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自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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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妃很快就離開了,留下惠妃一人呆坐在房內,沉默了許久許久。也虧得先前蕭驚天的那番命令,如今的雲秀宮中,除了三十位妃嬪貴人外。也就隻剩下了幾個負責守門的老宮人。

    惠妃的異常,無一人知曉。

    夜深了,子時已過。便又是新的一年了。

    對於惠妃來說。去年真的是跌宕起伏的一年。從滿懷期望報名選秀,到奇跡般的入選並被賜為四妃之首的惠妃娘娘,再到莫名的家族所有男丁皆被擼去官職,最後甚至她都已入宮好幾個月了,卻非但沒能伺候陛下,更是連儀式都不曾舉行。

    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嗎?

    因著沒有伺候的宮人,自然也沒人會提醒催促惠妃早點兒歇息。惠妃就這般,一坐便是一整個晚上。直到窗外隱隱傳來光亮。卻已到了破曉時分。

    冷不丁的,惠妃猛地站起神來,因著動作太大了些,加上先前腿都坐麻了,剛起來時,她頗有些站立不穩。扶著桌子站著好了一會兒,惠妃慢慢的等著雙腿的麻感消失,半刻鍾後,才一步一挪的走出了房門。

    身為四妃之首,哪怕至今尚未同蕭驚天舉行正式的娶妃儀式,可在這雲秀宮中,惠妃的住處卻還算挺不錯的。

    四妃,每人都有一個極大的套間。外頭是待客的小花廳,往裏則原本是貼身宮人的住所。最裏頭才是主子的臥房。便是花廳外頭,也是景致最佳的,隻可惜,她們這些人原本就是高門貴女,雲秀宮的景致再好,也比不上以往她們各自的單獨小院落。

    惠妃昨個兒晚上根本就沒有進臥房。這會兒邁著小碎步出了房門,在略微遲疑後,徑直走向了左麵的回廊。

    片刻後,惠妃的腳步停在了宸妃的房門外。

    伸手輕扣房門,惠妃很快就被宸妃迎了進去,雖說宸妃看起來是歇息過的,可這會兒見了惠妃拜訪,整個人倒也立刻精神起來了。

    “惠妃姐姐可是想明白了?不過,姐姐若是有意同我聯手,卻也得先表示一下誠意方可。”

    “你要我怎麽做?”

    宸妃伸手掩去了嘴邊的輕笑,卻並沒有直接開口,隻是這麽眉眼彎彎的看著惠妃。顯然,對於宸妃而言,惠妃還沒有完全得到她的信任,又或者說,宸妃所謂的聯手,其實不過就是一種利用罷了。

    這個道理,惠妃她懂,卻也無可奈何。

    “我知道了。我會做出一件事兒來表示我的誠意,不過,宸妃妹妹你也應當知曉,如今我們都被困在這雲秀宮中,就算我有心想要做些什麽,可一來我出不去,二來那人又從不來這兒。恐怕,就算我有心表示誠意,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表示。”

    這話一出,宸妃麵上的神情總算是有了些許變化。放下了掩在唇邊的手,宸妃認認真真的開口道:“姐姐的處境,妹妹自是知曉的。妹妹也不會刻意為難姐姐,這樣吧,姐姐就在咱們這雲秀宮中,挑一個人來表示誠意吧。”

    “雲秀宮中……”惠妃麵上有著一閃而過的遲疑,可很快,她就下定了決心,“好,最遲三天,我一定給出誠意!”

    ……

    雲秀宮裏暗潮洶湧,可惜這裏卻同時也是被所有人遺忘的角落。

    大年三十的國宴,沒人想到她們。自然,正月裏的命婦覲見,也就更沒她們的事兒了。甚至於,連宮人們都得了新衣、紅包賞賜,可雲秀宮中,卻無半點兒過年的熱鬧氣氛。

    可偏偏,就在這正月初二,雲秀宮卻出了一件大事兒。

    “皇後娘娘,大事兒不好了,那、那敏妃娘娘她……”

    正月初二大清早的,沈梨秋尚在睡夢之中,就被宮人那驚慌失措的聲音給鬧醒了。當然,所謂的清早其實也算不得很早了,至少蕭驚天在兩刻鍾前就已離開,隻不過沈梨秋這段時間孕吐的厲害,晚間又經常被驚醒,這才直到如今還在睡夢中。

    “怎麽回事兒?”

    扶著額頭托著腰身,沈梨秋並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半靠在了厚實的褥子上,睡眼惺忪的望著匆匆趕來的梁嬤嬤。

    梁嬤嬤比沈梨秋還要茫然,卻在瞪向大呼小叫著進來的宮人時,一下子變了臉色,嚇得那小宮人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臥房外頭的屏風旁,渾身直打顫。

    “把話說清楚。”梁嬤嬤的冷冷的開口,卻在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這小宮人說了什麽,回頭定然少不了一頓懲罰。

    想也是,如今的鸞鳳殿中,誰人不知沈梨秋懷孕的反應大,覺少不說還容易驚醒。便是外頭真的發生了天大的事情,不能等沈梨秋醒來後再說嗎?左右便是今個兒兵臨城下了,也不該由沈梨秋出麵處理。

    那小宮人自是感受到了來自於梁嬤嬤的森然惡意,結結巴巴的開口辯解道:“皇、皇後娘娘,是雲秀宮那頭來報訊說,說……”

    “說什麽?”

    沈梨秋皺了皺眉頭,滿臉不耐煩的追問著。這還真不是她不夠耐心,而是本能的,對於雲秀宮的不喜。哪怕沈梨秋明知道蕭驚天對於雲秀宮裏的那些妃嬪並無任何好感,也不妨礙她繼續討厭那些人。

    一旁的梁嬤嬤見沈梨秋明顯不耐煩了,忙換了語氣安撫著:“娘娘不用這般,若是您還有睡意,不若再躺下歇一會兒吧。左右這會兒時辰尚早,再說那雲秀宮能有什麽事兒?等回頭歇夠了,再用了早膳,慢慢處理也不遲。”

    “唉,我也睡不著了,就聽她說說罷。”

    聽到沈梨秋這麽說,梁嬤嬤也就不再勸了,卻是拿眼惡狠狠的剜著報訊的小宮人。

    那小宮人這會兒已經滿臉的驚懼不安外加委屈無辜了,好在,她到底也是在宮中待了幾年的,知曉主子已經不耐煩了,忙快言快語的將事兒說完:“雲秀宮來人說,昨個兒晚上敏妃娘娘在她自個兒的房裏自縊了。”

    “……自縊?”

    沈梨秋在片刻的驚訝之後,伸手揉了揉眉心。選妃事宜是她當初全權處理的,自然見過了所有的妃嬪。可因著至始至終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對於那些妃嬪們,卻是幾乎沒有留下印象的。

    當然,凡事都有意外,沈梨秋到底還是記住了兩個人。

    太常寺卿的嫡長女和嫡次女。

    這倆人是嫡親的姐妹,一母同胞。相貌、身段自然都是絕佳的,文采才情據說也是一流的。想也是,若說自認為教養得極好,太常寺卿也不會將兩個嫡出的女兒都送入宮中待選。

    因著太常寺卿是蕭驚天原本就打算除掉的人,自然,沈梨秋讓他的嫡長女順順利利的過了關。可惜,這當姐姐的被留了牌,卻惹得當妹妹的不樂意了。

    若單單隻是不樂意,倒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可偏生,這倆人旁的都好,氣量卻不怎麽樣。竟是當著沈梨秋等人的麵,就這麽在前殿上吵了起來,甚至若不是沈梨秋及時製止,倆姐妹指不定能打起來呢。

    如此一來,沈梨秋幹脆利索的將倆姐妹都留了牌。而後,蕭驚天賜封太常寺卿的嫡長女為四妃之一的敏妃,嫡次女卻是六嬪之一的令嬪。

    “有說具體怎麽回事兒嗎?”快速的回憶了一番,沈梨秋定了定神,淡淡的問道。

    “沒……雲秀宮的幾人如今正在殿外恭候著娘娘的問話。”感受到了內室裏瞬間凝結的氣氛,小宮人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忍著膽寒回答道。

    “梁嬤嬤,你幫我去外頭問問吧,我就不見那些人了。”

    “是,皇後娘娘。”

    梁嬤嬤幹脆利索的應承了下來,從她的立場來看,就算整個雲秀宮所有的妃嬪都死光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實上,早在她剛來不久,就得到了蕭驚天的吩咐,一切以沈梨秋為主,旁的人哪怕是太妃也無需放在心上。

    臨走前,梁嬤嬤還順手提溜走了那小宮人,並吩咐其他宮人好生照顧著沈梨秋,最好是能讓沈梨秋再歇一會兒。

    自然,梁嬤嬤也不會辜負沈梨秋的信任。幾句話下來,事情就差不多明了了。可問題就在於,這事兒的經過太簡單了。

    敏妃的確死了,這是千真萬確的。

    死亡時間暫時還不確定,不過今個兒早上發現時,卻連身子骨都已經完全僵硬了。估摸著,應該是昨個兒夜裏自縊的。

    至於自縊的原因,因著敏妃並未留下遺書,看著似乎是不大分明的。可根據特地過來回話妃嬪的說辭來看,仿佛是同令嬪脫不了關係的。

    據說,昨個兒正月初一,本是個好日子,可也不知道為何,敏妃跟令嬪拌起了嘴。最初是真的隻是拌嘴,因著這倆人往日裏也時不時的會鬧上一場,雲秀宮裏壓根就沒人會關注。直到後來,倆人越鬧越厲害,竟是真的在庭院裏便掐了起來。

    好不容易有人將倆人勸開了,敏妃據說是傷得比較重的那一個,委屈的捂著臉躲進了房裏。當天的晚膳也沒有來領,直到第二天一早被無意間路過的人從窗戶縫隙裏看到……

    “作孽呀!”

    知曉了事情的經過,梁嬤嬤長歎了一口氣。可旋即,她的麵上卻湧起了陣陣怒意。

    誠然,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就這麽自縊身亡了,是挺值得旁人同情的。可問題是,這事兒對於鸞鳳殿來說,尤其是對於沈梨秋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兒。

    首先,今個兒是大年初二,根據雲秀宮妃嬪的說辭,敏妃很有可能是昨個兒正月初一就自縊身亡的。

    正月初一通常預示著新年新兆頭。

    這倘若沒旁的事兒,那就熱熱鬧鬧的過一日,左右也圖個喜慶的兆頭。哪怕宮中有人在正月初一生病了,那也得熬著忍著,隻為了圖個好兆頭。甚至如非有必要,湯藥之類的,也是被禁止的。

    可這下倒好,正月初一死人了!

    得了,沒好兆頭不說,簡直太觸黴頭了。

    想著沈梨秋腹中那尚且不算很安穩的胎兒,梁嬤嬤的麵色是一陣青一陣白的。思量了半響,梁嬤嬤一跺腳,轉而走向了偏殿。

    雖說梁嬤嬤也是經年的老嬤嬤了,可她到底從未經曆過這等事兒,若是喜慶的事兒,便是處置得不大妥當也無妨。左右正月裏頭,主子們都寬容,像昨個兒有幾個年歲尚小的小宮人在嬉笑打鬧,沈梨秋見了也不曾嗬斥,反而跟著笑了幾聲。

    可這事兒……

    簡直是太難為人了,就仿佛無法用什麽法子處置,得到結果都不會是好的。

    快步走進了偏殿,梁嬤嬤徑直就去尋唐嬤嬤。

    唐嬤嬤自是早已起身了,事實上,整個鸞鳳殿中,除卻近段時間作息微微有些混亂的沈梨秋外,旁的人都是天剛破曉就起身的。

    見梁嬤嬤麵色煞白的闖了進來,唐嬤嬤忙吩咐旁的宮人照顧好小太子,順手將梁嬤嬤拉到了偏殿外頭的茶水間裏,皺著眉頭問道:“多大歲數的人了,怎麽還慌慌張張的。外頭出了何事?娘娘可好?”

    “娘娘好著呢,是雲秀宮那頭出了事兒。”

    用最簡潔的語言將事兒快速的說了一遍,梁嬤嬤眼見唐嬤嬤從最初的不屑一顧到後頭的麵色凝重。

    的確,在鸞鳳殿的人看來,雲秀宮才不值得她們重視。可這不是正月裏頭嗎?偏生出了這種事兒,又不得不報到鸞鳳殿裏,可不是觸黴頭嗎?

    “這事兒……先緩緩,我待會兒尋個人直接告知陛下。娘娘那頭若是她不問,你就甭說。若她問了,你就避諱著點,別說的那麽詳細,能糊弄就糊弄一下。”

    “就這樣?”

    “不然能怎樣?雖說人命關天,可也得看具體時候,和具體的人。陛下對娘娘如何,你又不是沒看到。再瞅瞅雲秀宮裏那些人……得了,先告訴陛下,左右這人命官司,咱們也沒法處理。”

    “嗯,那成。老姐姐,這事兒就拜托你了,我回去穩住娘娘,盡量不讓她煩心。”

    梁嬤嬤匆匆的走,又匆匆的回。

    讓她欣慰的是,待她回到內室時,沈梨秋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問了一下旁的伺候宮人,隻道是沈梨秋最開始還耐著性子等著梁嬤嬤,可時間一久,她就迷糊過去了。

    見狀,梁嬤嬤好賴是放下了心來。反正在她看來,隻要她的皇後娘娘好好的,管他外頭天塌地陷,都怨不到她。想來,待陛下得知事情後,自會插手解決的。

    想法很美好,可現實卻給了梁嬤嬤當頭一棒。

    沈梨秋再度醒來,這次卻是被梁嬤嬤柔聲喚醒的。再度醒來的沈梨秋,仍然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好在沈梨秋從來就沒有起床氣,以為是時辰不早了,揉了揉眼睛,便任由宮人伺候她起身梳洗。

    “娘娘,外頭已經有人候著了。”

    梁嬤嬤忍著滿肚子的氣,可該說的話卻仍然得一一道來。見沈梨秋滿臉的茫然,梁嬤嬤又補充了一句:“先前雲秀宮的幾位妃嬪並未離開,這會兒又來了……榮太妃、婉太嬪、麗太嬪。”

    普通妃嬪,身為皇後,沈梨秋自然能斷然拒絕相見。可這先皇的妃嬪們,甭管品階如何,到底是伺候過先皇的人,哪怕算不上正經長輩,卻也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尤其,沈梨秋如今月份並不算大,人家又不是讓她前去拜訪,都已經走到鸞鳳殿了,且還是耐著性子等候著。這於情於理,沈梨秋都沒有拒絕相見的理由。

    “哦,怕是為了雲秀宮的事兒。”

    相較於梁嬤嬤的不情不願,沈梨秋倒是看得很開。

    其實,早在入宮之前,沈梨秋就已經知曉當皇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兒。不過,真實的情況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舒坦很多。一來是因為她入宮不久就有了身子,二來卻是如今宮中的太妃太嬪們,同蕭驚天是一點兒交情都無。自然,她也無需太給麵子。

    “這雲秀宮……”

    帶著一臉的遲疑,梁嬤嬤最終還是將雲秀宮裏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沈梨秋。這原本,她是打算聽從唐嬤嬤的話,挑挑揀揀,或者幹脆糊弄兩句的。倒不是不尊重沈梨秋,而是生怕沈梨秋因此多思多慮。

    可如今,卻是不得不說了。

    這一大群人等候在外頭呢,便是梁嬤嬤此時瞞下了不說,誰能保證待會兒就沒人開口?與其先瞞著沈梨秋,從外頭人嘴裏知曉那些個糟心事兒,不若由她來說。至少,梁嬤嬤覺得自己可以控製語氣,盡量委婉的將事情娓娓道來。

    “這麽說,是令嬪逼死了敏妃?”

    聽完了梁嬤嬤的講述,梳妝打扮也結束了,沈梨秋略看了一眼梳妝鏡中的自己,便在貼身宮人的攙扶下起了身。

    “應當是這樣的。”梁嬤嬤趕緊回道,目光卻一直落在沈梨秋的身上,唯恐後者出什麽差錯。

    差錯自是沒的。

    沈梨秋起身後,慢悠悠的往房門外頭走去,麵上是一派淡然,似乎全然不曾將方才的事兒放在心上。

    不過,明著雖是如此,暗地裏沈梨秋多少還是有些唏噓不已的。

    敏妃和令嬪這對來自於太常寺卿家的嫡親姐妹,是沈梨秋唯二有印象的妃嬪。如今倒是好了,出事的就是這倆。不過,仔細想想,那倆姐妹會出這種事兒,倒也在情理之中。

    試想想,能在選秀的前殿上,當著她這個皇後的麵,便吵鬧起來,甚至隨時可以對掐起來,這倆姐妹……

    “罷了,左右也就是倆沒腦子的人。真不知曉,她倆的娘家是怎麽一回事兒。嘖,說起來,這倆還真不愧是一對嫡親姐妹。”

    盡管沈梨秋本人在未出閣時,也同堂姐沈蓉蓉鬧得不可開交。可便是如此,她倆在外人麵前,還是有模有樣的。又或者,便是私底下鬧得再僵,也不曾發生對罵、對掐這種糟心事兒。

    說話間,沈梨秋等人已到了外邊的大殿之上。

    幾位太妃、太嬪自是早已被宮人們迎到了這裏,一應茶水點心半分不少。倒是雲秀宮的那幾位妃嬪,這會兒盡數跪倒在地,低垂著頭看不到任何神情。

    沈梨秋被貼身宮人攙扶到了上座。

    “唉,好端端的正月裏,怎的就出了這般掃興的事兒?旁的也就罷了,怎的還打擾到了太妃、太嬪們的休息?真真是罪過。”

    沒甚誠意的開口說了一番話,沈梨秋半倚在上座上,滿臉憂傷的看著下方的人。

    這太妃、太嬪們尚可,她們本就是坐著的,身畔還有茶水點心。便是見了皇後,也僅僅是起身點頭示意,無需特地行禮。可苦了雲秀宮的那幾位妃嬪了,沈梨秋起身梳洗用了多少時間,她們就跪了多久。哪怕鸞鳳殿的地上俱是厚實的墊子,這跪了這般久,也著實不舒坦。

    偏生,沈梨秋沒有半點兒讓她們起來的念頭。

    “皇後娘娘。”到底,還是婉太嬪先開了口,“我們幾個好姐妹,也是聽聞雲秀宮出了大事兒,又擔心皇後娘娘身子重,不方便管事兒,這才過來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見婉太嬪先起了個頭,另外兩位榮太妃和麗太嬪也隨後開了口。

    榮太妃道:“其實我倒是覺得皇後娘娘定能將事兒處理妥當的,若不是婉太嬪不大放心,我是不會來討這個嫌棄的。”

    麗太嬪旋即跟著說道:“可不是這個理嗎?這出來時,我家小榮欣還眼巴巴的望著我,舍不得我出來呢。”

    兩人緊隨其後的這番話,不說完全打了婉太嬪的臉,卻也明顯聽得出來,她倆是打算唱反調的。

    沈梨秋聽得稀罕,瞪大眼睛來回掃視著幾人,精神頭倒是上來了。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見兩人明擺著不願意相助,饒是婉太嬪原先就有了心理準備,也忍不住動了真火。

    其實,雖說同為先皇的妃嬪,可她們這群人也是有各自的小圈子的。那些不曾為先皇生養兒女的妃嬪自是另成一派,而她們這些生養過的,則又細分為兩派。

    原先,雲太貴妃一家獨大。一方麵是她的出身最高,地位最尊崇,膝下又有一女三子四個嫡親的骨肉,且看著各個出挑。當然,最重要的一方麵還是先皇的寵愛,以及當今天子蕭驚天的看重。

    可那又如何?

    雲太貴妃她死了!

    人死如燈滅,往昔的那些個仇和怨自然是放下了。可同時還有一句話,人走茶涼!係諷長亡。

    甭管先前雲太貴妃有多麽的能耐,如今她一死,誰還會在意她生前的地位?這榮太妃和麗太嬪原先都是被雲太貴妃護著的人,可這會兒,看她們還能被誰護著!

    “榮妹妹、麗妹妹,你二位倒是隻顧著自家的心肝寶貝兒,怎的不想想如今皇後娘娘也有孕在身。且小太子如今年歲還這般小,哪裏顧得過來這些事兒?咱們到底是曾經伺候過先皇的人,怎麽說也能稍微幫襯一把吧?二位妹妹,你們說是嗎?”

    榮太妃和麗太嬪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都選擇了沉默。

    其實,真要論起來,榮太妃和麗太嬪無論是出身還是地位,都不比婉太嬪低。榮太妃更是早在十年前就被賜封為妃,可別小看了妃和嬪的差異,這麽說吧,在大?,陛下的妃子和親王的側妃一樣,都屬於妻子,而不是妾室。可嬪,卻是實實在在的妾了。

    可有時候,地位這種東西,也不能一概而論。

    譬如榮太妃,她的地位是高,膝下也有一子,便是先皇的第五子,今年已有十一歲了,卻是個天生的癡傻之人。也不是說有多傻,而是整個人木愣愣的,腦子就跟三四歲的孩子差不多。

    麗太嬪所出的榮欣公主倒是又聰慧又標誌,可榮欣公主至今也不過才七歲,將來會怎樣,還真說不準。便是將來嫁得足夠好,可麗太嬪卻也注定要晚年無依無靠。

    原先,有雲太貴妃在,這倆人自是不用擔心太多。可如今,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了。

    “皇後娘娘,您怎麽看?”

    見榮太妃和麗太嬪不再開口了,婉太嬪也就沒再針對她倆。事實上,婉太嬪至始至終就沒將這倆人放在眼裏過,想著大不了回頭慢慢教訓,倒不用急著在鸞鳳殿上發難。

    “啊?你問本宮怎麽看?”

    被點到名的沈梨秋,好生無辜的反問了一句,旋即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柔聲道:“如今是正月裏,有些事兒也是真不方便。左右如今天寒地凍的,不若先將事兒按下不表,待出了正月再忙活吧。”

    這話卻是將婉太嬪結結實實的唬了一大跳,甚至連榮太妃和麗太嬪都是一臉震驚到了極點的模樣。

    沈梨秋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

    “皇後娘娘,您這是打算讓敏妃在雲秀宮裏待上整整一個月?”婉太嬪說話都有些打顫了,她倒不是怕敏妃的屍首,而是單純的被沈梨秋給驚到了。隻因打死她,她都想象不到,鬧到最後,沈梨秋竟會想出這麽一個餿主意來。

    那是屍首!

    掛在房梁上整整一個月!

    人幹事?!

    不想,沈梨秋卻是滿臉的坦然:“也不是整整一個月,今個兒不就是正月初二了嗎?也就二十來天吧。這數九寒天的,無妨。”

    婉太嬪繼續瞪眼,而榮太妃和麗太嬪在麵麵相覷後,倒是再度選擇了沉默以對。左右她們入宮多年,一貫都是用這種法子應對的。以往先皇在時,她們是如此,想來如今先皇都沒了,她們再裝木愣就更是無妨了。

    倒是原本沉默的跪在地上的幾位妃嬪,此時終於抬頭望向了沈梨秋。

    沈梨秋毫不在意。

    “這事兒……就這麽著吧,旁的事宜待出了正月再慢慢思量。”

    “皇後娘娘!”聽沈梨秋這般說辭,婉太嬪是當真忍耐不了了,“娘娘可知曉此事的前因後果?”

    “哦?”

    “無緣無故的,敏妃為何要自縊?在自縊之前,雲秀宮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皇後娘娘可知情?若是不知曉,那可曾有想過好生調查一番?還是說,皇後娘娘這是打算也等到正月之後再行調查?”

    在說前頭那些話時,婉太嬪倒還算是鎮定,可說到最後,她也忍不住帶上了一些情緒,話裏話外都是在譴責沈梨秋的不負責任。

    自然,沈梨秋聽懂了。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嗯,婉太嬪說的對,本宮就是這般想的。一切事宜就等出了正月再行定奪吧。”

    撂下最後一句話,沈梨秋便在貼身宮人的伺候下,起身飄然離去。當然,以沈梨秋如今的形體來看,要做到飄然離去還是頗為費勁兒的。不過,她的確是帶著義無反顧的氣勢離開,隻給眾人留下了一個絕然背影。

    最終,婉太嬪憤怒的拂袖而去。雲秀宮的幾位妃嬪見狀,也無可奈何的離開了,倒是榮太妃和麗太嬪在低聲商議之後,選擇了暫時留下來。

    很快,宮人將這事兒告知了沈梨秋。

    “榮太妃和麗太嬪不曾離開?”沈梨秋挑了挑眉,不大明白這兩位是打算做什麽。好在她及時想起來,當初雲太貴妃曾跟她說過,這兩位同她素來交好,並以身家性命作為承諾,擔保她倆絕無異心。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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