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卸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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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安站在主席台上,底下黑壓壓一片全是人頭,有軍人也有市民,更有從省外跑來的記者,甚至還有不少洋鬼子。

    這裏是以前德國人的軍營,德軍士兵被押往海兵營後就空了下來,王子安便拿來做自己退職演說的場地。

    他的聲音很大,在喇叭的作用下更是傳出老遠:“…至少在我王子安的任上沒出現日俄戰爭局外中立之恥辱局麵,軍隊是用來幹嘛?保家衛國,若連自己的家都保不了那有什麽臉麵穿這身皮?”

    “有的人覺得可以,但我不行,我王子安沒這種厚臉皮,我收了你們的稅就得保著,這道理就連街上收保護費的混混流氓都清楚。”

    台下很安靜,除了不時響起幾聲相機哢嚓聲,王子安掃了一圈,底下似乎有人在哭?這蛋扯的,我又不是說不回來了:“這些是我該做的,同樣,前幾個月我沒聽政府號令私自行動,給社會帶來極為惡劣的影響。有人說我是公然分裂政府,分裂國家,還有人說我蓄意挑起國戰,使友邦驚詫,在此我想說一句,放他的狗屁,我王子安無愧於天,無愧於地,本人所做一切都是為國為民,而事實也證明如此。”

    “別覺得我的話粗魯,在場各位都知道我的出身,沒錯,我是響馬,可我這一介土匪所做之事全中國有幾人敢說做得到?也別說做到做不到,但求某些人別給老子拖後腿,整天打著革命旗號喊著為國為民,在我看來就是禍國殃民。”

    王子安舉起手中一疊文件:“看看這是什麽,委任狀,誰的,中華革命黨,我給各位讀下,吳大洲,山東司令長官;趙中玉,膠東司令;戚雲龍,登州司令;尤操範,岱南招討使;張相坡,青州司令。我想問問,招討誰,打誰,在何時打,我王子安雖不聽號令惹起北洋同僚不滿,但人都知道我所做為何,最多也就在報紙上罵兩句,看這些人,這是趁機要我等為國拚殺之軍人的命。”

    王璞站在隊伍前麵,聽王子安如此說不禁撇嘴,袁世凱當初調兵遣將準備派人圍攻,德縣王子敬跟直隸巡防營差點沒幹起來,要不是列強出聲這會兒不知道打成啥樣,你就再討好這些人印象分還是負的。不過敗壞革命黨的名聲他倒沒意見,現在兩方不是一個陣營,再說於此時間收受日本人賄賂回山東鬧事兒實在說不過去,隻是內情處竟然把委任狀搞到手讓他稍微有些意外。

    他這兒想著,卻聽王子安繼續喊道:“這叫什麽,這叫賣國,所以,你們注定是要失敗的,山東人民絕不會支持此種行徑;看看膠東,你們前次尚能組織百十多人的隊伍,現在除了這幾個光杆司令還有誰跟著。”

    用力過大,王子安停頓片刻,心說兄弟不會把山東讓給袁世凱,但也不會留著給你們,這兒是兄弟的地盤,誰也別想插手:“當然,你們把持著報紙,很多人整天介為此叫好,可真理越辨越明,你們的行徑終究會被曆史的車輪所碾過。”

    對革命黨的名聲敗壞的差不過了,王子安心道說多了過猶不及,還是來正事兒吧:“你們的報紙在罵我,北洋的弟兄不理解我,我冤啊,我做這一切難道都是為自己?那麽好,我王子安在這兒鄭重宣布,兄弟我不幹了,你們誰愛幹誰幹;受苦受累還挨著罵,真當我傻子呢,老子不伺候了。”

    話筒一扔,王子安大踏步向下走去,此時*來臨,某個在前麵的軍官突然單膝跪倒在地,低頭吼道:“懇請大帥收回成命。”他這一跪後麵自家小兵也跪上了,“懇請大帥收回成命。”

    眾軍官一看,得,兄弟也跪吧,然後齊刷刷的聲音響起:“懇請大帥收回成命。”

    王璞有點淚流滿麵,你說你給打聲招呼也行啊,我好跟李樹凱有個心理準備,沒看剛才兩人有點兒跪晚惹得一群人注目麽。不過他這有些冤枉王子安了,這事兒還真不是他事先安排,他的意思是讓士兵喊幾嗓子也就可以。

    旁邊民眾給震了下,然後他們也不甘示弱的喊,當然跪是不可能了,隻是姿勢有些亂七八糟,有拱手的也有鞠躬的,學生則是右手握拳舉在胸前:“恭請大帥收回成命。”

    “恭請大帥收回成命…”

    王子安濕了,兄弟這麽些年努力沒有白費啊,看看,看看,多感人的場麵,就是人再多點兒就更好了,摘下軍帽他又回到正中央—剛才走的慢,壓根還沒下去,就等人挽留呢—深深鞠了一躬,起身也不拿話筒直接喊道:“是軍人的,都把腰杆給老子挺起來,誰讓你們跪的,這不是前朝,這是民國,咱們打生打死為了啥,就是為了不讓人繼續跪著,都起來,起來。”台下人還在那兒杵著,王子安一看不是個事兒,趕忙喊著:“是我的兵就給我站起身,行軍禮。”

    士兵慢慢起身,然後都莊重的行禮看著他,“謝謝,謝謝我的袍澤弟兄,謝謝在場的各位父老鄉親,我王子安,沒白活一世。”他又給鞠了個躬:“但我累了,我想下去走走,這麽些年我還沒好好看看咱山東的大好河山,也沒好好陪陪我的老婆孩子,請大家放我走吧。”

    王璞徹底淚流滿麵了,不愧是大帥,演技一流啊。

    ……

    “大帥,你是沒見當時那場麵。”張文生唾沫橫飛的跟張勳說著:“將近兩萬軍人,兩萬啊,一齊跪倒在地,我在旁邊一直看著,跟前朝的跪壓根不一樣,人臉上那敢為他效死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來;還有旁邊成片成片穿黑衣的學生,行的禮太標準了,加上大幾萬的民眾一起高喊恭請大帥收回成命,太震撼了。”

    “會不會事先安排好的?”殷恭先替自家大帥問起。

    “不會。”張文生斬釘截鐵的道:“我就在那兒看著,頭個跪的不清楚,可後麵人明顯沒經過編排,有不少人愣半響才跪下,至於旁邊的民眾和學生就更不可能,他們可是自發喊起,特別是學生,倆眼發紅,那表情跟吃人沒啥兩樣。”

    “他剛跟大總統鬧騰完又臭罵革命黨一頓,你說這人是傻呢還是自恃實力出眾,哦,他是有毒氣彈,大家都不敢招惹,可把人得罪光也沒好處不是。”張勳說的話跟他倆的交談牛頭不對馬嘴,卻還自顧自說下去:“而且你別看他平日做事有些激進,可人精明,一直牢牢把持著山東,為什麽這就把兩邊都得罪了。”

    張文生給人岔開話語有點尷尬,隻是話頭還得接上:“無怪乎彌補跟大總統的關係吧,順便讓北洋的弟兄看看他王子安還是自己人。再說革命黨得罪也有得罪了,咱不整天拿革命黨人頭當球踢麽。”

    “屁,你平日腦袋不挺聰明的,怎麽這就說起了胡話。”張勳訓斥道:“他跟大總統的關係再彌補也沒用,這次大總統麵子讓他落成啥了,一個同意日本人進來,一個收回青島,打臉也沒打這麽狠的,這關係,八輩子也彌補不回來。”

    “還有革命黨,孫文逆賊自打前清就喊著革命,其言論早已深入人心,屢戰屢敗,但轉眼就能再拉起支隊伍,靠的是啥,靠的就是人心。”說到這兒他有些回過味兒來,猛地一拍大腿將兩人嚇一跳:“我知道了,他這在跟革命黨搶人心呢,你剛不說那群學生眼光嚇人麽,看看,這就是他的目的,他自己不也說革命黨沒在那兒鬧起來,果然是王子安啊,就不肯有一點兒吃虧的地方。”

    “我問下。”殷恭先在一旁有些不明了的問道:“人心能幹啥用,吃頓槍子就全散了,您也說孫文屢戰屢敗就沒成功的地方,可見人心多了也沒啥大用,頂天是癩蛤蟆上腳背,弄不死人惡心死人。”

    “你…”張勳嘴巴張半天沒說出啥,手有點兒哆嗦:“老子不跟你個夯貨說了,張統領,你跟他說下。”

    “先說軍隊,王靖帥有了軍心,軍隊自然敢為其效死,而且是自願的,別看咱自個手底下有幾個人也如此,可人那兒是所有。別吱聲,我知道你想說咱的弟兄也不弱,但那都是拿錢買的,你要不發開撥費人都不帶搭理,可他王家軍呢?我一直在山東呆著,很長時間沒聽說什麽發開撥費的事兒,最多就是個作戰開雙餉。”

    張文生剛才說了昏話隻是因著沒從震撼中脫離,這會兒理順了思路:“再說學生,日本人說要登陸山東,徐州很多學生上街打橫幅反對,咱得派兵看著,拿棍子打散,換了靖帥這麽往前一站,保準他們都給你散開,還哭著喊著您受累。而且學生當兵你也知道,他們操作火炮重機槍比大字不識一個的兵痞好太多,可咱軍中才有幾人,上學校拿錢招人都找不到,放他那兒,隻要喊一嗓子就有人去。”

    “還有民眾,他們給人蠱惑鬧事兒是沒什麽水平,派上百十個兵就能嚇唬住,但你反過來想想,要是這些人的人心都在你這兒用得著派兵?我去山東沒光在兗州找人喝酒,還去了濟南青島,兩方戰起老多人喊著當兵,甚至有人寫血書要求上戰場,你在徐州不給錢試試?另外青島那邊兒的鄉民不要錢白給戰場上士兵送水送飯,搶著到交戰地點抬傷員,咱這兒?他們不跑就不錯了。”

    “還有…”

    “行了。”張勳有些無語:“這麽些事兒怎麽不早跟我說?”

    “我這不也剛想起來麽。”張文生訕訕的笑道:“要不是您把話頭挑起我壓根就沒往這邊兒想,光覺著他治理有方了。”

    “唉。”張勳長歎口氣:“你倆回去把手底下軍官士兵好好管管,以後禁止打罵駐地百姓,別淨搗鼓什麽偷雞摸狗的破事兒,對人好點兒。對了,可以跟洋鬼子橫點,他王子安不是靠著跟列強作戰混了個愛國將軍的名麽,老子也要學學,但得注意分寸,別出人命案子。”

    “是。”張文生跟殷恭先起身大聲回道,然後轉身離開,就聽張勳在後麵喊著:“老張你過幾天再去兗州看看,這次多帶人,把見聞一類的都給我寫上,回來咱好好研究,看有多少能學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