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的反應似乎完全在荀攸意料之中，隻見荀攸一臉輕鬆地品著茶，並不去打擾公孫瓚思考。公孫瓚身邊無高士指點，荀攸非常確定以公孫瓚的智慧還看不透其中關鍵，隻有順從一條路可走。

    說到這裏，不得不感歎一下人才的重要性。更深入一層說，明明前麵是個坑，高明之人自有識別之能可以避開，而智計不足者要想躲過唯有依靠前者。

    在這一點上舉個例子說明。正如韓信談論高祖之才，劉邦無將兵之才卻能打敗素有戰場死神之稱的項羽，隻因其有將將之才。以擅將兵之將將兵，不失將兵之道。

    公孫瓚在書房裏徘徊了小半個時辰，這才重新坐回桌邊，沉聲問道：“公達先生，這個真是你家主公開出的最低的交換條件麽？”

    荀攸早知道公孫瓚會發問的。嗬嗬，這種諸侯級人物是不會甘心一朝淪為人下臣的。荀攸有備而來，豈會臨場失了章法：“公孫將軍若真要這樣想也不是不可以，攸隻想知道公孫將軍做出的決定是什麽？”

    公孫瓚聽了荀攸的話，又望了望信件上的內容，最後在落款的地方停留了片刻。是的，他不甘心，想他公孫瓚一生征戰沙場，最後卻隻能做人家的一個馬前卒，這無疑是對他人生的全盤否定。

    這封信裏明裏隻要求公孫瓚交出地盤，承認宇信才是幽州的唯一主人，但實際上還包含著另外一層深意，這一點荀攸沒講，公孫瓚本人卻明了於心。像他這樣有雄心壯誌的人，估計宇信是不會再重用他的，最好不過做一富家翁。

    其實這還真是公孫瓚誤會了，宇信還真沒有逼他退出政治舞台的心思，隻是想單純地削去他的自治權而已。

    不過公孫瓚身為古人，有這樣的想法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荀攸是宇信方的使者，他帶來的條件就相當於是宇信提出的。

    而荀攸呢，作為宇信的臣屬，自然會多替宇信集團的利益考慮，所以他在信中才會含蓄地表達出這麽一層意思，要的就是從最大限度上解除公孫瓚這個內部隱患。

    公孫瓚要刨根問底，荀攸心中好笑卻不點破，隻是含糊地答道：“還望公孫將軍不要見怪，畢竟這是咱幽州內部的事。要是信上的內容傳揚出去，恐怕對大家都沒好處，所以眼下這般方法是最穩妥的。”

    公孫瓚聞言一怔，捏著信紙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力道，將本來平滑光潔的信紙頓時折成了一團。

    這回公孫瓚是一點念頭都沒了，這宇信真的太奸詐了，信函最後居然沒有落款，而是要公孫瓚單方麵簽字畫押。即便到時想向上申訴，上麵的人也不敢接下這燙手的山芋。萬一宇信到時矢口否認，那這梁子可就結下了。

    公孫瓚仰麵沉思了半晌，再次起身往燈座走去。公孫瓚下不了決心也是正常的，不過想來個鹹魚翻身怕是妄想，薊縣城裏那三大逆天級別的軍師也不是吃素的。

    荀攸自然知道公孫瓚想要做什麽，當下也不去阻止，隻是好言提醒道：“若公孫將軍覺得為難，我可以等，我家主公吩咐了，不得給將軍您施壓，一切全憑將軍自斷。”

    荀攸說完便要起身離開，留在這兒無非是看公孫瓚做心理掙紮的好戲。但荀攸可沒那個閑情逸致大半夜地陪公孫瓚這麽幹耗著，他得去休息了，他必須養足精神為宇信謀劃，因為那才是他的職責。

    公孫瓚長歎一聲，隨手將信件丟進了燈座之內，轉身對著荀攸的背影問道：“宇子賢已經解決魁頭了嗎，他人現在在哪裏，如果我答應他的要求，他什麽時候能夠出兵襲擊素利的後方？”

    荀攸一聽公孫瓚如此發問，心中頓時樂開了花。因為這無疑已經表明了公孫瓚的決意，至少他已經從心理上接受了那些條件。

    買賣可做自然有繼續討價的餘地。荀攸笑著轉過身，先向公孫瓚施了一禮，這才恭敬地回答道：“公孫將軍大可放心，我家主公現在正坐鎮雁門關作圍殲魁頭的最後部署，隻需半月即可全殲並州境內的全部鮮卑人馬，然後就會揮軍東進，配合將軍夾擊城外的敵人，到時定讓將軍親手斬殺素利。”

    公孫瓚聽完後點了點頭，又問道：“我想宇子賢一定還對我有所要求吧？事到如今你也不必隱晦，盡管說來我聽。”

    荀攸聽後哈哈大笑：“哈哈哈，爽快！隻是將軍多心了，除了信上提到的，我家主公再無其他要求，將軍放心便是。”

    荀攸的回答倒真讓公孫瓚感到意外，自己這些年來與宇信劃界而治，現在他有能力收回地方，卻沒提其他要求。難道他就不想對自己加以懲戒，畢竟自己這種行為無異於犯上作亂。宇信絕口不提懲處之事，確實讓公孫瓚有些想不通。

    嗬嗬，其實公孫瓚的這般想法也在田豐等人的算計之內。隻是這回情況特殊，能夠收回領地管轄權已屬不易，實不可再作強圖。敲山震虎可以，但別逼迫得太緊，以免狗急跳牆壞了大計，那就不美了！

    荀攸見公孫瓚一臉疑惑，當下反問道：“公孫將軍可是擔憂我家主公會加害於你？嗬嗬，如果真是這樣，攸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家主公乃當世英雄，他說了事成之後絕對不會為難將軍，將軍是留是走皆聽其便。”

    公孫瓚沒有懷疑荀攸的理由，畢竟宇信的傳為信譽擺在那兒。宇信能夠如此大度，反倒叫公孫瓚心裏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有希望留於軍中，公孫瓚自然不想放手：“如果我願意留下來，驃騎大將軍將如何安置我？”

    公孫瓚的話無疑暴露了他心裏尚存的僥幸，這一點豈能瞞得了智謀過人的荀攸？其實，有那麽一瞬間，荀攸已經對公孫瓚動了殺機，這廝看來會耐不住寂寞，久後必反，留著無用！

    荀攸在心裏已經對公孫瓚宣判死刑了，隻等回返薊縣後與田豐計較，屆時想個萬全之計除掉此人，以免日後讓宇信難堪。

    眼下荀攸還是賠著笑臉：“主公曾言‘公孫將軍乃大漢之忠臣，防禦胡族功不可沒，為我輩之楷模’。這次攸來時主公說了，如果公孫將軍願意加入我軍，他將倒履相迎。”

    公孫瓚聽到這裏再沒有絲毫顧慮，當即下拜道：“瓚願歸順驃騎大將軍，聽憑荀軍師調遣。”荀攸見公孫瓚願意投效，雖然很高興，可心裏已經有了憂慮。畢竟這公孫瓚曾為一方諸侯，如今迫於形勢才肯歸降，他日若逢變故難免會生二心，這人怕還是留不得！

    次日一大早，公孫瓚便召集部下，宣布自己投靠驃騎大將軍麾下，並讓眾將自行決定去留。對於公孫瓚的這種作法，荀攸倒是見怪不怪。願意留下的自會用心辦事，不願意的強留也無益！

    隻是讓公孫瓚沒想到的是，他的老部下關靖和單經在散會後便告病不出，而其餘人則表示願跟隨公孫瓚一同投效宇信。

    劉備在得知公孫瓚舉眾歸順的消息後，一麵歎氣讓宇信撿了個大便宜，一麵又暗自慶幸自己擺脫得早，沒有遭受什麽牽連。否則在那種情況下，劉備要是再鬧出什麽不合群的意見來，怕是走不出海陽縣。

    壞消息有，好消息自然也有！當劉備得知關靖單經二人棄官後，當天就拉著孫乾作陪同，厚著臉皮上門求賢，最終收得二人一同前往平原縣上任。

    劉備在外逍遙，荀攸也沒閑著。在薊縣時，田豐就曾多次提醒荀攸到海陽後要密切留意劉備動向。如今得知劉備請得關靖單經二人輔佐並逃離幽州的消息後，也是有些震驚，荀攸心中暗自忖度道：“這劉備還真如元皓所言，見縫插針，不失為一代梟雄，日後必成我方勁敵，嗬——嗬！”

    其實荀攸高看劉備了，此時的劉備雖然胸懷大誌，可在智謀與心性方麵還遠不能與曹操相比。他要想成大氣還得多加磨練，隻是被擁有陳平之才的荀攸提前盯上了，不知他還有沒有機會一飛衝天？

    荀攸成功說服公孫瓚歸順後便寫信報之宇信和田豐，將海陽城的情況一一作了說明，並特意反映了劉備的去向。

    宇信在收到荀攸消息後，立即下令三軍行動，對駐留在雁門關外的鮮卑軍展開圍困。許褚高覽率兩萬馬步軍自武泉關南下，一舉收複成樂、武進、武成等縣城，三日內直達武州縣，徹底切斷了鮮卑人的退路。

    隨後趕來的趙雲魯肅，也於兩日後到達雁門關南麵的鷹頭山。生性謹慎的趙雲聽取了魯肅的建議，在鷹頭山山口北麵堆起了多重土壘，用於遲滯可能南竄的敵人的集團衝鋒，又在山口道上搭設了三座土台，準備防禦鮮卑人的亡命反撲。(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