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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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意睜開醉意迷蒙的眼睛,看著梁嫤,他臉上冷毅的線條也因為醉態而變的柔軟,但這固執的態度卻讓人真想捶他一頓。

    “楨兒的努力你是看到的,自從他被封為太子以後。他幾乎手不釋卷,旁人在玩兒的時間,他在學習,甚至旁人在睡覺的時間,他都在跟著宿蒲研究星象,推斷風雨。他這麽用功,這麽拚命,不就是為了被你肯定,被天下人肯定,不負於他的儲君之位麽?你給了他希望,給了他奮鬥的目標,如今卻要因為你自己心中對寧王的愧疚就要他的努力全部否決。你捫心自問,如此的決定,對他可算公平?”梁嫤低聲說道。

    李玄意搖了搖頭,“皇位有什麽,不就是將權利握於掌心麽?沒有皇位。楨兒一樣可以過的很好很快樂。阿嫤,你是不是想偏了?”

    梁嫤低歎了一口氣,“玄意,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願意淡泊名利,願意寄情山水,自己的兒子難道你看不出,楨兒是有振興國之社稷的宏圖大誌的?你看不出他想成為一代明君?如果寧王沒有死,如果楨兒從不曾為太子。他沒有距離這個位置這麽近,也許他會成為於國於社稷有用之大臣,也許他會走別的路。可是如今,你已經把這一切擺在他麵前了,告訴他他努力就可以得到。可是在他拚命的努力之後,你卻把這一切都拿走了,僅僅是因為你心中的愧疚……你不覺得這樣做對楨兒太過殘忍了麽?”

    李玄意搖了搖頭,“我會和楨兒談談的。他會明白我的做法。也會理解支持我的……”

    “如果他並不支持你呢?”梁嫤轉而問道。

    “阿嫤……你以前,不是如此在意權勢地位的人!是不是……坐上這個位置以後,連你也變了?”李玄意忽而看著她,低聲問道,聲音裏透著孤寂和質疑。

    梁嫤抿著唇,眼睛微眯的看著李玄意。

    寢殿之中靜默良久,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隻有窗外的風聲,掠著窗欞而過。

    “如果你要放下這皇位,無論是遊山玩水,還是找個寧靜平淡無人認識的地方遁隱,我都毫無怨言,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的陪你去。皇後之位與我來說是什麽?不過是有人伺候,錦衣玉食,受人尊崇,即便是後楨兒為帝。我不過是皇太後,生活又同現在有什麽區別?我有手有腳,沒人伺候一樣能過得很好。我好養活,粗茶淡飯一樣可以自得其樂,至於受人尊崇……我甚是覺梁神醫的名頭拿出來比皇後娘娘更讓我覺得榮耀。話已至此,你還覺得我是因為貪戀如今的榮華,才反對你的麽?”梁嫤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以免在李玄意心思不定的情況下惹怒他。

    李玄意歎了口氣,抬手輕輕攬住梁嫤的肩膀。

    “阿嫤,我知道你,我了解你,你不是這種人,對不起,我說錯了話……”

    梁嫤將頭放在他的肩頭,溫聲道:“或許,你可以側麵的試探下楨兒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對皇位沒有想法,自己是不是儲君也並不在意,就將寧王的孩子接入宮中來培養?好麽?”

    梁嫤滿以為自己這麽說,李玄意會同意,畢竟她覺得先側麵的了解兒子的想法,沒有什麽不妥。

    卻見李玄意搖了搖頭,“我已經決定了,楨兒同不同意,都必須如此,不是自己的東西,握在手裏心中也不會踏實。”

    梁嫤氣結。

    “李玄意,如果當初宿蒲真的提前一日告訴你,宮中會有異動,寧王就一定不會死麽?先皇就一定不會傳位與你麽?你覺得寧王適合這皇位,寧王他一定會成為一代明君麽?人心是會變的!若非天意,隻因為宿蒲的拖延,就真的會改變曆史的軌跡麽?寧王若真的是帝王之命,真的會那麽容易隕歿麽?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你坐上皇位之時,寧王沒有兒子麽?先皇為什麽不直接禪位於寧王的兒子?既然皇位要給寧王的兒子,又讓你在中間橫插一杠做什麽?你是真的不明白麽?”

    梁嫤的語氣已經變的有些嚴厲,並且從李玄意肩頭抬起頭,坐直了身子。

    李玄意側臉望著他,臉上還有醉態的紅暈。

    兩人四目相對,眸中都隱含怒氣,和淡淡的——對彼此的失望。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便是再親密的關係,也有鬧矛盾的時候,唇齒相依,還有咬著嘴的時候。

    如今又是如此重大的問題,兩人意見不能統一,有了分歧,自然覺得對方不似曾經那般善解人意。

    李玄意說不過梁嫤,索性仰麵倒在床上,“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就不要再多說了,後宮不得幹政,你是知道的!”

    梁嫤看著李玄意,隻覺心中一陣的無語。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她和裏玄意之間,他會冒出一句“後宮不得幹政”來堵塞她。

    李玄意躺在床上良久,梁嫤仍舊在床邊坐著沒動。

    他許是喝了不少的酒,兩人不說話一陣子以後,他便沉沉睡去。

    梁嫤坐在床邊,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李楨的努力和付出,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換位思考,如果是她正努力學習醫術,厚厚的醫書都背的滾瓜爛熟,準備努力大展拳腳之際,卻有人說,不許她再學醫了,不許她治病救人,不許她以後存著治病救人的想法,讓她歸於平淡,去做旁的什麽都好,就是不用肖想她最想從事的事情了。

    她的心情,隻怕鬱悶的想要殺人。

    如今,擺在李楨麵前的事情就是如此。

    已經將他推到離權力頂峰最近的位置,李玄意甚至處理政事的時候經常都會帶著李楨在身邊,經常詢問他的意見,並從旁引導。他一直都在努力做一個明智的君主,一個成功的父親。

    可寧王這件事,卻成了他心中的一根軟肋。

    不碰則以,碰則渾身疼痛。

    不知寧王即位,如今天下會是怎樣,沒有發生的事情,誰也不能妄作判斷。寧王還是王爺的時候,確實是流露出賢德之才。

    可寧王的兒子,長子次子年歲稍大,已經能看出不成氣候。

    幼子太小,性情未定。

    且不說他們智力怎樣,哪個母親都是看著自己的孩子最好最聰敏,梁嫤的眼中自然誰都沒有李楨聰慧。

    拋卻智力問題不提,單就努力的程度而言,梁嫤認為,寧王的兒子沒有誰是像李楨這般肯吃苦下功夫的。

    否則,先皇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就不會放棄寧王那些個兒子,而將皇位轉交到李玄意的手中。

    倘若是因為寧王的兒子年幼的緣故,讓李玄意為輔國大臣即可,完全沒有必要連玉牒都改了。

    先皇看重的就是他!

    他為什麽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李楨呢?

    梁嫤一直在床邊坐著,李玄意的性格,或許和他童年的遭遇有關。

    看起來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可是過去的經曆畢竟在他心裏,在他成長的軌跡上已經形成了痕跡,不可磨滅。

    如今想要改變他的性格已經沒有可能。木莊陣亡。

    但是要用什麽辦法來改變他的想法呢?

    梁嫤想到他躺下之前那句“後宮不得幹政”,心裏就悶得想發火。

    她起身來到窗邊,伸手推開窗。

    窗外微涼的風,吹得她一夜未睡的腦袋格外的清醒。

    啟明星已經亮起,新的一天就要來臨。

    梁嫤呼吸著窗外幹淨清爽的空氣,深呼吸吐出胸中廢氣,覺得心頭總算不納麽沉悶,整個人的感覺也好了很多。

    她回頭望著床帳,以及正躺在床上酣睡的李玄意。

    忽然發覺,自己真的是做了很蠢的一件事。

    她居然想要通過爭辯,和說服,來改變一個人的想法,更何況這個人如今已經是聖上,是九五之尊。 百度@半(.*浮)生 —我不狠,站不穩

    是在前朝文武百官都恭敬相對,無人敢忤逆的聖上。

    她居然還會把他當做以前那個和她相處隨意,脾氣雖不好,可在她麵前卻算得上隨和的世子、王爺。

    他們的位置早就變了。

    即便心中不承認,可至尊者的位置坐的久了,耳朵就會越發聽不得反對的聲音。

    她居然妄圖通過義正言辭的反駁,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當,會對自己的兒子,乃至於這天下坐下無可挽回的錯事。

    倘若李楨已經對皇位存了勢在必得的心思,卻被自己的父皇罷黜了太子之位。另立了旁人家的孩子為太子,在他的心中難道不會和自己的父皇生出嫌隙麽?在他心中難道沒有反抗的念頭麽?

    也許另一場兄弟或是父子之間的廝殺和爭鬥,會就此埋下伏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