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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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白茫茫一片,隻有泛著淡光的河水,嘩啦啦地聲音如同嘲笑。景正卿想也不想,振衣往河上衝去,笑影凝固在他的臉上,又如被被打輸的殘兵敗將般迅速消退。

    冰涼的河水湧上來,仿佛要將身體凍成一塊冰,景正卿睜大雙眸,在慌亂地流水之中找尋。

    河水衝進他的眼眶,像是冰針刺目般地痛,然而那痛很快便不複存在,因為他什麽也不記得,也感覺不到,隻是在拚命找尋消失在眼前的那個人。

    身體浸沒在冰水之中,迅速地失去知覺。

    景正卿奮力掙動,在這一刻,就好像全世界都在與他為敵,但就在他曾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同所有人相抗的命運。

    冰水灌入耳中,他聽不見所有聲音,頭頂是白茫茫地水麵,仿佛冥冥之中有滿天神佛也都在上麵俯視且嘲弄著他,嘲笑他這膽大包天的狂徒,費盡心思孤注一擲,未嚐不也是爭了個空?

    “明媚!”景正卿心中大叫了聲,若是握不住她的手,索性,就讓一切都在此處結束,也是好的。

    無邊的靜止,仿佛時間也都在此處凝滯了,景正卿閉上眼睛,重又睜開。

    他終於瞧見在前方,有一道影子,若隱若現。

    “明媚!”景正卿張口,吞了一口冰水入腹,他劃動雙手,瘋了一樣衝過去。

    雲三郎站在河邊上,宛如冰塑一般,雙眸望著那平靜的水麵,眼中隱隱地衝出一層淚光。

    他等待著,仿佛是為了等待那一絲最後的唯一的希望。他心裏也在向著眾神祈求著,不要讓事情走到最壞。

    他緊緊地盯著河麵,求那會救贖或者赦免他的奇跡。

    就好像終於有神祗聽到了他的祈求,在一片冷冽刀鋒翻湧似地河麵上,有人用力一掙,躍了出來。

    雲三郎原本絕望的神情陡然轉作驚喜,忍不住張口叫道:“正卿!”

    景正卿一手劃水,一手抱緊了明媚,人在水中,無處借力,隻好緊緊地擁著人,一邊隨波逐流一邊竭力往河岸邊上靠。

    雲三郎望著他在水中掙紮,自個兒往前一步,幾乎就躍入水中,然而轉念一想,卻又飛快退了回來,衝到馬車邊兒上,握住車廂門抬掌用力劈落,將半扇車門扳了下來。

    三郎飛跑回河邊,瞧見景正卿已經順著水往下遊滑了一段距離,三郎叫道:“二爺,抓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木門扔向景正卿身側,木板門當空劃過,然後穩穩地落在距離景正卿身旁不遠的地方。

    景正卿連掙帶遊,往那處靠了靠,因懷中抱著明媚,動作十分地不便。

    雲三郎提著心看著,這一刻真恨自己沒生翅膀,不然就可以飛過去相助。

    景正卿終於碰到了那木板門,當即一把抓住,一抬手臂,竟把明媚抱著推了上去。

    雲三郎呆呆看著,景正卿將人放在木門上,那木門往下沉了一沉,卻幸好能擔得住人,景正卿不敢鬆手,一手握著木門,一手仍舊握著明媚的手腕,這□子可以用力,才拚一口氣,向著河邊上推遊了過來。

    將到河畔的時候,腳下漸漸地能探到了石頭,景正卿踉蹌一撲,抱住明媚,生怕又鬆了手把人丟了。

    雲三郎伸手接應,景正卿道:“先……抱著她。”聲音哆嗦,幾乎不成聲。

    雲三郎略一遲疑,忙把明媚接過去,緊緊地摟在懷中,懷裏仿佛抱了一塊兒冰似的,他提心吊膽,想要試一試明媚的鼻息,卻又不敢。

    這會兒景正卿爬上岸來,整個人幾乎縮成一團,卻道:“上……上車!”

    雲三郎一手抱著明媚,一手將他拉起來:“你如何?”

    景正卿道:“死、死不了!”臉色鐵青。

    三郎渾身一顫,景正卿踉蹌起身,同他一塊兒往馬車邊上來。

    三郎先把明媚放進車裏,又扶著景正卿爬上車,車廂裏僥幸還有被褥跟毯子,景正卿顧不上別的,先把明媚拉起來,摸摸她的臉,叫道:“妹妹!明媚!”

    明媚一聲不吭,雙眸緊閉,宛如睡著。

    景正卿幾乎哭出來,卻仍咬牙忍著,用顫抖的雙手極快地把明媚身上濕了的衣裳統統扯落,順勢拉了被子過來,緊緊地將她裹住了。

    濕了的頭發還淌著水,景正卿用毯子給她包住了,才又去輕拍她的臉。

    雲三郎站在車廂邊上,本是要叫他把濕衣裳都脫了,見他反而去脫明媚的衣裳,三郎便急忙轉過身去,想了想,便忙把自己的大氅給解下來,又脫了外頭的衣裳,都抱在懷裏。

    隔了會兒,微微回頭,見景正卿把明媚裹得嚴嚴實實地,三郎才道:“二爺,把濕衣裳脫了,換上我的。”

    景正卿見他站在風裏,一身單薄,但此刻也顧不上客套,便接過來,一邊掙紮去解自己衣裳,一邊問道:“她還不醒,如何是好?”

    雲三郎見他手已經僵硬,哆嗦的如同風裏的落葉,他心頭一急,便跳上車來,道:“我來!”

    三郎將景正卿濕衣裳解開,盡快脫下來扔在旁邊,用自個兒袖子擦擦他臉上跟身上的水,才把自己的衣裳給他穿上,道:“她落水後可能是吞了些水,要把水弄出來才成。”

    景正卿衣裳還沒穿妥當,當下便俯身過去,用半僵的手把明媚抱起來:“怎麽弄?”

    三郎遲疑了一下:“頭朝下給她控出來,不行的話壓一壓胸口,或者……捏著鼻子,嘴對嘴吸出來。”

    景正卿聽了他的話,忙把明媚扶起來,見她臉色蒼白如同紙片兒一樣,哪裏舍得就把她倒過來或者壓她?恐怕一個力道失措,就壓壞了,於是便當機立斷地將唇貼了上去。

    雲三郎看了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轉過身,想了想又說道:“天要黑了,再耽擱下去恐怕城門也要關了,事不宜遲要盡快進城,二爺你收拾一下,我要趕路了。”

    景正卿顧不上回答他,雲三郎搖搖頭,重新回到車轅處,縱身躍上,打馬而行。

    終於趕在城門關之前進了城,雲三郎一路心內謀劃,卻不知車內情形如何。

    冬日夜間寒冷,路上行人甚少,雲三郎便道:“二爺,如何?”

    景正卿道:“吐了些水出來,隻是人還是沒有醒。”

    雲三郎心頭一寬:“別急,隻要吐水了就行……二爺,我方才想好了,我先送你們去個隱秘的地方,今晚在那安頓了,至於其他的事,且交給我。”

    景正卿道:“你想如何做?”

    三郎聽著他的聲音有些微弱,便道:“總歸你不用擔心……你覺得如何?”

    景正卿道:“沒事,我還好。”

    三郎便不再做聲。

    如此過了一刻鍾功夫,三郎停了車,翻身下來,便敲眼前一座小院的門。

    有人打開門,卻是個四五十歲的男子,見是雲三郎,不由驚道:“三爺您怎麽來了?”

    三郎道:“宋叔,我有個朋友……夫妻兩人,今晚上想在你們家歇晚上,你替我好好地招呼他們。可使得?”

    宋叔忙道:“成成,三爺交代的事,我一定會辦好。”

    三郎也不多話,道:“我的嫂夫人路上感了風寒,待會兒我會派個相熟的大夫過來給看看,你記得叫宋嬸熬些熱熱地湯水給她,炕也要熱熱的。”

    宋叔道:“三爺放心,是您的朋友,自然要好好地招待。”說著,就回頭叫,“老婆子,快出來!”

    這一刻,景正卿已經跳下地來,雙腿仍有些麻木,一個踉蹌,雲三郎用力攙扶住他,景正卿懷中抱著明媚,道:“便是這裏?”

    雲三郎道:“正是,宋叔跟宋嬸是可靠的,會照料你跟……有什麽吩咐就隻管同他們說,我要去處理善後,等都布置好了,就再回來。”

    景正卿點頭:“你去吧,要多留神。”

    雲三郎道:“放心。”這會兒宋叔過來牽馬,宋嬸便領著景正卿進門去。

    雲三郎又同宋叔交代了幾句,才又打馬離開。

    景正卿不知三郎有何打算,但如今他已經沒心思再去想其他,索性皆交給他。

    且他知道三郎其實是個極有主張跟急智之人,譬如先前,他雖然果斷地殺了太子兩個侍衛,但剩下兩人,一為高手中的高手,另一個也不是舉手就能除掉的。

    多虧了雲三郎擔心他,一路追隨而來,陡然發現這個情形,二話不說便上來相助。

    倘若是換作他人,見地上橫著兩具淒慘屍體,且三郎又是見過太子的,少不得要權衡一番,或者先問個清楚明白再作打算。

    但三郎熟知景正卿的性情,又看到這個形式:知道除非是逼得走投無路退無可退,不然景正卿也不會如此。

    這也正因三郎跟景正卿乃是死黨,著實地肝膽相照生死之交,並非那些酒肉朋友,因此竟不退不避,反而衝上來同他並肩作戰。

    三郎一出手,先殺了太子身邊那兩個清客,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斬草除根一了百了。

    太子趙琰萬萬沒想到:向來是他無法無天地魚肉欺淩他人,又怎麽會想到有朝一日會遇到兩個亡命之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誅九族的罪孽之事?

    也算是趙琰橫行到頭。

    有三郎相助,景正卿頓時輕鬆不少,先殺了那較弱的侍衛,又齊心協力,對付那名高手。

    那侍衛見同伴死了三個,雖是高手卻仍有些心慌,又見兩人如猛虎似地,用得都是不要命地打法兒,他先慌了,給景正卿和雲三夾擊之下,竟也一命嗚呼。

    故而這一場,左右全局的竟是遲來的雲三郎。不然以景正卿一人,未必就能做得如此幹淨利落。

    所以到現在,景正卿已經全盤交給雲三郎去善後,何況他如今隻焦心明媚。

    宋叔宋嬸引了兩人入內,特讓出自己的暖炕,又換了新的被褥,安置兩人。

    宋嬸見兩人穿著不對,便特找了幹淨地厚衣出來放在炕邊上給景正卿換用,宋叔便去廚下燒湯。

    景正卿把明媚從被子裏抱出來,放在那熱熱地炕頭上,他也坐上去,便替她擦手擦腳,想讓她極快地暖和起來。

    頃刻宋嬸送了熱湯進來,景正卿接過來,便要喂給明媚。

    明媚昏沉之中,自喝不下,景正卿便自喝了,一口一口地喂給她,又擦她嘴角流出的湯水,著實心細體貼。

    因雲三交代說是“夫妻”,宋家老兩口倒也不如何驚詫,小半個時辰將過,外頭有人拍門,宋叔忙去迎門,卻是雲三郎叫來的大夫。

    大夫進了裏屋,也不問景正卿身份,也不十分打量,見他無礙,便去瞧明媚。

    景正卿早將明媚的臉遮了遮,大夫捏了那纖細皓白的手腕,診了會兒,便才起身,皺眉吩咐了幾句,宋家老兩口轉身便又去忙碌。

    大夫又寫了張方子,交給跟來的小廝,便衝著景正卿一拱手,竟走了。

    頃刻宋家老兩口燒了水,便用大大地木盆盛了,端了進來,對景正卿道:“大夫說要用熱水替娘子擦身,待會兒熬了藥,還要喝一碗。”

    景正卿應了,兩個老人家出來,等藥送來了,便去熬。

    屋裏頭景正卿抱了明媚,將她放在溫水之中,便替她沐浴擦洗。

    手在那羊脂玉似的身上滑過,平日裏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光景,但此刻景正卿卻心無旁騖,毫無邪念。

    滿心所想隻有一個念頭而已:讓明媚快點兒無恙醒來。

    如此一番,驚到了半夜。

    宋家兩老卻不敢就睡,因雲三郎去之前曾交代是要回來的。

    屋裏頭,景正卿抱著明媚,握著她的手,感覺那手兒暖和了許多,他心裏稍覺得安穩,便在明媚麵上輕輕親吻數口,又在她耳畔喃喃低語。

    夜深人靜之時,外頭果真傳來輕輕地拍門聲。宋叔正坐在桌邊上打盹苦等,聽了聲音,當下一躍而起,便出來院子裏輕聲問道:“是誰?”

    外頭有人說道:“是我。”

    宋叔鬆了口氣,聽出是雲三郎的聲音,忙去開門。

    三郎進門,見老兩口尚未休息,便先打發他們去睡了,說明不必他們伺候。兩老才放心而去。

    三郎走到景正卿門外,抬手一敲,便推門進內。

    景正卿見他進來,便把明媚輕輕放下,又蓋了被子。三郎問道:“如何?大夫看過了?”景正卿道:“雖然還沒有醒來,但身子已經不似先頭那樣冰涼,應該無礙。”

    雲三郎點點頭,說道:“這樣便好。我來跟你說一聲,那叫四喜的丫鬟我已經讓她回府了,隻讓她回去說,衛小姐被歐家的歐小姐請了去。”

    “可……”景正卿回頭看一眼明媚,“歐家那邊怎麽圓謊?”

    雲三郎一笑:“我讓那叫玉葫的丫鬟陪著一個人過去歐家了。”

    “什麽?”景正卿不解。

    雲三郎道:“我隻長話短說,我知道歐家一些底細,此刻迫於無奈,我便貿然去見了歐玉嬌,跟她說有件事需她相助……總之她是無奈答應了。我又讓白玉蘭扮作衛小姐的模樣,頭上戴了風帽,低著頭,讓玉葫陪著進了歐家,因此外人隻能看到衛小姐被歐小姐請了去。”

    景正卿道:“玉葫……”

    雲三郎說道:“她是個忠心的,我隱約把事透了幾分給她,為著她家姑娘好,她也得演這場戲。”

    景正卿又道:“歐家那邊可靠麽?”

    雲三郎道:“有歐玉嬌照應著,那女子心細,不至於出問題。”

    景正卿知道,歐玉嬌無端端怎會答應做這種瞞天過海的勾當?不知雲三郎私底下用了什麽法兒,這一刻他也無心去問,隻知道兩個府裏都打點妥當了便是。

    雲三郎奔走了幾乎一整天,也累了,便說:“也不早了,二爺你好生歇息……外頭的事兒我暫時給你抹平了,這兒的事,就得你自己安置了。”說著,便看了明媚一眼。

    景正卿到此刻才鬆了口氣,十分感激雲三,便道:“三郎,你這份情,我此生難以為報。”

    雲三郎正要轉身,聞言淡淡笑道:“是啊,我也甚是後悔……早知道有今日,當初就不該認得你,誰叫我不慎上了賊船呢,無奈何,是好是歹,隻好跟你一塊兒廝混了。”長笑數聲,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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