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裴哲宇打來的，安可對著於蘭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接了：“喂？”

    “可可，幹嘛呢？”裴哲宇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安可說：“在外麵。今天家裏下雪了。你那邊怎麽樣？”

    “這裏都二十多度呢。下雪了啊，那你多穿點。我可能明天就回去。”

    安可一聽，也挺高興：“事情辦完了？”

    裴哲宇嗯了一聲：“辦得挺順利。和這邊的朋友見了麵。商量了一些細節，回去以後那個店可能得重新裝修。”

    “別急，你也說了，萬事開頭難。”

    裴哲宇突然壓低聲音：“想我了沒？”

    安可飛快地看了於蘭一眼，正兒八經地回答：“我在外麵，和人談事呢，等回去再給你回電話吧。”

    說完她直接就掛了。

    於蘭問：“是你老公吧？”

    安可點點頭。

    於蘭又說：“看起來你們感情很好，安可，我在這個圈子裏這麽多年，看人其實還算準。我覺得，你是個有福氣的人，說實話。我真羨慕你。”

    安可笑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我呢，可能就是運氣好了點吧。”

    其實，她小時候受的那些苦，又有誰知道呢？

    回家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安可打車回去，在別墅門口。看見了沈培年的車。

    她站在雪地裏，一顆心幾乎快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怕，那車裏除了有沈培年，還有其他的人。

    沈培年看見她，下了車，對她招手：“過來。”

    安可慢吞吞地走過去，趁機往車上瞅了一眼，一顆心才放下來，卻也莫名地有微微的失落——難道，潛意識裏，她還是想……

    安可甩甩頭，把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趕出了腦海：“幹爹，你怎麽過來了？你都一把年紀了，路上有個什麽事兒，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大過年的就不盼我好？”沈培年寵溺地捏捏她的?子：“先上車，外麵冷。”

    兩個人上了車，安可把羽絨服脫了。

    沈培年嫌棄地看她一眼：“我之前不是給你買過一件貂絨大衣？怎麽不穿？這衣服又笨又重，穿上跟鴕鳥有什麽區別？”

    “我穿著舒服就行。”安可覺得幾百塊錢的羽絨服質量真的不錯，禦寒功能也挺好，那什麽貂絨大衣，她穿上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怎麽說呢，那感覺，就真的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可可。”沈培年看她一眼：“叔叔跟你說，你能不能別再慪氣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要是你媽還在，她肯定也不願意看見你和你爸鬧成這樣。”

    安可不置可否。

    沈培年繼續說：“不是我給他說好話，實在是你之前那話，說的太…….難聽了……”

    沈培年本來想說“大逆不道”，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這大過年的，說話都討個吉利，你說什麽死不死的，萬一真出點什麽事，你心裏就不難受？”

    安可伸手從後座把衣服拿過來：“你要是跟我說這個，那我下車了。”

    沈培年自然不會讓她走，一把把她的衣服搶過來扔在後麵：“一件破衣服，被你當成寶了還。”

    “幹嘛扔我衣服啊！”安可氣鼓鼓地吼了一句：“我穿上它起碼不會凍著。你沒試過在三九天裏就穿一件單衣的感覺，你當然不知道有件羽絨服是多麽幸福的事。”

    一聽這話，沈培年心裏立即湧起一大片的憐惜：“好啦好啦，是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我那不是給你買了貂絨……算了，你不喜歡，我下次給你買羽絨服行了吧？”

    安可嘀咕一句：“誰稀罕你買，我現在有錢，買得起。”

    沈培年遞過去一張卡：“拿著。”台央東血。

    安可這次有骨氣了，一扭頭，哼了一聲：“不要！”

    沈培年直接塞她手裏：“你傻嗎，不是之前還說不要白不要？”

    “我又不是為了錢才認你的……”她小聲嘟囔。

    沈培年摸摸她的頭：“傻丫頭，我還跟你計較這個嗎？”

    安可說：“那以後你別提那邊的事，咱倆好好過，你要是不準備要孩子，以後我給你養老，親自伺候你，絕對不把你送養老院。”

    沈培年笑笑：“行，有你這句話，我這些年就沒白疼你。”

    “可是，”安可看著他的臉：“你就真不打算要個孩子？”

    “你覺得我和那位，誰能生出來？”沈培年問。

    安可白了他一眼：“可以找代孕啊，現在很多人都這樣做的。”

    “再說吧，家裏那個，也是個小祖宗，我這剛消停了幾年，孩子的事，我也不敢提。”

    安可立即嘲諷他：“瞧你那點出息，在外麵威風凜凜的，還不是被人家管得死死的。”

    “我這叫專一好吧。”沈培年看她一眼：“不然，什麽時候，你倆見個麵，這事兒，你幫我套套口風？”

    “行啊，看我心情。”

    沈培年看著她，其實安可的眉眼之間，依稀能看出來有沈培良的影子，而且安可的母親，是一位溫婉柔和的女性，安可這性子，多半隨了沈培良那脾氣，就這個倔勁，跟她媽很像。

    “可可，他難得回國一次，這麽多年了，你見他一次又能怎麽樣？再說，你現在結婚成家了，還有孩子，應該能體會為人父母那種心情。”

    安可很清楚，自從有了孩子，每每把肖悅抱在懷裏，從心底升騰起來的那種奇異的神聖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都會讓她覺得感恩。

    最近，她偶爾上網的時候，看見那個人的新聞，也會愣著半天，而不像以前那樣，恨恨的就關了界麵，嘴裏還要罵幾句。

    不說別的，就今天這事兒，她很清楚，看見沈培年的車，她心底的期待是怎麽蠢蠢欲動的。

    可她還是過不去這道坎。

    似乎，原諒了他，就是背叛了她的母親和舅舅，她過去吃過的苦，受過的罪，仿佛都成了一個笑話。

    “可可，你好好想想。就好像肖奈一樣，他忍心把孩子丟下不管嗎？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你說，孩子長大以後，恨他嗎？”

    安可不說話。

    沈培年又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媽是你爸前半輩子的心病，你是你爸後半輩子的心病，你們母女倆，就是來折騰他的。誰也別說誰害了誰，你們這樣互相折磨，何必呢？”

    安可繼續沉默。

    沈培年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安可不反駁，不炸毛，不叫囂，安安靜靜聽他說，他自然要說個夠：“你幾個哥哥，現在也都事業有成，對你也很是關心，如果不是你爸攔著，他們早就想過來找你了。”

    安可這才冷哼了一聲。

    沈培年抓緊表達自己的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說，你不想承認，但血緣關係在那裏擺著，這是事實。”

    “要我把血都放幹淨，還給他嗎？”安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這樣能讓你閉嘴，我現在就割腕。”

    “你！”沈培年忍不住給了她一巴掌：“熊孩子！大過年的怎麽老說這不吉利的話？”

    安可被揍得皺了眉，捂著肩膀就衝他吼：“你囉囉嗦嗦說半天就是想讓我低頭不是嗎？我活著到底礙著誰了？他為了心裏好受，為了贖罪，現在想對我好了，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為什麽要原諒他？為什麽要讓他好過？這是他欠了我媽的，用他一輩子來還怎麽就不對了？”

    沈培年被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安可繼續吼：“想讓我原諒他，他以後想安心過日子，說不定心結打開還想再納個小老婆，他想得美！我就是不原諒他，就是讓他一輩子內疚！我這輩子都跟他勢不兩立！”

    沈培年哭笑不得——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沈培良都六十多歲了，要找也是找老伴，怎麽小老婆都出來了？他四十歲的時候不找，六十多了再娶一個？堅持了這麽多年的信念，為的就是讓晚節不保？再缺心眼的人都幹不出來這樣的事情啊，何況是沈培良。

    沈培年又一想，眼前一亮：“可可，你該不會……是在害怕？怕你原諒他以後，他就不會這麽在意你了？”

    安可又吼：“你腦子進水了？誰稀罕他的在意！我害怕？是我，我好怕啊，怕他離我不夠遠！” 我的餘生要你相陪：

    這話說完，她伸手又去拿衣服，板著一張臉，吼了兩個字：“開門！”

    沈培年覺得自己耳朵都快被震聾了，河東獅吼的功夫果然是女人專利啊：“可可，他走都走了，你也別生氣了。等孩子再大點，我帶你出國一趟，怎麽樣？”

    “不去！”安可回給他幹脆利落的兩個字。

    沈培年繼續誘*惑她：“你不想讓孩子看看他爸媽嗎？”

    安可這才看他：“你知道肖奈他們在哪裏？”

    沈培年挑眉一笑：“我不知道，但你爸——哦，那個男人，他肯定知道。到時候，我帶你去，你和肖奈的感情有多好，我是知道的。”

    安可這才安靜了一會兒，良久才說：“等天氣暖和了再說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