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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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清冷的掃視著朝堂之上的大臣們,蕭驚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極為滲人的笑容。

    所有人皆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這事兒不對啊!

    不等朝臣們將猛然竄上心頭的驚疑想明白,蕭驚天又開口了,卻隻有短短的一個字:“念。”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相劉?鳴數十載為國盡忠為民請命,兢兢業業勞苦功高,念其年事已高。特賜告老還鄉。太常寺卿文德明……”

    相較於方才那辭藻華麗的封妃旨意。這第二道聖旨如同懶婆娘的裹腳布一般,又臭又長。

    想也知曉,貴女們雖各有所長,可剛入宮,連陛下的麵都不曾見過,完全談不上有什麽功勞可言。可那些朝臣們,卻是至於為官十幾載的,不說功勞。起碼苦勞還是不少的。

    便是不提這些,單單第二道聖旨上麵的人數,就足以壓倒封妃旨意。

    除了太常寺卿的兩個女兒皆入宮外,旁的人家都隻有一個貴女入宮。可族中為官者卻皆在十數以上,如此一來,可不是顯得聖旨異常得累贅了。

    可惜,朝臣們完全注意不到這個槽點。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

    單純驚愕的有之,滿臉驚嚇甚至於驚悚的也有,不過更多的則是一副靈魂出竅的茫然模樣。

    好在這份聖旨足夠長,長到再蠢的人都能夠及時回魂。

    “陛下!”

    “臣對大?忠心耿耿別無所求,懇請陛下再給臣一次機會!”係吉序技。

    “懇請陛下收回聖旨,臣等願將女兒接回。”

    “老臣願告老還鄉,隻求陛下給老臣兒孫留條活路……”

    能上早朝的重臣。絕不是什麽蠢貨。即便他們心思各異,又或者平素想得太多,可如今事情已經明擺著了,他們在驚駭欲絕的同時,又冷不丁的想起了某些往事。

    別看先皇在天子之位上待了幾十年,可事實上。先皇從來都不是皇位的繼承人。若說先頭那位太子遇襲身亡,怎麽著也輪不到先皇繼位。而那位太子,卻打小就不是一個善茬。

    沒人至於那位治國平天下的能耐,可隻要是老臣,皆知曉那位有多麽得心狠手辣。不是說那位有成為暴君的潛質,而是那位端的是冷酷無情,理智到駭人聽聞。

    老臣們在偷偷抬眼看到蕭驚天唇邊那絲詭異滲人的笑容後,?刷刷打起了寒顫。

    蕭驚天……他正是那位的遺腹子!

    也是到了這一刻,老臣們才終於相信了先皇臨終前最後一次早朝上說的話。比起素來有著老好人之稱的老瑞親王,蕭驚天的所作所為,顯得狠戾無比,就仿佛是當年那位的翻版一般。

    理智冷酷,殘忍狠戾。

    “說夠了?”蕭驚天麵無表情的注視著下方的動靜,不做任何評判,隻是語氣淡淡的開口道,“那就繼續宣布第三道聖旨吧。”

    還有一道?

    這一次,別說是剛被蕭驚天坑害過的倒黴蛋兒了,便是蕭驚天的心腹幹將,這會兒也忍不住心中發怵。

    天知道這煞神接下來還能幹出怎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第三道聖旨很快就公布了,沒有第一道聖旨來得辭藻華麗,也沒有第二道聖旨來得又臭又長還虛偽。這第三道聖旨簡單明了到讓人幾乎忍不住想要噴血。

    真的很簡單。

    與其說是聖旨,不如說隻是一道簡簡單單的申明而已。

    南詔國國主已被殺,皇室成員以及所有官員盡數誅殺完畢,普通百姓則全體被充為奴隸,分散到大?各處做最最繁重低賤的活計。

    朝堂徹底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哪怕側耳傾聽,也隻能聽到零星幾人艱難吞咽口水的聲音,當然不是被饞的,純粹是被嚇到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整個朝堂都是膽小鬼,相較於沒經曆過戰亂的文官而言,武將們的膽子顯然要大上很多。在片刻的愣神後,武將們爭相開了口。

    “陛下英明!早就應該將南詔國那幫兔崽子給滅了,回頭咱們也把衛國滅了吧!”

    “對,先滅南詔再滅北衛!”

    “老夫懇請出戰,北上滅了衛國那幫龜孫子!”

    武將們扯著嗓子嚷嚷了起來,許是因為他們的帶動,其他人也稍稍鬆了一口氣。那些剛送了女眷入宮為妃的朝臣們,趕緊想轍兒,看看還能否有挽回的餘地。哪怕自個兒被迫要告老還鄉,至少也要給兒孫鋪好道路。十代不得入朝為官,這種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們根本就無法承受。

    可不等那些人想出轍兒來,某些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幹的言官卻忽的蹦躂出來刷存在感了。

    言官。

    這是曆朝曆代天子們最為痛恨的一種存在,沒有之一。

    他們就喜歡時不時的出來弄個忠言逆耳,偏生因著職位特殊,便是那忠言再逆耳,身為天子也隻能憋著氣聽著。可以說,沒有哪個天子會真正喜歡一個言官,可礙於麵子,又不得不敬著言官。

    簡而言之,言官是一種天子恨不得弄死又不能弄死的存在。

    “陛下,臣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能在接連麵對三道聖旨,都仍有勇氣蹦躂出來發言,隻能是年輕氣盛之人,年子明正是在此之列。

    他出身世家大族,卻並不依靠家族本身,而是從科舉爬上來。隻可惜,才華是有,卻因性子緣故,並不被重用。最終,還是靠了家裏人,在先前蕭瑾軒弄死了不少官員後,被家族塞到了言官的位置上。

    蕭驚天抬了抬眼皮,冷冷的道:“那就別講。”

    這話顯然大大出乎了年子明的預料,在深深被噎了一下後,他還是強撐著道:“陛下,臣……不吐不快。”

    生怕蕭驚天再說出什麽噎死人的話,年子明這一次痛快多了,直截了當的開口。

    “陛下,南詔國大軍的確曾入侵我大?邊境,可禍不及平民,便是那些官員,也是礙於南詔國國主之令。況且,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他們有千錯萬錯,也應當再給予一次機會,才能施展我大?泱泱大國之風範。”

    “嗬。”

    回答年子明的,隻有蕭驚天的一聲嗤笑。

    年子明瞬間麵色漲紅,明明已經看到朝堂上父兄的阻止的眼神,卻徑自說道:“陛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縱然陛下不願拯救蒼生,也不能如此殘忍的誅殺無辜之人。南詔國已無能力入侵我大?,而那衛國先前也被打退,身為大?天子,您應當用一顆慈悲寬容的心來容納他國,此乃和平!”

    這話一出,好不容易恢複了點兒生氣的朝堂,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朝臣們的目標皆落在了龍椅之上的蕭驚天,探究者有之,試圖借題發揮者也有之。

    可惜,所有一切的話,在接觸到蕭驚天那冰冷的眼神時,皆瞬間褪去。

    “什麽是和平?”

    蕭驚天麵無表情的吐出了這幾個字,卻完全沒打算等朝臣的回答,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是跪著懇求旁人不要入侵,還是抓住靠山祈求大國的保護,亦或是無論遭遇到了怎樣的戰亂都一聲不吭任人羞辱?”

    “朕認為,那些都不叫和平,和平是……你忒麽敢打老子試試看!”

    “退朝!”

    壓根就不想理會朝臣們的反應,蕭驚天在說完最後兩個字後,直接起身離開。連詢問是否還有事啟奏的程序,都給直接省略了。

    而朝臣們……

    腿肚子有點兒發軟。

    其實,他們還是有事兒要說的,比如大?某地遭了旱災,某地因稅收過重民不聊生,某地世家擁兵自重,等等。大?地域遼闊,即便最繁盛的時候,各處大事小事累積到一塊兒,也是很繁雜的。

    可惜,此時此刻,再沒有人敢出聲攔阻蕭驚天。

    ……を

    隨著蕭驚天那霸氣的宣言,所有的質疑聲莫名其妙的就這麽消失得無影無蹤。

    事後,身處後宮的沈梨秋也聽說了早朝發生的事兒,在感到深深震撼的同時,又深覺自己該學的還有很多很多。

    “娘娘,又有十一位夫人遞了牌子,您看……”

    “全部都推了。”

    忙著領悟剛學到的技能,沈梨秋想也不想就直接說道。左右她如今的靠山強大,那麽所謂的誥命夫人們,完全不需要放在眼裏。即便撇開蕭驚天不論,單是皇後的身份,也足以讓她有這個底氣了。

    得了沈梨秋的吩咐,宮人們立刻回複下去。

    不提那些誥命夫人是個什麽反應,安陵侯府卻是坐不住了。

    卻說昨個兒沈斌從那活死人處得了個好法子,晚間就同芙兒說起了這事兒。當下,芙兒便一口答應下來,今個兒一早迫不及待的就遞了牌子。

    可他們卻忘了一件事兒,芙兒如今雖因著沈斌的緣故,也成了官夫人,可沈斌的品階太低,芙兒也不曾被賜封為誥命夫人。這牌子,雖已遞了進去,可還不等遞到鸞鳳殿,就迎來了一大波誥命夫人的求見。

    自然而然的,芙兒的牌子被暫留了下來。

    若是擱在平日裏,隻要等沈梨秋接見了那一大波的誥命夫人後,遲早是能夠輪到她的。問題在於,沈梨秋壓根就沒理會那幫閑雜人等。一來二去的,芙兒的牌子竟是直接被撂下,徹底的不見天日。

    初時,沈斌等人尚且有耐心,可隨著一日兩日的過去,到了第五日,那活死人直接殺到了禦書房。

    蕭驚天:“……”

    在此之前,蕭驚天也曾猜想過,朝堂之上是否真的有那等子正義之士,在被自己連番恐嚇後,還有膽量反抗。結果,蕭驚天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等來了下令滅掉南詔國之人。

    “大哥,我記得當初是你非要弄死南詔國所有皇室以及百官,怎的又改了主意?”

    打死蕭驚天都不會想到,對方是因為見不到沈梨秋才特地殺到禦書房來的。因此,蕭驚天還以為對方隻是單純腦子有坑,打算為南詔國枉死之人請命。

    “南詔國?全死了也無妨。”

    一句話給南詔國定了性,那活死人完全不打算賣關子,幹脆利索的道:“為何不讓沈斌妻子見皇後?”

    “……她遞牌子了嗎?”愣了半響,蕭驚天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又或者身為天子的他壓根就管不到後宮諸事,想著芙兒曾救過沈梨秋一命,以沈梨秋的性子怎麽都不該拒絕,當下就把責任推到了旁人身上,“若是遞了牌子,那就是下麵人沒將事情辦妥當。”

    “那也是你的錯。”

    比起蕭驚天,那活死人顯然更武斷。甭管此時究竟在於沈梨秋不願意見芙兒,亦或是下麵人辦事不妥當,再不然哪怕真的有難言之隱,那也統統都是蕭驚天的錯。

    蕭驚天很無奈,天知道他根本就不管後宮的事情。

    頭疼般的扶額長歎,蕭驚天知曉今個兒對方得不到準信是不會離開的,思量了一下,道:“回頭我讓秋兒傳召她,這總成了吧?”

    “什麽時候?”

    “明個兒吧。大哥,你看今個兒都下半晌了,總不能這個時候傳召吧?得了得了,回頭給芙兒一塊入宮的令牌就是了,讓她隨時出入皇城。”

    許是因為這個回答尚屬滿意,那活死人也沒有再堅持,很快就離開了。

    留下蕭驚天一人,麵對著堆積如山的折子,恨恨的磨牙。片刻之後,他的唇邊再度浮現了一絲詭異之極的笑容,朱筆一揮,直接將那活死人發配到了邊境。

    南詔國雖已滅國,可衛國卻始終虎視眈眈。

    既然有精力尋他的麻煩,不如將這狂暴分子直接丟到北方邊境上,正好他手頭還有衛太子這枚上好的人質,都一道兒丟過去!

    ……

    次日一早,安陵侯府得了傳召,芙兒如願的入宮見沈梨秋,同時得到禦賜的入宮令牌一枚,可在落匙之前進出皇城。

    鸞鳳殿中。

    沈梨秋半靠在鳳椅上,完全是一副怎麽舒服怎麽來的模樣兒,身畔是已經十個月大的寶貝兒子。

    “見過皇後娘娘。”

    芙兒是頭一次來到宮中,以往便是再得沈梨秋的信任,區區一個丫鬟也是無法入宮的,最多隻能待在宮門口等候。不過,此時的她卻並沒有初入宮的緊張不安,隻是一個勁兒的上下打量著沈梨秋,唯恐落掉了什麽。

    “噗嗤,芙兒你……”

    被芙兒那模樣兒給逗樂,沈梨秋本就不愛擺架子,當下便喚了芙兒上前說話,還將身旁肉團子一般的寶貝兒子往芙兒懷裏推。

    “芙兒,原本未出閣的時候,我還想著,將來無論是生兒生女,定是提拔你當孩子身邊的大丫鬟。要不然,當個貼身嬤嬤也無妨。沒曾想……也是造化弄人,幸好你如今一切都好。”

    芙兒伸手接過了白胖的肉團子,掂了掂份量,著實不算輕。又聽著沈梨秋這話,當即就笑開了:“如今也可以呀,左右我在家中也無事可做。對了,唐嬤嬤和梁嬤嬤也時常說,最懷念的就是當初在瑞親王府裏的日子了。”

    “兩位嬤嬤如今可好?”

    “自然是好的。當初,東都城眼瞅著要大亂,我們被安置到了東都城郊外一個很偏僻安全的半山腰村落裏。他們仨後來離開了,直到不久前,才將我們都接回了安陵侯府。”

    “那敢情好。對了,回頭芙兒你幫我問一下兩位嬤嬤,看看她們可有再度進宮的打算?當然,若是她們願意,我定會許她們高位。旁的不說,我這鸞鳳殿交給她們打理是沒有問題的。再不然,幫我照顧寶寶也好。”

    一聽這話,芙兒當下兩眼放光。

    “她們一定很樂意,不過……我可不可以也入宮照顧小主子?”

    看著芙兒一臉期待的神情,沈梨秋在情感上是有些於心不忍,可理智告訴她,這是絕不可能的。

    “芙兒,你已經嫁人了。沈斌先前也有不小的官職,如今阿天成為了陛下,他將來定會受到重用的。”

    “娘娘,雖說您如今是皇後娘娘了,可在芙兒心中,你永遠是那個在安陵侯府中,願意付出信任的二小姐。”芙兒愈發的委屈了,甚至她都想拋棄沈斌了。

    從芙兒麵上看懂了她未盡之言,沈梨秋的冷汗都快下來了。

    這算什麽?

    忠心耿耿到連夫君都可以隨時拋棄?問題是,沈梨秋如今並不缺伺候的丫鬟,而沈斌卻是對芙兒全心全意。即便沈斌不是安陵侯沈鵬飛的義子,沈梨秋也做不出奪人妻子的事情來。

    “芙兒你……要不然,以後你有空了,隨時進宮陪我說話解悶,如何?”

    念著多年的陪伴,以及兩次的救命之恩,沈梨秋最終還是屈服在了芙兒那泫然欲泣的神情下。雖不曾完全答應,卻也算是鬆了口。

    芙兒又努力了一番,見真的沒有可能了,也就死心了。

    見狀,沈梨秋趕緊岔開話題,詳細詢問起了她當初離開東都城後發生的事情。

    雖說芙兒常年在後宅之中,對於外界的消息並不靈通,可有沈斌在,或多或少的,芙兒也聽過一些。見沈梨秋詢問起來,她揀了一些不那麽可怕的事情,簡單的告訴了沈梨秋。

    待沈梨秋無意中提及沈家二房時,芙兒卻是忽的想起一事。

    “娘娘,當初我們並不是一道兒離開安陵侯府的,以往的大少夫人和她所出的四位侄小姐,都留了下來。可沒想到,還不等我們離開東都城,就傳出了大少夫人母女幾人被掃地出門的消息。”

    微微歎了一口氣,芙兒至今還記得當初柳綠是如何給沈梨秋下馬威的,可真要算起來,當初那事兒受害的並非沈梨秋。況且,柳綠也確實有可憐之處。

    “娘娘你是不知道,當初她們母女幾人是真的很可憐。”

    能不可憐嗎?

    沈二老爺和沈光宗這對父子倆,雖比不上沈二夫人和沈蓉蓉的狠毒,卻也不是什麽善茬。原本,芙兒一行人離開時,並不打算帶上柳綠母女幾人。想著,這到底是沈家的大少夫人和骨血,無論是沈二老爺父子倆,還是沈蓉蓉,都應該會關照一些的。

    哪兒想到……

    “哼,沈家二房沒一個好東西。芙兒,你單想想當年他們是怎麽對付我的,就知道了。”

    連親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都要害死,這樣的人,簡直不配稱為人。

    “是呀,可我們先前是真沒想到他們父子倆會狠到那個程度。”芙兒原本是不想細說的,可話趕話的,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娘娘你絕想不到當時大少夫人母女幾人的模樣,那簡直太慘了。即便以往安陵侯府責罰不守規矩的下人,也沒得打成那般模樣的。”

    “打?”

    沈梨秋詫異了,因著安陵侯沈鵬飛軍功出身的緣故,安陵侯府的門風其實是蠻彪悍的。當然,後院的丫鬟嬤嬤還是挺平和的,可當年跟在安陵侯沈鵬飛身邊的武將、小廝,卻是沒少被收拾。

    在沈梨秋有限的幼年記憶裏,她曾記得父親當著她的麵,弄死了一個背叛者。

    可真要說到打……

    “是杖刑?”

    思來想去,沈梨秋能想到的責打,也就隻有杖刑了。

    不想,芙兒卻果斷的搖了搖頭:“若是杖刑倒也罷了,是拿著那種帶有倒刺的鞭子狠抽的。不單單是大少夫人,連幾位侄小姐也都是渾身的傷勢。若不是沈斌得了消息趕過去將人救下,怕是直接能準備後事了。”

    “真是該死!”

    沈梨秋麵色一沉,她是真沒想到,沈二老爺和沈光宗竟會狠心到這個地步。相較而言,她倒是覺得蕭瑾軒為人還算不錯,即便恨得再厲害,最終也不過是將沈二老爺和沈光宗砍頭了事。

    簡直太便宜他們了。

    “唉,別提了。當時,墨二哥倒是出手幫了一把,可因為藥材不多,再說他們很快就離開了,大少夫人足足在屋裏躺了半年多,才堪堪熬了過來。可就算熬過來了,身子骨也徹底毀了。”

    “這……唉,她如今還在安陵侯府吧?你和沈三哥多關照一些吧。”

    “會的,我們自會好生照顧著。”芙兒點了點頭,忽的又歎了一口氣,道,“左右我也沒有孩子,大少夫人的意思是,她所出的四個閨女,隨便哪個,或者全部給我和沈斌,也是可以的。”

    還有這事兒?

    沈梨秋挑了挑眉,旋即心下了然。

    柳綠的心思很好猜,其實至始至終,柳綠要的不過是個安定的生活,以及四個女兒美好的將來。

    如今,大局已定。

    雖說沈梨秋才是安陵侯府的繼承人,可她同時也是大?的皇後。從來沒有哪一位皇後還能住到宮外的娘家裏。既然先前,沈梨秋做主讓沈斌等人搬進了安陵侯府,等同於是將安陵侯府托付給了沈斌。再加上,沈斌他姓沈,即便沒有實質上的血緣關係,他依然是安陵侯沈鵬飛過了明路的義子。

    在這種情況下,柳綠願意將所有的女兒都過繼給沈斌,實在是太正常了。

    “也是個可憐人兒。”

    微微歎了一口氣,沈梨秋也沒說要不要讓芙兒過繼幾個堂侄女,隻是輕笑著道:“芙兒你說,我讓陛下將安陵侯府直接給沈三哥,如何?”

    “什麽?!”

    芙兒被驚得險些跳起來,這還是因為她及時想到懷中還有肉團子,才強行鎮定了下來。饒是如此,她也是一臉的驚容。

    “芙兒你不知道,當初我同陛下剛成親之時,陛下曾答應過我,將來,若是我能有兩個兒子,就將第二個兒子過繼到安陵侯府,也算是沒讓沈家斷了傳承。”

    沈梨秋麵上閃過一陣恍惚,說實話,別說當時了,便是這會兒回想起來,她依然覺得感動萬分。

    隻是,如今卻是沒有可能了。

    成為了大?最尊貴的一對夫妻,沈梨秋心裏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由著性子來的。旁的不說,單說先前朝臣們逼著蕭驚天廣納後宮一事,就是無法避免的。哪怕蕭驚天的應對一舉兩得,可不能否認的是,後宮還是多了不少的人。

    妃、嬪、貴人,加在一起整好三十位。

    哪怕蕭驚天的心至始至終都在沈梨秋一人身上,可她也明白,那些人的存在是必然的,是無法徹底抹去的。

    這便是生活的無奈了。

    “娘娘……”將沈梨秋麵上的無奈神情看在眼裏,芙兒忍不住出聲試圖打斷。可等沈梨秋真的停了話頭看向她時,她又有些尷尬了。遲疑了一下,芙兒道,“娘娘您的意思是,我和沈斌可以過繼幾位侄小姐?”

    “隻要你們願意,自然是可以的。”

    沈梨秋的意思很明白,事到如今,無論她將來生了幾個兒子,想要姓沈並且繼承安陵侯府,都是不大可能了。畢竟,即便是幼子,也沒有其他兄長成為皇帝、親王,而他卻淪落為侯爺的。

    偏心也不是這麽個偏法,況且,對於沈梨秋來說,每一個孩子都是心頭肉,哪怕是女兒,也是萬萬受不得委屈的。

    “好,回頭我就同沈斌商量一下,若是決定了,我會再度進宮告知娘娘的。”因著早先就被斷定體質受損無法受孕,芙兒對於子嗣一事早已認命。不過,若能過繼幾個孩子,她還是不反對的。

    久違的主仆二人足足說了小半天的話,期間,沈梨秋的寶貝兒子美美的吃了一頓,又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午覺,醒來後又飽餐了一頓。

    直到下半晌,沈梨秋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同樣依依不舍的芙兒,迎來了一臉糾結的蕭驚天。

    “我要把沈斌也弄到邊境去。”

    目送芙兒離開,蕭驚天滿臉嚴肅認真的說出了這句話,成功的得到了沈梨秋嗔怪的眼神兩枚。

    沒好氣的將寶貝兒子硬塞到了蕭驚天的懷裏,沈梨秋道:“旁人都知曉抽空陪寶寶玩,隻你這個當爹的,一臉嫌棄不說,還打算將陪玩的人趕走!”

    這已經不是嗔怪了,這分明就是在控訴。

    蕭驚天老老實實的接過寶貝兒子,卻不是雙手環抱,而是一手托著,一手毫不客氣的扯著寶貝兒子的耳朵、?子,乃至圓滾滾的小臉蛋兒。

    片刻之後,孩子放聲大哭。

    “你你你……”沈梨秋氣得恨不得在蕭驚天擰兩下,又生怕傷到了孩子,隻得先伸手接過眼淚汪汪的寶貝兒子,低聲哄著,“寶寶乖,寶寶不哭了,娘疼你,娘再也不讓你那不著調的爹抱你了。”

    沈梨秋一麵說著,一麵可勁兒的衝著蕭驚天拋眼刀子。

    這哪怕當年安陵侯沈鵬飛再怎麽不著調,也沒的這般不像話!

    等好不容易將寶貝兒子安撫好,又親自喂了晚膳,沈梨秋趕緊讓奶嬤嬤將孩子抱下去。不是她忽的失了耐性,而是她隱約覺得,蕭驚天有一種想再度上手弄哭孩子的感覺。

    “這就抱走了?”

    果然,見孩子被奶嬤嬤抱走,蕭驚天露出了一副從未有過的遺憾表情。不僅如此,他才搓了搓手指,一副極為遺憾的模樣。

    “你……”沈梨秋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在蕭驚天身上試手感。可惜,跟胖乎乎軟綿綿的寶貝兒子不同,蕭驚天身上的肉死硬不說,他這人還完全不怕疼不怕癢,甚至還不害臊!

    掐了蕭驚天半天,連沈梨秋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

    次日一早,沈梨秋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堪堪起身。

    這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先前沈梨秋早起時,也不過是帶帶孩子,或者管管後宮諸事。雖說宮中還有長輩在,可哪怕是地位最高的雲太貴妃,也不敢給沈梨秋做規矩,更別說是旁人了。

    可今個兒,卻出了點兒小意外。

    待沈梨秋起身洗漱完畢後,坐到了梳妝台前,宮人才支支吾吾的說起了今個兒早先的事兒。

    嚴格來說,也沒啥大不了的,不過就是有人來鸞鳳殿請安罷了。

    “請安?這倒是稀罕了。”

    沈梨秋自是知曉請安這個規矩的,哪怕她未出閣前,沈二夫人並不強調這一點,可等她嫁到了瑞親王府後,卻是有段時間天天給老太妃請安的。當然,請安的日子持續得並不長,因為蕭驚天決不允許旁人給她做規矩。

    等蕭驚天登基為王,她也成了皇後,這請安卻是再沒有人提起了。

    想也是,蕭驚天的親生母親早已故去,那些先皇的妃嬪壓根就不被蕭驚天看在眼裏,請安自然也就沒必要了。

    可如今……

    “等等,你是說,有人要給我請安?”短暫的驚愕之後,沈梨秋終於抓到了重點。

    宮人忙道:“是的,皇後娘娘。惠妃娘娘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沈梨秋一愣,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誰?”

    “是惠妃娘娘、敏妃娘娘、昭妃娘娘、宸妃娘娘,還有如嬪娘娘、柔嬪娘娘、靜嬪娘娘、令嬪娘娘、安嬪娘娘、儀嬪娘娘,以及諸位貴人們。”以為是自己答得不清晰,宮人忙將來人具體的封號說了一遍,甚至還多添了一句,“皇後娘娘可想知曉貴人們的……”

    “停!”沈梨秋直接叫停,看向那宮人的眼睛都直了,“真難為你了。”

    居然要記住這麽多的人,哪怕僅僅是封號也有夠為難的了。至少,沈梨秋認為自己是肯定背不下來的。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是沒這個必要罷了。

    定了定神,沈梨秋又道:“她們來作甚?專程給我請安?”

    見宮人點頭稱是,沈梨秋卻很是不屑。

    “她們哪裏是來請安的?這分明就是來下馬威的。”

    這話,宮人卻是不好接的。沈梨秋也沒指望旁人接話,而是吩咐以往怎麽著今個兒還是怎麽著。

    慢吞吞的梳洗打扮,又換上了平日裏舒坦的衣裳,得知寶貝兒子已用過早膳後,沈梨秋一個人優哉遊哉的吃起了早膳。

    直到一切妥當,她才抱著寶貝兒子,尋了個最舒坦的姿勢,揮手讓那些等候已久的妃嬪貴人們入內。 百度@半(.*浮)生 —一品毒妃

    惠妃等人:“……給皇後娘娘請安。”

    甭管那些人心裏究竟是怎麽個想法,見著了沈梨秋,該有的禮節,卻是一個都不能少的。自然,早已被家族教導了多年,她們的禮節是絕不會出錯的。

    問題是,所謂不會出錯,指的是沒人找茬。

    倘若有人鐵了心的想要雞蛋裏挑骨頭,便是真沒問題,也能顛倒黑白說出問題來。

    沈梨秋此時就是鐵了心的想要找茬。

    “這禮節看著倒是沒啥錯誤,可你們……同陛下舉行過納妃禮節了嗎?”

    這話一出,惠妃等人瞬間變了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