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人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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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養子又如何?
難道說,不是親生的就可以隨意作踐了?
當下,沈梨秋的麵色有些難看了。想起雙親亡故後,自己在安陵侯府的生活,不由自主的。沈梨秋有些遷怒了。
曾經的沈二夫人,又何嚐不是將親生女兒沈蓉蓉放在心尖尖上疼愛的。可對於沈梨秋這個當侄女的,卻是百般作踐。甚至一度想要了她的性命。而事實上。前世沈二夫人的確成功了。
而六皇子如今的處境,跟沈梨秋的前世不說全然一樣,卻也有著相似之處。
低頭掩去了嘴角的那絲冷笑,沈梨秋語氣平靜的道:“婉太嬪多慮了。如今,陛下忙著處理南詔國一事,對於這等小事兒,自是沒有精力理會的。”
聽沈梨秋這般說,婉太嬪微微有些詫異。不過旋即她就笑開了:“皇後娘娘大人有大量,自是令人敬佩不已。隻是六兒他到底還是衝撞到了陛下,這事兒……”
“倘若婉太嬪是擔心六皇子因此而心生愧疚,那好生安撫一番便是了。不然這樣吧。”
沈梨秋沒再給婉太嬪機會,徑自衝著身畔的宮人吩咐著:“去挑一些筆墨送去六皇子那兒,就說,前日的事兒無需太過放在心上,往後隻需認真念書即可。”
“皇後娘娘……”
不等婉太嬪把話說完,宮人便一溜煙兒的小跑了出去,轉瞬便沒了人影。自然,沈梨秋吩咐的事情定會辦得妥妥當當。可惜,這卻不是婉太嬪想要看到的了。
“婉太嬪還有何事?”
“這……多謝皇後娘娘賞賜。”
盡管沈梨秋的這番舉動完全出乎了婉太嬪的意料,可她到底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改成了感謝之詞。不是她願意改主意。而是她隱隱發現,沈梨秋的為人似乎同她原先打聽到的不大一樣。
在婉太嬪原本的印象中,沈梨秋出身不算很高,容貌雖不錯可離絕世美人還是有段不小的差距。若論談吐舉止,也隻能算是不出差錯罷了,加上頭些年安陵侯府的那些破事兒。婉太嬪一早就斷定沈梨秋是個上不了台麵的人。
旁的暫且不論,端看沈梨秋嫁入瑞親王府多年,卻極少參加東都城貴人圈子裏的宴請就知曉了。
倘若不是因為自身上不了台麵,又如何會拒絕這般多的宴請呢?畢竟,對於後宅的當家主母來說,宴請交際是僅次於子嗣的大事兒。
心頭揣著事兒,婉太嬪不由的沉默了下來。待她回過神來時,卻愕然的發現,殿中實在是太過於安靜了。
其實,婉太嬪也沒有沉默太久,左右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事兒。
問題出在沈梨秋身上。
沈梨秋本就對婉太嬪沒什麽好印象,又因著她想起了往年那些事兒,頓時心頭隻剩下了煩悶。見婉太嬪低頭不語,沈梨秋幹脆伸手端了茶盞也不再言語了。
如此一來,可不是安靜得有些過頭了嗎?
偌大的鸞鳳殿中,沈梨秋安坐高位,手持茶盞不言不語,仿佛一門心思都在茶盞之上。身畔的宮人們則是垂手立在一旁,整個殿中,竟是安靜的連呼吸聲都隱約可聞。
這下,婉太嬪卻是手足無措了。
遲疑了一番,婉太嬪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皇後娘娘,可是乏了?要不……”
“嗯,我乏了。婉太嬪,你退下吧。”
明知道婉太嬪這話隻是試探性的,可沈梨秋愣是直接拿來當借口用。其實,在沒見到婉太嬪之前,沈梨秋雖對其沒什麽好感,卻也不至於延誤到這份上。怪隻怪,婉太嬪不該讓她回憶了那些往事。
想著蕭驚天平日裏的行事作風,沈梨秋深以為哪怕自己得罪了深宮後院裏所有的長輩,蕭驚天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自己這邊。
既如此,她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是,那……便告退了。”
比起來時的意氣風發,走時婉太嬪幾乎是綠著一張臉的。係畝歡劃。
見狀,沈梨秋卻莫名的心情好了起來。
低頭喝了兩口差,沈梨秋吐出了一口濁氣,決定尋個明白人問話。還真別說,深宮後院從來不缺秘密,更不缺擅長保守秘密的聰明人。哪怕是蕭驚天,都不敢說知曉一切秘密。
可有時候,這心裏越通透的人,話兒卻是越少的。旁的不說,便是那位雲太貴妃,就是屬於那種明明知曉許多事兒,卻寧願當一個鋸嘴葫蘆的人。
去哪兒尋一個知曉秘密又不怕事兒什麽都敢說的人?
思忖了好半響,還真讓沈梨秋想起了一個人。
先皇身邊的許公公。
沈梨秋估摸著,如今先皇已逝,許公公有很大的可能性留在先皇的靈柩旁。果然,宮人很輕易的就尋到了許公公,在聽聞沈梨秋有請之後,許公公很快就趕到了鸞鳳殿。
“許公公,許久不見了。”
“老奴見過皇後娘娘,給娘娘請安。”許公公很幹脆的行了大禮,無論他曾經有多麽的風光,可他始終牢記自己的身份,絕不會仗著伺候過先皇,而對沈梨秋無禮。
這是許公公多年的行事準則,而在很多時候,他這份堅持也救了他不止一次。
“起來吧。”沈梨秋雖心頭有些唏噓,卻也沒有太過於在意,“許公公,今個兒本宮喚你過來,你可知是為了何事?”
“自是為了這皇城中的秘密。娘娘放心,您想知曉什麽,老奴定會全部告知,絕無任何欺瞞。”
許公公是笑著說出這話的,隻是他的笑容極為苦澀。
世事難料。
曾幾何時,別說先前那位婉太嬪了,便是許公公本人,也不曾真正的將沈梨秋放在平等的位置。哪怕念著沈梨秋是安陵侯沈鵬飛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可那也不過是出於同情憐憫罷了。
就仿佛,在路邊看到一個落魄的乞丐,給個同情的眼神,亦或是隨手施舍倆饅頭。談不上在意,僅僅是出於本能的憐憫。
可如今……
“許公公這般想自然好。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沈梨秋自然看到了許公公的苦笑,卻也知曉許公公並無惡意,也願意相信他會給予自己想要的消息,“若是可以的話,還請許公公解惑一二。”
關於婉太嬪,也關於如今宮中尚存的諸位皇子、公主們。
許公公很配合。
不僅將他所知曉的事情一一娓娓道來,更是願意將手頭上的消息渠道拱手相讓。其態度之誠懇,哪怕先前沈梨秋很相信他,這會兒也忍不住有些遲疑了。
見狀,許公公直言:“皇後娘娘無需在意,老奴不過是個無家無親之人。原還想著好生伺候先皇,可如今先皇也沒了,陛下看來是不需要老奴伺候的,倒不如歸去。”
沈梨秋心裏一突,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許公公這是打算……”
“懇請娘娘替老奴說說情,不求其他,但求讓老奴去皇陵當個守墓人。”說著,許公公便跪了下去。
“……好,這事兒我應下了。”
看在許公公告知了諸多秘辛的份上,區區一個小忙,沈梨秋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況且,沈梨秋很清楚,蕭驚天哪怕曾經極為痛恨先皇,也不會因此牽連的無辜之人身上。
許公公釋懷般的笑了,不過這卻並不是結束,片刻後,他又道出了一事。
“皇後娘娘,這事兒原本不該老奴管,甚至老奴都不打算將事情告知旁人。左右那會兒老奴已奉命拿著先皇的斷掌去城外尋陛下了,即便宮中發現了大事兒,老奴也有的是理由推脫。不過,如今老奴又改了心意。”
沈梨秋茫然的看著他。
對於蕭瑾軒砍下先皇手掌威脅蕭驚天一事,其實沈梨秋並不知情。即便事後隱約聽聞了一些消息,對於其中的內情卻是知之不詳的。然不等她開口詢問,便被許公公接下來的話,給驚住了。
卻聽許公公道:“若有可能,還請皇後娘娘去冷宮看看吧。”
無論皇城有多麽的奢華,卻永遠無法掩飾皇城一角的淒涼和罪惡。哪怕是窮鄉僻壤,也遠比冷宮來得更有人情味,也更像人間一般。
“冷宮……”這兩個字,哪怕僅僅是在舌尖環繞,都有著一股子刻骨的寒意。沈梨秋沉吟了半響,終是抬頭問道,“許公公能否告知,究竟是誰待在冷宮裏?”
“待在冷宮的,自是罪婦。可或許也有皇後娘娘在意的人。”許公公歎了一口氣,“此事是俊王做下的,同旁的人並無幹係。娘娘若是要怨,那也……唉。”
看著許公公麵上明顯的遲疑和為難,沈梨秋也沒有再發問。這同方才詢問深宮後院的秘辛不同,前者是很難靠沈梨秋自己打聽到的,而後者隻需要前往冷宮一探便知。
不過,沈梨秋並未立刻前往冷宮,畢竟那裏有著太多的不確定因素。
在許公公離開後,沈梨秋先喚了幾個嬤嬤去冷宮探探情況。也不需要查探得過於仔細,隻需瞅瞅裏頭有沒有沈梨秋的熟人便是。
其實隱隱約約的,沈梨秋已經猜到了一些,隻是有點兒不敢置信罷了。
蕭驚天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娘子愁眉不展的模樣。
“這是怎的了?我先前似乎聽說婉太嬪找你麻煩了?嘖,弄死她。”雖說這話可能隻是蕭驚天隨口一說,可問題是蕭驚天天生自帶殺氣,即便隻是玩笑話,在他嘴裏過了一遍,也是嚇人得緊。
“別鬧。”
沈梨秋嗔怪的瞪了蕭驚天一眼,隻可惜,這種程度的警告在蕭驚天看來,無異於打情罵俏。當下,蕭驚天便欺身過來,將沈梨秋一把摟住。
“娘子方才說什麽?我沒聽到。”
“你!罷了,我有正事同你說,你先放開我。”伸手推了推蕭驚天的胸口,可惜,別說沈梨秋沒用勁兒了,便是真的拿出了吃奶的勁兒來,隻要蕭驚天不放手,她就根本無法掙脫。
推了兩下,沈梨秋也無奈了:“你呀,我是真有正事兒。”
“那就說唄,誰也沒攔著你不讓你說話。”蕭驚天反身坐到了大殿的高座上,將沈梨秋攔腰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娘子有什麽重要的話想跟為夫說?莫不是,想要一訴相思之苦?”
沈梨秋冷汗都出來:“你就鬧騰吧,哪裏有一國之主的氣勢了?”
“一國之主的氣勢?”蕭驚天挑了挑眉,“娘子希望為夫怎麽體現?回頭將那些沒事兒瞎蹦躂的人都弄死,怎麽樣?”
這個提議,真心一點兒也不美好。
“誰又惹你了?”想了想,沈梨秋還是認為蕭驚天不是愛惹事的性子,能讓他說出這話來,必然是對方做了錯事。
也得虧那些被蕭驚天折騰得死去活來的人,並不知曉沈梨秋此時的想法,要不然定會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盡管,他們此時的處境也很是不好。
“其實也沒啥,不過是有人打量著我後宮無人,希望將他們府上未出閣的姑娘家塞進來罷了。娘子……”
“那你去尋她們呢!哼!”
蕭驚天先是感受到坐在膝上的沈梨秋身子骨徒然一僵,旋即便聽了這話,當下忍不住笑開了:“說什麽呢?那些庸脂俗粉如何同我家娘子相提並論?為夫隻一句話就將他們堵回去了。”
饒是心中隱隱有些不滿,沈梨秋還是沒忍住好奇:“什麽?”
“很簡單,為夫說了,想要入宮成為嬪妃也無妨,隻需與之相關的所有親眷,十代之內皆不得入朝為官。”
“你……太狠了。”
十代之內皆不得入朝為官!這已經不是狠的問題了,簡直就是完全不給人活路。試想想,那些朝臣原本就是希望通過此事拉近與蕭驚天的關係,若是不得為官,又何苦來哉?
倘若僅僅近親不得為官倒也罷了,可蕭驚天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打算牽連整個家族。甚至弄不好,還會牽連到姻親也說不定。
這倒是沒有猜錯,蕭驚天還打算連學生都算在內。
“可倘若他們真答應了,你又當如何?”當初,蕭驚天的承諾沈梨秋聽在耳中,自然也記在心中。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唯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很簡單,那就入宮……”故意停頓了一下,蕭驚天道,“隨便給個名號,讓她當個宮人便是。”
沈梨秋終於無話可說了。
事實上,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有宮人匆匆入內。當下,沈梨秋滿臉尷尬,隻想立刻從蕭驚天膝上下來。可惜,蕭驚天擁得緊,一時間她根本無法掙脫。
這麽一來,最尷尬的卻不是沈梨秋了。
鵝黃色衣衫的宮人慌忙跪倒在地,她是剛被撥到鸞鳳殿當一等宮人的,方才沈梨秋想一個人靜靜,這才將她們幾個喚了出去。這會兒,先前去冷宮打探消息的嬤嬤回來了,她自是要進來回稟。哪怕知曉蕭驚天在此,也絕不會料到他倆會在大殿之上便卿卿我我的。
“叩見陛下,叩見娘娘!奴、奴婢……”
“何事?”
沈梨秋忙著跟蕭驚天抗爭,這話自不是她問的。倒是蕭驚天好整以暇的用一隻手攬住沈梨秋的腰,一隻手握住了那雙柔荑,還有空詢問宮人。
“幾位嬤嬤回來了,說是在冷宮裏見、見到了……”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宮人帶著無限的驚懼道,“見到了沈妃娘娘。”
最後那句話,宮人說的極輕,卻還是被蕭驚天聽在了耳裏。
“沈妃?那是什麽東西?那老頭有妃子姓沈嗎?娘子……哦,我懂了。”下意識看了一眼沈梨秋,見她麵色忽的一變,蕭驚天立刻想到了一人。
沈蓉蓉。
當下,便是連蕭驚天的心情都有些不妙了。
“怎的,那人還沒死?若沒死的話,趕緊給她一刀,弄死算了。”輕飄飄的吐出了這句話,蕭驚天一臉的坦然。
這說話的人是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可跪在地上的宮人卻嚇得麵色煞白:“陛、陛下,那沈妃娘娘……她她她,她快死了。”
“所以?”蕭驚天挑眉。
“幾位嬤嬤說,沈妃娘娘被弄成了人、人彘!”最後兩個字說完,宮人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倒是蕭驚天一時間沒能立刻回過神來,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人彘?什麽……等等,人彘!”
此時,沈梨秋也終於弄明白了宮人的話,滿臉震驚的抬頭。
倆人麵麵相覷,皆從對方的眼底裏看到了不敢置信。キ
沈蓉蓉,被……弄成了人彘?是他們想象的那個意思嗎?若真是如此,下手的人又是誰?難道,是蕭瑾軒?(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