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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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氣熱得可以,直讓人提不起半點精神,那車廂裏風扇吱吱嘎嘎響著,卻怎麽也吹不散聚攏在空氣中的熱浪,桌上被車站工作人員擺上的幾盆花草也都半死不活耷拉著葉子,門口一條體型碩大的狼狗把個舌頭吐得老長,四肢著地也好吸收點地板涼氣。
火車已經行駛很長時間,汽笛鳴響驚起了假寐中的王子安,抬頭看向車門旁的落地鍾,卻正巧與那胖狼狗四目相對。這狗是日本駐濟南領事送的,被他養了有三年,很是對胃口,平日裏出門大都帶上,也是裝逼拿大的好手段。
“黑子,過來。”王子安伸個懶腰,對著那名字土不拉幾的大狗喊道,那狗也不嫌熱了,巴巴跑來拿未及收回的舌頭舔舔主人手,汪汪叫兩嗓子,那神情,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這狗當初本想起個安培或晉三的名,想想這麽做太顯小家子氣,如今自個身份早過了沾點口頭便宜的階段,且一愛國將軍給自家狗起個日本名算嘛回事兒,給小青年聽去可是會打擊到他們對自個敬仰之情的。
伸手摸了把狗腦袋,順便將被狗舌頭添得滿是口水的手擦幹淨,王子安站起身來到窗戶旁。外麵是大片農田,火車速度不快,田裏耕作的農民身影很是清晰,正是這些勤勞的農民,才支撐著國家從無到有,從小及大,而曆史賦予他們責任的同時,卻也將不相等的苦難加諸於身。
想想自個的山東,或許以後還要加上徐海、熱河,若沒有這些無私奉獻、勤勞苦幹的老農,想來也會如那鏡中花水中月,一點波瀾便被擊碎。
從濟南北上到天津換乘火車西去京城,路上需要好一陣子,王子安心血來潮的想起了農民與土地的問題,他以前雖有在做,但遠遠不夠,或許也是那南下單飛的李澤軒讓其心中有了危機感。
以前無論遇到何種挫折,他都會憑借超出本時代土著近一個世紀的眼光與高度來化解,可現在不同,當最大的依仗被別人拉平,由不得他不感到危機。
十二號淩晨張辮帥徹底敗了,徐海與淮安也被自己吞入,倪嗣衝將對峙兵馬陸續後撤,已是事實上承認其對皖東的統治,現在,北洋之虎力邀北上,以期解決各種事端,按理,做到這些很是不易,他反複易變、言而無信、撒潑打賴,從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可這些不夠,現有地盤連同尚沒全拿下的熱河加吧加吧不足兩個半省,兵額不足二十萬,技術兵器更是匱乏,雖比之國內大為超過,但同列強比還是一隻可被隨意捏死的螞蟻。
就這樣陷入沉思,直到陳陸山敲門進來說道:“大帥,到站了。”
王子安猛然驚醒,望向陳陸山,點下頭算是清楚,看他出去卻也有些想法,這人呆自個身邊得有四五年,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也該換換了。
披上外套,信步走向門外,天雖熱可形象得注意,否則給人留下不尊重的印象可就不好。臨了無趣的搖搖頭,今兒是怎麽了,咋就無緣無故的大發感慨,難不成真的年紀大了?不應該啊,昨兒還跟王啟年提供的小妖精盤腸大戰三百合呢。
“又錚兄,經年未見,是愈發的春風得意了。”車外有徐樹錚在那等著,現在皖係內部也就這位爺能跟王子安稍微的關係和睦點,一個狂傲不羈,一個翻臉無情,倆貨湊一塊兒正巧。
“靖中說笑了,那也看跟誰比,你可是公認的再造共和英雄。”徐樹錚狂歸狂,自是分得清輕重,黎黃坡孤家寡人一個,跟他鬧翻天不見得有何不妥,這位爺可是說翻臉就翻臉,絲毫不念舊情,而且手握十數萬重兵,敢跟列強吭聲還能大獲全勝的人物:“走吧,現在整個京城混亂勁還沒過去,所以迎接儀式稍顯簡陋,比不得山東人山人海,靖帥莫往心裏去。”
這也真夠簡陋的,車站四周隻寥寥不多的記者與歡迎人群,看來他們也是給現在的亂局折騰的不輕,否則不會如此怠慢自己這封疆大吏。
站台外有幾輛車等著,王子安看去不禁一笑,還是國產車,濟汽製造啊,去年為了天津送給段合肥幾輛,沒想這人吃幹抹淨不認賬,攪了自己的好事兒。
不過說是國產,零部件全進口,技術也是通用的,那羅建中盡力把汽車國產化,可都在載重卡車上麵,這等民生產物暫時沒餘力搗鼓。
車子上路,徐又錚自來熟跑來一塊兒坐著,司機是王子安自個帶來的,小徐知其乃靖帥親信,說起話來自是無所顧忌:“靖中,總理與我知道你惱怒去年沒把天津許給你,可那時總理重新掌權時間不長,人事方麵為穩定局勢未敢有大動作,自是不想與那直隸省長朱家寶起衝突,你可莫往心裏去。”
“沒那些事兒。”王子安說話有些風輕雲淡的意思:“一個天津城,要不是看在那裏重工業乃我北中國精華之所在,我也不會開口跟大總統要,現在總理不也許給我了麽,總也不晚。”朱家寶在張勳複辟中支持其舉動,現在滿清又倒了他也被通緝,便逃往日本避難,這直隸督軍兼省長的位子扔起來是一點心理障礙也沒,既如此段合肥便順手推舟將天津許給他—不許也沒治,他的警察大隊在複****將指揮部從馬廠移駐天津城之前就已進城,為此倒是與天津的警察廳長鬧得不愉快。
“那我就放心了。”徐又錚長舒一口氣,雖說這人嘴裏話就沒得幾分能信,但他既如此說明麵上便可過得去,此人便還是自己一方,大夥麵上也算接受。
“又錚兄,我比你稍年輕幾歲,說話有些不檢點別往心裏去,但我還是想說幾句。”王子安突然嚴肅說道,倒把個徐樹錚嚇一跳。
“你說?”
“咱北洋的規矩是將官免死,與那民軍也有這麽點默契,放到前朝也叫刑不上大夫,可你這性子…”他頓了頓:“黎黃坡與總理鬧騰,那總也在民國的範圍之內,好歹他也是一國元首,你千不該萬不該要鼓動溥儀小皇帝去殺他,咱們鬧騰隻想把籃子裏的雞蛋多拿幾個,對方可是要把籃子扔了再換個的,你這做法稍有些不妥。”徐樹錚在複辟期間曾對朝廷想殺黎元洪一事推波助瀾,此事做的很是隱秘,現下不知為何給王子安聽了去。
徐樹錚是啥人,段合肥都教育不了,哪能聽一個匪帥的話,臉色稍有不耐:“靖中不在中樞自是不清楚內裏情形,要沒黎黃坡處處與總理掣肘進而將總理革職引辮帥入京,哪能有朝廷複辟一事,對了,你怎麽跟薑漢老鬧起來了?”他卻把話引開。
別人不聽還上趕著去勸那叫犯賤,王子安心說你不在乎咱也無所謂,反正就你這驢脾氣早晚吃虧,到時候哭得又不是自個:“他說熱河反抗軍是我資助的。”說完兩手一攤,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反抗軍陸續從山東過去不少人,期間不小心給薑桂題的熱河省軍俘虜也不是不可能,甚或直接給其金錢收買也是人之常情,把自己漏出來很平常。
再說,薑桂題好孬是地頭蛇,往反抗軍裏安插幾個探子的事兒要是做不出來枉為一地首腦。不過這種事兒就算他拿到真憑實據自己也不會承認,他又打不過來。
徐樹錚沒過多糾結這事兒,反正你把證據甩他臉上他也不會承認,不過他倒聽說王子安先前的侍衛隊長現在在那兒當了副司令,要說沒貓膩誰信:“薑都統也是老了,淨說些胡話,咱卻不去管他,可這次連著倪丹帥也給你惡了,數數總理夾帶中的人物,已是很多看你不過眼,這讓總理很難做。”
王子安詫異的看他一眼,本想教訓他可讓人給教訓了,便耍起光棍:“咱哥倆誰也別說誰,怎麽,總理讓你過來接我沒其他事兒?”不就轉移話題嗎,兄弟也會。
徐樹錚見其也轉移掉話題不禁樂了下,隻是正事兒要緊:“那我開口靖中可不要回絕,黎黃坡倒了台,張辮帥逃到使館區,這倆人一去,宣戰案基本通過,代總統那邊也是同意。參戰就要調派軍隊去往歐羅巴,可現下國內軍隊拉出去純粹給人徒增笑耳,因此我跟總理商量著編練一支參戰軍,可這參戰軍不止軍餉沒有著落,就連器械也是一點也無,我與總理久在中樞,與地方聯係疏忽了,此事卻是難辦。”
王子安看其死死盯著自個心說不出點血不成了,真當自己起兵反張勳會讓段祺瑞出這麽大血幫自個啊,人肯定也是有要求的,好處既然給了自己,那回報自然也得奉上。
不過也不能如此痛快的答應他們,馮河間從自己這邊弄走部分好處都讓自己心頭滴血:“這事兒沒我的份吧,我記得日本駐濟南領事先生曾跟我提過一句,他們對此比較感興趣。”
徐樹錚抽抽嘴,心說這是日本人自個嘴不牢還是山東那稱號外情處的探子取得的消息,既如此更不能輕易的放過他:“靖中久與日人打交道,會不清楚他們的德行?給的多,要求條件自也多,這國家權益還是掌握到咱們手中為好,你也不想弄得軍中滿是日人間諜吧。”
“那好。”王子安沉思片刻,就你還敢拿國家權益民族大義來壓我,咱可是愛國將軍收回青島的典範,這會兒你還沒進兵外蒙古呢:“單子給我看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