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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狂風刮過,西北的天又變得灰蒙蒙的。
溪哥站在城門上,遠眺前方被黃沙覆蓋的大片天地,幽幽歎了口氣。
轉眼,到這裏已經三個月了。剛回到自己曾經奮戰多年的地方時。他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雄鷹終於回歸了天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恨不能現在就再展翅翱翔一番!
隻是,翱翔了三個月,他卻突然覺得好生無力。
轉過身,他大步走下城樓,孟誠連忙迎了上來:“將軍今天又是怎麽了?昨天咱們才把孟羅族的人給打得落花流水,短時間內他們肯定不敢再來犯。這麽大好的消息,你幹嘛也沒露出一絲笑意?”
溪哥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把頭扭到一邊。
孟誠見狀,立馬笑了:“該不會,嫂子到現在還沒理你吧?”
“她不是沒理我。她是有事忙!”溪哥立馬沉下臉解釋。
孟誠撇嘴。“再忙,她難道還連理會你的時間都沒有?我看她根本就是懶得理你!不過想想也是,任誰被你從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給拖到京城那個大染缸,結果好不容在京城打出點名號了,卻又被你給拽來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心情都不會好。要換做是我,我也沒心思理會你!”
溪哥無力翻個白眼。“她不是那樣的人。”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她是什麽樣的人?”
“她最近在忙著尋找可以在這片沙地上養活的東西。”
嚇!
孟誠真被嚇到了。“不是吧?這些年,咱們哪裏沒想過辦法?隻是這裏風沙大,水源少,多少咱們從別處移栽來的花花草草全都活活幹死了。她還能找出什麽東西來?”
“她說能找,那就一定能找出來。”溪哥沉聲道。
孟誠動動嘴,本來想繼續打擊他的。不過想想這家夥護短的行徑,還有秀娘那小肚雞腸的德行,他還是聰明的把話給咽回了肚子裏。
不過,就這麽服輸的話,那自己又未免太窩囊了點。所以……眼珠一轉,他笑嘻嘻的道:“小將軍,你看我孤家寡人的,一個人吃飯也沒滋沒味的,不然我再去你家蹭頓飯?你們家不會連給我的一碗飯都拿不出來吧?”
“想去看熱鬧就直說。現在又不是在京城。至於這麽拐彎抹角的嗎?”溪哥冷聲道。
孟誠連忙搔著腦袋笑了。
兩個男人一道回到西北的將軍府——這裏原本是餘大將軍以前的住處。現在餘大將軍過世,溪哥繼承了他的位置,這個將軍府自然也歸了他。將軍府裏伺候的人都是以前餘大將軍用慣了的,和他們也熟悉得很。所以現在溪哥進駐進來,大家也都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一進門,溪哥就問:“夫人在哪裏?”
“還在後花園。”丫鬟忙回答。
溪哥點點頭,就大步往後花園裏走去。
說是後花園,但在西北這麽幹旱的天氣下,這裏並沒有多少東西。隻有一個單獨搭起來的小小的花棚孤零零的立在那裏。
見到正在花棚裏忙碌的身影,溪哥連忙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秀娘連忙回過頭。看到溪哥,她立馬展顏一笑,竟是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跟前,雙手環上他的脖子,身體也隨之一躍,幹脆連雙腿都纏在了他腰上!
溪哥頓時石化了。跟在他身後的孟誠也石化了。
秀娘卻沒有發覺。她興高采烈的抱著溪哥。大聲告訴他:“我把玉米培育出來了!以後咱們西北就能自己產糧了!”
“是嗎?”斤廣他血。
一聽這話,溪哥也跟著興奮起來。
秀娘最近在忙著研究什麽,他是知道的。在來到這裏的那一天,當看到這裏的環境,秀娘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他原本以為她是嫌棄這裏,卻沒想到,下一刻就聽到她問:“你們難道沒有想過在這裏種一些樹,把地方都利用起來嗎?”
“怎麽沒想過?隻是不管我們弄來什麽種子,隻要種下去,幾乎九成九都沒長出來。剩下的一點就算冒個牙,也沒等長多大就枯死了。時間長了,大家就都灰心了不再弄了。”溪哥苦笑。
這裏算是他的第二故鄉。他對這裏的感情比月牙村還要深得多。如果能有把這裏發展起來的機會,他怎麽可能會放過?
“這樣嗎?”秀娘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第二天開始,當他開始四處遊走,查看邊防的時候,秀娘也沒閑著。她帶著人,也把營地附近都走了一遭,還往住在附近的百姓家裏去了幾趟,和他們聊了許多農事。
然後在一天晚上,他從外頭回來,就聽到她說:“我想,我有辦法。”
“什麽辦法?”他問。剛剛回來這邊,手頭事情繁多,他天天忙得暈頭轉向,根本都忘了剛來時和秀娘的對話。
秀娘也不生氣,隻輕輕柔柔的道:“在過來這裏之前,我就查閱過關於西北地理狀況以及植被的文獻,也順便尋了幾樣適合在水源貧瘠的地方栽種的植物。隻是那些東西當時京城沒有,我就給我弟弟和我爹各去了一封信,問了他們有沒有意見。今天剛接到我弟弟的回信,他說朱家有一個遠親,是經常在海上跑的,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們帶來不少新奇的玩意,有時候還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隻是因為沒人會養,那些東西大都死了。這一次,他又帶了幾盆花回來,正愁怎麽處理呢,就聽朱秀說起我為秦王妃和太後娘娘將病花治好,還培育出了七色牡丹和七色菊花的事情,於是他就托晟哥兒來求我幫他料理這幾盆花。作為報答,他那裏也有不少從海外帶回來的耐旱的種子,他把它們全都給我。”
“你答應了?”溪哥立馬就皺起眉。
“是啊!”秀娘卻溫溫柔柔的將頭一點,“幾盆花花草草而已,很好侍奉的。”
溪哥抿抿唇,但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終究沒有把打擊的話說出口。“既然你都已經打定主意了,那就隨你吧!”
於是,一個多月後,一輛小小的馬車送來了幾盆外形怪異的花兒。和花兒一起來的還有幾包看不出是什麽的種子。
不過看到那些種子後,秀娘卻是異常歡喜,從此就一頭鑽入了這個臨時搭建起來的花棚,早上早早的就起床來這裏擺弄那些種子,晚上一直弄到天黑才回去。那幾盆更珍貴的花卻被她給扔到一邊,偶爾想起來才給澆澆水鬆鬆土。
如果遠在洛陽的朱老爺知道他寶貝似的捧回來的東西再這裏受到的是這樣的待遇,不知道他會不會肉疼得跑來把東西給搶回去?
不過現在既然他不知道,那麽一切當然就隨便他們為所欲為了。而且溪哥也不得不承認,秀娘這雙手實在是巧的很!那些被送花來的朱家仆從說得嬌貴不已的各種花兒,等到了秀娘手裏,也沒見她怎麽精心伺候,一個個卻都越長越精神。到現在還有幾株都結出花苞來了!
如此,他們自然更加放心大膽的把更多的經曆都投入到了培育種子這件事情上去。
來到這裏的頭一個月,溪哥要整頓內務,調整軍隊,還要和外頭時刻準備著來打劫的遊牧民族打交道,忙得焦頭爛額。但他畢竟對這裏的一切都爛熟於心,所以不過一個月,一切都已經被整理得井井有條,那些蠢蠢欲動的孟羅族人也不敢再隨意來掠奪東西。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被秀娘冷落了!
不,或者說,是秀娘比他還要忙得多!
夫妻倆隻有在天黑之後,才能一起躺在一張床上說說話。他本來就不怎麽多話的人,秀娘性子也不怎麽活潑。兩個人的交流除了孩子,也就隻有邊關的那些事,以及她現在天天圍著轉的種子。
從秀娘嘴裏他知道,那些種子飄揚過來來到這裏,不知道是原本種子質量就有問題,還是受了海上的潮氣,抑或不適應這裏的土質,幾乎七八成的都沒有發芽。秀娘急得團團轉,每天隻能更精心的侍弄這些東西,好多次連他回來了都顧不上去陪伴他。
知道她是一心為了他付出滿腔心血的西北好,溪哥並不抱怨,隻靜靜的陪著她。
本來他也沒對這個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他們折騰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成果,他又怎麽可能寄希望於她才來沒幾天就搞出效果來?現在放縱他,也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希望罷了。
可沒想到,就是這試一試,居然就給她試出結果來了!
頓時,溪哥也高興得手足無措。“真的嗎?那個東西,真的能成?”
“當然了。你沒看到我連秧苗都已經培育出來這麽高了嗎?都到這個地步了,如果它們還會死,那我就不叫李秀娘!”秀娘一臉驕傲的道。
溪哥聽到這話,也就跟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心裏格外的舒坦。
“好!真好!”他連聲說著,也忍不住緊緊抱住秀娘,“不愧是我的好夫人。娶了你真是我三生有幸!”
“呃……不好意思。請問你們夫妻倆濃情蜜意的時候能不能換個地方?至少也不能刺激到我這樣的孤家寡人啊!”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忽的從旁響起,夫妻倆這才後知後覺——孟誠還在!
溪哥立馬一個眼刀飛過去:“沒看到我們倆有私密話聊嗎?你識趣點就該主動回避才是。”
孟誠撇撇嘴:“我也想回避啊!可是剛才不是聽大嫂說,她的東西養出來了嗎?我好奇的很,一直想等著看看這個能在咱們西北的土地上生根發芽的東西是什麽樣再走。”
溪哥低哼一聲,懶得理他。倒是心撩撩頭發,略有些羞澀的引他進來,將已經長得半人高的玉米指給他看。
“還真是!”孟誠圍著玉米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嘴裏嘖嘖稱奇,“我在西北這麽久,我們種了那麽多東西,最多也就長到這麽高了吧?不過那些東西這麽高的時候都黃不拉幾的,沒精神的很。哪像這個,一看就健康得很!大嫂,你果然厲害!”
秀娘並不居功自傲,隻淺淺笑道:“現在這麽說還為時尚早。再等兩個月吧!到時候我請你吃水煮玉米。”
“好啊!”孟誠連忙點頭。
三個月後,京城,深宮之中,皇帝和太後同坐在飯桌前,兩人跟前的碗裏都放著一根煮好的玉米。除此之外,清炒嫩玉米、玉米蛋花湯、杏仁玉米……一盤盤一碗碗,都和玉米脫不開幹係。
母子二人一樣各嚐了一口,太後問道:“皇帝,你覺得如何?”
“不錯。”皇帝頷首,“入口嫩滑,清淡爽口,也能飽腹。兒臣聽說,這個……對了,玉米,曬幹後還可以磨粉做麵,容易儲存,實在是個好東西!以後大麵積推廣種植,我大曆朝就不用年年都舟車勞頓的往西北運軍糧了!西北的百姓的日子也能得以改善!”
“你說得沒錯,哀家也是這麽想的。而且既然這個東西都能在西北長得好,想必往其他地方推廣也可以。今年哀家聽說是因為種子不夠,隻種出來十來顆,他們自己留了點種子,其他都給咱們送來的。等到來年,那邊就能有一大片地,再來年,西北軍的口糧至少就能被解決一半了!”在後宮載浮載沉多年,早已經練就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的太後娘娘說到這裏,也不禁激動得哽咽起來。
皇帝也是感慨萬千。“真沒想到,餘愛卿這個夫人果真生得一雙巧手。當初她一盆七色牡丹名揚京城,兒臣本以為這就已經是她技藝的高峰了。卻沒曾想,後來晉王納惠蓉公主為側妃,她又拿出一盆七色菊花給她作為陪嫁,再次震驚京城!這一次……”
“她親手培育出了能充作口糧的玉米,順便還將哀家當初給她的十幾盆牡丹也都齊集在一棵樹上,送還給哀家一株九色牡丹!”太後娘娘慢條斯理的道,雙眼慢慢眯起,“這個女人絕非凡人!我大曆朝能出一個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匯集了祖祖輩輩多少年的日月精華才有今日!”
早知如此,如果自己狠狠心,真把她留下來做了庸哥兒的媳婦,那麽庸哥兒是不是也就能和她一道名留青史了?
“還有她的弟弟和父親。那對父子在下麵也都做得極好,極得百姓愛戴,雖然還不到一年時間,但他們的政績已經開始露出端倪了。”皇帝忙道。
太後白他一眼:“皇帝,你的心思哀家明白。他們一家人的確都才能卓著,不能虧待了。隻是,你可要想好了。這一文一武,要是勾結在了一起……”
“母後放心,兒臣省的。兒臣心裏早已經有打算了。”皇帝連忙點頭。
太後這才點頭。“既然有打算了,那你就放手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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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晉王府的後院,晉王的一眾妃妾在晉王妃的帶領下團坐在一起,看著眼前一道道從沒見過的菜色,各個麵露疑慮。
惠蓉公主脾氣最不好,坐了一會就站起身:“這是什麽鬼東西?能吃嗎?王妃你就算再瞧不上我們,也不至於拿這等東西來侮辱我們!”
晉王妃目光淡淡的看著她,輕聲細語的道:“餘側妃不吃了嗎?那可真是可惜了,這些東西可都是餘將軍特地命人從西北送回來的呢!一路上快馬加鞭,片刻不幹停,八百裏加急送到京城。也就皇宮、秦王府和咱們府上有。”
惠蓉公主一聽,果然又坐下了。
半年的王府生涯,她毛躁的性子早被晉王妃壓服了不少。雖然心裏激動不已,但她並沒有如過去一般著急的追問關於言之哥哥的一切,而是乖乖的拿起一根玉米啃了起來。
看她將一根玉米吃的幹幹淨淨,就連其他的菜色也嚐了不少,晉王妃才笑眯眯的問:“這個好吃嗎?這可是將軍夫人親手種出來的,從西北幹涸的土地裏長出來的!從今往後,西北的風沙有救了,西北的將士們也不用再眼巴巴的盼著朝廷的糧食供給了!這一切都是將軍夫人的功勞呢!”
惠蓉公主聞言一愣,差點就想把剛剛吃下肚去的東西全都給挖出來!
晉王妃欣賞夠了她的姿態,這才抹抹嘴:“我吃飽了,大家也都撤了吧!這玉米可是好東西,這一次吃完,下次隻能等明年了,大家好好回味回味吧!”
便站起身,施施然走了。
隻留下惠蓉公主站在原地,氣得雙眼發紅——這個女人好歹毒的心思!她分明就是故意的!自從嫁到這個地方,她就被晉王妃給囚禁在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裏。在外人眼裏,晉王妃寬和大度,對她更是好得不得了,就連她對她大小聲她都不生氣。可是誰又知道她的苦?那個女人分明就是個笑麵虎!當麵對她有求必應,但一轉身,背地裏就給她使絆子!半年了,她吃得苦簡直比出嫁前加起來一共吃的還多!就像今天,這個女人明知道她最恨秀娘,要是知道那些玉米是秀娘搞出來的,她肯定砸了這些東西都不會碰一下!可是那個女人偏偏就拿言之哥哥來誤導她,害得她以為……
“嗚,言之哥哥,我現在過得好苦啊!”眼角又流下兩滴淚,她傷心的嗚咽。
但是這裏裏外外的人早習慣了她的息怒無常。所以盡管她哭得傷心,大家依然進進出出,各做各的,理都不理會她。
惠蓉公主哭了半天,也隻能乖乖擦擦眼淚,默默的回房傷心去。
到現在,晉王妃已經成功擠掉秀娘,成為她這輩子最恨的人!
但是,這個晉王妃根本睬都不睬。
照例收拾完惠蓉公主,她就來到書房,看到晉王爺也正在享受溪哥千裏迢迢送來的玉米。
見到她來了,晉王爺抬頭衝她一笑:“辛苦愛妃了。”
“沒事,妾身已經習慣了。”晉王妃笑笑,主動給他倒了杯茶,“王爺今天竟然忙成這樣?連晚膳都要在書房裏用?”
“是啊!大哥最近越發的喜怒無常,指使手下的人做了不少惡事,我少不得要幫他收拾一下爛攤子。沒辦法,誰叫我們是親兄弟呢?父皇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總不能再讓他為這些小事操心。”晉王爺雲淡風輕的道。
晉王妃含笑點頭:“王爺說得對。大哥最近的舉動是有些……不過妾身也必須和王爺您說一句,您一心幫他做事,誰知道他心裏是不是在想你是故意惺惺作態給父皇看呢?大哥心眼一直不大,咱們還是多多注意些好。”
“愛妃說的是,本王記下了。”晉王爺連忙點頭,握住她的手柔聲道。
晉王妃臉頰一紅,慢慢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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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兩年時間過去。
誠如秀娘所說,玉米種植在西北大獲成功。而且一經推出,就受到西北軍民們的大肆歡迎。如今,玉米製品已經成為了西北軍民餐桌上的主食,連帶秀娘這個玉米的培育者也成為了西北百姓眼中的觀世音菩薩轉世。在西北軍眼裏,他們的將軍夫人更是下凡來的仙女,解救他們於苦難之中的!
最近,都已經有人悄悄在村子裏以秀娘的形象塑佛修廟,善男信女日日供奉,香火竟然比其他寺廟都要豐盛得多!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秀娘簡直哭笑不得。
但這是百姓們的好意,她也不好拒絕,就隻能假裝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玉米的種植技術已經成熟,也正在從她培養出來的人那裏傳遞到百姓中間去,這方麵她可以完全放下了。所以,秀娘又開始研究起防風林的種植來。
因為她那幾盆花種得好,還給養出了不少新鮮花苗,朱三老爺對她感恩戴德,這次出海回來,特地帶回了她需要的白楊樹苗。所以這些天,秀娘又在後花園裏嚐試著先自己種活這個。
正忙得滿頭大汗時,外麵門口咋咋呼呼的,突然熱鬧得不行。
一聽,秀娘就知道是孟誠的新婚妻子鄭氏來了。
回頭一看,可不就是嗎?
鄭氏忙忙走進來,看到秀娘還在忙,頓時低叫:“大嫂,你怎麽還忙得下去啊!你知不知道,京城那邊都快翻天了!”
“怎麽了?”秀娘問。
“晉王和秦王啊,這兩位這兩年不是鬥得凶著嗎?連咱們這裏都被波及到了。偏偏這兩年皇上身子越來越不好,今年更是纏綿病榻,就沒幾天去上朝的!今天我剛聽說,皇上終於下旨,封了晉王為太子!結果秦王不幹了啊,非說是晉王控製了皇上,逼他下的偽詔,帶著人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要闖入皇宮說要保護皇上。結果呢,人才剛進宮呢,就被晉王的人一舉拿下。現在好了,秦王爺被削去王爵,但好歹還是個郡王,隻是終生圈禁在秦王府,這輩子也就這麽廢了!從今往後,晉王這個太子之位可就是穩穩當當的,再也沒人能和他搶了!”不用秀娘引導,鄭氏就哇啦哇啦的把事情都給說了個一清二楚。
秀娘靜靜聽完了,點點頭:“果然如此。晉王爺的確是最適合那個位置的。”
“喂,難道你就不擔心嗎?那一位可是晉王側妃呢!現在晉王爺成了太子,她就是太子側妃了!日後晉王爺榮登大寶,她脫不了一個妃位。到時候,你就不怕她以權壓人,借機報複?”鄭氏忙道,簡直比她還要著急。
“不會的。”秀娘卻是搖頭,“有晉王妃在,她翻騰不出什麽浪花來。”
這兩年,在晉王妃的壓製下,惠蓉公主簡直乖得跟什麽似的。外頭的人都說她是被晉王妃的菩薩心腸感化了。但不管怎麽樣,隻要她不作妖,他們就樂得自在!而且到現在,她也不過給晉王爺生了個女兒,日後最多封個公主,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再說了……秀娘低低一笑。就算晉王妃真不在了,惠蓉公主還真就能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那她上輩子加這輩子這些年全都白活了!
鄭氏急衝衝的上門來,又嘰嘰喳喳的說了這麽多,本來是想要來表示自己是站在秀娘這邊,時刻準備著給她撐腰的,可沒想到,她居然比自己還鎮定。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個有危險的人是自己呢!
“哎,真是搞不懂你們!”她搖搖頭,好不高興的道,“一個個都這麽高深莫測的,沒意思!我走了!不和你玩了,你繼續忙你的吧!”
說完,就擺擺手走了。
這個孟夫人真是有趣得緊。都已經為人婦了,性子還這麽跳脫可愛,宛如不知世事的少女。原來孟誠好的是這口啊!秀娘淺笑,無奈搖頭。
被鄭氏這麽一鬧,她也沉不下心做事了。便洗淨雙手,換了身衣裳。看看時間還早,她便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裝進食盒裏給溪哥提去。
這兩年來,因為溪哥的存在,孟羅族一直沒從他們身上討到便宜,反而折損了不少年輕力壯的勇士。眼看打不過,他們隻能舔著臉來談合作。對此,溪哥還沒有什麽表示,可急壞了孟羅族的長老們!
這些天,他們正想方設法的想勸他答應。卻不知道溪哥隻是故意晾晾他們而已。要是真能睦鄰友好,他們何樂而不為?而且這孟羅族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不然也不至於這些年了一直沒被他們拿下。
現在,他應該還在和部下討論應對孟羅族的策略吧!
秀娘想著,慢慢悠悠到了溪哥的營帳附近,卻發現謝三齊四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對。
“那個……大嫂你來了啊!來給將軍送飯嗎?你把東西給我們吧,將軍在忙著呢,你就不要去打攪他了,等回頭他忙完了,我們再把飯給他送進去就行。”
看著兩個人笑得一臉古怪,秀娘立馬將臉一沉:“他在裏麵做什麽?”
“這個……”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在絞盡腦汁的想借口,秀娘已經提著籃子徑自往前走去,“算了,不用你們了,我自己給他送去!”
“大嫂……”
謝三齊四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縮到了一角。
越往溪哥的營帳靠近,秀娘就越覺得情況不對。這外頭居然一個人影不見,就連平常給溪哥端茶送水的小兵都不在!
再往前走幾步,她就聽到溪哥冷然的聲音傳來:“你出去!”
“哎呀,餘將軍你這身何必呢?”隨即,少女嬌滴滴的聲音傳入耳中。清脆的聲音如銀鈴輕撞,聽在耳中令人心裏十分的舒服。
秀娘腳步一頓,麵色陰沉下來。
而後,她又聽那少女道:“我知道你對你夫人用情頗深,可是她終究老了不少嗎?我可是孟羅族第一美人,你們大曆朝不少有句俗話說得很好嗎?自古美人配英雄!你就該我這樣的美人來配才對呀!至於你那個二嫁的夫人……她老了不是嗎?我願意和她一起侍奉你。對了,她嫁給你這麽多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可見是不能生了。我還年輕,我願意給你生幾個和你一樣英勇的壯小孩,即便是像你們大曆朝那樣把孩子給她養也沒關係。我喜歡的隻有你!”
“夠了!”
營帳裏的溪哥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把人給抓起來往外一扔!
秀娘嚇得一跳。定睛一看,隻見一名異常美貌的孟羅族打扮的少女以及其不雅的自是趴在地上。身上衣服鬆鬆垮垮的,露出滑膩的肩膀。秀娘甚至都可以看到她大開的衣領下那繡著鳳凰的小肚兜……
“來人!”隨即,營帳裏又傳來一聲怒吼。
“將軍!”謝三齊四聽到聲音,趕緊跑過來。
“這位小姐想嫁人想瘋了,你們把她帶出去,掛起來,告訴她們,隻要出得起價,誰都能買走她。價高者得!”
“是!”這兩個人等著看好戲好久了。好容易等到溪哥這句話,趕緊過來,把人架起就走。
少女還想叫喚,誰知謝三直接一把捂住她的嘴,根本就沒給她求救的機會!
當走到她跟前時,齊四還不忘衝她擠擠眼:“大嫂,趕緊進去吧!將軍在等著你呢!”
秀娘撇撇唇,提著食盒施施然走進去。
溪哥正背對著她。聽到腳步聲,他厲聲喝道:“不是說了讓你滾出去嗎?”
“你叫我滾?”秀娘淡聲問。
那背對著她的寬厚身影立馬一頓,趕緊轉過身,立馬換了一張臉。“怎麽是你?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沒叫人通報一聲?”
“我倒是想讓人通報呢!隻可惜有人為了和美人私會,把現在人等全都遣走了。”秀娘涼涼道。
溪哥麵色頓時變得更尷尬了。“你都看到了?”
“嗯,看到了,也聽到了。”秀娘點點頭,強忍著心頭的不適打開食盒,把裏麵的小菜一疊疊拿出來,“看來是我這些天太冷落你了。沒事,你先吃飯吧,吃完了再和美人春風一度不遲。”
“你說什麽呢!”溪哥哭笑不得,連忙上前來把她給按下去坐下,“你為的是家國大事,我何曾因為這個怪過你?而且既然你都看到聽到了,那也該明白我的態度才對,怎麽好端端的還生起氣來了?”
誰知道呢?她莫名其妙的就是想生氣來著。
秀娘抿抿唇,把筷子遞給他。溪哥連忙接過,大口大口的往嘴裏扒飯,一麵含糊不清的大叫:“好吃!還是你最知道我的胃口,誰做的都沒你做的好吃!”
“你就故意這麽說吧!”秀娘冷聲道,“來,說說,好端端的,把人掛出去賣做什麽?”
“換銀子啊!”溪哥道。
“換銀子做什麽?”
“買地!”
“嗯?買什麽地?”
“你忘了嗎?當初你和我說過的,我們要當地主公和地主婆,名下良田千頃,再開一個農產鋪子,一家子衣食無憂,一起過活的啊!”溪哥一本正經的道,“雖說之前在月牙村我沒有幫你做到,但現在有空了,我當然要說話算話。”
呃……
秀娘嘴角抽抽。“我都已經忘了那些了。”
“可是我沒忘。”溪哥定定道,目光深深的看著她。頓一頓,又壓低了點聲音,“而且,我已經吩咐孟誠了,買下來的地,全都記在你名下。”
啊?
秀娘一愣,旋即失笑。
“可是方才那位,我記得是孟羅族的第一美人。你確定你能把她賣出價錢來?”
“賣不出去也無所謂。既然孟羅族的人在我手上,他們要把人給要回去,那就隻有一個辦法——要麽拿錢,要麽拿地來換!然後,是地我就直接記在你名下。錢的話……那就買地咯!”溪哥呼哧呼哧吃下一碗飯,自己又給自己添了一碗。
秀娘被他這話說得歎為觀止。“你變壞了!”
“有嗎?”溪哥眨眨眼,立即搖頭,“沒有!我一直都是這樣的!”
噗!
秀娘再也忍不住,慢慢走到他身邊坐下。
麵對她的主動親近,溪哥反而有些怕怕。“你……怎麽了?”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說。”秀娘小聲道。
“什、什麽?”
秀娘抓起他的大掌,按在自己小腹上。
手下綿軟的觸感讓他渾身一熱。當然溪哥知道現在不是發情的時候,所以連忙深吸口氣:“怎麽了?”
秀娘嘴角輕扯:“那個女人不是說我生不出孩子的嗎?你現在就可以去告訴她,我生得出來!”
“啊!”溪哥嚇得手裏碗筷一扔,人直接站起來了。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指著秀娘結結巴巴:“你是說,你是說……你……”
“沒錯。”秀娘點頭,“當初那位老大夫不是說了嗎?一年多的功夫,就能給我把身體調養得差不多。現在都快三年了,再沒有結果,咱們就該去砸了他的招牌才對。”
“沒錯!你說得很對!”溪哥慢慢把這個消息和肚子裏的飯一起消化了,頓時喜不自禁。
他連忙又蹲下來,一手輕輕覆上她的小腹:“孩子……現在怎麽樣?乖不乖?”
“這才兩個月呢,還什麽感覺都沒有。”秀娘搖頭。
“哦,這樣啊!”溪哥點點頭,突然又像是反應過來了,趕緊一把抱住了她。
“秀娘,秀娘……”把頭靠在她肩上,他低聲不斷叫著她的名字,一股濕意也漸漸開始在秀娘脖子上蔓延開來。 ㊣:㊣\\、//㊣
他哭了嗎?
秀娘被他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這輩子我能再次遇到你,再娶到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真的!有了你,我滿足了!這輩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溪哥哽咽道,竟然哭得更厲害了?
秀娘好生無語。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心被他這一番剖白弄得暖暖的,也軟軟的。
忍不住摸摸他的頭,她柔聲道:“好,我們這輩子都在一起,不分開。”
不分開,永遠都不分開。
能嫁給他,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事啊!她暗暗想著,幸福的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