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章:姑夫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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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柳鈺並沒有惹我。但是我聽說,他要找人收拾紫陌。”青年將鳳凰花重新放在蛇哥的小腦袋上,這使蛇哥高興雀躍,開始歡快地吐著紅信子。他默一默道:“所以,我便提前收拾了柳鈺。”

    真是個機智的。

    我在心裏大肆表揚了他一通。後又想,就憑一條看起來隻是仙獸的紫皮蛇,如何能惹得紫宸宮柳鈺清君懷恨在心、並且揚言要找人收拾這條小畜生?這個時候祁淵就派上用場了,他那張如花似玉卻醜惡萬分的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就在他堅持割我的腕放我的血時,好像提到了三十六天冥火九頭蛇這個名詞,並且問了我一句:長離該不該死?

    我當然表示該死的是小賤人柳鈺。

    那天他半死不活躺在榻上挺屍著的緣故,九成是因為那條冥火九頭蛇。

    九成是因為蛇哥。

    可是蛇哥——哪來的九隻頭?

    隻有一隻小腦袋的蛇哥纏在樹幹上巴巴盯著我。

    本仙君的老眼暈了一暈。

    我連忙抬手扶額,廣袖半落的那瞬間,長離的語聲不緊不慢傳過來:“司命仙君,你的手腕怎麽了。”

    我一怔,眼睛瞟到了那因為劃開皮肉而留下的暗紅色傷痕。正想偷偷將手腕縮進袖子裏,然後誆長離一句這是沾上的泥土不礙事,他卻已大步走到我麵前,二話不說地把我的手腕重新拎出來。目光複雜地瀏覽了一遍。

    我換上副憨笑,“這是新鮮的泥……”

    紫衣青年的眸底似有一絲痛楚,“他對你委實用心良苦。”

    頹然鬆開了力道。

    “還用心良苦呢。”到底是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我弱弱地收回手,無語良久:“上神,褒義詞不是這樣用的。你不知道祁淵他是為了誰才對我‘用心良苦’……”

    長離不再應我,微垂著眼簾,臉上心事重重的。這尷尬微妙的氣氛僵持了很久,終於在我的驚叫聲中覺醒:“你有沒有看見我家嫿嫿?”

    長離皺了皺眉:“嫿嫿是誰?”

    我急的要飆淚,字字艱難:“她是我身邊的侍女,元身是一隻精衛鳥。之前柳鈺糾纏過來時,她替我挨了苦,暈厥得不省人事。我為了收拾柳鈺拋下她追過去,結果你救了我,可是嫿嫿她……”

    心急如焚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長離被我一把推開,我朝著記憶中嫿嫿最終停留的方向飛奔而去。

    估計是腦子實在太慌太亂。以至於我都忘了騰雲禦風。山路崎嶇蜿蜒,我咬咬牙有了一口氣登上去的決心,然而這決心並沒太多用處。跑了一小段路便累得氣喘籲籲,我重新打足精神打算一氣嗬成,在這時卻被人驀地摟住腰身。雙腳離開地麵僅僅隻用了一瞬,耳旁是呼嘯而過的山風,起初地上的那株柏樹也變得越來越小。

    是長離,他忍不住輕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是個神仙。”

    我心急如焚:“有的時候我覺得我就是個村姑。”

    俯頭一看,丹穴山的景色盡收眼底。朦朧蒼翠的群山重重疊疊,鬆也肅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筆挺入天的山峰籠罩著一層輕紗似乎是大雨欲來之勢,墨黛色的濃雲纏繞山間。且不說置身其間,就是看著都有涼意襲來的感覺。

    “如果你是村姑,那我便隻好當村夫了。”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卻仿佛隔了紅塵萬丈。

    將我摟的更緊,生怕我溜了似的。

    這樣子的長離。讓我有點不大習慣。且擔憂更甚,“那我倆豈不是天上地下八荒六合僅此一對的——姑夫組合?”

    “不錯,僅此一對。”長離垂了眸,頗有深意地望著我:“靠這名字如果開演唱會一定能賺大錢。”

    我哈哈大笑,笑得豪爽:“好主意,到時候你我五五分成。”

    他的黑眸也染上溫和笑意,同我一起笑。什麽時候平靜下來的也不知道,就這樣直直看進我眼裏。

    在察覺之時我立馬扭過頭去。我慌了。

    很快便到達了丹穴之巔。

    我暫時丟下長離,順著老路來到那處斷崖。兩旁的花還是一樣的姿態與顏色,隻是花下的人兒已經沒影了。

    嫿嫿不在。

    地上的那灘鮮血仍斑斕刺目,卻並沒有掙紮過的痕跡。

    難道,是被人救走了?

    我心下一酸,頭一次覺得這樣也好。這樣我至少還有再尋到她的機會。隻覺得自己很糟糕,她為我吃了苦。我卻不知道她的傷勢有多嚴重。到底是她裝無謂裝的太像,還是我太粗心。可我萬萬不該丟下她,然後獨自一人去找柳鈺拚命。

    我情緒沮喪地原路折回,走了很久都不見長離。最後還是紫陌從地底下鑽出來,帶領我跟著過去。

    當我再一次看見長離的那刻,我終於明白即使隔了千萬載的歲月衝刷,當前塵往事撲麵而來時,卻還是難逃心底深埋的痛苦與酸楚。

    一樹盛開得極璀璨的鳳凰花下,紫衣青年負手而立。黑發如墨,眉目如畫。渾身散發著亙古不變的冰冷孤傲,竟使得我一步也不敢靠近。就連紫陌也是猶猶豫豫的。

    因為他所垂眸凝視著的,是半身埋在土中的兩塊石碑。他共估圾。

    他的指尖在石麵上輕輕一撫,那早已淡了痕跡的字跡又重新顯現出來。

    “李約,輕雪。”

    終於,他念了出來。“——願來世無虞。”

    我再也忍不住,無聲淚落。

    我自以為這片土地已是丹穴山的絕緣偏僻之處,這幾萬年來皆無人尋探。卻到底是冥冥之中,長離他尋到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悲涼笑意,轉眸對我道:“這種緬懷的方式可真有意思。”

    “恐怕這不是緬懷。”我淡淡哂笑,道:“隻是想著能多少安慰一下被罪惡折磨的良心罷了。”

    他意味深長:“你們三十五天的人說話都是這樣文縐縐嗎。”

    這個時候長離開的玩笑,讓我心裏不大舒服。雖然我知道這很難得,他竟然也會開玩笑。

    我狠下心來,徑直走過去踢了它們一腳:“什麽破石頭,豎在這兒教人看了晦氣。本仙君早晚斬草除根。”

    “不用早晚。”長離笑意更甚,目光涼幽幽地在我臉上打轉:“現在就可以動手,斬草除根。不過這裏好像沒有草。”

    “沒有草又如何。得斬,得除!”我咬牙切齒地將雙手張開成爪狀,撲到石碑上,架勢仿似分分鍾就要將它們拔起來。搖搖晃晃了半天,卻還是不忍下手。

    長離的神情肅然好像要親自上陣,我覺得他似乎已經沒在開玩笑了。事實就是他果然沒在開玩笑,也不再詢問我的意見,輕輕鬆鬆地便將其中一塊石碑從泥土中提了出來。

    然後,他把石碑從山上扔下。

    鬼知道會落在哪,以怎樣的方式摔個稀巴碎。

    我有些震驚,也有些啞然。突然意識到某個關鍵問題:“等等,你好歹也說一下剛才扔下的石碑刻了誰的名字。”

    他便十分認真地思考著,秀眉緊鎖麵色凜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攤上了大事。結果思考大事的青年好像在瞬間恍然大悟,終於開口,道:“我沒注意。”

    我頓時無語,蹲下身去查看剩下的那塊石碑上的刻字。怕是法術已經失效了,在石麵上再看不出任何刻跡。我挺想問問剛才長離用的是什麽仙法,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也不會傳授給我。麵對少了一塊的石碑,我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畢竟那有可能是李約的,也有可能是輕雪的。他們無論是誰,隻要我一想起,就會難過鬧心個老半天。這估計是病,得治。

    我蹲著身子埋頭想心事,全然忽略了旁邊長離的舉措。等我一抬眼,眼前那剩下的一塊石碑也被長離從土裏拎了出來。我怕他又要扔,連忙攔住他:“你跟它們多大仇,非要粉其身碎其骨的泄憤?”

    長離凝視了我半晌,忽地出聲:“夏安,你的眼睛紅了。”

    全身如電流經過般毫無預兆地一顫,我急忙轉過身去,抬袖拭著眼角。這一抹,是幹的。我便憤憤扭過頭看他,“你騙我,我明明沒哭。”

    他一怔,旋即失笑:“我沒說你哭了。”

    對啊,他沒說。

    隻好再背身過去,稍緩解一下尷尬的局麵。

    “我早就知道,這兩塊石碑是你立的。” 百度@半(.*浮)生 —三生三世癡情司

    從身後響起的語聲沉靜清冷,卻仿佛極力克製著某種情緒。

    “知道又如何。”我微微冷笑著轉過眸,卻看見那小石碑在他手中已然變成一塊塊碎石,正順著他的指縫滑落下來。

    我不免有些驚訝,“你為什麽……”

    “以後你不忍心做的事,都由我長離來為你做。”他的口吻平靜淡然,一字一句卻皆是隱痛:“相反,長離若有不忍心之時,還望仙君替我作個了斷。”

    我無力而笑,“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約定。”

    紫衣的青年麵容絕代,是一身蓋世風華。他一揚手中灰,衝我笑得悲傷無比:“石碑已毀,仙君你的執念,也可斷的一幹二淨了吧?”(WWW.101novel.com)