不得肩膀上的傷,她用盡最快的速度奔跑,一邊握緊顏承衣偷偷塞給她的東西,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個冰冷的鐵器——那是公子晏死前給她的,之前她並不知道這是什麽,經曆過令主的記憶,她清楚記得,這是……打開那裏的鑰匙。
***
看著女子的背影遠去,前路卻被自己擋住。
當真是個荒謬的畫麵,不過更荒謬的事情都發生過,這也不算什麽。
“為什麽不肯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
令主冷笑:“別以為你是我,就能教訓我……如果不是我對折磨自己沒興趣,你還以為你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
“放過?”他輕而易舉拽住顏承衣的衣領,眸光冷冷:“說的輕巧,我放過你們,誰來放過我?”
這一次,他其實可以讓顏承衣和薑隨雲在一起,可……憑什麽?
憑什麽?
令主將顏承衣狠狠摔向牆壁。
顏承衣胸腹一痛,悶哼一聲,按著心口,嘴角溢出一絲血。
令主目光掃過,卻看見他鬆散開的衣衫裏露出些許血跡。
突然,令主的眼睛一暗:“你把那個給她了?”
轉瞬,令主便已消失。
***
快到了。
聶棗喘了口氣,將手按在石門上。
當日公子晏是破開了奇門遁甲,她不會,幸好還能用公子晏留給她的這把鑰匙。
將那個仿佛由兩個倒立的六棱錐拚湊起的鐵器鉗進去,石門刹那洞開。
閃耀的金光燦燦,籠罩住聶棗的視線。
她看也沒看,就朝著裏麵陳列器具的位置跑去……然而還沒到,就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冰冷而堅硬,宛如鐵石。
回頭,是令主毫無表情的臉。
“到此為止。”
“把龍髓玉給我。”
一塊龍髓玉僅夠許一次願望,而令主的已經用掉了。
聶棗笑笑:“我把它咽下去了,令主要我開膛破腹把它取給你嗎?”
說話間,聶棗翻出袖刀,抵在自己的身上。
令主冷冷看著她:“你要做什麽?”
“我說過,還你一生一世,換我永世安寧。”她道,“我會用它回到過去,無論哪一次的過去,然後改變我們的命運……還你一個足夠幸福的結局,屆時你會停止輪回,也不會再走到令主這一步。”
“然後換剩下的你,生生世世去陪柴崢言?”
聶棗垂下視線,低笑:“我已經看到了,隻要阿言不愛上我,隻要在出事時他不是為了救我以死相拚……就不會死。我從未能為他做過什麽……這無數次的輪回裏,他卻不得不因我而受牽連。”
“抱歉,或許某個我曾愛過你,但現在……”
她抬手按住心口,肩膀上鮮血淋漓順著衣衫流淌:“這顆心裏,隻有柴崢言。”
握住她肩膀的手猛地用力,像要捏碎她的胳膊。
已經沒有用了。
袖刀揮下,斬斷手臂,聶棗毫不猶豫地轉身衝了進去。
耳畔響起切切擦擦的笑聲,聶棗閉上眼睛,聽見有個古怪的聲音在她心口問她,那聲音尖利又空靈,透著難言的誘惑力,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我的主人……你想要個什麽樣的願望呢?我什麽都能幫你達成,隻是……也需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聶棗笑著啟唇:“我想回到,一切都沒發生時的顏承衣身邊。”
“好的。那麽你願意用……來換嗎?”
“我答應。”
***
另一個世界線。
數年後。
開春,草長鶯飛,楊柳醉春煙。
已是一派好節氣。
魏國。
“哥,你就放我出去嘛!”
魏斂忍住心軟,無視自家弟弟的哀求,板起臉來道:“讓你不長教訓,又出去禍害人……”
“是她們先喜歡我的!”魏離很委屈。
魏斂挑起俊雅的眉,在魏離的腦袋上又拍了一下:“別以為你就真的無往不利了,什麽時候遇上一個不是善茬的,有你吃苦的……哥這是為你好,別再去亂招惹人家小姑娘了,選一個你自己喜歡的,認認真真給我定下來聽到沒有!”
魏離無奈歎氣:“好吧好吧……”
這麽久都找不到徹底堅定的,這戀愛遊戲他也有點玩膩了……也許是該定下來了。
與此同時,魏國的一間酒坊裏。
“酒釀好了,你嚐嚐。”老板餘醉從酒窖裏翻出一攤子酒,遞給身後的女子。
蓮衣接過,用酒勺稍稍舀起一些,還未入口就聞得酒香撲鼻,她忍不住臉頰酡紅道:“還沒喝我就快醉了。”
餘醉笑吟吟:“夫人這番姿態,才是真叫為夫醉了。”
蒙國。
書案上放著厚厚的奏章,小蒙王眨了眨眼,苦著臉道:“皇叔……今天能不能不看了?”
蒙無疆摸了摸少年的頭,微微一笑:“再看完這最後十個奏章好不好?”
“唉……”小蒙王歎了口氣,“好吧!”
他過去曾被誤導,以為父王是蒙無疆所殺,對他恨之入骨,後來才漸漸發現,這位皇叔不但毫無野心,而且脾氣比自己曾經的父王還好……久而久之,他竟然習慣於接受皇叔的教導。
“都休息一下吧。”蒙青氏端著一盤子點心含笑走進,“看了一下午的奏章,你們也辛苦了。”
“母後!”小蒙王眼睛一亮,撲上去抱住自己的娘親。
蒙無疆坐在書案後,微笑看著眼前親昵的母子倆。
他曾想一走了之,或用性命來換太平,但此刻覺得,即便不能在一起,能守著她們母子或許也不錯。
楚國。
“王上,王後娘娘的壽宴……還是像往常一樣?”
羋君遼想了想道:“今年要點不一樣的吧。吩咐下去,再撥五十萬兩下去,不計成本,無比要讓王後開心,不然……”他揚唇一笑,底下的人立刻顫抖著拱手道:“下臣知道!王上放心!絕對讓王後娘娘滿意!”
誰都知道楚王夫婦鶼鰈情深,成婚多年仍恩愛依舊,他可不想觸怒楚王。
欺負了下屬的羋君遼心情大好,轉頭便去王後的寢殿。
還未到,遠遠便看見他賢良淑德的王後宋氏正領著兩個兒子在園中賞花,唇畔的笑容溫和美好。
楚王殿下立刻君心大悅,想也不想就大步走去,抱住宋氏。
宋氏察覺,羞赧地想掙脫,就聽見自己的夫君在她耳邊,用滿足的聲音道:“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趙國。
“任先生、任先生……”
任平生回首,少女被這個小包袱,氣喘籲籲的跑在他身後,臉頰紅撲撲:“任先生,我救過你!”
“嗯?……嗯。”任平生愣了愣,隨即點頭。
趙裳拽住他的衣袖道:“你得還我……還我情……所以,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任平生歎了口氣:“我身無長物,而你是千金大小姐,這……”
“我才不稀罕做什麽大小姐,我隻想跟你走!”
任平生皺眉:“別鬧。”
局勢不同,他隻稍稍擾亂了一下,便決定暫時借遊曆抽身,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
趙裳:“我不想嫁給其他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不在意,你沒了夫人,總要有人時候左右……隻要讓我跟在你身邊就好,我……什麽都可以學!”她握緊藏在袖中的匕首道,“不然……我寧可死。”眼睛裏滿滿是堅定。
任平生跟她對視,卻被那裏的無限勇氣稍稍震住,仿佛被蠱惑般,他道:“跟著我會死的。”
“我不怕!”
任平生長長歎了口氣,摸著趙裳的頭,最終輕輕一笑道:“傻姑娘。”
陳國。
故地重遊,媯晏想,他一直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裏。
國滅了又如何,隻要他還在,那麽……一切就都還在。
從自己的舊居出來,一個轉角的距離,媯晏看見容貌絕豔的紅衣女子正從馬車上下來,端詳著這裏,紅唇裏逸出的音色曼妙,勾魂攝魄:“這就是你……生長的地方?”
“是的。”他笑著攬住女子的腰,在她頰邊輕吻:“紅袖,你說,下麵我們去哪?”
紅袖大方回抱住他,毫不羞澀道:“韓國吧,聽說那裏很有趣。”
“好啊。”
帝國。
城郊桃林,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滿山漫穀的桃花聯翩盛開,芳菲盡灩,遮天蔽日,襯著萬裏晴空,便美得猶如在幻境中。
端的是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桃樹下,夏白澤扯著顏承衣的衣袖,小聲問:“嫂、嫂子呢……”
錦衣華服的男子回首,眉宇間那股清傲矜貴被淡淡的溫柔化開,未語先笑三分:“在那邊賞桃呢,一會我們就去接她。”
夏白澤也稍稍揚起嘴角,慢慢道:“你們……感情真好。”
顏承衣忍不住也笑:“可惜你嫂子身體不好,不過……我會照顧好她的。不過帝都我們不能久留,過兩日我們就該走了。”
夏白澤有些遺憾,但還是理解地點點頭。
薑家亡滅,顏承衣第一反應便是去找薑隨雲,不料薑隨雲先一步逃到他的居所,他毫不猶豫地藏下了薑隨雲。
外頭風雨再大也影響不了他們,起初她父母亡故他還擔心過,但未料薑隨雲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等風頭過去,顏承衣便帶著薑隨雲離開……顏氏的產業遍布大陸,去另一個國家,替薑隨雲改頭換姓,即便再盛大的婚宴也無人置喙。
他們已經成親三年了。
夏白澤驀然睜大眼睛,叫道:“師父……”
顏承衣知道夏白澤有個師父,卻一直沒見過,此刻下意識轉頭,就見身後站了一個溫文的黑衣男子。
他衝兩人笑笑,走過來,將一枚打磨好的槍頭放進夏白澤的手裏:“答應過你的。”
夏白澤的眼睛亮了亮:“謝謝師父。”
之後黑衣男子又和顏承衣寒暄了兩句,便先離開。
顏承衣經商,識人極準,這當是個脾氣溫和的男子,可他看他總有種難言而古怪的敵意,就連顏承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
不過……顏承衣望著遠處漫步過來的杏衣女子想,也無所謂了。
正文完。
***
正文就這樣啦,應該都看懂了吧?><
確實是個he啊!各種意義的he啊!(喂!
出版估計得是明年初,大概會補三萬字的番外。
大概可能有以下內容:
確定:
1、令主番外(大概就是令主視角和聶棗相處的一些部分)
2、這一世顏承衣he(聶棗視角看大概是補刀……)
3、柴崢言路線的he
待定:
1、任平生番外
2、公子晏&紅袖番外
3、紅袖&韓子晟番外、聶棗&楚國大夫番外(新副本……)
還有一些資料訊息補全吧~
還有啥想看的番外也可以提tut
作者有話要說:
明年初開的古言新坑
←直接點就是鏈接
文案:
花焰是個神教聖女,俗稱魔教魔女。
因為諸位前輩的斑斑劣跡,導致她也聲名狼藉列為武林討伐榜前列。(天可憐見,她是個好人。
現在,她正呆在號稱正道百年以來最強戰力的陸承殺陸少俠身邊,分分鍾擔心身份揭穿被這個世仇碎屍萬段。
然而她居然還不是特別想走,也是蠻醉的……
陸承殺拔劍,麵無表情:“我會保護你,殺光所有魔教人的。”
魔教魔女·花焰:“……謝謝。”〒▽〒
地址:?novelid=2267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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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弱弱專欄也求個收藏啊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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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是絮絮叨叨的完結感言_(:3」∠)_
雖然昨天才是感恩節,不過感恩也不是很遲吧〒▽〒
《最強攻略》完結了。
13年6月開坑,14年11月完結,1年半的時間,中間卻整整斷更了1年。
一直沒好意思說,真的,非常非常感謝還在繼續追的讀者。
這文當初開的時候動機不純,更新也更新的磕磕絆絆,弄得我自己慚愧的要命,不更新微博也不敢上,躲了大半年……
7月份試探著發微博問還有人看嗎,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還在等。
各種百感交集難以言說。
又治愈又窩心。
qaq真的特別感謝。
複更的時候也是鼓足了勇氣,攻略這篇文從7w字開始斷更,劇情沒展開,男主沒定,大綱丟了,看得人不多……再加上一年斷更,實在擔心已經沒人在看了,更新之後收到一堆“居然更新了我沒眼花吧”的留言,嘴上抱怨沒人聊劇情,但是其實已經感動的一塌糊塗了qaq
你們還沒有拋棄我,真好┭┮﹏┭┮……
於是從7w字開始起,9月到11月一直寫了接近20w字
因為已經過了所有自然榜單的期限,唯一能上的隻有長生殿(發表超過一年還在更新的文的榜單_(:3」∠)_),除了編輯推薦也沒有什麽曝光率,開v的時候又緊張又慚愧,擔心這篇文到時候真變成一人樂了……
每一個買v、留言的姑娘都是小天使!!!qaq讓我以身相許好嗎!!!
(不過好處也有,自從這文已經走向了數據什麽都是浮雲的階段,作者的腦洞就開始激昂的奔騰了起來……各種惡趣味層出不窮,怎麽開心怎麽寫……男主什麽的啊哈啊哈……)
咳咳,話題繞回來。
這個馬甲寫文四年,真正勤快碼字估摸兩年都不到,除了實現自己出書進新華書店的願望,最大的收獲就是所有喜歡我文的讀者了吧,反正沒有你們的留言和支持,我也肯定沒法一直堅持下來……
(_(:3」∠)_死留言控,沒留言就寫不動文。
一閑下來就開始刷新看有沒有新留言,看到一個長點的能高興老半天,反複讀好幾遍)
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們包容這個不太成熟、更新又不勤快的渣作者。
寫攻略的時候有種強烈的被寵著的感覺tot,寵文萬歲(媽蛋誰寵你啦隻有你自己在寵自己!),總之我的手速和更新速度真是會呼吸的痛……渴望哪天我能幹掉拖延症懶惰症墮落症,日更五千一萬,走上人生巔峰(x
無論如何,以後應該還會繼續寫下去。
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腦洞,好多好多的想寫男主女主木有寫(光電腦裏待開的坑就五六個了orz)……
忘記誰說的,寫作嘛,是一輩子的事情~(而且真的容易上癮啊……)
明年我一定要爭取寫個三四篇文!握拳!
最後,再次感謝啦。
看到這裏的讀者們,挨個拖過來麽一下mua~
=w=
粽子20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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