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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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嫤趕在捶響暮鼓之前,回到了崇仁坊的景王府中。
李楨鬧著要找阿耶,梁嫤哄不住他,李寧馨抱著弟弟小小的身子道:“阿耶在為楚江泛濫之事奔波,阿弟雖想念阿耶。但楚江受難百姓比咱們姐弟更需要阿耶操勞,阿弟莫哭了,阿姐陪你玩兒!”
李寧馨能說出這番話來,讓梁嫤大為驚訝。
她沒有交過女兒如此說,不過是耐心的一遍遍勸著李楨的時候,讓女兒在一旁聽到了幾句而已。
看著幼小的女兒恍惚間好似突然長大了,都能幫她哄兒子了,梁嫤心頭一時既欣慰,又心酸。
李楨還是很喜歡和他的長姐玩兒的,梁嫤哄他不住,李寧馨一番話,不知他聽懂沒。倒是拽著李寧馨的手,“姐姐,姐姐……”一起玩兒的開心,不在鬧著找阿耶。
夜裏睡下之時,都是李寧馨抱著李楨睡著的。
兩個小人兒都睡著以後。奶娘才將他們抱走了。
坊門已經關了。
今晚李玄意是不會回來了。
梁嫤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一輪明月。
心中起伏不定。
前路究竟會走向何處?
漸漸有難民湧入京城。
仁濟堂率先在城中多個城門口聚集難民的地方開起了粥棚。
倘若有患病的難民,隻要尋到仁濟堂,都可以得到及時且免費的救治。
便是有人趁此時機渾水摸魚,梁嫤也叮囑徐長貴,就當不知,吃下這個虧,但凡尋到仁濟堂沒錢看診的,不但免費診病,免費送藥,甚至還送一小袋米糧。
仁濟堂的早就名聲在外,如此更是在難民之中廣受讚譽。
有人笑仁濟堂傻,暗中也有取笑景王妃傻的,這難民有什麽可討好的?便是把仁濟堂掛在嘴邊上,餐餐飯前,先給仁濟堂上一炷香又能怎樣?不當吃不當喝。且又不能叫聖上聽見的?
不當吃不當喝。倒是真的,可這不能叫聖上聽見……倒也未必。
身著常服胡須微微泛白的一位男子,手持折扇,從難民身邊經過。
瞧見一位老人牽著一個孩童的手,跌跌撞撞的倚著城牆根兒走著。
男子上前拱手問道:“老伯,是從南邊來的麽?”
老人停住腳步,拽住自己的小孫兒,回頭看著男子道:“回貴人的話,正是!”
“日子還好過麽?”男子又問道。
老人笑了笑,憐愛的摸了摸小孫兒的頭,“他們都說,到京城來,必然好過!我便帶著孫子一路往京城而來,幸而有仁濟堂!這一路上的仁濟堂都在施粥呢!聽聞我們要趕路道京城來投奔親戚,臨走還給咱們幹糧,一路上吃苦不必說了。倒真沒受什麽餓!比往年鬧災荒的時候,日子好過多了!梁神醫真乃仁愛之人呐!咱們一天三遍祈禱著梁神醫長命百歲,洪福?天呢!”
男子聞言,微微愣神。
老人已經扯著他孫兒的手,向前走去。
男子身邊的隨從,翹著指頭道:“聖……爺,問了不少人都說,受過仁濟堂的救濟,說各地的仁濟堂都在布施。這仁濟堂還真是下了本錢呢!都說宜都郡往東去已經買不到好米了,都是糟米混著來的,唯獨仁濟堂不弄虛作假,仍以良米熬粥,雖不至立筷不倒,卻也是實打實管飽的。”
男子點了點頭,“她一向是仁愛之人,我豈會不知?”
“那景王……”
男子看了身邊隨從一眼,“你今日話挺多?”
隨從立即閉口不敢再言。
“阿姐!阿姐!”人還沒進了二門,便大聲喊起來。
梁嫤忙不迭的迎出來,被上官夕撲了滿懷。
“阿夕,你終於回來了,怎的連封信都沒有,你可知聽聞楚江發水,義父都擔心死你了!”梁嫤也緊緊抱住上官夕說道。
“我沒事,發了水我就往回趕,生怕來不及!豈料路上我又患了風寒,耽擱了行程。”上官夕焦急說道,“阿姐你來,你快來隨我去見個人!”
“見什麽人?”梁嫤被她拽著,往外院行去,“你的身體如何了?如今都好了麽?”
“我沒事!來的路上我就聽聞了,寧王已經被聖上罷去一切職務,人也不知在哪裏關著,可是真的?”上官夕一麵快步走著,一邊問道。
梁嫤聞言腳步一頓,被她拖得一個趔趄,她悶聲道:“是真的,人如今還在宗正寺裏關著呢!”
她沒說的是,李玄意自從那晚被禦史台帶走以後,也再沒回來。木夾雜劃。
李楨鬧著要找阿耶已經鬧了好幾日了。
今日一直都有些蔫蔫的,飯都吃的不多。
“到底要見什麽人?”梁嫤被上官夕一直拖著來到了外院花廳。
管家上前道:“上官小姐帶回來的客人正候在裏頭……”
梁嫤點了點頭,管家退開一旁。
梁嫤看了上官夕一眼,上官夕拽著她便進了花廳。
花廳裏坐了一位少年,少年眉清目秀,身量瘦長,眼睛大而有神,清透又沉靜。
“見過景王妃,王妃安好!”少年作揖道。
梁嫤影影綽綽的看到屏風後頭似還有人。
來人家家裏作客,主人家沒來就鑽到屏風後頭去,這算怎麽回事兒?
梁嫤心頭盡是疑問。
上官夕拉著她道:“阿姐,你別小看宿白,他師父可厲害了!這次的楚江壩決堤,他師父一早就算出來了!若不是宿白去攔著我們開船,說不定我們就被山洪被泥石流給拍在楚江底下了!”
“說的什麽話?!”梁嫤斜了她一眼。
上官夕立即道:“一點兒不誇張,阿姐你是沒在那兒!你不知道風多大雨多大!楚江壩決堤之後,那水有多大!簡直是一眼望不到邊!”
宿白抬眼看了眼上官夕。
上官夕連連點頭道:“哦,對了對了,我帶他們回來不是因為他能預測楚江壩決堤,而是因為……”
她附在梁嫤耳邊小聲說道:“他說此事必然會對寧王造成十分不利的影響,他有辦法幫寧王挽回敗局!”
梁嫤聞言一震。
太子此次行動突然,背地裏毫無防備的就給了寧王一槍。
讓他們都措手不及,毫無應對之機。
這人隔著千裏,卻一早就窺破先機?這麽厲害?
梁嫤不由對麵前的少年重視起來。
“敢問尊師高姓大名?”梁嫤客氣道。
“師父就在裏頭,請王妃移駕。”宿白躬身說道。
梁嫤此時忽而有一種她才是客人的感覺。
她甩甩頭,提步向裏間走去。
阿醜和十三立在屏風一旁,見到她連忙行禮。
跟著上官夕這麽一路奔波,阿醜和十三都比昔日更加成熟幹練了。且十三是曬得更黑了。
一個身影正躺在裏間的軟榻上,背著身子,梁嫤沒能看見那人的臉。
“這位就是尊師?”梁嫤看著宿白問道。
宿白的點頭,上前躬身恭敬道:“師父,景王妃來了!”
軟榻上的身影,聞言嗯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
眉目如畫,大約如此。
男子瘦削的臉,恍如大師精心雕琢。麵白如玉,眉似劍鋒,目若星辰。
周身恬淡之氣,宛如青竹。
且隨著他轉身,似有淡淡竹香彌漫。
待他轉過身後,梁嫤不由深深惋惜,甚至是為這個第一次謀麵的人痛惜。
那般天人之姿,隻可惜,手上關節都已微微變形扭曲。
似是因病痛折磨,他身量也極為消瘦。
“景王妃!在下,宿蒲。”男子開口,聲音宛如雨過鬆石,沙沙帶著質感,讓人聞聲十分舒服。
梁嫤對他微微頷首。
“阿姐,宿先生博學廣識,且會奇術,隻可惜身患一種奇怪的病,阿姐若是能為宿先生醫治,一定要治好他呀!”上官夕上前,拽著她的衣角說道。
梁嫤凝眸看著宿蒲的手,手上關節腫脹,且現輕微變形。
宿蒲淡然一笑,“先謝過景王妃了。”
梁嫤看他道:“我還不知能不能醫治,當不得宿先生一謝!”
“宿某不是為自己而謝,乃是為災區百姓感謝景王妃仁愛之心。一路上見各處仁濟堂皆布施米粥,對災民義診贈藥。自水患開始之日,至今,從未懈怠。開粥棚為搏個虛名的大有人在,開幾天粥棚也就散漫起來。唯有仁濟堂的粥棚,自始至終認認真真,仿佛將此事當做事業一般。”宿蒲艱難的躬身說道。
梁嫤虛扶一下,“仁濟堂乃醫館,治病救人本就是分內之事。楚江水患,百姓家園被毀,所需的就是一口飯食,一個棲身之所。仁濟堂應該盡自己所能為百姓出力。”
宿蒲似乎是在觀察梁嫤的神色。
見梁嫤說話之間,十分誠懇,眼神毫無閃躲,態度謙和不驕不躁。他暗暗點了點頭。
“寧王和景王,如今被聖上監禁,不得自由,景王妃仍舊能夠讓仁濟堂絲毫不亂,不受影響,實在難得。”宿蒲低聲說道。
梁嫤微微一愣,抬眼看他。
上官夕也錯愕的看著宿蒲,又轉過臉看著梁嫤道:“不隻有寧王被帶走了麽?姐夫也不在府上?”
上官夕都不知道,這宿蒲卻是知道的清楚,他果真能掐會算?
宿蒲輕笑道:“景王妃不必奇怪,我等進了外院之時,管家便有些緊張,並讓人去內院請王妃出來。倘若男主人在家,管家必然應當先請王爺,稟明王爺有來客。倘若是王爺臨時出門,管家臉上也不當是那種憂心惴惴之態。所以,宿某如此判斷。”
梁嫤微微點了點頭。
宿蒲舒了口氣,似有些疲憊。
上官夕貼近梁嫤的耳朵道:“宿先生很厲害的,這一路上我可沒少見識。他說他能幫寧王和姐夫,想來是真的能幫吧?阿姐先給他看看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