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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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抹一把頭上涔涔冷汗,我環顧一下周圍認真上自習的人群,很羨慕他們的心靜如水。

    不想再坐在圖書館裏濫竽充數,我決定今晚早點回家,不,是回出租屋,我已經徹底沒有家了。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雪顏還沒回來。生活豐富多彩的她,怎麽可能這麽早就回來?我和她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她的日子豐富,但內心簡單,我呢,日子單調,內心卻複雜。

    房租會是多少呢?貴還是便宜?哎,其實不管是貴還是便宜,我似乎都負擔不起了,獎學金還沒有發,發下了大概也隻夠我的生活費,明年的學費還沒有著落呢,哪敢有其他額外開銷。而且,我今晚在圖書館的表現實在太糟糕了,這樣的狀態,哪裏能學習好?我沒有雪顏那樣的天賦,臨時抱佛腳也能抱個班級前幾名,我的成績,都是我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在圖書館坐出來的,是所謂的下死功夫。若心靜不下來,怎麽下死功夫呢?不下死功夫,成績肯定不好,成績不好,肯定沒獎學金,沒獎學金,生活費都不知道去哪裏找。

    日子竟是過不下去的節奏了。

    還是搬回宿舍吧,先省下房租這筆開銷再說。

    打定主意,我便決定今晚等雪顏回來和她說。她未必願意住到這裏,她那麽愛熱鬧的人,每天晚上回去肯定還能逮著舍友天南地北侃好久,而住這裏,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睡了,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即便偶爾沒睡沒走,也是她說我聽,極少有熱烈交談的場景,所以,有時,她會很憂鬱的說:“子秋,這樣下去,我的口才肯定會退步的,要是有什麽辯論賽,我肯定成不了第一辯手。”

    她有舌燦蓮花的本事,學校裏的辯論賽,她從來都是第一辯手。

    等人不是一件好差事。

    我拿了本專業書,在那看得昏昏欲睡。

    幹脆去睡吧,難得有睡意,這段時間失眠得厲害。

    躺到床上,不到三分鍾,我竟真睡過去了。不,不是真睡過去,是一種淺眠狀態,就是手腳似乎不聽使喚,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即使閉著眼睛,也能看到周圍的東西,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或許,你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感覺。

    這種狀態保持沒多久,客廳的門似乎開了,我以為是雪顏,便開口叫她,但發不出聲音,好像喉嚨被什麽卡住了一樣。

    腳步聲在客廳響起,又在我的門外停下,緊接著,有人走了進來,我努力睜了睜眼,沒睜開,是誰呢?

    那人走了進來,坐到我的床頭,看著我笑。怎麽這麽奇怪呢,明明我沒睜開眼睛啊,我怎麽就能看到他笑呢?

    “子秋,我來了。”不止能看到他笑,我還能聽到他的聲音。竟是穆子謙,以為此生再不能相見的穆子謙。

    我的手腳似乎能動了,眼睛也睜開了,我看到穆子謙長而翹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我看到他唇邊春風一樣溫柔的笑,我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

    “你終於來了,子謙,你再不來,我就恨死你了。”我哭著說。

    “傻瓜。”穆子謙撫摸著我的發,說,“我怎麽會丟下你呢,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你放心,媽媽不要你,但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嗚嗚的哭著,雖然淚流個不停,可我的心,卻歡喜得不得了。

    穆子謙用大拇指不停擦著我的淚,說:“子秋,別哭了,我帶你走,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一輩子。”

    我使勁點頭,頭微微仰起,吻上了穆子謙的唇。

    他的唇,似乎沒有溫度,不像以前,溫暖濕潤的,帶著他特有的味道,讓人欲罷不能。

    我放開穆子謙的唇,用手去摸,明明已經摸到了,卻又像沒有摸到,熟悉的溫度、彈性、氣味,似乎都沒有,就像眼前的穆子謙,是空氣中的一個影子,一個隨時都能消失的影子。

    “子謙,我們現在就走。”我語氣焦急又害怕,我怕穆子謙消失。

    “好。”穆子謙唇角彎起的弧度更大了,也更好看了。

    他拉著我的手,是在拉著我的手吧,雖然我感覺不到那種肌膚相觸的緊密,但是,我們的手,卻是結結實實握在一起的。

    我跟著穆子謙向門口走去,可是,剛下了樓,爸爸卻在那烏沉沉的沙發上坐著,捧著頭,說:“子謙,你過來。”

    我們站著沒動,爸爸忽然詭異的一笑,說:“子謙,她是你妹妹,親妹妹。”

    穆子謙驚駭的看著我,我拚命搖著頭,說:“不是的,我不是你妹妹,媽媽已經不要我了,我和她的母女情分早斷了,所以,我不是你妹妹。”

    “子謙,你過來。”爸爸還在那叫。

    穆子謙鬆開我的手,慢慢的向爸爸走去,邊走邊回頭。

    我伸出手,喊:“穆子謙,我不是你妹妹,你說過要帶我走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趙銳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他從後麵抱著我,用力的吻我,咬我的脖子,咬我的唇。

    “子秋,跟我走,隻有我才是愛你的,跟我走。”

    我掙紮著,想掙脫趙銳的懷抱,但我力氣何其少也,根本動不了趙銳分毫,我向穆子謙求救:“穆子謙,你過來,你帶我走。”

    穆子謙看著我、看著我,眼裏的絕望,一點點濃起來,一點點濃起來,他搖著頭,說:“對不起,子秋,我是你哥哥,我不能和你走,我要照顧這個家。”

    他一直在重複著那句話,一直在重複著,但是他的身影,卻漸漸淡了,淡了,最後,像煙一樣消散了。他消失了!

    我驚呆了。

    不,我不能讓他消失。

    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竟推開了趙銳,向穆子謙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似乎是在一個空曠的原野,我拚命喊著穆子謙的名字,然而,沒有回答,穆子謙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他就像一縷煙,就這樣從我眼前消失了。

    我的心似乎被抽空了,很痛很痛,我覺得我還不如死了,死了就不用想著穆子謙了,死了就可以忘記穆子謙了。

    然而我沒有死。

    我隻是癱坐在地上。

    有一個女人,半跪在我身邊,笑得像個巫婆。

    “穆子秋,我請你看一出戲好不好?”

    我機械的搖頭。

    女人的唇紅豔豔的,像血,我似乎在哪見過,又似乎從未見過。

    但女人才不管我搖頭呢,她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裏拿出一瓶黑黑的液體,很黑很黑,黑得像那撕不開的夜。

    “來,這樣,把它一點點滴到皮膚上,會滋滋的響哦,就像把肥肉扔到火堆上烤,滋滋的響,滋滋的響,不停的響,像交響樂一樣好聽。”

    我耳朵裏似乎都是滋滋的響聲,很恐怖的響聲,所以,我拚命的推搡著,想推開那個女人,想推開那個黑黑的液體。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拿開,拿開。”我一邊推一邊哭。

    可是,大概是我推得太用力,那黑黑的液體竟然倒了,啊,全倒到我的胸口上,我的身子瞬間冒起煙來,我的心髒似乎被燒到了,它在滋滋的響,很痛很痛,很痛很痛,痛得我喘不過氣來,痛得我似乎要窒息了。

    “救命。”我最後喊了一聲,喉嚨卻像被捏著一樣,隻發出了微弱的嘶啞的氣流聲。

    有人輕輕搖我,有人在耳邊喊我的名字。

    我那燒焦的心似乎恢複了功能,它在跳動了。

    我又能呼吸了。

    我的眼睛能睜開了。

    我看到一張男人味十足的臉,卻又好看得異樣。

    “你是誰?”我虛弱的問。

    “醒了?”男人問。

    “你是誰?”我繼續問。

    這裏怎麽會有一個男人?那我是在哪裏?剛剛,我是在出租屋,還是在家裏,還是,在那夜如潑墨的曠野裏?

    “子秋,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男人眼裏濃濃的憂慮。

    我茫然的搖搖頭,他是穆子謙嗎?不是的,穆子謙已經消失了。

    “穆子秋,你再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男人忽然捧住我的臉,讓我對著那雙棕色的眸子。

    棕色的眸子?

    顏朝?

    我的腦子似乎慢慢清醒了,又似乎更迷糊了。

    “你怎麽會在這?”我問。 ㊣:㊣\\、//㊣

    “你先別管我為什麽在這,你告訴我,你經常這樣,呃,經常這樣失常嗎?”顏朝心痛的問。

    失常?不,我沒有失常?我不過,不過是做了個噩夢,是做了個噩夢吧?雖然我也不敢十分確認,那夢裏的場景,實在太過真實,夢裏的痛,是那麽的痛徹心扉。

    “你跟我說,好好跟我說,把你目前最真實的狀態,一點點告訴我。”顏朝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的溫柔。

    “我做了個夢,一個,嗯,很長很長的夢,一個很美好又很可怕的夢。”我想起穆子謙的那個吻,想起胸口的那種痛,太強烈的對比,讓我忍不住打了個顫。

    是一個夢吧?

    不是夢,還會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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