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名聲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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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怎麽回事兒?”王子安指著公文問道,剛進來的林長庚將桌上公文拿起看去,臉上登時見了汗水:“大帥,這事兒肯定不是咱們幹的。”

    “那就說黑衫軍已經有控製不住的現象了?還是外情處的情報不準確,許是有人嫁禍給他們,好趁機掀了你的位子?”他的話越來越嚴重,直把林長庚說的喏喏不敢言。

    此事卻為京城學生為反對巴黎和會掀起的浪潮於波,其實說於波不太合適,因為他們成功把工人與市民的怒火也給挑了起來,很快便將隻為反對合約一事發展成勞工爭取權益、文人探討救國之路是否走近死胡同等等的大雜燴,近來更是有人將其冠名新文化運動,勢頭一浪高過一浪。

    從六月三日的大規模集會示威開始,到現在眾多地域出現了商人罷市、工人罷工等事端,就連無比重視基層與農工階層的魯軍一係掌管區域都受到了衝擊,好在王子安對此事早有防範,成功借著運動與進軍外蒙轉移了攻擊對象,至少敢衝擊政府者基本沒有,且上個時空上海工人的大罷工也被其掌握,專門用來抗議資本家的剝削—江蘇一帶才掌握有不到一年,勞工法等法律法規實行起來沒這麽快,正好借勢而為。

    而在京城的一幹黑衫軍幹將在王子安示意、肖文廣等人密謀下也把火力轉移到舊派學說身上,並集中力量照著孔家開了炮,還把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又給拉出來喊了一遍,例如孔家蓄奴、洪憲帝製與複辟中甚沒節操等。

    這也遂了一幹文人的意思,更是跟人打起嘴仗,新思潮帶來的變化就是不一樣,至少與舊派學者的對噴中他們更沒節操的做法將對手打壓的幾無還手之力,到如今出門誰在喊老祖宗之法不可變保準給人臭罵一頓,而曆經多年運動的魯省境內保守勢力經此催化幾近於瓦解—學識也是講究沉澱的,不到七老八十的誰敢說自己學究天人,可到此也說明他們活不了幾個年頭,隨著一代人的逐漸凋零,青年幹將多轉職西方文化,舊有勢力逐漸消亡也是顯而易見。

    可偏偏在運動中黑衫軍由嫌熱鬧不夠大,攛掇人上趕著衝擊政府職能部門,抗議對孔家學說的偏好,遲遲不廢除孔聖人家族封號,一夥熱血愣頭青加上老多目不識丁的窮苦人,這陣勢頓時把守衛士兵給嚇尿,喊來了軍隊支援,步兵統領李長泰先前給學生鬧得灰頭土臉,窩了兩個月的火沒地兒撒,其手下士兵悍然開槍,現場死傷幾十人。

    還有更可恨的,按照外情處說法,第一個開槍的不是士兵,而是幾個穿了北洋軍裝的黑衫軍成員,他們在混亂中假扮對方開槍,引起了更大規模的慘案。

    這可是徹徹底底的獨走了,說起原因王子安也是明白,肖文廣此人具體情報早已上報,連其日常思想也有提及,是為給本就爛到家的北洋名聲再踩上一腳—這卻為王子安所不容了,你可以做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但不能挑戰自己的底線,長此以往,這組織是誰的?

    再說了,北洋政府早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再給他加上一腳還是那破樣,隻能從根本下手,直接奪了他們的根基才對,用這些手段徒然讓人看不起。不過如何處置其人也是個麻煩事兒,先前本打算延後處理,沒想到又給惹出亂子,重了京城黑衫軍估計要心寒,輕了不說凸顯不出自己威嚴,就那些慘死之人也不會瞑目,他這拿著他人鮮血染紅頂戴的做法十分讓人不齒,這種人,誰敢用。

    “雖說黑衫軍隻掛靠在內情名下,可到底也屬於你管,現在出了這種事情,你說該怎麽辦吧?”王子安等不及其人想出說辭就催促道。

    “卑職回去就命人徹查此事,若屬實自當報請大帥處置。”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隻能先調查好,而且林長庚也是一肚子苦水,那些人自己基本管不著,雖然財政從內情的賬上走,可隻從外麵劃過來再劃出去,他連錢毛都不見一根的。

    “那行,我看著,以後再出這種事兒,不說及時處理,但我桌子上總也要有份情報,以免兩眼一抹黑,這次要不是外情有人跟肖文廣相熟,我還給蒙在鼓裏。”

    “謝大帥。”林長庚心中長籲一口氣,這時要重拿輕放了。

    ……

    “老總,曹老三跟吳秀才又發通電譴責咱們了。”徐又錚急匆匆進到段合肥的屋裏叫道:“他倆這會兒不光不體諒國事艱難,還肆意辱罵、妄加評論,咱要再忍,他們可就還會得寸進尺的。”

    “又錚來看下這份情報。”段祺瑞沒管徐樹錚的話,隻拿著份公文對其說道:“按照現場開槍士兵供詞,他們都說聽到槍聲以後才開的槍,但第一個開槍者一直沒查到是誰,此事後麵應有黑手,我還就納悶了,他李長泰前段時間的確不如意,可還不至於渾到此種程度。”

    細細看上片刻,將其放到桌上,徐又錚閉上眼睛思考下,緊接說道:“檢視現場子彈殼,的確多出一顆,且在附近垃圾堆裏發現了沒燒幹淨的軍裝,照此看他們不是為推卸責任而撒謊,細究之下,現在能幹出這種事兒的沒幾家。”

    “一是日本人,他們對咱國內此起彼伏的抵製日貨行動鬧得焦頭爛額,也對政府未能答應在合約上簽字多有不滿,借機鬧事兒說得過去…”

    “不是他們。”段合肥打斷他的話:“現在政府垮台對他們沒好處,西原借款咱可拿到了一億多日元,除非對方寧肯不要錢也想著把政府弄垮,可這又不可能,那不是小數目,他日本人也是勒緊褲腰帶才擠出來的。”

    “還有曹老三、吳子玉,他倆惱怒咱們的決策多有對其掣肘的地方,不是不可能,可曹老三昏聵貪婪,手底下也沒能幹出這等大事的人物,而且想來以他水平壓根就想不到,吳子玉又是愛惜羽毛的人物,如此做太過傷己,鬧不好名聲就要臭大街。”

    雖然在王子安壓力下直皖兩係出現了暫時和平,可兩者理念差距過大,加上曹老三出兵沒撈著副總統還給人割了塊地盤以致心生怨氣,吳佩孚立下諾大功勞卻徐樹錚刻意壓製,又有安福俱樂部多有得罪直係之舉,兩夥人在王子安公開北上外蒙之後便出現了貌合神離的狀況,現在矛盾多有加深,幾到天天打嘴仗的地步。

    按理吳玉帥一力撐住湘省防線不失,功勞大大滴,最少得賞個督軍幹幹,可徐樹錚跟段祺瑞怕剛給剪除了羽翼的直係又擴大力量未敢如此做,隻給了個湘鄂兩省護軍使的職位,讓人心寒了—這倆省人都有自己的督軍,護軍使就是個不尷不尬的職位。

    而且現下皖係局麵也甚是艱難,先前王子安本屬皖係一脈,可乍一反叛,奪了直係江蘇地盤並把他們隊伍清光的同時也把己方安徽大部、上海一波帶走,更讓人心碎的,其魯軍才是本方最大的軍事集團,這一倒騰,對麵損失一個省,自己可沒了兩個省啊,好在這人屬於皖係也隻應個景,本就沒指望他出多大力的,長年處於半獨立狀態。

    還有那浙江,本已內定給盧永祥,現下可好,盧護軍使被遞解回北京了,浙江在楊善德手中多有依附魯軍之意,其後更是因地利關係讓本屬皖係的李厚基也若即若離,若不是現在靠著西原大借款的錢財勉力編成五個師又四個旅的部隊,都不知道該怎麽壓製直係了,後麵雖還有編練部隊的計劃,可到底需要時間的,這邊又沒王子安的本事一聲招呼就能拉起十數萬人的部隊。

    “他倆可能性有,從動機來說還不小,但兩人性格於此不合;再者就是孫文了,他的民黨一係在這次鬧事兒中沒撈著什麽好,有消息說還阻撓學生上街給人罵的挺慘,出此下策敗壞政府名聲很有可能,可現在那人又忙著運動回廣東,應該不會這麽閑吧?”

    各派都有自己的情報組織,但重點多在政敵一方,於民眾、學生等僅靠警察來管理,秉承了當年袁世凱咋呼的不設秘密組織的諾言,故對黑衫軍雖有耳聞,卻沒太重視,社團多了去,不可能摁著一個查,也就不清楚這些人才是幕後黑手—可人袁大總統明顯是玩弄政治的高手,深知說一套做一套的重要性,這破話他自打說出去壓根沒遵守過,陸建章的軍法處就是幹這個的。

    “此外還有王靖中,這人喜好搗鼓亂七八糟的運動,且跟政府不合眾所周知,可這會兒他有求於政府,單外蒙就夠他受的,不會再如此不知好歹吧?”徐樹錚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其人極為善變,膽大妄為,且一點兒虧都吃不得,這次學生鬧事兒若沒他插手根本不可能,但要說開槍殺學生估計不會,他對教育的重視、學子的愛護也是出了名的,還有就是你說的,現下有求於政府,小打小鬧可能,幹此事幾率不大。”段祺瑞緊鎖著眉頭,這段時間可把他與徐世昌愁斷腸了,可流年不利,又上趕著出這麽一檔子事兒,鬧得政府十分被動,為此現場帶兵的李長泰已給撤職反省,開槍的士兵也多被控製,就為平息民眾怒火。

    “麻煩啊,都有可能,可也都不大。”他又揉了揉腦殼,“又錚回去把手下的諜報人員好好整頓下,或者另設個機構也行,防著日後再出此等狀況讓咱們兩眼一抹黑,太被動了,看看王靖中,早先就弄了什麽內情外情的,從來不管外麵人說什麽,咱還真得好好學學他;對了,你剛才說什麽?”

    “曹老三跟吳子玉,兩人又不安分了,一定要政府對槍殺學生做出應對,說僅李長泰一人根本無法做出決定,還有國會的部分人員參與此案。”國會為安福俱樂部把持,這不明擺著指桑罵槐麽。

    “他們在試探咱們的底線。”段祺瑞想了下:“此事做到如此也就行了,要真擴大範圍波及他人,日後兩人還會提出更非分的要求。”

    “對,我也是這個意思。”徐樹錚惡狠狠的說著:“這倆人窺視中央名器不是一天兩天,還一直攻訐政府借款之事,也不想想,離了借款,政府還能不能維持下去?這次咱們一定得反擊,他借著學生鬧騰,咱就拿他們複辟中的醜事做文章;以前我們兵力不足,現在邊防軍已初步編練完成,怕他作甚。”

    “順便大肆宣揚馮偉軍北上外蒙的事兒,讓底下報紙別光盯著學生,這可是挽回政府聲譽的絕好良機。”段祺瑞又給加上一句:“一定注意,突出政府主導,將士用命,否則又得給那響馬頭子送好處,也好離間他倆關係。”

    “還是老總想的周到。”徐樹錚適時的拍了把馬屁:“我這就去辦。”

    ……

    “同學們,我的同胞們。”高等師範學堂校外的草地裏,已有甚多擁泵的肖文廣又開始激揚文字,周邊,足足聚攏了不下四五百人,除去學生,還有工人、市民,這兒都快成他們的根據地了:“北洋政府悍然開槍了,可結果呢?僅是給予李長泰一個不痛不癢的撤職查辦處分,至於咱們要求的交出凶手、舉行公審大會,對方不僅不予理睬,還又一次抓捕了上街請願的眾多民眾。”

    他拿著鐵皮卷起的喇叭,聲音嘶啞而又尖銳:“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人民的意願,肆無忌憚的用人民的鮮血討好洋人主子,用暴力維持奢靡無度的生活,但這不能、也嚇不倒勇敢的民眾。”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已是激烈的無以複加。

    “對,不能。”聽他演講的人群怒吼道,雙眼赤紅著。

    “事實證明,這些無恥的政客,看到民眾勢力大就縮回去,可一到咱們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就又會舊態萌發,玩弄著人民的感情。我們要抗爭,要勇敢的站出來同他們說不,讓這些無恥之徒徹徹底底的認識到,背離人民的意願,沒有好下場。”

    “抗爭,遊行,為死去的兄弟姐妹討回公道。”他扔掉喇叭,高舉著雙手喊道。

    “討回公道,嚴懲凶手,公審主謀。”無數人呐喊道,響應著他的話語。

    有路過的市民也加入進來,這段時間因士兵開槍造成學生死傷慘重之事引起無數人的憤慨,此股暗流加上先前人們心中積存的怨氣已快到爆發階段。

    謝禮斌混在人群中神情複雜的望著這位同窗好友,他是真沒想到,其人足可稱得上膽大包天冷酷無情了,也因此,他不顧兩人情誼,直接將事情上報外情處,與之一起的,還有對方對京城黑衫軍的掌控力度—經過調查發現,本地會長已被其架空,對此事更是無從知曉。

    肖文廣還在大聲疾呼著:“…民國八年了,短短八年間,有人稱帝,有人複辟,軍閥亂戰不休,這是一個怎樣的社會,妖魔群舞,屑小橫行,咱們心中富強文明的民國到底在哪裏?是製度不好,還是人種不行?”  [ban^fusheng]. 首發

    “都不是,咱們祖先開創了五千年的文明,也曾矗立在世界民族之巔,可現如今到底為何會變得如此光怪陸離?是人們的因循守舊、抱守殘缺,是舊有文化拒不接受文明的洗禮,他們阻礙了社會的發展,桎梏了民眾創造的潛能,那些軍閥、政客就是這種人,是民族的敗類。”

    “孔老夫子兩千多年前的話,還被他們捧做聖經,容不得一點批評,開槍殺學子,僅僅是因為咱們反對政府對其的偏袒嗎?不是。”他歇斯底裏的吼著,硬生生讓後麵的人群也聽得到:“這是舊勢力跟他們合流的結果,是鐵了心與社會進步作對抗,有人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丁點衝擊,要繼續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

    “但他們錯了,鮮血阻擋不住我們追求前進的步伐,暴力隻會更加激起人們心中的反抗*…”

    “老師,老師。”有學生焦急的擠開人群跑進來打斷肖文廣的話語,大聲喊道:“警察來了,他們要抓您,快走吧。”

    現場人群嘩然一片,群情激奮下定要與那政府的狗腿子作鬥爭,護得肖老師、肖秘書長、肖先生的周全,幾個穿著靖中裝的黑衫軍成員也露出義憤填膺之色,手指摸到了腰中短棍之上,遠處,大批身著警服、紮綁腿、扛步槍的警察排著隊向這邊跑來。

    看看周圍人群,肖文廣欣慰的笑了,大聲說道:“謝過大家的好意,可這次損傷事件,發起人是我,間接上算是凶手;我的思想是正義的,但我的行為給大家帶來了損失,借用戊戌六君子譚嗣同的一句話,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召後起,他們把我抓去,更會激起人們的反抗心理,所以,我不會走。”

    “我就在這等著。”他的話擲地有聲,渾不管旁人勸解,謝禮斌看著他被到來的警察戴上手銬,隨即塞到車裏帶走,也轉身離去,這是大事兒,得趕緊上報,防著京城裏的黑衫軍去劫法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