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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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是混沌的,像是蒙著一層厚重的漿糊,迷迷茫茫的一片。
阿九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場荒誕的夢境,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虛無,唯剩下那道空靈得不真實的男人聲音,像是從腦子的最深處響起。
那音色沒有任何言語能描繪,矛盾的,醇厚得像酒,又清朗似山風,不算熟悉,也不陌生。
在那片無邊際的虛無中沉浮了不知多久,忽地,一陣劇烈的痛楚席卷而來,自胸前的傷口處起,以排山倒海之勢漫過全身,如利刃刺入。
阿九痛苦地蹙眉,蒼白的唇瓣間溢出壓抑的低吟,與此同時,眼前的重重迷霧逐漸散開,映入眼簾的是那盞搖曳的火光,分明沒有風,燭芯卻在搖曳,消失無蹤的一切知覺再次回到身體中,她靈台乍然一片清明。
沒有了那股詭異的甜香,清醒過來隻是瞬間的事。胸口處的疼痛像是要將人硬生生撕裂開,阿九額上冷汗簌簌,皺緊了眉頭垂首一看,頓時渾身的寒毛都倒豎。
那股涼透肺腑的冰冷觸感來源於身下的石床,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被人剝離得幹幹淨淨,她一絲教得很好。他開口,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眼底縈冷意,又似乎興味盎然,“知道是蠱,不怕麽?”
蠱毒之禍古來有之,苗疆人擅練蠱,能以蠱害人,一觸即殺生與無形,天下人無不談蠱色變。她隻是個凡夫俗子,不怕是不可能的,隻是怕又如何,她清楚自己的身份。相府養著她,她的這條命不會比草芥金貴多少。
不能反抗,便隻能泰然接受。
阿九抬眼,將好撞上那道冷冽如霜的視線。那是一雙帶著高傲與淩厲的眼,極深邃,如淵,幽若寒秋,仿佛能洞悉一切,令阿九不由自主地畏懼。她自詡是一個善於偽裝的人,遇上他,往往被一眼看穿。這個人的眼睛像是能看透天機,令世間一切都無所遁形。
心頭突地一沉,她移開同他對視的目光,“怕。”
倒是個坦誠的回答。他寥寥一笑,又問:“知道自己的下場麽?”
阿九麵上的神色淡漠,仍舊沒什麽反應。古書曾有記載,練蠱的工序極為繁複,其中最為關鍵的一步便是最後的養蠱。將蠱蟲寄與年輕女子體內,以精血養之,一年後蠱毒養成,養蠱的人便會暴斃而亡。
說到底,她眼前其實隻有兩條路。現在死,或是乖乖替這個主子養蠱,再苟延殘喘多活一年。
一個人為了活下去能付出什麽,對阿九而言,是所有。她點點頭。
“人活在世上,其實都難逃一死。”他說這話的語調很平靜,仿佛生與死都隻是輕描淡寫的兩個字眼,在他口裏變得無關痛癢,“相府長大的人,不該像你這麽貪生。”
和緩的口吻,應當沒有輕蔑的意思。阿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謝景臣今天有些不同尋常。平日裏惜字如金的一個人,居然能紆尊降貴和她說這麽多話,這令人很不習慣。她在心頭歎氣,他看人的眼光果然很準,她的確是很貪生怕死。
哪怕有一線生機,她都不願意放棄,一年的光景足以改變許多事,一切都是未知,她願意拿自己的一切代價去換取這一年的世間,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臣盡歡
不到最後一刻,沒有人能猜得到結局。
阿九那廂沉默。等了會子,見她遲遲不再開口,謝景臣似乎敗興,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致。乾字號的女人自幼便習媚術,為的就是將來入宮之後能虜獲聖心,能在圖謀大計時與他有助。分明應當最擅長怎麽取悅男人,可很顯然,她不是個合格的學生,倒有些可惜了那副好皮相。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出乎意料的,她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略低沉,夾雜幾絲說不清的韻味,居然柔媚入骨。她說:“其實我該謝謝大人,能讓我多活一年。”
謝景臣微微側了側頭,修長的食指緩緩撫過那張線條優雅的薄唇,望著她半眯起眼。燭光下,那副白皙曼妙的軀體完美無瑕,如質地上好的白玉。不盈一握的楚宮腰,偏偏生了一副勾人的豐乳肥臀。
那一瞬間,那副身體居然對他產生了致命的誘惑,撥撩心弦,他隱約感到體內有某種詭異的東西在緩慢滋生,蠢蠢欲動。
他眼色驀地一黯,刹那間別開了目光,下一瞬便轉了身大步離去,頭也不回道:“記住,我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情況有些不妙,他似乎低估了那隻存在於她體內的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